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產

繼承鉅額遺產那天,我遇見了沈煦。
彼時,他剛滿十八。
爲了湊學費,在 ktv 端盤子,好多人都想欺負他。
我打算資助他上學。
他很警惕,問我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我開玩笑:「以身相許?」
他沒笑,但最終還是接受了我的資助。
可我知道他並不情願。
七年後,他成爲商業新貴,再無人敢輕視。
還將從前我資助他的錢,百倍還我。
我悉數收下,他依舊冷漠,還說要和我好好談一談。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所以,我先一步離開,和他劃清所有界限。
可我沒想到——
一向自尊心極強的沈煦,竟然甘心折斷滿身傲骨。
全城直播下跪,只爲求我出現。

-1-
很狗血的劇情。
我是真千金,卻被惡毒保姆故意抱走。
只爲讓她的女兒被收養。
我流浪了好些年。
活得很艱難。
有一天,親生父母突然找上門,說我是他們的女兒,要帶我回家。
但他們也不打算趕走假千金。
還說我是姐姐,以後要多讓讓她,否則就Ŧû₋是壞孩子。
我不傻,能看得出來。
他們更喜歡陪伴他們多年的假千金。
就連全家出遊的旅行。
一輛轎車,卻坐不下一個多餘的我。
我只能獨自坐一輛。
我知道,以後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可我沒想到。
出行路上,意外發生車禍,親生爸媽和假千金,當場身亡。
全家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就這樣,我被迫繼承了鉅額遺產。
從未見過這麼多錢的我。
想做點好事。
那天,我意外路過巷口,正好看見沈煦捱打。
和從前的我很像。
我想——
我可以幫他。

-2-
【公司還有事,今晚我不回家喫飯了。】
沈煦的消息發來時。
剛過十點。
距離我們約定共進晚餐的時間。
晚了整整三個小時。
桌子上的飯菜,都是我親自下廚做的。
全是沈煦愛喫的。
可他沒回來。
飯菜也冷了大半。
我很餓。
但菜量很多,我一個人喫不完。
過了十幾年苦日子。
浪費糧食,我做不到。
所以我將飯菜全部重新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又一一打包封存。
這個點,小區外的馬路上,有不少環衛工人正Ţù₁在清掃地面。
他們不一定能喫上熱騰騰的飯菜。
冷水就着饅頭,也是一餐。
所以我將打包好的飯菜全都送給他們。
「乾淨的,沒動過筷子。」
其中一個奶奶站了起來。
她衝我連連道謝。
又佝僂着腰,接過我手ṭũ̂⁽裏的保溫盒,招呼着老伴用飯。
我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坐在不遠處的石墩上。
今晚風很大。
又很涼。
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奶奶捧着飯菜。
衝我笑笑:「閨女,這麼晚還不回家嗎?」
家?
我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高檔小區。
這裏一棟別墅,最少也得上千萬。
是沈煦功成名就後。
給我全款買的房子。
是豪宅。
是住所。
卻獨獨不是家。
因爲——
太冷清了。
可還沒等我開口,一輛眼熟的豪車忽然撞進了我的視線。
沈煦回來了?
這個認知,讓我瞬間變得很開心。
我立刻小跑回去。
剛進小區,就看見那輛豪車拐了個彎,駛向了對面那棟別墅。
我腳步微頓,不由看了過去。
車子停下、熄火。
沈煦下車,又繞到了副駕駛處,彎腰打開車門。
一個年輕明媚的Ŧų₆女孩撞進了我的視野裏。
他們並肩而立。
沈煦垂眸,看向她時的表情,輕鬆又隨和。
不像和我在一起時。
冷冰冰的。
他們走進了別墅,又關上了門,房子裏的燈在頃刻間被全數打開,溫暖又明亮。
而我,獨自站在陰影裏。
形成鮮明對比。
原來——
他不回來喫飯,是因爲早就已有了另外一個家。

-3-
我沒哭也沒鬧。
畢竟,我和沈煦並不是情侶。
如果一定要有關係。
也可以說。
是恩人。
我資助他上學,還收留了他,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的錢。
但他功成名就後。
第一時間就百倍還了我。
那個數額。
足夠我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所以。
恩人的身份也算不上。
姑且算室友吧。
住在同一間房子裏,但每天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室友,是最合適的稱呼。
而作爲室友。
他在外面有另一個家,我自然沒資格質問。
所以我只是在原地站了一小會。
就轉身回了別墅。
廚房裏,堆放了許多碗筷,我挽上袖子就開始清洗。
結果還未有所動作。
脖子上的紅繩,就意外斷裂了。
玉直接掉進了水槽裏。
我趕緊伸手去撈。
畢竟,這是沈煦的傳家寶。
我將玉撈了起來。
放在手心。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
他親手交給我的。
忽的,我想起了從前和沈煦的初相識。
那條昏暗的小巷子裏。
沈煦蜷縮在地,三四個混混用腳踹他,嘴裏罵着髒話。
我意外路過,恰好撞見了這一幕。
我曾流浪多年。
捱打,也是家常便飯。
所以看着他。
彷彿就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痛苦、絕望。
我想救他。
就像救曾經的自己一樣。
所以我報了警。
又提着棍子衝進了巷子裏。
做筆錄時。
我得知了他的身世。
天崩開局。
好賭的爸、生病的媽,還有一個正在上小學的妹妹。
而他本人學習成績優異。
剛考上大學,前途原本一片光明。
可父親一賭再賭。
學費沒了。
生活費沒了。
就連母親治病的錢。
也沒了。
他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
母親去世。
父親被強制送進了戒毒所。
至於妹妹,託人送回老家,暫時由親戚照顧上學。
但家裏欠了一大筆債。
還有妹妹的學費和撫養費。
這些都壓得沈煦喘不過氣。
他只能一邊上學,一邊外出ŧŭ̀ₘ打工,去 ktv 端盤子。
因爲長相帥氣,被老闆優待。
同樣,因爲長相被同事排擠。
今晚被打,就是幾個同事合夥僱人下的黑手。
真就挺慘的。
而我剛繼承了鉅額遺產。
很有錢。
還不知道怎麼花。
他和曾經的我那麼像,被欺負、被排擠,彷彿是另一個自己。
我好想重新再養一遍自己。
所以我告訴他:「沈煦,我可以幫你還債,資助你上大學。」
可他卻沒有我臆想中的開心。
而是滿眼警惕。
問我:「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我其實什麼都不想要。
只是想幫他。
但我又想逗逗他,所以我說:「以身相許?」
畢竟,他只要自己了。
我也一樣。
但我想擁有一個家人。
純粹的、家人。
聞言,沈煦沉默良久,但最終還是點了頭。
「好,我答應你。」
緊接着,他將脖子上那條由紅繩繫着的玉取下來,親手遞給了我。
「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以此爲憑。」
我收下了那枚玉。
從此,我就多了一個家人。
但我知道他並不情願。
而所謂的以身相許,也不過是玩笑話,我想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否則,又怎麼會一如既往地待我冷漠?
大學四年,我資助他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包括他在鄉下的妹妹,我都全部包攬了對方的所有生活費用。
林林總總加起來,雖然沒算過,但應該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更別提那上百萬的高利貸,也是我幫忙還的。
他沒有住的地方,學校的宿舍都住不起,跟從前的我一樣,在天橋底下流浪。
所以我讓他在我家住下。
他雖然冷漠。
總不愛說話。
但至少,冷冷清清的家,總算多了一絲人氣。
我真的很想有家人。
沈煦的存在,讓我覺得生活有了盼頭。
畢業後,沈煦就開始創業。
他真的很聰明,只用了三年時間,就成爲了帝都的商業新貴。
再無人敢小覷他。
而當初我爲他花的錢,他都百倍還給了我。
很顯然,他想跟我算清楚。
我悉數收下,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正他現在有錢,不缺這一點。
我不一樣。
年少時流浪,連書也讀不成。
沒什麼本事,找不到好工作。
就只能啃啃家底了。
好在,我的家底是越來越厚,不怕會有坐喫山空的那天。
思緒如潮水般湧退。
我摸索着那塊玉。
繫着玉的紅繩,很有些年頭,好幾處都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了。
我小心將紅繩斷開的地方打好結。
又重新將玉帶上。
接着低頭,繼續清洗着水槽裏的碗筷。
以後不做那麼多菜了。
他總不回來。
十次裏就有八次失約。
沒信用。
我洗着水槽裏的碗,餘光卻不自覺上瞟。
廚房的位置。
很巧。
透過窗戶,剛好能看見對面那棟別墅。
二樓巨大的落地窗前。
兩道身影交疊。
我想,他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
果不其然——
我剛洗完碗,沈煦又給我發了條新的消息。
【今晚我睡在公司,不回家。】
我盯着那條消息,沉默良久。
其實他大可以說實話的。
畢竟,我根本就沒有資格管他。
無論是戀愛還是結婚。
這都和我無關。
我想,也或許是我的存在,讓他不好對女友交代。
或許,我是時候離開了。

-4-
但我的生日快到了。
就在三天後。
沈煦之前主動提及,說要陪我過生日。
之前七年。
每每我生日時,他總因爲各種事情在忙,不能陪我過生日。
我只能一個人唱生日、吹蠟燭、切蛋糕。
和電視劇裏演的一點都不一樣。
電視劇裏的人過生日,總有一大羣人圍着,高高興興唱生日歌,然後互相往對方臉上抹蛋糕。
而我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快樂。
只有無窮無盡的孤單。
這次他好不容有時間陪我過生日。
我想,這就當我們之間的告別宴。
也允許我小小貪心一回。
貪心有家人陪我過生日的感覺。
我在網上做攻略。
最後選擇了一家評價超高的蛋糕店。
好看、又好喫。
但因爲太火爆。
所以不接受線上預。
正巧我沒事。
隔天我就去了那家蛋糕店,想要預定一個蛋糕。
剛付了錢,單子還沒拿到手上。
身旁突然就多了個人。
她站在我身邊,扭頭衝我笑笑。
我認得她。
昨晚和沈煦在一起的女孩,就是她。
這時候,店員把單子遞給我。
「大後天早上,我們會派人把蛋糕送到小區門口,到時候請親自簽收。」
我應聲說好。
那女孩瞥了一眼單子,忽然驚呼:「真巧,我們同一天生日呢。」
聞言,我接單子的手不由一頓。
那女孩又自顧自說:「你訂的這款蛋糕真好看,我也訂這個吧。正好那天男朋友有空,到時候讓他陪我一起過生日。」
說着,她就在單子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寧瑤瑤。
很好聽的一個名字。
她又說:「我男朋友對我可上心了,知道我生日,特意送了我一條高定項鍊。」
我不由看了過去。
和我此刻佩戴的手鍊是同一款。
這是沈煦送我的生日禮物。
她也看了過來。
挑眉笑笑:「姐姐,你手腕上的這條手鍊,好像是我這條高定項鍊的附贈品哎!」
但我沒接話,只是將單子塞進包裏,然後就打算轉身離開。
寧瑤瑤卻大步朝我衝了過來。
她攔在我面前:「有人挾恩圖報,強迫別人以身相許,殊不知自己的見識和身份,早就已經配不上對方了,還妄想攀上枝頭變鳳凰,可真是不要臉!」
我耳朵好使,腦子也清楚。
自然能夠聽得出來。
她在罵我。
可我沒欠她什麼。
和沈煦之間,也是清清白白。
我昨晚才知道她的存在。
若是她介意,那也應該怪沈煦,沒有處理好這些事。
所以我不打算慣着她。
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蛋糕店瞬間寂靜了下來。
她捂臉頰,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打我?」
我點頭:「你無緣無故罵我,難道不該打嗎?」
總不能,我還點頭哈腰。
說一句你罵得真好聽吧。
她紅了眼眶。
威脅道:「林在熙,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那你去說啊。」
無所謂。
反正我都打算離開了。
剛想走。
脖子上的紅繩再次斷裂。
好在我眼疾手快。
迅速伸手,纔沒讓那塊玉掉落在地。
寧瑤瑤看着我手裏的玉。
眼神扭曲:「你可真不要臉,他母親留給兒媳婦的傳家寶,你居然也要了去!」
我一直都知道這塊玉很重要。
但我沒想到,竟然是留給兒媳婦的傳家寶。
所以我不由有些愣住。
寧瑤瑤又說:「不過在你手裏又怎樣?它不屬於你,你再強求也沒用!」

-5-
我回家時,沈煦已經回來了。
他坐在沙發上。
單手扯着領帶,右手握着手機,似乎在和別人通電話。
「嗯……可以,聽你的……」
我從客廳經過時。
隱約聽見了電話那頭傳出來的聲音。
是個女孩子。
很熟悉。
如果沒猜錯,是Ṱṻ⁻寧瑤瑤。
見我出現。
他隨意地說了兩句,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看着我說:「逛街去了?」
我點頭。
接着,相顧無言。
他皺着眉,像是在思索什麼。
我們總這樣沉默。
他似乎很討厭我,連一句話都不肯同我多說。
想着蛋糕店裏寧瑤瑤說的話。
我不由開口:「你上次說要陪我過生日,還算數嗎?」
生日是一件需要熱鬧的事情。
我討厭一個人過生日。
冷清、孤獨。
他點點頭,語氣還是很冷淡:「已經答應了你,就不會失約。」
可我好想說——
沈煦,你失約的次數,還少嗎?
只是這一次。
我希望他能說到做到。
又是相顧無言。
我想上樓回房間,他卻忽然走到了我面前,盯着我的脖子,忍不住蹙眉。
「我給你的那塊玉呢?」
我將玉連同已經爛掉的繩子從包裏拿了出來。
「繩子壞了,放包裏了。」
他伸手接過那塊玉,握在手心看了又看,然後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這玉先放我這裏吧。」
我佩戴了七年的玉,到底還是不屬於我。
寧瑤瑤說得挺對的。
我盯着手裏爛掉的那根紅繩。
或許我和沈煦的關係。
就如同這條繩子,早就已經腐爛到無法修復的地步了。
也罷,拿走就拿走吧。
畢竟——
這本就不該屬於我。
他又接了個電話。
這次我看清楚了來電備註——【瑤】
很親密地備註。
不像給我的——【林在熙】
區別真的很大。
有些失落。
畢竟七年時間,我早已將他當成了家人,可他卻始終把我當陌生人。
到底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不由有些怨恨。
轉身上樓時,沈煦又一次喊住了我:「你生日那天,我會早點回家,到時候我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我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畢竟他陪我的時間,也夠久了。
所以我回他:「好。」

-6-
接下來兩天,他都沒有回過家。
這樣也好。
我既然決定離開。
行李,就必須提前收拾。
我給自己選了個城市。
靠海,很舒服。
我提前將行李打包,全都寄了過去,保證自己走的時候,可以什麼都不用再帶。
就這樣足足忙活了兩天。
我才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部都收拾乾淨。
至於這房子,他之前就說送給我。
房產證上也是我的名字。
所以我找了中介,直接把房子掛上去,打算賣了。
沈煦有錢,他也還有另一個家。
不會沒地方住。
而我既然決定要走,就沒必要矯情,斷得乾乾淨淨是最好的。
生日那天,我又早早ƭũ̂₅起牀。
把家裏裝飾了一遍。
然後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飯菜。
我的二十五歲生日。
我想過得能熱鬧些。
我準備了很久,美味可口的飯菜擺上桌,又去小區門口拿了蛋糕。
然後盯着時鐘歡喜等待。
等待……
又等待……
我知道飯菜再次全部冷掉。
冰淇淋蛋糕。
周圍也有融化的跡象。
我望着夜色,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他,卻始終無人接聽。
我小跑到廚房裏。
透過窗戶,看着對面那棟亮起燈的別墅。
二樓的落地窗前。
有兩道人影。
其中一人彎腰,捧起桌上的蛋糕,另一人雙手合十,五秒後吹滅了蠟燭。
所以,他是去陪寧瑤瑤過生日了。
我心裏止不住地失落。
我把他當家人,當成唯一重要的家人,想跟他過最後一個生日。
他就算是沒有時間。
大可以告訴我。
而不是讓我滿心期待落了空。
真挺過分的。
眼淚,不知何時掉落。
我伸手抹乾。
又重複着之前的行爲。
熱好飯菜。
打包裝盒。
但這次多了一個蛋糕。
我將這些通通拎出了小區,給了正在工作的環衛工人。
還是那個奶奶。
她看着蛋糕,又衝我笑笑:「閨女,你今天生日啊?」
我點頭。
她和爺爺對視一眼。
爺爺起身。
按着微跛的右腿,一瘸一拐走到了道路盡頭,然後拐彎,這不見了蹤影。
我將手裏的東西都遞給奶奶。
保溫盒下面。
我放了好幾萬塊錢。
我想——
有了這筆錢,他們應該能每天喫上熱騰騰的晚飯了吧。
剛想走,奶奶卻攔住了我。
爺爺這時候也回來了。
他手裏握着個棉花糖,笑眯眯地將棉花糖遞給我。
「我們老兩口沒什麼錢,這大晚上的,也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了。看見那裏有賣棉花糖的,所以我要了個粉色的兔子送給你。」
老爺爺說完,又指了指牙籤下方的紙。
「我用紙包了,不髒。」
我伸手接過棉花糖。
粉色的兔子,看起來很可愛,在他們和藹的目光中,我小小地咬了一口兔耳朵。
很甜、特別甜。
奶奶笑着說:「閨女,生日快樂啊。」
這一刻——
我忽然感受到了只有在電視劇裏纔有的過生日幸福感。
原來,也可以不是出自親人。
對沈煦的最後一點不捨,就在這一刻,忽然就放下了。
所以我高高興興和他們說了再見。
然後打電話改航班。
接着攔了輛車,直奔機場。
既然他失約。
我想——
就不和他說再見了。

-7-
近四個小時的飛機,內陸到沿海地區。
海城是我爲自己選擇的歸宿地。
這裏氣候四季如春,很適合長期居住,是我一早就心生嚮往之地。
曾幾何時,我和沈煦也曾度過一段友好時光。
那時我們說起未來。
我說我喜歡海城,他就笑着承諾,等他功成名就後,每年都會帶我來海城小住一段時間。
可惜,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依舊是從未實現過的諾言。
不過沒關係。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來到這裏。
不用依靠任何人。
下了飛機,我就打車去往酒店,放好行李後,已經是早上六點鐘了。
想補覺,卻發現睡不着。
乾脆洗了個澡,然後出門溜達,逛一逛這座城市。
在手機上查找攻略。
有一家在網上爆火的早餐店,東西都很好喫,只是店開在巷子裏,不好找。
但我最不怕的就是費時間。
所以我用手機開導航,打車來到定位附近點後,然後下車慢慢尋找。
很多條衚衕,很多條小巷子。
我找了十幾分鍾,才終於找到了那家早餐店,只是人太多,已經沒有能坐的地方了。
我只能將早餐全部打包,然後想着去找個地方坐下喫飯。
途經一條巷子時,忽然衝出來一個少年,少年懷裏還抱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
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
他不小心撞到了我,太瘦了,骨頭硌得我很疼。
明明自己不小心因此摔倒在地。
卻還是第一時間向我道歉,然後溫聲哄着懷裏的女孩。
「不怕啊,哥哥帶你去醫院……」
女孩揪着他的衣服,白淨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說話都有些氣若游絲。
「我們沒錢,棲棲不疼的。」
又是苦命人。
我掂了掂自己隨身帶的小包,裏面放了一張銀行卡。
卡很輕,但裏面的存款卻很多。
多到這輩子、下輩子,乃至下下輩子,我都花不完。
所以我並非想做好事。
而是不想浪費這錢。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反正我一個人也花不完。
所以我攔住了那少年。
跟他說:「我帶你們去醫院。」
少年也沒有矯情,微愣後,立刻向我道歉,然後把我的妹妹跟在我身後,上了一輛出租。
我知道了他們的名字。
哥哥喬野,妹妹喬棲。
和沈煦很像的天崩開局。
唯一不同的——
是妹妹喬棲生了大病,可家裏實在沒錢,一拖再拖,病情不斷惡化。
喬野如今不過十七歲的年紀。
剛上高二,卻爲了給妹妹治病,選擇輟學,到處打黑工賺錢,可還是不夠。
血液病需要等待骨髓配型。
這其中花費太大,根本不是兩個孩子能夠負擔得起的。
而他們的父母,也早就沒了。
醫院裏,喬棲被送進了搶救室,這小姑娘實在惹人憐愛,進手術室前都不忘給哥哥擦眼淚。
哄她哥哥說:「不疼,我一點都不疼。」
雖然她說這話時,雙手緊緊抓着身下的白牀單。
所以我想了想,幫吧。
幫一幫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她長得那麼好看,我還挺想看看她長大以後的樣子的。
住院費、手術費、生活費,還有他們的學費。
我都全包了。
對此,喬野直接在醫院裏向我跪了下來,滿眼淚水。
他對我說:「熙熙姐,我會打工賺錢還給你的,也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
我說好啊。
報答的第一步,繼續回學校裏上課。
成績太差,想去社會上拼搏,太難了。
他說好。
等過完暑假,就去上學,然後賺錢養妹妹、報答我。
喬棲得住一段院才能回家。
我就給他們重新租了個房子,離醫院很近,之後他們可以住在那。
畢竟是兄妹。
十歲的小姑娘也早有了性別認知,許多事情哥哥不方便幫她做,所以我給她請了個保姆,24 小時照顧。
至於喬野,我請他當我的私人導遊。
對於這座城市我不算熟悉,但我打算在這裏長期居住,所以想盤一個店。
他是本地人,至少能帶我熟悉熟悉環境。
喬野是很開朗的性格。
對我的話幾乎是有求必應,甚至還帶着一份虔誠。
和沈煦,是天壤之別。
我問他爲什麼。
他說:「你幫了我和我妹妹,我感激你,再對你冷臉,那我豈不是太不是東西了?」
所以,是人的問題。

-8-
林在熙生日的第二天中午。
沈煦醒了。
他做了個噩夢,夢裏的林在熙看不起他,覺得自己出身不好,還要用她的錢才能活下去,所以對自己的告白棄之如履。
沈煦嚇得渾身都冒起了冷汗。
驚醒後,他坐在牀上,大腦還有些遲鈍。
寧瑤瑤直接推門而入。
「沈總,昨晚……」
看見她,沈煦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掀開被子就想往家的方向跑去。
昨晚他答應了林在熙,要回去陪她過生日。
但寧瑤瑤說,要是回去得太早,就顯得太上趕着,不被人珍惜。
所以最好拖到將近十二點。
又很巧,昨天同樣也是寧瑤瑤的生日。
她邀請自己喫蛋糕。
作爲給自己追妻出謀劃策的下屬,沈煦不介意賣她這個面子。
但可能太累了。
他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林在熙會不會生氣。
不,她不會生氣。
她怎麼會生氣呢?
她永遠都是那副笑臉,對誰都溫溫柔柔的。
沈煦想——
總有一天,要讓她對自己有不一樣的表情,那是專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
沒錯,沈煦喜歡林在熙。
嚴格說是愛。
初相識,一見鍾情,但兩人天差地別,愛意只能藏於心中。
這麼多年汲汲營營。
好不容易有了能夠站在她身邊的資本。
可骨子裏的自卑,讓他不敢靠近她。
寧瑤瑤還說,林在熙對誰都好,想要得到她的心,就得做出一些改變和努力。
所以,他這段時間故意爽約,就是爲了讓林在熙記掛自己。
但昨天沒陪她過生日,沈煦很心慌。
想衝回去。
但被寧瑤瑤給攔了。
「沈總,你還想不想讓在熙姐愛上你呢?」
一句話,讓他腳步被迫頓住。
沈煦轉頭看她:「我現在不該回去向她道歉嗎?」
寧瑤瑤搖頭,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昨晚到今天,她一個電話都沒給你打,可見在她心中,你的分量還不夠,若是你上趕着,就顯得廉價。還不如繼續端着高姿態,等她主動聯繫你。」
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沈煦,對這個情場高手下屬的話,可謂是奉若神明。
他想,只要自己學會這些戀愛手段,就一定能夠讓林在熙徹底愛上自己。
所以他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不回家,也不給林在熙打電話。
只是不做些什麼。
他還是慌。
寧瑤瑤似乎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嘴角扯出了一抹笑,眼神有些複雜。
最後,她指了指手機上的某一處旅遊勝地。
「沈總,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這裏是你們曾經提及過要每年都出遊的地方,不如你就把告白地點定在這,我們呢,提前過去踩點,然後選一處風景最好的地方,提前佈置告白現場,怎麼樣?」
沈煦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9-
喬野是個盡職盡責的導遊。
確定妹妹身體暫時無礙後,他鬆了一口氣,然後全身心投入到自己這新的、暫時的職業中。
「這片旅遊的人很多,你要是想做生意,租這裏的店鋪就很好。」
「不過這片區域被開發過度,未必能夠保證以後。」
「其實還有個地方也不錯,雖然遊客不多,但我總覺得以後的發展肯定不會差……」
喬野絮絮叨叨,明明年紀不大,可說起這些卻頭頭是道。
其實我不在乎店能不能賺錢。
只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人一旦太閒,就容易胡思亂想,每天在家裏躺着,很容易失去人生的目標。
要是有一家店鋪需要經營。
就算是不賺錢,也知道自己每天要幹什麼。
所以我跟喬野又去看了他覺得好的地方。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在那裏遇見沈煦和寧熙熙。
彼時,天氣有些炎熱。
喬野見我出汗,當即小跑到不遠處的便利店,說要去給我買水解暑。
我一個人站在沙灘邊。
一轉身就看見了他們。
沈煦也看到了我,眉頭狠狠皺了起來,然後大步走向我。
「你怎麼在這?」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像是不滿。
我覺得很可笑:「這地方又不是你家,只許你來,不許我來嗎?」
他微愣,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然後寧瑤瑤也走了過來,直接當着我的面挽起沈煦的胳膊,衝我甜甜一笑。
「我和阿煦來這裏旅遊,熙熙姐也是嗎?」
我看着沈煦,這個曾被我視爲家人的男人,他曾跟我許諾過很多事,包括來到這座城市,可無一例外,全都食言了。
甚至,還帶了另一個人。
說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但沒必要——
這些情緒我能夠自己消化,失望攢夠了,愛恨就都能夠消散了。
所以我點點頭:「是,玩得愉快。」
說完,我轉身就想去找喬野,結果沈煦忽然攔住了我。
我轉身看他,他依舊眉眼冷漠。
「我住在天悅酒店,這次估計得多玩幾天,衣服帶得不夠,你待會去給我買幾身,然後送到酒店給我。」
他說這話的語氣冷冰冰的,像是在吩咐下人。
我覺得很可笑。
看着他,打了他。
我說:「沈煦,我不是你的老媽子!」
他捂着臉愣住。
寧瑤瑤則是很生氣,質問我爲什麼打人。
我說再吵,就連你一塊打。
她知道我打人的手勁,所以當即噤了聲,只是眼睛有些紅,揪了揪沈煦的衣袖。
沈煦蹙眉:「林在熙,你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熙熙姐,我給你買了水,還有遮陽帽!」
沈煦的話還沒說完,喬野拎着袋子就衝了過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10-
少年陽光且主動,眼裏還有活。
他先把帽子遞給了我。
然後擰開瓶蓋,將冰水放在我手裏,接着又順其自然地將我揹着的包接過去。
手裏還拿了一個小電風扇,給我吹風。
很乖,也很周到。
我衝他笑笑,卻沒想到一旁的沈煦,突然間就變了臉。
他拉着我的胳膊,聲音微顫。
「他是誰?」
我看着他,語氣學他的冷漠:「跟你沒關係。」
喬野專注給我扇風。
他很瘦,上次撞到我,骨頭硌得我生疼。
雖然這兩天喫得還好。
但到底底子薄,還沒養回來。
加上沈煦知道我沒有其他親人,所以輕易猜出了這少年的身份。
他冷哼一聲,陰陽我:「林在熙,你還真是菩薩心腸!」
我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不然當初怎麼會把你撿回家呢?」
他面色一滯,我又說:「可惜,後悔也沒用了。」
是的。
我後悔了。
後悔當初幫了沈煦。
我不求他報答。
至少,他不應該對我冷臉七年。
太沒禮貌了。
沈煦垂眸,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只曉得等他再次看向我時,眼中很是冷漠。
他主動握住寧瑤瑤的手。
聲音溫柔:「你不是還想去看看別處景點嗎,別在這裏浪費時間,我陪你去。」
說罷。
他和她,一起轉身離開。

-11-
喬野問我他是誰,怎麼這麼沒禮貌。
我告訴他:「和你一樣,我當初救的一個小男孩,只是人不怎麼樣,從不肯對我笑。」
喬野突然湊到我面前,衝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沒事,我和棲棲都愛笑!」
是的,很陽光的兄妹倆。
不過短暫相處,我就有了家的感覺。
而不像和沈煦相處一樣。
無論多少年,都會覺得孤寂。
離開這處景點時。
喬野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熙熙姐,你喜歡他嗎?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我沉默片刻後纔回答。
「不喜歡,誰不喜歡白眼狼呢?」
最終,我竟選擇了撒謊。
不想繼續說這個話題,我就提議去醫院看望棲棲,然後再回酒店休息。
喬野則留在醫院裏繼續陪着妹妹。
剛到酒店,手機就發來了叮咚聲,是沈煦微信給我發的照片。
房子的事情還沒處理好。
所以電話號碼暫且沒換。
點開照片,是他和寧瑤瑤兩人手牽手,在海邊漫步的模樣。
真是好一對璧人。
他問我:「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我曾經心裏那一點隱祕的少女心事。
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
所以我冷靜打下四個字:「百年好合。」
到底相識一場。
說再見,還是不要太針鋒相對了。
剛發完消息。
我就接到了中介打來的電話。
這房子已經賣出去了。
價格很合適,買主也很爽快,一手合同一手打錢。
從此,是真的再不聯繫了。

-12-
對於那條【百年好合】的信息,沈煦氣得一腳踢碎了酒店裏的玻璃茶几。
巨大的聲響,嚇壞了一旁正在精心 p 圖的寧瑤瑤。
她知道又是林在熙牽動了沈煦的情緒。
不過這一次,她不生氣,因爲沈煦聽從了自己的建議,發出了那張照片。
寧瑤瑤想:只要林在熙有一點喜歡沈煦,看到這張照片,她都會死心,除非不愛,那也皆大歡喜。
無論怎麼樣——
從此,他們再有可能,而自己纔有機會上位。
不過沈煦不懂。
他只覺得,林在熙太過分了。
居然又幫了一對兄妹。
自己,竟然不是她的唯一。
所以他想氣氣她。
牽手照,是想讓她喫醋,是想讓她打電話過來質問自己,而不是說一句百年好合。
他很想第一時間衝過去質問林在熙。
但他忍住了。
他想,一定要維持人設,太舔狗,林在熙肯定不愛自己。
就這麼過了好幾天。
沈煦回家。
才發現房子被賣了。
一瞬間,巨大的惶恐席捲了他的全身,沈煦趕緊給林在熙打電話,卻發現怎麼都打不通。
他又立刻訂機票去海城。
動用的關係,找到了那對兄妹所在的醫院,卻發現已經轉院了。
「至於轉到了哪裏,我們就不知道了。」
聽着醫生的話,沈煦像是丟了魂似的,走路撞了人也不知道,被人一拳砸在臉上,也沒還手。
躺在地上,看着湛藍的天。
他總覺得自己的心ŧü⁺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塊。
說不出來的難受。
寧瑤瑤現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
她扶起沈煦:「你怎麼這麼傻?人家擺明了不想讓你找到她,你爲什麼就不能放下她,看看身邊的人呢?」
這話的指向性實在太強了。
所以他冷笑:「寧瑤瑤,你不過就只是我公司的一個員工,我看你戀愛經驗豐富,才請教你一二分,讓你暫時住在我的另一棟別墅裏,算是學習報酬。但從始至終,我愛的就只有林在熙,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想讓我看看身邊的人?」
一句話,就讓寧瑤瑤白了臉。
她沒想到。
這些天的朝夕相處,竟然沒能讓沈煦動搖半分,而林在熙的突然離開。
更是讓她意識到——
沈煦,真的好愛林在熙。
所以她癲狂大笑:「我算個什麼東西?沈煦,你又算個什麼好東西?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喜歡上了被自己奉若神明的林在熙,又因爲自卑不敢接近她,從初見起就表現得冷冰冰的,讓人覺得一副難以接近的樣子。別人就算是養條狗,餵了口吃的,狗也知道搖尾乞憐。可你作爲人,喫人家的用人家的,因爲愛上了她,骨子裏的自卑讓你失去了最基本的禮貌,你真覺得她看得上你嗎?」
既然自己得不到所愛,那乾脆一起發瘋好了。
被掐住脖子的寧瑤瑤,看着面前被戳中心思後惱羞成怒的沈煦,笑得那叫一個瘋狂。
至於沈煦,從最開始的憤怒,逐漸變得惶恐。
他害怕,怕林在熙真的不要自己了。
七年相伴之情,是愛人,也是親人,怎麼就會走得那麼幹脆呢?
沈煦想不明白。
他送來寧瑤瑤,連滾帶爬跑出了醫院,又去了那處相遇的景點,可這裏再無林在熙的身影。
他找了一天又一天,依舊是一無所獲。
彷彿,這個人,真的不會再出現了。
那一刻,沈煦忽然雙腿無力,直接跪在了滾燙的沙灘上,看着遠方的海浪。
他想不通,自己怎麼就弄丟了林在熙呢?
那一天——
海城的某處沙灘上,有個西裝革履的少年跪坐在地,哭得像個小孩。

-13-
棲棲的病,又惡化了。
海城是旅遊城市。
但在棲棲的血液病上,當地的醫院不太行,所以只能去別的城市。
喬野嚇得臉色慘白。
半大的小夥子,走路都走不穩。
就是緊緊抓着我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問:「棲棲會沒事的,對嗎?」
他其實年紀也不大。
如果爸媽還在,依舊是可以撒嬌的年紀。
可現在,他得承擔好多。
棲棲也是。
小姑娘太乖了。
躺在病牀上,安慰着哥哥:「我沒事,我還能活好久呢,我會跟哥哥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過好日子。」
她很樂觀,比我跟喬野都樂觀。
雖然夜半無人時。
我也曾聽到過病房內的壓抑哭聲。
不過我們的運氣不錯。
轉到星城後,這裏有專門治療血液病的專家,相關設備也是最先進的。
棲棲的病情穩住了。
如今做的,就是等待骨髓配型。
這隻能交給天意。
喬野這小子,隔三岔五就去廟裏拜,一階一階跪上去,是那樣的虔誠。
我反正也閒來無事。
跟他一起去廟裏。
人嘛。
有時候也得需要一點精神寄託。
只要虔誠。
願望就能成真。
我希望:棲棲健康。
在星城待了兩個多月,我發現這個城市也很不錯,打算在這裏定居了。
某一天,我上街給棲棲買衣服。
她又瘦了很多。
之前買的衣服都穿不了了。
剛走到商場,忽然就瞧見大屏閃動,接着連接起了一場直播。
直播裏,沈煦跪在地上,眼眶通紅。
他說:「熙熙,你在哪?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回家……回來看看我?」
他長得很帥。
直播的動靜鬧得很大。
上了熱搜。
許多人都在議論,覺得很感動。
甚至有人扒出了我的照片。
是要幫他一起找我。
也有人覺得不好,我既然選擇離開,那肯定就有不爲人知的故事。
但那段時間我還是不堪其擾。
出門必須戴口罩。
否則就擔心有人將我認出來,然後告訴沈煦。
喬棲問我:「熙熙姐,你一點都不感動嗎?」
我搖頭,揉了揉她的腦袋。
「只覺得驚悚。」
這不是愛,是道德綁架,是逼迫。
我曾以爲他的厭惡。
原來是愛。
而他對我的愛,卻是冷漠。
我不接受這樣的喜歡。
讓人感覺不到的愛,又如何能夠稱得上愛呢?
更何況——
他曾打着愛的名義,一次又一次傷害我。
沈煦, 他不配得到愛。
所以我告訴她:「長大後,一定要多留心,甜言蜜語太傷人了。」
棲棲扯着嘴角笑了笑。
「好, 我聽姐姐的話, 如果我能順利長大的話……」
會的, 一定會的。

-14-
又過了七年。
曾經的小小少年, 已經順利大學畢業了。
上大學時就開始創業。
畢業時,已經有了自己的公司,能被人尊稱一聲喬總。
棲棲也等來了骨髓配型。
她健康了。
去上學了。
高二, 學習成績很好, 長得也很漂亮。
我們成了家人。
住在一起。
喬棲每次放學回來, 都會給我帶各種小零食,或者是一些小玩意兒, 然後跟我分享學校裏的趣事。
喬野工作忙, 但每次回來都不忘給我和妹妹帶禮物。
我也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店。
原本只是打發時間, 一不小心開出了連鎖,還要談生意,所以我又回了一趟那地方。
傍晚, 我散步來到了那個小區外。
清潔工人換了面孔。
我想, 年邁的爺爺奶奶應該已經在家頤養天年了。
忽然聽路人提及當年那場直播。
「真是聲勢浩大啊。」
「那可不,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錢。」
「只可惜命運弄人。」
「當年天之驕子, 一度頹廢, 又被自己的公司員工背刺, 核心技術沒了, 公司也破產了。」
「說起來,前不久我還見過他呢。」
「在哪兒見的?」
「他現在沒錢,還因爲故意傷害罪關了幾年,出來後沒人要他,除了當模子,他心氣兒高, 幹了一天就打架, 被人劃傷了。就只能到處撿瓶子賣,前兩天還在這片撿呢。」
「……」
聲音漸行漸遠, 我聽得不真切了。
不過, 也不重要。
我轉身準備離開,卻忽然看見馬路對面有個男人,頭髮很長,遮擋住了面容。
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但我沒上前,就當作不認識。
他也沒動。
捏着手裏的瓶子, 指尖顫抖。
綠燈了。
我穿過馬路, 從他身邊經過時,喬棲給我打了電話過來。
「姐, 你什麼時候回家呀,我都想你了。」
她特愛撒嬌。
我又聽見喬野說:「姐,我也想你了!」
真肉麻。
但我挺想弟弟妹妹的。
所以我回他們:「姐姐我今晚就到家,記得備上好酒好菜迎接我!」
「好嘞!」
「收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這一刻——
萬家燈火通明, 我卻再也感覺不到孤寂,因爲有一盞燈,永遠屬於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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