遙川

志願填報最後一天,竹馬突然改成和校花同一所大學。
朋友調侃他:
「你那小青梅怎麼辦?
「你們不是六年前就約好一起去哈爾濱?」
竹馬似乎纔想起這事,頓了下,漫不經心回答:
「施遙啊,沒事,她有我賬號密碼。
「發現我改了志願,她自己就會跟着改的,反正她又離不開我。」
我沉默良久。
悄悄離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天,我沒再打開系統檢查,也沒跟着他改掉志願。
他不知道的是。
他可以爲了校花遠赴山海,而我也有想飛往的天空。
就連那個無數日夜拼命想實現的夢,從來都不只是爲了他。

-1-
紀川的話讓我愣在原地,幾乎忘了呼吸。
一起努力考哈工大,是我們剛上初一就許下的約定。
填報志願那兩天,還是我們兩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好久鄭重填下的。
可現在,他突然改了自己的。
卻沒和我說一聲。
餐廳包間內,朋友好奇追問:
「你怎麼知道,施遙會打開你的志願系統再看一眼呢?
「萬一她根本沒注意……」
紀川像聽到了笑話般,隨口吐槽:
「何止看一眼,我還不瞭解她。
「她恨不得每天打開八百遍檢查,生怕填錯信息,跟我分到不同專業。」
說到這他有些無奈。
「說了你也不懂,要是從小有個跟屁蟲天天纏着你甩不掉,你就明白了。」
周圍一陣鬨笑。
朋友恍然,但還是不服:
「就算發現了,你就這麼篤定施遙會跟着你臨時改志願?」
紀川從遊戲裏抬頭,嗤笑一聲懟道:
「滾。
「施遙從出生起跟我分開就沒超過一週,她不跟我一起讀大學還能跟誰?」
另一個朋友忍不住插嘴:
「阿川,不是我說,這事你多少有點不地道。
「就不能直接告訴人家你改了志願嗎?」
紀川手指在屏幕上頓了下,面上有些煩躁:
「真忘了,也挺煩的,懶得跟她解釋那麼多。
「她要是知道我是爲了蘇曼改的,又得鬧一場。」
「再說我也不是隨便改的,蘇曼說她獨自去南方唸書有些害怕,有熟悉的朋友一起去才安心。」
幾個朋友都愣了下,心照不宣感嘆:
「也是,蘇曼那麼個大美女,家裏又是那個情況,確實讓人忍不住保護。」
「不像你那個舔狗施遙,成天灰頭土臉ṭũ̂³只知道學習,跟校花比起來的確差了不少意思。」
「嘖嘖,連那麼喜歡的航空專業都能放棄,還得是我川哥憐香惜玉。」
……
嬉笑夾雜着遊戲聲還在繼續。
門外,我卻如墜冰窟。
我死死捏着手心。
很想,奪門而入,抓着紀川大聲質問。
腳步卻像灌了鉛,怎麼也無法邁出那一步。
沉默站了不知多久。
終究沒鼓起勇氣,只無聲轉身。
恍惚着離開了餐廳。

-2-
等關進自己房間,忍耐已久的淚水纔敢肆無忌憚決堤。
腦子裏,一字一句縈繞着紀川的話。
其實還是想不通。
他怎麼會臨時改掉從小就喜歡的航空志願。
明明我們約定起就一起努力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纔考到了心儀專業的分數。
甚至就在剛纔走進餐廳包間前一秒,我還傻傻地,爲攜手實現夢想而開心。
但我怎麼都想不到。
原來,我拼盡全力實現的兩人未來。
他會爲了別人一句話,隨便就放棄了啊。
可就算要改,爲什麼連告訴我一聲都做不到呢。
就這麼怕我纏上麼?
既然怕我纏上,那十八歲生日夜晚星空下。
那個他主動卻小心翼翼的親吻,彼此心如擂鼓的觸動,又算什麼呢?
難道只是他微醺後的一時興起,卻被我誤讀爲認真。
心裏某根弦,好像突然就斷了。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跟着他一起的。
從幼兒園開始,我就跟紀川念同一所小學、初中、高中。
所有人,連紀川自己,都默認我會一直和他在一起,絕不會分開。
可沒人知道,除了依賴他之外,我想讀那所學校另有原因。
跟紀川無關。
就算他不去,我自己也會去的。
我關掉了剛纔無意識打開的電腦。
不想再看一眼那個志願系統了。
也並沒有任何想爲了他,改掉自己志願的念頭。
他可以爲了校花遠赴山海,而我也有想飛去的天空。
既然各有前路,也不必再問那些過往。

-3-
想通以後,似乎一下豁然開朗。
沒什麼大不了。
媽媽說的沒錯,人總要學會自己長大。
至於那個吻……
就當被路上的小狗咬了一口。
剛用冷水拍臉平靜了下來,紀川給我打來了視頻。
腦子還在遲疑,手指卻條件反射點了接通。
「施小遙,怎麼還沒到?
「人都到齊了就等你開飯,怎麼越來越磨嘰了,大小姐。」
高考後,紀川關係好的發小約好每天輪流做東,花式聚餐放鬆。
今天輪到紀川請客。
但我已經不想再去了。
「我不去了,你們喫吧……」
話還沒說完,就聽紀川旁邊,有道刻意壓低的嬌嗲聲音傳來。
「阿川,施遙不肯來,是不是不太高興我來你們小圈子聚會啊?」
紀川還沒搭話,旁邊有幾道男聲急吼吼勸阻。
「哪能呢,校花肯大駕光臨,我們求之不得。」
「施遙是有點小心眼,見哪個女生離紀川近點都會鬧一鬧,習慣了。」
蘇曼小半側臉,不經意出現在紀川的鏡頭裏,靠他極近。
她善解人意的用氣聲跟他解釋:
「阿川,要不我還是先走吧,別讓你爲難……」
紀川臉色立馬變了,轉頭伸手拉住她:
「蘇曼,你不用走。
「施遙不知道今天抽什麼瘋,她不想來就別來了。
「不等了,開飯。」
紀川冷言冷語衝我說完,不等我回應就摁掉了視頻。
我心裏也不停冒火,反手拉黑了紀川。
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吵架拉黑他。
又是爲了蘇曼。

-4-
自從蘇曼高二轉學過來。
我已經記不清,紀川爲了她破例多少次。
或許男生都喜歡那樣,清純漂亮的女孩子吧。
在我最灰頭土臉,埋頭學習的那些日子裏。
蘇曼好像從不隨意將就,每天早起精緻裸妝,永遠都那麼精緻好看。
爲了蘇曼,我們吵了無數次架,也鬧過無數次冷戰。
我甚至以爲他喜歡了蘇曼,決心放棄紀川了,刻意默默疏遠了他幾次。
可每次紀川又會找到我,反覆向我保證。
「瞎想什麼,我對蘇曼就是普通同學,沒其他想法,你別多心。
「就是看她挺不容易的幫一下,她家的情況特殊,同學們當面誇她好看,其實背後都戴有色眼鏡看她。」
我信了紀川的話。
蘇曼確實家庭複雜,所以沒太計較蘇曼和他越走越近。
再說從小到大,紀川從沒騙過我。
他親口說不喜歡,我就相信他。
可後來,在我不知不覺間,紀川漸漸跟她有了許多許多我不知道的事。
甚至現在。
連高考志願都爲了蘇曼,隨便就改了。
更顯得我的可笑。
紛紛亂亂想了許多,思緒被微信提醒回攏。
【施小遙你膽兒肥了,拉黑我?回家給我等着。/生氣】
紀川借了他朋友的Ṫü₀號給我發的。
我反手把他朋友的號也全拉黑了。
看了眼時間,簡單收拾好就去了學校。
志願填報最後一天,班主任讓我們最後一次集合,有事交待。
路上有些堵,等我到的時候,紀川和蘇曼已經在教室了。
紀川身旁的座位是我的,蘇曼卻穩穩坐着。
見我過來,她也沒起身讓開的意思,眼神里滿是得意。
紀川彷彿沒注意到似的,表情冷冷的,故意偏頭避開不看我。
似乎在等我低頭求和。
可我並不會。
正好,反正我也不再想挨着紀川。
環視一圈,我直接坐到了閨蜜樂怡身邊的空位。
離他們遠遠的。
「同學們,志願填報只剩最後半天,請一定慎重、仔細檢查。
「到目前還是沒最後拿定主意的同學,可以單獨找老師參考下。」
老師只簡單交待了幾句,就讓大家自由活動。
我正在聽樂怡分享她喫到的塌房瓜,頭頂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施遙,出來下。」
我轉頭,剛好和紀川對視上。
目光移開,不想理他。
轉身繼續和樂怡聊天。
紀川一把扭過我肩膀,正面向他。
「施遙,這回你又鬧什麼?
「我真的很累了,每次都這樣吵架冷戰,都要上大學了,幼不幼稚?」
我被迫跟他對視,沒好氣回他:
「很幼稚,很無聊,所以你也別再找我求和了。」
眼神交戰一會兒,紀川失去了耐心。
「算了,懶得跟小氣鬼計較。
「愛演你就接着演,別回去晚上偷偷哭鼻子。」
我冷着臉不再看他。
片刻後,我以爲他走了。
紀川卻再次雙手扳過我的頭,直視着我認真道:
「今天填志願最後一天,你再好好檢查下,別弄錯了……」
他還想說什麼,蘇曼突然抱着檯筆記本上前。
「阿川,我的志願那邊還有點小問題,你可以去幫我看看嗎?」
紀川點了點頭,臨走時像從前那樣捏了捏我的臉,最後又叮囑了我一遍。
「你怎麼沒帶電腦?記得等會兒去學校機房,最後再檢查一遍志願。
「人生大事不要馬虎。」

-5-
我心裏冷笑。
紀川可能以爲,他提醒了我一定會去檢查,發現不對,一定會立刻跟着他改填廈門吧。
但他又彆扭着,不肯直接明確告訴我。
也對,要是直接告訴我他改了志願,還得費力給我這個『難纏的』人解釋半天,那多累啊。
還好我已經下了決心,再不會回頭了。
看了眼正忙着幫蘇曼看志願的紀川,我拉着樂怡出了教室。
正要打車回家,樂怡見我不高興,非拉着我去她一個姐妹的生日 party。
拗不過,我只好跟着去了。
喫完飯,又被她們硬拖着去了新開的酒吧。
到了地方纔發現,紀川今晚的聚會也在這裏。
兩撥人裏有不少認識的,自然就湊到一個大包間玩了。
紀川見到我臉色有些尷尬。
但沒說什麼,也沒和我打招呼。
我也當他空氣。
上洗手間時,我聽到轉角處紀川和朋友的交談。
那人勸他。
「還是直接和人家說清楚吧,不然她一個小姑娘跑東北那麼遠也挺難的Ṫů₄。」
紀川還是沒在意。
「放心吧,我特意交代了好幾遍。
「她肯定已經改好了,現在跟我生氣估計都是因爲這事沒提前跟她商量。」
愣神間,兩人已經從轉角走了出來。
看見我,紀川眼神示意朋友先走,反手將我堵在了走廊。
「施遙,我們談談。」
我白了他一眼,轉身想走。
剛走一步就被他拉了回來,整個人也被他圈在牆角。
微醺的酒氣,撲面而來。
我忍不住偏頭躲了躲。
跟我對峙了片刻,紀川沒忍住,先失笑出聲:
「還生氣呢?下午本來想發信息約你一起來酒吧的。但被你拉黑了,沒發得出去。
「在教室的時候又被你氣暈了,也忘了跟你說。
「好了,乖。彆氣了,不知道你一天哪來的氣。
「對了,志願都檢查好了吧?」
我沒什麼表情,也不想和他說話。
低頭一聲不吭。
僵持間,他還想說什麼,身後突然想起了蘇曼的聲音。
「阿川,浩哥找你喝酒呢。
「對不起,對不起,你們在……」
有時候我都懷疑,蘇曼是不是安了監控。
每次只要紀川和我說țūₑ話,她立刻會出現。
但我並不想和他們多聊,趁紀川回頭功夫,從他胳膊下鑽了出來。
經過蘇曼時,卻被她死死拉住。

-6-
「真的對不起施遙,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你賭氣這一天,阿川心情也不好。」
我不想搭理她,手被她捏痛,狠狠用力才甩開。
蘇曼踉蹌了下,淚花瞬間在眼裏打轉。
「阿川,施遙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去了你們小圈子的聚會啊?
「我給她賠禮道歉行嗎,你們別再因爲我鬧彆扭了。」
蘇曼說着,作勢站到我前面要鞠躬。
紀川一下火了,立刻轉身攔住蘇曼。
「她自己大小姐脾氣,你跟她道什麼歉?
「施遙,你推人幹嘛?你該跟蘇曼道個歉吧。
「以後大家都在一所大學,互相還可以有個照應。」
「那麼愛照顧人,你們自己互相慢慢照應吧。」我甩下句話就生氣離開。
沒管身後傳來紀川不滿的警告。
「施遙,你鬧過了。」
好一會兒,紀川和蘇曼纔回來。
紀川臉色僵硬,蘇曼倒是沒事了,一臉嬌羞的樣子。
除了樂怡外,衆人紛紛打趣他們離開太久有貓膩,玩大冒險時故意給他們製造曖昧機會。
連紀川的發小也跟着起鬨,絲毫不在意我是不是會難堪介意。
也對。
我只是他們眼裏紀川的舔狗嘛。
蘇曼抽到跟在場異性貼身熱舞,她第一時間就把求助目光鎖定了紀川。
紀川不着痕跡看了我一眼,挑釁我似的,欣然答應了配合她。
要是從前,這種時候我一定會跳出來生氣阻攔。
可現在,我沒任何反應。
蘇曼在學校加入過街舞社,身材又很火熱,跳舞很有看點。
我悶頭喝下一罐啤酒。
冷靜看着蘇曼,在一陣性感韓國舞曲伴奏下,圍着紀川貼身跳了起來。
紀川嘴角噙着不輕不重的笑。
起先眼神不住往我這邊打量,似乎在等我隨時喊停。
隨着蘇曼越來越親密的距離,他再顧不上週遭,背脊挺直,目光裏只剩蘇曼的身姿。
兩人之間幾乎要擦起火花。
一曲舞盡,蘇曼『不小心』,正好跌坐在紀川懷裏。
她今晚穿的包臀裙,正面跌落到紀川懷裏,兩人緊密擁抱,坐姿恰好曖昧得不行。
衆人起鬨聲震天,險些掀翻屋頂。
蘇曼臉瞬間羞得通紅,似乎想找地方躲起來。
紀川嘴上罵着大家,玩笑別開大了。
手上卻一把將蘇曼的臉按進自己懷裏,替她Ţüₗ擋着衆人目光。
那種自然的親暱和熟稔,從前是他對我的專屬。
饒是已經想好了放棄,但真的看見這些,心還是不受控制揪着疼。
我再看不下去。
喝完最後一口酒,默默離開了包間。
樂怡也受不了,跟着我出來了,陪我在路邊罵了好久。
她忍了一晚上,好幾次想當場翻臉都被我攔住了。
何必掃興呢,今後只是陌路人而已。
不知道他們在裏面最後鬧成什麼樣了,我只覺得很累,什麼都無所謂了。
回到家時,正好晚上 11 點 55 分。
還有五分鐘,就要截止填報志願了。
我渾身無力,閉上眼睛躺在牀上。
心裏不是不失望的。
十幾年感情,沒法說放就放。
難過間,電話忽然響了。
陌生號。
接通卻是喝醉了的紀川。
他語氣帶着幾分少見的誘哄:
「施小遙,別賭氣了乖,記得把志願改了。
「廈門也挺好的,面朝大海,到時候陪你去海邊旅拍。」

-7-
許是酒精作用,紀川態度罕見的溫柔。
以往鬧脾氣,他即便先低頭的時候,也總是半威脅語氣——
「施遙,別鬧了,再鬧別指望我陪你去迪士尼。」
然後我就乖乖順着臺階下來,原諒他了。
真心喜歡的人,哪能捨得真的鬧崩呢。
可這次。
他越是反常,我心ṭṻₙ裏反而越難受。
「說話啊,施小遙……小遙遙……怎麼樣?
「你不是一直鬧着想去海邊度假嗎……聽說那邊新校區就在海邊,你肯定喜歡。
「其實哈爾濱真的有些太遠了,冬天又冷成那樣,你那麼怕冷肯定要哭鼻子的……不然你實在想去,寒假我陪你去冰雪大世界玩也行……」
紀川絮絮叨叨說着,好像在說服自己,也像在說服我。
彷彿改去廈門念大學,是爲我考慮似的。
我沉默聽了會兒,到底沒忍住,開口問了他一句:
「紀川,你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語氣是我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
我想,如果他能現在能坦誠自己的問題,那今後……或許還能當個普通朋友。
如果他現在還是選擇不正面回應清楚,那真的,沒必要再來往了。
對面只愣了幾秒,又接着含糊道:
「……你不是都知道了嘛,還問什麼。
「爲了這事兒跟我生了一整天氣,誰家的小氣鬼。
「好了好了,反正都是好大學,專業都是你自己選的喜歡的,只要我們在一起,去哪裏念大學都一樣……」
紀川又自顧自說了很多,就是不肯說出問題的關鍵。
我也懶得再聽。
最後一次機會。
也沒有了。
沒等他說完,我直接摁掉了電話,關機。
看了眼時鐘,秒針剛好過了十二點。
再沒有後悔的餘地。
也好。
路都是自己選的,我們也算各償心願。
關燈,躺平,強迫自己入睡。
可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紀川。
開心的,難過的,搞笑的,生氣的,各種各樣的紀川。
我們從一團孩子氣,陪伴着彼此,所有記憶裏都有他的影子。
從沒想過,會走到這樣的結局。
深夜的人總會特別脆弱。
饒是白天告訴自己堅強,淚水也不知不覺溼透了枕巾。
迷糊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打開手機,一堆陌生號的未接來電和信息。
都是紀川發的。
我沒理會。
微信跳得也很歡。
樂怡之前把我拉進的姐妹小羣裏,不停有人@所有人喫瓜。

-8-
我點進去一看,有姐妹昨晚一點發了張朋友圈截圖。
姐妹們紛紛在羣裏喫瓜。
【嘖嘖,校花這是深夜官宣了啊,高考完這已經官宣了多少對了。】
【還得是校花,一看就是個富二代,光手錶目測都要幾十個。】
【尺度好大,看出來了,高考完大家是真的放飛了。】
蘇曼的朋友圈截圖。
我習慣性點開圖片。
圖片上躺在白色酒店大牀上的男生側臉,是紀川的睡顏。
哪怕只漏出了四分之一角度,我也很熟悉。
一瞬間心臟又不自覺開始抽疼。
蘇曼的配文更是曖昧到極致——
【我一腔孤勇向你走了九十九步,幸好,你終於回頭向我走了最後一步。這一刻,很幸福。/愛心】
下面點贊評論的人很多,蘇曼的回覆也很曖昧。
紀川那幾個好友基本都在。
我心下黯然。
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這一步。
原來昨晚……紀川一邊溫柔安撫我,一邊跟別人繾綣纏綿了。
還真是,辛苦了。
心情再次低落到谷底。
同時又有些慶幸。
還好自己沒真的跟着他改志願,不然之後的四年,我才更是不折不扣的小丑。
關掉屏幕,強迫自己別再看,也少想紀川和蘇曼的事。
還發着呆,門鈴卻響了。
打開門,來的人竟然是紀川。

-9-
紀川眼底的青色有些明顯。
手裏還提着我最喜歡的那家甜點。
我愣在門口,沒讓他進門的意思。
他卻推着我,熟門熟路往客廳裏走。
到了餐桌前他放下甜點,習慣性伸手想像從前那樣揉我頭髮。
被我堪堪避開。
「施小遙,最近脾氣見長啊?
「給你發了那麼多信息不回,電話也不接。
「你打算等我出去旅遊不帶你,再哭着追來是嗎?」
紀川把小蛋糕仔細拆開取出來,又切成小塊,捧到我跟前。
「好了,彆氣了,大清早打車半小時給你買的點心。
「快喫吧,知道你早就饞了,喫完我們商量下假期去哪兒玩。」
我沒接他的蛋糕。
他苦笑看着我,想直接用叉子餵我喫蛋糕,我卻不動聲色站得遠了些。
「行,大小姐,你不想喫咱就先不喫。
「你之前不是一直嚮往新疆嗎,但總沒那麼長的假期,正好暑假可以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我約了浩子他們幾個,剛好包兩輛車一起,兩個人玩沒意思,人多才熱鬧。」
我搖搖頭拒絕。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我馬上要出門了,請你先離開吧。」
紀川愣了下,無奈道:
「爲什麼啊?你念叨不止一兩年了,真爲了賭氣就不去?」
他放好蛋糕,伸手過來想摟着我。
我躲開他時沒注意,手機被他另一隻手搶走了。
「別鬧了好麼,我昨晚喝多了沒休息好,大清早還起來哄你,真的很累了。
我沒好氣回道:「沒人讓你哄,我也不需要你哄。」
紀川擰眉:「那你說說你爲什麼又不想去了?」
我盯着他,奇怪道:
「真心想跟我商量,就不會定好行程最後來問我。
「再說我不去不是正好嗎?
「蘇曼反正肯定會陪你去,你何必非要我一起去,當你們的幸福見證人?」
紀川深深吐出口氣。
這是他耐心耗盡的表現。
「是。蘇曼的確會去,她也很喜歡新疆。
「但不止她一個女生,除了你們倆,還有胖子的女朋友也一起。
「你老是盯着她幹嘛,她惹你了嗎?她家那個情況,她已經很多年沒去旅遊了,難得高考結束,人家自己出錢當個旅遊搭子怎麼不行呢?新疆那麼大,莫非容不下她一個?」
紀川似乎真的很累,說話也不經思考。
我被他氣到了,點點點頭。
「可以可以,你跟誰去都行,反正我不去。」
紀川火氣也上來了。
「最後一次,施遙,臺階我已經給了你好幾次,再鬧真的過了。
「機票我也已經替你買好了,明天早上機場匯合。
「你愛去不去。」
他把手機往桌上重重一放,轉身就大步往外走。
我並沒半點挽留的意思。
跟在他身後,等他出去後立馬關門。
紀川氣得狠了。
關門前他的臉黑得像鍋底,還沒忘教訓我。
「你說這臭脾氣,到了南方上大學怎麼和寢室同學好好相處。」

-10-
尾音被我關在了門外。
回到客廳,我生氣地把紀川帶來的蛋糕扔到了垃圾桶。
誰稀罕他的破蛋糕。
誰想跟他和蘇曼一起去旅遊。
就連他低頭服軟,在青梅和天降之間端水,在我看來都很可笑。
我坐在沙發上生着悶氣。
爲了儘量避開他影響我心情,我也決定出去旅遊。
據說,培養一個習慣只需要 21 天。
那麼我想,戒掉習慣,應該也只需要 21 天吧。
媽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出國,只同意我去海南的姨媽家住一段。
反正志願填完暫時也沒什麼事了,我簡單收拾了下,便訂了當晚直飛三亞的機票。
晚上十點不到,我就已經在姨媽家別墅裏,喫上了海鮮燒烤。
海風一吹,燒烤滋滋冒油的香氣四散,整個人也開心了不少。
我沒忍住,發了條朋友圈,深夜放毒。
還被樂怡她們嫉妒了好久,紛紛說過幾天要來找我玩。
第二天,在表姐呼喚下被吵醒。
看了眼窗外,外面太陽已經很大。
「喏,找你的電話,竟然打到了我這裏,你那帥哥竹馬。」
表姐把手機遞給我。
我迷迷糊糊還沒反應過來就接起,果然是紀川。
「施遙,所有人都匯合了就差你,還有半小時登機,怎麼沒看到你?
「你又拉黑我幹嘛?你媽媽說你跟表姐睡在一起,你表姐來湖城了嗎?」
紀川似乎很急。
我回過神,不疾不徐回他。
「沒。我來她家了,三亞。」
紀川語氣有些不耐煩。
「別開玩笑了,昨天你還在家裏,抓緊時間過來還能趕上。」
「我說了我不跟你們一起去,你也別浪費時間等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周圍有道女聲小聲對他道。
「施遙好像真的去了三亞,這是她昨晚發的朋友圈,我朋友給我看的……」
噢,如果蘇曼不提醒,我還差點忘了,紀川看不見我的朋友圈了。
「現在你信了吧。」我反問。
紀川似乎氣到徹底說不出話。
我將要掛斷電話前,只聽到他咬牙切齒的一句。
「施遙,你別後悔。」

-11-
我當然後悔。
我後悔沒早點來這裏度假。
整個高三的疲憊,似乎都被這幾天的陽光海灘椰子和海鮮燒烤治癒了。
表姐得知我和紀川的事後,氣憤不已,天天嚷着要給我介紹帥哥,變着法帶我出去玩。
雨季的三亞人不算多,倒也不算熱。
趕海,拍照,潛水、出海釣魚,水上樂園,海上蹦極……
每天充實到累癱,回到牀上倒下就能睡着,我都沒時間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人。
紀川他們似乎也玩得不錯。
姐妹八卦羣裏一直有人陸續分享他們旅途曬的美照。
之前我都刻意沒看。
某天表姐終於也扛不住累癱了肯放我休息時,刷着手機沒注意就點開了。
紀川他們一行人走了很多地方,每個景點都有他們青春活力的合影。
在一堆照片裏,我看到了無數紀川和蘇曼的合影。
都是蘇曼朋友圈九宮格的正中心,想不注意都難。
看着那些一望無際的高山草海,澄澈瓦藍的湖泊,還有遠處巍峨的雪山面前,都留下了紀川和蘇曼兩人單獨的合影。
每個畫面都是我想去了很久的地方。
心裏忍不住泛起酸澀。
那些原本我和紀川相約好要看的世界,終究換成了別人。
原來真的沒有人不可替代。
表姐睡醒發現我在獨自神傷,又開始數落我不爭氣。
「不就是幾張朋友圈嗎,誰不會發,拍照 P 圖你姐沒輸過。
「我早就說過你就是沒心思打扮,稍微收拾收拾去大學保證迷暈那羣男大,到時候你都不稀罕再看一眼你這舊竹馬。」
從那天起,ţū́⁵表姐硬拉着我拍了一堆美美的照片,還盯着我瘋狂往朋友圈曬。
換下肥大校服後,我穿上表姐買的各式各樣仙女沙灘裙;
黑框眼鏡被勒令換成了隱形眼鏡,也開始跟着表姐學化妝。
燙頭、美甲、這些高考生必做項目都被她安排上了。
在她的一番改造下,鏡子裏那個我,自己都不敢認了。
從以前埋頭苦學的書呆子,變成了從前自己也羨慕的那些美女博主的風格。
連媽媽看了照片,都驚訝到不敢認。
忍不住抹淚感嘆,「吾家有女初長成。」
我的朋友圈下面也很熱鬧。
不少同學都在下面留言點贊,感嘆變化真的好大,甚至把照片傳到了班羣。
看着大家肯定和誇讚的話語,我有些不好意思。
思考了下,到羣裏回覆了句【過獎了,都是美圖的。】
我的回覆,和蘇曼好姐妹的那句評論【施遙 P 圖技術真好,什麼時候教教我們】,同一時間出現在班羣。
班羣有一瞬間的靜默。
樂怡看不下去,反手往羣裏發了我分享給她的原照片,LIVE 圖。
同學們更加驚豔,連老師也出來誇我。
【原來學委被校服封印了美貌,看不出啊,純文藝女神範兒。】
【施遙素顏就很好看好嗎,只是化妝更上鏡。】
【都是被學習耽誤了顏值,不然咱們班就有兩個校花了。】
剛纔內涵我的那人不在冒泡,蘇曼的另一個朋友倒是跳出來,酸溜溜說了句【LIVE 圖也可以 P 的。】
不過不用我回擊,就有不少同學替我說話。
紀川和蘇曼倒是一直沒在班羣發過言,只是從那天起,紀川不再更新他的旅行朋友圈。
沒多久,媽媽告訴我,如願收到了哈工大心儀專業的通知書。
我高興地哭了好久好久。
這麼久的努力,終於終於,實現了。
但媽媽告訴我,奶奶生病了我得立刻回去探望。

-12-
第二天匆匆落地湖城機場時,好巧不巧,竟然遇到了紀川一行人返程。
之前聽說他們計劃的行程是一個月,不知爲何提前半個月就結束了。
四目相對時,紀川似乎十分震驚。
連蘇曼都呆了幾秒。
僵硬對視片刻,見我要走,紀川纔回過神上來找我打招呼。
「施遙,你也今天回來?」
紀川眼裏的驚豔有些壓不住,嘴上沒忍住說了出口。
「剛纔我都沒太敢認,想不到你這樣,還挺好看……」
「謝謝。」
這是我第一次和紀川分開超過一週。
但恍然回神我才發現,其實也沒什麼。
我並不想跟他寒暄,拉着行李箱匆匆往出口走。
媽媽在接機口等我,我快步朝她奔去。
她剛接過我的行李箱,身後就傳來紀川的聲音。
他竟然跟了過來。
「施小遙,你走那麼急幹嘛。
「阿姨好。施遙,你應該也收到錄取通知了吧,我爸媽非要讓我趕回來參加升學宴。
「對了,之前我們不是說好兩家一起請客嗎,酒店那邊我爸媽都預定好了。」
媽媽沒回應。
看了眼不說話但一臉不開心的我,出面替我擋了回去。
「阿川,我們遙遙不打算辦升學宴了。
「我公司忙,她奶奶生病了家裏忙不開,等不忙了家庭聚餐慶祝就好了。
「替我謝過你父母的心意了。」
媽媽的解釋很體面了。
對於我和紀川之間的事,她只知道我們鬧了矛盾,紀川甚至連志願都換了。
我沒跟她解釋細節,但媽媽對此也是有些生氣的,認爲紀川太拿前途開玩笑。
紀川悻悻摸了摸鼻子,又詢問奶奶的情況。
媽媽含糊了兩句,婉拒了紀川提出坐同一輛車回家的邀請,帶着我先離開了。
我去醫院看望了奶奶,醫生說她的病要轉移到北京更好的醫院去做手術,已經聯繫好了。
我自告奮勇,決定和姑姑一起去北京照顧奶奶。
自從八年前爸爸走後,媽媽一個人管理公司,已經很累了。
平時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趁還有假期,替他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ṱű₉好。
當天我便陪奶奶飛去了北京。
理所當然,沒能參加紀川的升學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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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即使留在本地,我也不會去的。
紀川升學宴那晚,心情似乎不好,借了別人電話不停催我。
一開始是問我到哪了,後來催了幾次,發現我並不是故意遲到,而是根本就沒去。
他生了特別大的氣。
連他媽媽都終於發現了不對,還特意打電話來旁敲側擊。
「遙遙,你和阿川是不是鬧矛盾了?
「怎麼從海邊回來也不來家裏坐坐呢?是不是連阿姨也一起遷怒了?
「等回去阿姨好好幫你教訓這臭小子一頓,你彆氣了,到時候你們還要一起去廈門報道呢,阿姨給你準備了全套護膚防曬和宿舍用品……」
「沒有生氣。不用了阿姨,媽媽已經給我準備好了。
「我家裏真的有事,我現在不在湖城……」
我正解釋着,對面手機突然被紀川搶走。
「施遙,你夠狠。
「我人生這麼重要的時刻,你竟然缺席,還找這麼拙劣的藉口。
「你到底什麼意思說清楚,我們認識十八年了,不是十八個月,也不是十八天。你還記得嗎?」
彼時,我剛從奶奶病房出來,準備回酒店休息。
我已經疲憊至極。
「紀川,恭喜你,得償所願。我家裏有事就不去了……」
話剛說到這裏,對面就咆哮起來。
「再生氣拿喬也有個度吧,這都多少天了?我給你賠笑臉低頭多少次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影響我心情,在外面旅遊都有些不爽。
「你準備氣到去大學報道嗎?到時候你那幾大箱子行李我不幫你搬,看誰給你幫忙。」
……
「隨你。」
我隨口敷衍了句。
心裏卻想起,哈工大新生羣裏,似乎有不少熱心男大主動在裏面說報道那天會去幫忙。
沒有紀川,天不會塌。
在紀川的錯愕中,我掛了電話。
隨後就收到一條陌生號短信。
【施遙,有本事你去了大學也別找我,等我被人追走了有你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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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語,刪掉短信,繼續拉黑這個號。
一心一意照顧奶奶。
學校發了光榮榜,所有人錄取信息都在上面。
我沒有回學校,樂怡告訴我,紀川也沒回去。
第二天就被他爸帶去了外地的公司,說要帶他提前歷練。
升學宴後,他不知爲何,連班羣也退了。
我想他這次,是徹底想和我劃清界限了吧。
也好。
奶奶在北京的治療和恢復很順利,到我快報道的時候,她已經被平安接回了湖城。
我只在家裏呆了一晚上,行李媽媽早就替我收拾好了。
第二天媽媽親自送我去了學校報道。
全程沒見過紀川。
原來大學並沒那麼可怕。
幾大箱行李,剛下車就有一羣學長搶着幫我搬到了宿舍。
宿舍的東北妹子也都很熱情。
我們專業,整個年級的女生都在我們宿舍了。
入住才三天,她們就帶着我到處逛喫打卡,原先以爲會不適應的東北美食,原來也很好喫。
她們甚至第一晚就帶我去了公共澡堂……
坦誠相見下,很快大家就熟到不能再熟了。
在我飛速適應大學生活,軍訓剛開始就收到第三封表白信時,紀川突然又一次給我打了電話。
「施遙,昨天我去你家找你,想約一起去學校報道,阿姨說你已經提前來學校了。
「但我今天來學校,怎麼都打聽不到你的班級,怎麼回事,你在哪個校區?」
我突然不知從何開始解釋。
原來這麼久了,他還是沒發現我並沒跟着他改填廈大。
「不是校區的問題,是我根本就沒和你在一個學校啊。」
我忍不住吐槽。
「不可能,你開什麼玩笑?」紀川失笑。
「別生氣了,好好好,我給你賠禮道歉,我認栽了行吧。
「你趕緊到女生宿舍門口,我媽給你帶了一堆東西,有你最愛喫的點心哦,別怪我喫獨食。」
我實在忍不住了,一字一句跟他解釋清楚。
「紀川,我想你真的無解了,我的志願從來都沒變過,一直都是哈工大,航空專業。
「你知道的啊,我一直都想報的,怎麼會跑廈門去呢。」
我說到這裏,宿舍的姐妹恰好開口叫我喫飯。
「老妹兒,今天中午咱去喫鍋包又?」
純正的東北口音,讓對面的紀川終於慌了起來。
再開口,他有些像卡了殼的錄像帶。
「你你你,別開玩笑啊施遙。
「不不,不可能的,你不是知道我改了志願嗎?
「不可能沒跟着我一起改呢,你一個人怎麼敢去哈爾濱那麼遠的地方。」
我嘆了口氣。
「我真的沒開玩笑。
「紀川,你改志願的時候也沒問過我,怎麼就篤定我會跟着你一起改呢?更別說你是爲了別人改的,我跟着去未免也太不識趣。」
紀川急忙解釋。
「可那天,那天晚上我問過你,你說知道的啊!你怎麼會沒跟我改?絕不可能!
「你不會是因爲蘇曼吧?我真的只是一時心軟,她哭着說她害怕一個人去外地會被欺負。
「你知道她老家雖然是福建的,但自從她爸出了事她就敢沒回去過。再加上她又是藝術特長生進去的,根本沒太多選擇餘地,她不像你成績好,那已經是她僥倖能上的最好大學了……」
紀川慌慌張張說了一大堆,我沒什麼反應。
滿耳朵只聽到她她她,到現在他還是隻從蘇曼視角出發,根本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蘇曼父親是貪官,進去了很多年,雖然進去前已經和她母親離了婚。
但她們母女在家鄉受盡白眼,所以她媽媽就帶着她搬去了湖城重新開始。
那時她還小,大人的事跟她無關。
但她的悲劇也不是我造成的,我憑什麼要爲她考慮呢。
「紀川,你既然那麼在意她,那你現在如願了。我們也只是普通朋友,並不是非要一直一起走,希望今後不要再打擾我。」
我掛斷了電話,深吸口氣,還沒時間感傷,就被室友拖着去食堂了。
以爲紀川會消停了,畢竟一南一北,隔着千里萬里,更隔着那麼多難以輕易抹去的傷痕。
可第二天晚上,紀川竟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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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並不是一個人。
身邊剛好有個彆彆扭扭站着的同班男生。
他長得挺帥的,個子也挺高,表白牆上經常也有他的名字。
我原本正打算問他,是不是有什麼要找我幫忙。
剛剛在我喫飯時,他已經偷偷打量了我無數次。
「施遙同學,那啥,我就是連續給你送了三封信都沒收到回覆的蔣鶴。
「我覺得你賊好看,想認真跟你處對象,賊認真那種,你能給我機會追求你不?」
他剛期期艾艾說完一句話,抓了抓腦袋,又往我懷裏塞了第四封信。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溜煙跑了。
「施遙。」
我剛打開信,一回頭,紀川落寞站在身後。
可能是趕路的疲憊,看上去有些憔悴。
但一襲剪裁良好的白襯衣和深色西裝褲,依舊平整得體,還是那個斯文一中校草。
這麼正式的穿着加上手裏的筆記本電腦,似乎是從某個正式場合趕過來。
饒是放下了,我依舊沒忍住有些恍惚。
「我有事想跟你說,可以跟我找個地方坐一下嗎?」
紀川的問話有些小心翼翼,他好像很怕我拒絕。
「晚上還要開班會,就在這裏說吧。」我平靜道。
紀川追了這麼遠過來,不讓他說肯定不會走。
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卻是。
「你們才認識幾天就表白,一看就沒認真,這種只看臉的男人你離遠點。」
我冷笑懟道:
「你跑這麼遠就爲了說這?關你什麼事呢?我不認識新朋友,難道還要爲老朋友守着?」
紀川噎了下,再開口語氣正常了很多。
「施遙,我不知道爲什麼你沒跟我一起改志願,我跟你道歉,確實是我有些自信了。
「以爲你一定會跟我一起,不管去哪裏……」
我打斷他,「打住,別把你自己的意志強加到我頭上,道德綁架我,並不是我自己要改的,是你先變的。」
「可從前我不管去哪個學校,你都會跟我一起,你手裏有我的志願系統賬號密碼,怎麼這次就不跟我改呢?」
紀川有些激動,固執抓着我胳膊問道。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大方告訴我,你有更想去的地方呢,難道我會不讓你填嗎?何必擰巴地非要試探我呢,玩弄別人的前途很有意思嗎?」
我盯着他反問。
「不是的,不是這樣。我可能只是,對我們的感情太自信了……你忘了麼,明明那個時候,我吻你,你也沒拒絕……我原本打算上了大學,就跟你正式表白的,還計劃了畢業就回一起回湖城結婚……
「從來就沒有其他人,蘇曼只是後來我用來氣你的。」
紀川說到後來有些激動,眼尾都有些泛紅。
我甩開他的手。
「可你從來就沒考慮過我的感受。我那時才發現,你根本不瞭解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報這所學校,可能你以爲只是因爲你想報,我就跟着你報吧。
「從來就不止是因爲你啊。你應該知道,我爸爸是在飛行器實驗時意外走的,我以前問過你很多次,到底宇宙有什麼吸引力,值得我爸爸非要冒着安危去做實驗。
「其實那時候我就很想自己去解開這個原因。越想念爸爸的時候,越想知道答案。難道你覺得, 我爲了你就隨便放棄他的夢想嗎?」
紀川愣住了,「可你,你從來沒說過這些……」
我笑了笑。
他可能沒想到,我隨口問的問題,除了是思念父親, 竟然也偷偷埋下了繼續他事業的種子。
所以那些努力的汗水,從來不是隻是爲了他而已。
最後,我跟他說了很多, 也是我真的想對過去的青春有個交待了。
「我到現在也很感激,當初我父親走的時候, 你陪我度過了最難受的那段日子。甚至在我媽媽忙於應付生意時, 你的父母也給了我和自己家一樣的溫暖。
「可是紀川, 從你擅自決定放棄約定那一刻起, 我們就註定不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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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走後,突然下了場大雨。
我室友回來告訴我樓下有個帥哥好癡情,大雨裏站了好久了。
我沒什麼反應, 也不想再勸他了。
紀川在我們宿舍樓下站了一夜, 天亮後才離開。
但我沒想到, 他沒回廈門,而是直接回了湖城的家。
過了幾天, 我接到了他母親的電話。
「遙遙, 你要不好好跟阿川說一下吧,他說從哈爾濱回來就病了。
「發燒了 39 度也不去醫院不喫藥,好不容易今天好了,又不肯回學校了。
「他說想退學, 重新考哈工大去陪你……」
我頭疼得厲害。
但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回答了她。
「不可能的, 伯母, 我不會等他,我已經規劃好了大學生活,不會停下來耽誤時間。
「請轉告他, 別再做傻事了, 否則我更看不起他。」
電話那邊, 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後來的後來, 聽說紀川還是老實回去上學了。
是他爺爺奶奶出面勸說的。
不過聽說他想考研時候,考到哈爾濱來陪我。
一有假期, 他也會從廈門飛來哈爾濱看我。
哪怕我不搭理他, 他也只是遠遠看一眼,送些我從前喜歡的東西。
不過寒假時,我已經脫單了。
就是那個在外面拽得不得了, 在我面前像小狗一樣乖巧的蔣鶴。
他給我遞了 99 次情書, 我實在拒絕不了了。
再說,他確實腹肌也不錯。
表白信裏時不時就夾雜了幾張腹肌照, 勾得室友們總勸我驗驗真假。
在又一次, 看到蔣鶴抱着我從冰雪大滑梯上滑下來後, 紀川徹底從我周圍消失了。
後來的後來, 我很少聽到紀川消息了。
就連我們家, 也被媽媽從原來的地方搬走了。
再後來,很多年後,我如願直博, 蔣鶴也始終陪着我。
我們一起進入了一流的航天實驗室。
偶爾再想起那些青春過往,真的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啦。
未來,還有無盡的星空等着我去探索。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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