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竹

我反覆做着同一個怪夢。
夢裏,我和一個男人一晌貪歡,夜夜糾纏。
但我不認識他。
後來,我舉報班上女同學四級作弊,害她差點不能畢業。
女同學氣瘋,叫來她家裏那位位高權重的小叔撐腰。
所有人都覺得我完蛋了。
我一抬頭,看到那個男人,心想,確實完蛋了。
昨晚在夢裏親得太狠,把人嘴脣都親破了——
等等。
他嘴脣上怎麼真有個傷口啊?!

-1-
尹斯衡出現的那一刻,
我以爲自己又做夢了。
猛掐一下大腿,才確定不是夢。
尹弦站在他身旁,得意洋洋:
「溫溪竹,我小叔來了,你現在跟我道歉還來得及。」
我壓根沒聽她在說什麼。
只是盯着尹斯衡的臉看。
怎麼會這樣?
他跟我夢中的那個男人,簡直一模一樣。
出衆的五官,一絲不苟的西裝。
最要命的是,他的嘴——
嘴角上有一點紅。
剛好就是昨晚,在夢裏,我咬破的位置。
這是巧合嗎?
「溫溪竹,你聽我說話了嗎?」
尹弦有些不耐煩,提高音量,
「我讓你道歉!還要你公開聲明,舉報我四級代考純屬污衊,是你故意潑我髒水!」
我收回視線,看向張牙舞爪的尹弦。
「我拒絕。」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我小叔是什麼人?!他是博元公司的股東,只要他動動手指,你剛拿到的博元 offer 就沒了,以後被幾家公司聯合封殺,你就徹底完蛋了!」
「那就完蛋吧。」
我抬起頭,與尹斯衡對視,
一字一頓道,
「反正,我絕不讓步。」

-2-
從學院辦公室出來。
周圍同學都心虛地不敢看我。
因爲剛纔,他們全都做了僞證。
尹弦四級找代考才通過,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包括導員和部分老師。
但大家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在我舉報後,主動給尹弦做僞證。
原因只有一個:
尹弦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特權生。
尹家本來就有錢。
自從她小叔尹斯衡接管家族事務後,尹家飛昇的速度堪比坐火箭。
本市從商場到遊樂園,都是他建的。
還有很多大企業,尹斯衡也入了股。
得罪尹弦,就等於得罪尹斯衡。
雖然這位話事人還不到三十歲,但已經是位高權重的大佬。
沒人敢惹他。
只有我,是個刺頭。
舉報一旦成立,尹弦很有可能畢不了業。
她慌了,搖來在國外出差的小叔替她撐腰。
舍友跟在我身後,苦口婆心地勸:
「你這是何苦呢?都快畢業了,忍忍就過去了。」
「要忍你忍,我不忍。」
「唉,人家叔叔牛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她抄你論文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舍友噎住了,無法反駁。
尹弦跟我們一個宿舍。
她囂張跋扈,誰都不放在眼裏。
但唯獨,對我欺負得更狠一點。
一開始我不明白爲什麼。
後來才知道,是因爲一位學長。
尹弦曾經對這位學長很有好感。
有一天,我誤打誤撞和學長穿了同款外套。
大家起鬨說我們是情侶裝。
學長笑了笑,只說了三個字:很榮幸。
尹弦因此記恨上了我。
沒錯,就爲這麼點事。
事實上,我和那個學長連微信都沒有。
尹弦後來喜歡過很多男生,
唯獨討厭我這件事,從未更改過。
我回到宿舍,繼續整理尹弦代考的證據。
四周,舍友們已經八卦起來了。
「你們今天看到尹斯衡了沒?」
「看到了!他比我想的還要年輕誒。」
「聽說他只比尹弦大七歲哦。」
「太帥了,老天奶啊,有沒有人知道他結婚沒?有對象沒?」
「聽尹弦說,是有的。不過,就算單身也輪不到我們啦,這種人離我們太遙遠了。」
「也對。」
聽着她們的對話,我微微出神。
又想起最近ťúⁱ常做的怪夢了。
夢裏,「尹斯衡」脫掉一絲不苟的外衣,我也拋卻所有防備。
沉淪,宣泄。
我們在夢裏不能說話,只靠行動佔有彼此。
但奇怪的是,在今天以前,我並不認得尹斯衡。
又怎麼會夢見他呢?

-3-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也許是我曾在不經意的時候,瞥見過他的照片?
我以爲自己忘記了,潛意識卻替我牢牢記住。
然後,就投射到了夢裏。
只有這種可能了。
至於尹斯衡脣邊的傷口。
應該只是巧合而已。
春夢雖難以啓齒,但只要我不說,就沒人知道。
爲了不再夢到此人,直到天快亮,我才睡下。
中午,我被舍友拍醒。
「溪溪,別睡了,有人找你。」
「誰啊?」
「尹斯衡。」
我立馬睜開眼,對上舍友八卦的神情。
「他就在咱們宿舍樓下,你快點吧。」
我簡單梳洗,就下樓了。
尹斯衡身高太優越,脊背挺得很直。
即便站在角落裏,還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打量我,說:「昨晚失眠了?」
我耳膜像被震了一下。
因爲那些夢,我曾無數次猜測他的聲音該是什麼樣的。
如今終於聽到了。
低沉,帶着磁性。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
「你今天黑眼圈挺重的。」
「哦,找我有什麼事?」
「我聽尹弦說,你想將她的事,公佈到網上?」
「如果學校要繼續包庇她,我會這麼做。」
尹斯衡沉吟片刻:「最近公司在打公關戰,能不能通融一下,條件隨你開。」
「不行。」我拒絕得很乾脆,「向你們這種人低頭一次,以後就永遠不能翻身了。」
「我們這種人?」尹斯衡眉梢微挑,有些不明白。
「對,你們這種特權階級,每天把自己包裝得光彩照人,實則皮囊下都是腐肉,全靠吸普通人的血來活。」
尹斯衡沒有生氣。
但他沉默片刻,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
「廢話,你和尹弦可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小侄女那個樣子,你作爲他的長輩,難道會是什麼好人嗎?」
丟下這句話,我轉身準備上樓。
尹斯衡忽然又叫住我。
「溫溪竹。」
「還有什麼事?」
他微頓片刻,說:
「今晚早點休息,睡個好覺。」

-4-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
今晚我還有兼職。
尹弦不是危言聳聽。
我真有可能失去 offer,並在短時間內找不到工作。
因此,攢錢去其他城市就變得很重要。
便利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剛好今天我晚班。
站崗到早晨六點,我終於下班了。
但我實在太困了。
眼皮沉重得好像隨時能粘住。
不,或許,我真的睡着了。
因爲我看到了尹斯衡。
黑色邁巴赫停在無人的路邊,他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是夢。
一定是夢。
我徑直走過去,說:「你不是隻在夜晚的夢裏出現嗎?這都六點了,怎麼還在?」
親測,我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纔會夢到他。
白天不會。
尹斯衡沒說話。
這很正常,因爲在夢裏,無論我們說什麼,對方都聽不到。
看他這副禁慾的模樣,我恨得牙癢。
「你說你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現實裏那麼面目可憎?」
我伸手去揉他的臉。
他也不反抗。
甚至拍了拍皮質座椅,示意我上車。
我果斷鑽進車內,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熟悉的姿勢。
夢裏我們嘗試過很多次。
尹斯衡也習慣性地擺好腿,調整角度,讓我坐得更舒服。
「你侄女欺負我,導員包庇她,你也包庇她。
「可你根本不知道她對我做過什麼。
「我只是跟她不小心買到同一條裙子,她就把我的裙子剪碎了。
「她說我不要臉,穿山。可我哪裏認得那個牌子?就算是山寨貨,也是我省錢買的啊。」
尹斯衡眸光輕顫。
「現在呢,我只是揭露一個事實,你就要那些企業封殺我……」
反正「尹斯衡」聽不到,
我盡情傾訴着現實裏的委屈。
末了,在他肩頭狠狠咬了一口。
「我以後不想夢到你了,這是最後一次。」
尹斯衡突然抓住我,力氣很大。
「不行,我不同意。」
我愣了一下。
他怎麼開口說話了?
不對,我怎麼能聽見他說話了?
等一下,頭好亂——
就在這時,尹斯衡又開口了。
「溫溪竹,你沒睡着,這不是夢。」
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
與此同時,還有車窗外的敲擊聲。
「小叔,這麼一大早的,叫我來幹什麼啊?」
尹弦嘟囔道。

-5-
不是夢。
這真的不是夢。
大腦宕機片刻,我火速從尹斯衡身上下去,躲到他腿邊。
尹弦又敲了敲。
「叔,你人呢?怎麼躲在車裏不出來?」
好一會兒,後排車窗才緩緩搖下。
但只搖了一半。
尹斯衡身體前傾,擋住大半車窗,讓尹弦看不清車內狀況。
「叔啊,你凌晨五點就把我叫醒,到底什麼事啊?」
「我睡不着,想問你點事。」
尹弦震驚:「睡不着?您不會一整晚都呆在這裏吧?」
她環顧四周,也沒有酒吧會所什麼的。
就一個便利店。
「您到底想問什麼?如果是四級的事,我向您保證過,絕對沒代考,就是我同學故意陷害我,您可千萬別放過她。」
尹斯衡盯着她。
「我昨天下午去學校調監控,發現已經被人刪掉了。」
「監控肯定隔段時間就會刪啦。」
「那爲什麼,當天其他錄像都在,只有你進考場的時間段被刪了?」
尹弦眨了下眼,說:「巧合吧。叔,您喫早飯了沒?我去幫你買。」
「回答我。」
尹斯衡聲音不大,但壓迫感十足。
我也險些被他嚇一跳。
尹弦心虛,眼神遊離。
但很快,她像是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說:
「叔,你領子上怎麼有個女士耳釘?」
糟糕。
是我的耳釘。
剛纔接吻時不小心掉下來,剛好被西裝領子勾住。
「叔,你車裏藏女人了?還是剛從女人那裏回來?你說這麼好的事,我該不該告訴爺爺奶奶?」
尹弦激動壞了,伸頭就往車裏瞧。
我努力蜷縮身體,不確定能否躲過她的視線。
突然,尹弦笑容一僵。
「不對……那耳釘我好像見過……是溫溪竹的!」

-6-
尹斯衡將耳釘攥在掌心,不讓她看仔細。
但尹弦很快笑嘻嘻:「肯定是同款,我小叔眼光沒那麼差。」
尹斯衡皺眉:「你爸媽沒教過你嗎?不許瞧不起同學。」
「我說的是事的實啊,她Ťüₒ也就成績好點,其實窮得很,窮就算了,裝什麼有骨氣啊,乖乖做我的小跟班不好嗎——」
「閉嘴!」
尹斯衡突然很生氣。
「跟她道歉。」
「道什麼歉?她人又不在這裏。」
「道歉,別讓我再說一次。」
尹弦撇撇嘴:「對不起。」
「去那邊等我,我處理點事就來。」
尹弦乖乖去邊上「罰站」了。
尹斯衡關上車窗,我才直起身子。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會這麼無禮。」
「沒事,習慣了。」
我不在乎的表情,反而讓尹斯衡嘴脣緊抿。
「……她總是這樣對你嗎?」
「嗯,今天還算收斂的。」
「對不起,我會好好批評她。對於之前的誤會,我也向你道歉。她爸媽總和我說,她和同學關係很好,從不欺負人,也絕不會作弊……我信了,是我的錯。」
「你們家的教育我不評價,來說說做夢的事吧。」
我直奔主題,
「你是不是也每晚都會夢見我?」
尹斯衡點頭。
果然是共夢。
而且,只有在我倆都睡着的時候,纔會夢見彼此。
這就是爲什麼,我只在夜晚睡覺時夢見尹斯衡。
因爲他作息規律,白天都在高強度地工作。
至於做夢原因,無解。
「也許今天說開了,就不會再夢到了呢。」我樂觀地說。
「你不想夢到我嗎?」
「不想。」
「爲什麼?」
「我對你們尹家人,實在喜歡不起來。」
尹斯衡沉默了。
我推了推他:「你小侄女等不及了,你快下車吧。」
「溫溪竹,我再問一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車?」
這是什麼鬼問題。
當然不要啊。
看出我的抗拒,尹斯衡又問:
「就那麼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你別瞎說,我們沒有關係。」
「夢裏的關係,也是關係。」
「充其量只是個炮友,誰會跟炮友公開啊?你快下去吧,一會兒我好溜走。」
尹斯衡垂下睫毛。
許久後,他說:「行,我知道了。」
他的笑容有些自嘲。
但應該是我看錯了。
他下車,領着尹弦走開。
預計人走遠了,我纔打開車門準備離開。
可腳剛踏上地面。
頭頂上一道視線就將我釘住。
我抬起頭,和錯愕的尹弦對望個正着。

-7-
「怎麼是你?」
尹弦不敢置信地問,
「那枚耳釘,真是你的?」
事已至此,再否認就沒意義了。
我沉默不語。
尹弦崩潰:「我就是好奇,我小叔到底在車裏藏了什麼祕密,就藉口說要上廁所溜回來,沒想到……是你!」
話音剛落,尹斯衡也察覺不對ṭű̂³,跟了過來。
他眉頭緊皺,看來尹弦要倒黴了。
但我懶得介入他們的家事。
對尹斯衡說:「你來解釋吧。」
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尹斯衡後來跟尹弦怎麼說的。
反正接下來三天,我都沒見到尹弦,也避免了一些麻煩。
再看到她名字,是在校方通報中。
尹弦被處分了。
因爲四級找人代考,還擅自刪掉監控,學校決定,取消她的畢業證,予以留校一年處分。
全校議論紛紛。
尹斯衡出馬也不管用了?
很快,大家又得到一個重磅消息。
這條處分,就是尹斯衡逼校方下達的。
校方原本想小大事化小,畢竟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可尹斯衡親自帶人查監控、恢復數據。
最終證實,那天出現在考場上的,是一個和尹弦長得很像的女生。
代考看事情敗露,也只能承認了。
通報出來後,老師叫我去一趟辦公室。
一進門,曾經那些對我愛搭不理的導員們,全都換上諂媚的笑容。
「溫溪竹,以前是老師錯怪你了。」
「幸虧有你舉報,糾正了我們學校的不良風氣。」
「溫溪竹,給你評個優秀畢業生好不好?」
這又唱的哪一齣?
我環顧四周,看到尹斯衡,明白了。
這些老師並非向我道歉。
而是做給尹斯衡看。
尹斯衡推了尹弦一下:「你也去,道歉。」
尹弦不甘心地看着我:
「溫溪竹,對不起……就怪了!」
她突然拔高音量,恨不能把外面經過的學生全都引過來喫瓜。
「我也要舉報,溫溪竹心術不正,勾引我小叔!
「我親眼看見,她從我小叔車上下來!」

-8-
尹斯衡成年後就沒怎麼在家生活過。
對這個小侄女也不太瞭解,只知道大哥大嫂都很溺愛她。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驚訝。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偏偏這個人,還是他的晚輩。
「你在胡說什麼?!」
尹斯衡眼眸森然。
「小叔,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肯定是溫溪竹手段高明,讓你鬼迷心竅了,否則你怎麼可能幫助她,打壓我?我們纔是一家人啊!」
尹弦說得理直氣壯,
「你好好看看這個溫溪竹,穿得沒品位,家裏還窮,這種人沿街乞討我都懶得搭理她一眼,她居然想爬你的牀,進我們尹家的門——」
「啪!」
一聲巨響,打斷尹弦的話。
辦公室內瞬間安靜了。
就連門外喫瓜的同學都大氣不敢出。
誰都沒想到,尹斯衡打了尹弦一巴掌。
衆目睽睽之下,這一掌沒有任何收斂。
尹弦臉上很快浮出紅痕。
「尹家怎麼教出你這樣的廢物。」
尹斯衡一字一頓地說。
他語氣毫無波瀾,眼神也沒什麼溫度。
可是,就讓人不寒而慄。
原來上位者動怒的時候是這樣的。
他不會吵架,也不會蹦出骯髒的字眼。
但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懸在人頭上。
尹弦終於反應過來。
這個常年出差在外的小叔,沒她想得那麼好糊弄。
怪不得,她央求父母出面時,反被父母罵了一頓:
「你小叔說什麼就是什麼,記住,惹毛他我們都沒好果子喫!」
尹弦原先不懂。
現在才明白。
他們全家,都仰仗小叔臉色而活。
這跟輩分無關,只跟能力有關。
尹弦害怕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對不起溫溪竹,我知道錯了,求你幫我勸勸小叔……」
可惜,我不打算原諒。
我看都沒看她一眼,說:「沒別的事了,我先走了。」
尹斯衡猛然回頭看我。
「不打算聽我澄清一下嗎?」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鄭重地說,
「是我想追溫溪竹,纔會糾纏她,跟她沒有關係。」

-9-
尹弦再也鬧騰不起來了。
校方收ṭű̂⁽回了留校一年的處分決定,直接將她開除。
當然,這也可以說,是尹斯衡的意思。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尹斯衡要追我這件事,成了新的校園熱點。
畢業典禮那天,同學們都圍了上來。
「溪溪,苟富貴,勿相忘。」
「聽說尹家入股的所有公司,你都可以隨意挑選崗位了,真的好羨慕你。」
「但你還打算上班嗎?直接當尹太太不就好了。」
「真沒想到啊,尹斯衡來給小侄女撐腰,卻對你一見鍾情了。」
七嘴八舌的,我一句都不想聽。
畢業證書在手裏,彷彿命運的回饋。
我家很窮。
我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
我不可能止步於此,更不可能安於愛情。
現在,我必須去了結一件事。
畢業典禮結束後,大家各奔東西。
我沒急着走,而是先去找了尹斯衡。
他給我準備了畢業禮物,一條價格昂貴的項鍊。
我看了看,將它放回原位。
「怎麼?不喜歡嗎?」尹斯衡問,「不喜歡我就買點別的,總能買到你喜歡的。」
我沒回答,而是默默脫掉衣服。
然後,說:
「尹斯衡,要在現實中跟我來一次嗎?」

-10-
上回在車裏,我們只是親了親,沒有進行最後一步,尹弦就來了。
這段時間,我們仍會共夢。
夢裏,身體控制不住地互相吸引。
但我倆總是很默契地,不在現實裏提起。
尹斯衡垂下眸,笑笑:「終於打算讓我美夢成真了嗎?」
我嗯了一聲,偏開頭,沒看他。
現實和夢境不一樣。
觸感真實,溫度真實。
連神經都變得敏銳。
每一寸感覺都被無限放大。
我也如願以償地聽到了尹Ŧū₆斯衡的聲音。
低沉的,含情的。
微微的喘息。
結束後,我縮在他懷裏,望着夜色發呆。
他卻在我耳邊說了很多話。
「我很喜歡你,溪溪。」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溪溪。」
「我們明天還能見面嗎?」
他變得粘人,溫柔。
跟對外的氣場完全不一樣。
但我滿腦子,只有一句話:
該結束了吧?
那些荒唐的夢,該結束了吧。
聽說只要把夢裏的事,在現實中上演一遍,就能結束無休止的夢境。
共夢結束,我才能心無旁騖地離開。
夜深,尹斯衡睡着了。
我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學妹,明天幾點到?我去車站接你。】
署名陸之言。
就是那個,尹弦曾經喜歡過的學長。

-11-
我和陸之言,是畢業前不久聯繫上的。
他代表公司來學校招人。
那天,尹弦的處分還沒下來,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
陸之言突然叫住我:「溫溪竹?」
我看他好幾眼,纔想起來他是誰。
陸之言也曾有校草的美名。
他爲人清朗磊落,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
可惜我平時不太關注這些。
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他撞了情侶裝,然後被尹弦記恨。
陸之言笑笑:「學妹不記得我也沒關係,但我記得你,你們專業的第一,努力得讓我都自愧不如。」
「學長謙虛了。」
「你在找工作嗎?」
「對。」
「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剛好有跟你專業對口的崗位,薪水也不少,唯一問題就是不在本市。」
我眼睛一亮。
加了陸之言微信後,除了瞭解公司情況外,我們沒再聊過其他的天。
直到尹斯衡說要追我。
我因此收穫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哪怕是舉報尹弦的時候,都沒那麼多人打聽我。
但我很茫然。
這份懸殊過大的喜歡,真的是好事嗎?
在別人口中,彷彿我得到這個男人的喜愛,我這輩子就無憾了一樣。
那我努力讀書,考上大學,是爲了什麼?
深思熟慮後,我接受了陸之言推薦的工作。
但在離開前,我要親手結束那些夢。
尹斯衡還沒醒。
我踏上了北上的列車。

-12-
一年後。
我已經完全適應了北方的生活。
也再也沒夢見過尹斯衡。
我和陸之言不在一個部門。
但因爲是校友,乾脆當起了飯搭子。
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近,似乎,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
六月底,有個大客戶來我們公司參觀。
領導很重視,親自去機場接人。
我負責派遣迎賓車。
但那天很不巧,半路有事故。
迎賓車到機場時,已經遲到了五分鐘。
我根本來不及去看客戶的樣子。
下了車,立馬彎腰道歉:「對不起,車子來遲了,讓您等——」
話沒說完。
我對上尹斯衡的視線。
「是你?」
幾乎是脫口而出。
緊接着,我就被領導罵了。
「溫溪竹,你太放肆了吧?你這是跟客戶說話的態度嗎?
「還有這個車,這點小事都要遲到,你能不能幹了?不能幹滾蛋!」
於總非常喜歡罵人,同事們都習慣了。
更何況今天是我有錯在先,所以我沒打算辯解,只能道歉。
上車後,於總還在賠笑臉。
「尹董,我們員工不懂事,她剛畢業一年,您別跟她計較。」
尹斯衡沒說話。
他一沉默,車內氣壓就很低。
於總小心翼翼,想跟尹斯衡攀談一二。
可惜,尹斯衡不買他的賬。
兜兜轉轉,於總只好把氣撒到我頭上。
但他沒能得逞。
因爲尹斯衡忽然開口了:
「這就是陸之言給你介紹的好工作?」
他問得沒頭沒尾。
把全車人都問懵了。
只有我,坐在副駕駛,頭都沒回地說:「嗯,還挺充實的。」
「你的能力用來跟車,太浪費了。」
「我還有其他工作,今天只是順便。」
「您二位之前認識?」於總忐忑地問。
但尹斯衡沒理他。
只是看着我的側臉,嘆了口氣:
「讓這種傢伙當你領導,真的會比我更好嗎?溪溪。」

-13-
到公司後。
於總下車的腳步都在發軟。
天空有點落雨。
本應該是我來給客戶撐傘。
但尹斯衡自己把黑傘打開,無比自然地先遮在我頭上。
於總看得一愣又一愣。
偏偏我還不領情。
推開尹斯衡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只負責接人,不負責和客戶一起開會,不走幹啥?
臨近午休,於總來到我工位前。
「那個,尹董說你把他微信刪了,讓我跟你說一聲,他有點事找你。」
我抬起頭問:「你們會開完了?」
「開完了開完了。」
於總忙不迭點頭。
我們從彼此眼中看出尷尬。
他像是在給我彙報工作……
領導都親自傳話了,這個面子肯定得給。
我去找尹斯衡,屋裏就他一人。
「尹董,有什麼事找我?」
「來聊聊你的不辭而別吧。」
「我沒有不辭而別,臨走前我給你發了消息的。」
「我知道。幾句話我反覆看了一年,都快會背了。」
我和尹斯衡當初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所以我覺得,跟他說一聲比較好。
內容大概是,謝謝他大義滅親,我對他有所改觀。
但我倆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能強求。
「我想了一年,有句話實在搞不明白,只好來問你了。」
「哪句?」
「你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哪裏不是呢?我們呼吸同樣的空氣,看的同一片天空,我們就在一個世界裏。」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我不知道。請你教教我。」
他眼眸微垂,斂着淡淡的光。
我說:「我們懸殊太大了,很多觀念都不一樣。」
「觀念我可以改,你不用改,不會讓你覺得麻煩。我不解的是,你爲什麼連留下工作都不願意?我能提供給你的崗位,比這兒好得多。」
「因爲我不想活在你的名字之下。」
尹斯衡等着我說完。
「留在那裏,我得到任何工作,別人都會覺得是靠你的關係。
「我取得任何成就,別人也會想,因爲她有尹斯衡罩着啊。
「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原來如此……」尹斯衡笑了笑,「跟我猜得差不多。」
「你既然都猜到了,爲什麼還來問我?」
「因爲一年了,我想,你已經證明了你自己。」
我有些意外:「你專門等到一年後,再來找我?」
「對。你一走,我就打聽到你的住址和公司,隨時都能來,但我忍住了。我不想幹涉你的選擇,起碼這一年裏,工作和愛情,你自己去體驗。」
「……堂堂尹董,居然有耐心等一年?」
尹斯衡停頓片刻:「其實,不止一年。」
什麼?
我剛想追問,房門被人推開。
「溪溪,喫午飯了。」
陸之言看到屋裏有兩個人,趕忙解釋,
「同事說你在這兒,我不知道尹董也在,沒打擾你們談話吧?」
「沒有,之言,你來得正好。」
我走到陸之言面前,故作親密。
以爲這樣可以讓尹斯衡退縮。
但我猜錯了。
尹斯衡眉頭都沒皺一下,平靜地問:
「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陸之言搶答,「我們只是同事。」
「好,我要公平競爭。」
我問:「那如果我們在一起了呢?」
尹斯衡看着我,笑意遊刃有餘。
「那我會把你搶過來。」

-14-
尹斯衡藉着工作的名義,在這裏住下了。
但很奇怪,從那天起,陸之言就很少跟我一起喫飯。
我找他,他就藉口說很忙。
其實我心裏也有一根刺。
在尹斯衡問我們關係的時候,陸之言急忙否認的態度,讓我不太舒服。
但或許,他只是怕傳出辦公室戀情?
過了幾天。
我察覺同事們看我的目光,變得很微妙。
有個男同事調笑道:「恭喜啊小溫,這麼快就逆襲了。」
「什麼?」
「你抱上那麼粗壯的大腿,怎麼不跟我們說呢?」
另一個男同事語氣也酸溜溜的。
「就是啊,怪不得上個季度就你晉升,原來是託尹董的福。」
「胡說什麼?我跟尹斯衡沒有任何關係!」
「哎,我懂,這種情況一般都不會承認。」
「嘖,你們女人上升速度就是快。」
我正要發怒,忽然有個女同事站了起來,抄起礦泉水就砸了過去。
這位女同事跟我不算熟。
偶爾工作上有分歧,我們還會吵架。
但此刻,她站起來,憤怒地道:
「閉嘴吧!你們隨便兩句話,就把溫溪竹付出的努力都否定了!」
「上個季度她績效最優,她晉升不是應該的嗎?」
兩個男同事被她罵慫了。
小聲嘟囔:「都是陸之言說的,跟我們沒關係啊。」
我猛地抬頭:「你說誰?」
「陸之言啊……」
我站在原地不動。
上個季度,最後一個晉升名額,在我和陸之言之間產生。
最後是我拿到了。
陸之言還祝賀我,說不愧是我看好的學妹。
他那時笑容真摯,跟學生時代一樣,朗月清風溫文爾雅。
難道都是假的嗎?
不,我要親自確認一下,陸之言不是那樣的人。
我Ťůₒ將陸之言叫到茶水間。
「怎麼了?」陸之言還跟往常一樣,臉上掛着笑容,「先說明,最近真的忙瘋了,中午我自己對付一下,還是不能跟你一起喫飯。」
「你在別人面前說過我和尹斯衡的關係嗎?」
「沒有啊。」
陸之言立刻否認,
「我說那些幹嘛?怎麼?有人傳閒話?」
我點頭。
「你別管他們,同事嘛,就見不得別人優秀,嫉妒你的人恐怕不少。」
「這麼精準的瓜,只能是知情人爆料的。」
陸之言皺眉思索:「有道理,但你跟尹斯衡那天單獨進了辦公室,這不是祕密,很多人都看到了,可能某個目擊者傳的吧。」
我沉默不語。
陸之言便換了個話題:「對了,公司那個公益項目是不是你在負責?」
「對。」
「能不能把我也安排進去?我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可以跟你一起做。」
項目本就缺人手。
我答應了。
但看陸之言臉上,比以往都熱情的笑容,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15-
所謂公益項目,就是以公司的名義,資助了一批貧困女童。
這些女童在老家可能得不到很好的教育。
我們公司就出錢,接她們到城裏來上課,包這學期的喫住。
與此同時,還會給她們撥一點教育基金。
項目進行過半。
和陸之言的合作也算順利。
但這一天,我突然發現異常。
有些女童的資助費,被打進了陸之言的個人賬戶。
我立刻去找陸之言詢問。
他本人並不意外:「對啊,我打給我自己了。」
「你爲什麼這麼做?」
「這個項目比我想得要辛苦,做完只有一點獎金,我就想自己留一點。」
我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是說,你要貪掉一些資助金???」
「不都是這樣的嗎?」
他很自然地反問我,彷彿,我纔是那個異類。
「這世上很多『善良』,都要喫回扣的,你以爲你捐的錢都去哪了?有多少都落到真正被資助的人手裏?不喫回扣的纔是傻子。你也可以拿一點走,於總默認的。」
「你瘋了吧?!那錢是用來給她們生活的!!」
「我也很困難,溪溪,我要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結婚生子,我不得買房?沒錢我買什麼房。」
「你不買房不會死,但她們沒錢就會餓死啊!」
陸之言還是做得很端正。
只是,他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着我。
「溪溪,你是不是被尹斯衡保護得太好了?你是衣食無憂了,可我不是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
我,被保護得,太好了?
這是我聽過最離譜的笑話。
因爲很多年前,我就是苦苦等着資助款,卻沒有等來的,萬千貧困女童中的一個。

-16-
陸之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爛掉的呢?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這世上有很多人,用光鮮的外表包裝腐爛的內心。
只要沒產生利益糾葛,我們永遠也聞不到他們真實的腐臭味。
陸之言成績好,長得帥,對人謙和。
這都是他精心的僞裝。
但面對利益,他纔會展露真實的一面。
從要加入這個項目起,他就計劃好一切了吧。
他甚至不怕我揭發他。
因爲於總也是共犯。
於總拿走多少錢,我不知道,因爲在經我手之前,領導們就已經分過了。
我失魂落魄地向愛心學校走去。
已經下課了。
女孩們穿着髒兮兮的衣服,在操場上玩耍。
我隔着欄杆看她們,不敢進去。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尹斯衡穿着深色西裝,自然地張開雙臂。
女孩兒們撲進他懷中。
「尹叔Ṫṻ³叔,你今天帶什麼來啦?」
「牛奶,餅乾,還有乾淨的衣服。」
一個女孩怯生生地問:「我沒喝過牛奶,在我們家,只有弟弟能喝牛奶。牛奶是要帶回去給弟弟的嗎?」
尹斯衡蹲下來,摸摸她的頭:
「牛奶是給你喝的,喝不完不能回家。」
女孩好奇又驚喜,拿了一盒牛奶在手裏,小心翼翼地戳上吸管。
夏日的晚霞流淌在尹斯衡臉上。
他的眼睛出奇地乾淨。

-17-
尹斯衡抬頭,看見我:「你怎麼來了?」
我如夢初醒,說:「這話該我問你。」
「這些是我資助的孩子,我不能來?」
「你資助?」我驚訝地睜大眼睛,「不是以我們公司的名義嗎?」
「出錢人其實是我。」
「那你知不知道,於總他們貪了你的錢?」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離開那些女童了,沒讓她們聽到。
「知道。」尹斯衡意外地平靜。
「那你爲什麼不阻止?是你默許的?」
尹斯衡無奈地看我一眼:
「我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
「我只是,在等一個收網的時機罷了。」
我鬆了口氣。
尹斯衡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這是今天最棒的消息了。
他助理在旁邊,忍不住開口:「溫小姐,其實尹董做了很多公益,都是親力親爲,就是爲了避免中間商賺差價。」
我詫異不已。
助理又說:「他還不讓媒體大肆宣揚,說這沒什麼好炫耀的……」
我問尹斯衡:「那爲什麼這次非要經我們公司的手?」
「因爲於明輝是慣犯。」
尹斯衡的回答,震驚了我。
「十幾年前,我走丟過,被農村一戶姓溫的人家暫時收養了,他們家條件很苦,但對我卻很好。父母將我找回後,就給那戶人家捐了筆款。
「於明輝就是當時的經辦人。
「我猜,那戶人家至今都沒收到我們的捐款。」
尹斯衡看向我,笑了笑,
「對吧,溫溪竹?」

-18-
我「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是你???」
我不可思議地來回打量尹斯衡,叫出那個記憶深處的名字——
「金蛋哥哥!」
尹斯衡笑容僵了。
「喂,這個名字就忘了吧……」
我曾經是有一個「哥哥」的。
像我這樣的獨生女,在農村老家,簡直是大逆不道。
可爸媽很愛我,他們自知條件有限,只能撫養一個孩子,就把所有的愛都給我了。
八歲那年,他們領回來了一個「哥哥」。
少年比我大幾歲,樣子陌生。
聽說是在山下撿到的。
自己一個人,還沒了記憶,想不起名字和家人。
無奈之下,爸媽只好先將他領回來,再想辦法幫他尋親。
爸媽給他取名金蛋。
因爲他似乎是嬌生慣養的金疙瘩。
有哥哥的那段時間,我真的很快樂。
村裏頭沒人敢欺負我了。
哥哥永遠都會保護我。
有一天,村裏來了幾個模樣氣派的城裏人。
哥哥問我:「他們來幹啥的?」
「送錢給貧困戶。」
「我們家好像就是貧困戶?是不是能把屋頂修一下了,雨天老漏水。」
我笑了笑,說:「你等着看吧。」
一個月後,村書記家蓋了新房子。
我們家的屋頂,徹底被雨淋垮了。
後來哥哥恢復記憶,也找到了家人。
他走前承諾,一定會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只想給爸爸看病,再把屋頂修了。
但我等啊等,什麼也沒等到。
直到爸爸病逝,我和媽媽被當成掃把星,被趕回外婆家,都沒再見過哥哥一次。
但我從來不怪哥哥。
他當時也只是個十幾歲小屁孩,能做什麼主?
後來,我就漸漸把這些事忘了。
此刻,「哥哥」站在我面前。

-19-
尹斯衡摸了摸耳垂上的一處淡疤:
「還記得這兒嗎?你咬的,就因爲我偷喫了你半塊饅頭。」
「這我哪裏記這麼清楚……」
我心虛地錘他一下,
「倒是你,怎麼不早說?」
「一直在找合適的時機開口,有點不敢。」
「還有你尹斯衡不敢的事?」
「畢竟當年是我爽約,我怕你記恨我。也怕……你只把當哥哥。認了哥哥,以後當不成老公了。」
是的。
假如他以金蛋的身份和我相認,我可能永遠都不會越界。
「當年我回家後,確實央求父母資助你們,但這筆錢被於明輝吞了。
「我去找爸媽理論過,他們不以爲然地告訴我,這是常有的事,讓我不要太在意,只要錢給出去了,就當是善心送到了,至於最後『幫』到了誰,不要管。
「但我始終無法接受。」
尹斯衡垂下眼眸,聲音輕緩,
「我也去找過你們,但被告知,你們已經搬走了。
「從那天起,我下定決心要掌握話語權,只有我手中有權,我想做的事,才能做成。」
尹斯衡上面有兩個哥哥。
而且,他和哥哥們理念不合。
看尹弦就知道,他們是一家人,但不是一路人。
外界都說,尹斯衡天賦過人,頭腦聰明,纔會脫穎而出。
但這背後,他付出的努力無法想象。
後來他大權在握,財富自由。
也如願做了很多公益,幫了很多不能上學的女童。
剩下的唯一執念,就是我。
我大四那年,他曾見過我。
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女孩長得真順眼, 越看越想看。
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體會心動的感覺。
隨後,他聽到旁邊人叫我的名字。
溫溪竹。
原來,這就是讓他心懷愧疚的人。
那天開始,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
我出現在他夢裏,讓他欣喜若狂。
……但這些都不重要。
我只聽進去了尹斯衡的上位史。
踩兄長,鬥老爸。
簡直是吾輩楷模!就該這樣爭!
我燃起了熊熊鬥志:
「這次一定要讓於明輝完蛋!」
「不止他, 」尹斯衡說,「和他一起的那些人, 我都不打算放過, 包括陸之言。溪溪, 你捨得嗎?」
「瞧不起我?我怎麼會捨不得那樣的人渣!」
我對陸之言先前那點好感, 早在今天磨滅了。
公司裏那些流言,恐怕也是他放出來的。
尹斯衡愉快地點點頭:
「你能放下就好。不過他還真是個廢物啊,一年都沒追到你, 虧我還打算跟他爭一爭。」
好好好, 就你厲害。
誰叫你是金蛋呢!

-20-
我和尹斯衡成了戰友, 裏應外合。
最後,順利挖出於明輝等人的一系列證據。
這事在媒體上掀起軒然大波。
我也因此出名了。
尹斯衡隱藏在幕後, 沒有被報道。
大家只知道, 是一個剛畢業一年的打工牛馬,揭露了他們的醜陋嘴臉。
也有人說風涼話:
「當刺頭,註定以後沒公司敢要。」
話剛說完,我就亮出一排新 offer。
心裏有鬼的公司不敢要我。
那我就去心裏有人的公司唄。
對了, 當初那Ṭů₉個站出來爲我說話的女同事, 在公司關門後, 也順利跳槽去了更好的企業。
後來,我和尹斯衡一起做了很多事。
修學校,找老師, 讓分不到教育資源的貧困女童都有學可上。
他出錢, 我執行, 我們志同道合, 配合得相當利索。
久而久之,我放下成見, 和他在一起了。
我還見過一次尹弦。
她彆彆扭扭地走到我面前, 喊了聲小嬸。
有爸媽溺愛,她退學後,逍遙了一段時間。
但很快, 朋友都開始遠離她。
這當然是尹斯衡的手筆。
尹弦終於明白, 她那些擁躉,都是看在尹斯衡的面子圍在她身邊, 沒有小叔, 她什麼都不是。
至於她後面的路要怎麼走, 全看她的命。
我無意報復她。
因爲有更重要的一羣人, 值得我關心。
又一年後。
我出差一個本月纔回家。
剛進玄關, 尹斯衡就迫不及待抱起我。
我笑着問:「想我了?」
「嗯,想。你呢?」
「還行吧金蛋哥哥。」
「……能不能別叫這個名字,氣氛都沒了。」
我笑得停不下來。
最後在他臉頰上親了下:「騙你的, 其實我也很想你,老公。」
尹斯衡愣了一下:「你叫我什麼?」
「老公。」
那天晚上,窗外月光如水。
照着緊擁的我們。
宛如重回夢境。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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