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月光

爲了追到男主。
我每天都往他桌肚裏放自己親手做的早飯。
直到有天眼前出現彈幕：
「ber 女配你放了那麼久就沒發現放錯了？」
「那是反派的桌子啊！」
「不過你們發現沒有，自從女配送錯早餐，家境貧窮喫不起飯瘦得跟麻桿兒似的反派竟然變胖了一點點。」
「那可不嘛，人女配把三明治當驢使，啥菜肉都往裏加，就差把自己塞裏了。」
「唉就是這反派有點可憐，還以爲女配真喜歡自己呢，結果人家只是放錯了。」
我出教室的腳步一頓。
下意識抬起頭。
就見不遠處的走廊。
一個陰鬱清瘦的少年，正眼睛亮亮地看向我。

-1-
系統找到我時。
我正幫我媽在校門口攤煎餅。
他說我是女主，任務是攻略男主，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我在飛濺的油煙裏頭也不抬：「煎餅果子要不要來一套？」
系統：「攻略成功有錢拿你知不知道？」
我利落地摘下腰間的圍裙：「不早說，來讓我們來嘮一嘮。」

-2-
追人我不太會，唯一會的就是攤煎餅。
同樣是寡王的系統給我出主意，那簡單，你先每天給他送早飯，吸引他的注意。
於是我熟練地攤了一套煎餅果子，自信滿滿就往男主班級走。
系統攔住我：「大傻春你瘋啦，你看看人家給男主送的什麼。」
說罷他調出照片往我眼前一貼。
什麼親手做的小兔子草莓蛋糕啦，花裏胡哨形狀的巧克力啦，甚至還有精心做成愛心形狀的牛排意麪。
和我ṱŭₙ的一套油煙味肆意的煎餅果子格格不入。
我低頭思索了一番。
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是要送西餐。
三明治也是西餐。
但對着視頻教學做完後，我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總覺得單調寡淡了點。
一片生菜葉、一片火腿、一片西紅柿。
這能喫飽嗎？
有錢人真裝。
我來真實一下。
於是我把做煎餅果子的料煎好後往裏加。
香噴噴的雞排、鮮嫩誘人的裏脊、滋滋冒油的培根、沒人能拒絕的王中王……
最後來一包我最愛的衛龍辣條。
相信我，沒人能拒絕。
一口咬下去，好喫到旁邊死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最後我把鼓鼓囊囊、用料十足的「三明治」小心翼翼放進「李氏煎餅果子」的紙袋裏，找塑料袋一兜。
系統見到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很難評，但祝你好運。」

-3-
難評什麼難評。
明明很成功好嗎。
晚上偷偷潛入男主江卓教室時，桌肚裏的三明治已經不見了。
反而多了一個乾乾淨淨、一片菜葉子都不剩的「李氏煎餅果子」紙袋。
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桌肚一角。
看來很合男主的胃口嘛。
連包裝紙都不捨得扔。
我信心倍增。
第二天的早飯變本加厲。
往兩片面包裏多塞了幾塊炸雞。
當然喫噎了要喝水啊，我又偷偷從我媽要送禮的奶箱底部掏出一瓶安慕希。
一週後。
男主桌肚裏的紙袋越疊越多。
甚至連安慕希酸奶瓶都被拆開洗乾淨放在了一起。
這算是收藏吧？
ṭú₃我的心按捺不住雀躍起來。
看來男主已經愛上我的三明治，甚至愛屋及烏愛上我了。
每天焦急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誰放的，好向美麗善良的她表白。
西方有灰姑娘的水晶鞋，今東方有我李小綿的煎餅果子牌三明治。
於是第二天早上。
我故意送晚了一點。
男主教室裏果然有人。
一個身形過分清瘦的少年，戴着黑色鴨舌帽，正低頭打掃衛生。
不是男主。
男主沒那麼高。
那也沒關係。
只要有人看到，成爲目擊者，絕對會告訴男主這個「美麗善良的」煎餅果子姑娘到底是誰。
於是我故意當着他的面，裝作害羞地把袋子放進江卓桌子裏。
甚至防止他不認識我，手指悄悄勾住口袋裏的校園卡往地上一丟。
然後看也不看地扭頭就跑。
結果還沒跑兩步。
身後忽地掠過一陣很輕的風。
下一秒，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很燙的溫度，從掌心灼灼傳來。
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回頭。
終於看清帽檐下的臉。
皮膚白得近乎病態。
劉海也長得跟三個月沒剪似的，低頭時雜亂地擋住了眼睛，只能看見一條清瘦的下顎線。
顯得整個人陰鬱又怪異。
少年卻像是意識到什麼，很快觸電般放開我的手。
垂下眸，躲開我的視線，聲音很輕很輕：「同……同學，你的卡掉了。」
我心裏暗罵一聲蠢蛋，卻還是笑着接過卡：「謝謝你啊。」
少年見我朝他笑，愣了一下：「不，不客氣。」
說罷他低下頭，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最終像是鼓起勇氣：「那個，你……」
然而再抬頭時。
眼前早沒了我的身影。
只有地上靜靜躺着一張「煎餅果子牌灰姑娘」的校園卡。

-4-
我氣喘吁吁地跑回班級。
你說這死孩子。
差點壞了我的大計。
等等。
光顧着給男主送飯了，自己早飯還沒喫呢。
剛要出教室。
忽地眼前飄過一行字。
「ber 女配你送了那麼久早飯就沒發現放錯了？」
誰？
誰是女配？
我不是女主嗎？
還有放錯了？什麼放錯了？
不是等等，這行字哪來的？
還沒等我想明白，更多彈幕蜂擁而至。
「笑死，女配放了一個星期都沒發現放錯了。」
「那是反派的桌子啊！」
「不過你們發現沒有，自從女配送錯早餐，家境貧窮喫不起飯、瘦得跟麻桿兒似的反派竟然變胖了一點點。」
「那可不嘛，人女配把三明治當驢使，啥菜肉都往裏加，就差把自己塞裏了。」
「哈哈，直接一頓頂一天。」
「唉，就是這反派有點可憐，還以爲女配真喜歡自己呢，結果人家只是放錯了。」
我出教室的腳步一頓。
下意識抬起頭。
就見不遠處的走廊。
那個陰鬱清瘦的少年，懷裏抱着煎餅果子和安慕希，正眼睛亮亮地看向我。

-5-
「哈哈，看反派這不爭氣的樣子，估計腦袋裏已經自動播放婚禮進行曲了。」
「反派：她好喜歡我，每天悄悄給我送喫的，我想我也已經開始喜歡她了。」
「聽說這個反派人設也很帶感的，是那種陰溼偏執男鬼，只要認定一個人，至死都會抓住不放的。」
「看他的眼神，估計已經覺得女配是他的了。」
「哈哈女配你丸辣，我們反派就是這樣子的，誰給他一點好處，他就會像男鬼一樣緊緊纏上你。」
彈幕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我卻在原地瑟瑟發抖。
壞大事兒了。
怎麼不僅沒勾引到男主，還招惹了反派！
之前聽系統提過這個反派陸斂星以後作惡多端，下場悲慘。
要是被他纏上，我小命還要不要了？
不行不行不行。
得趕緊斬斷這段孽緣。
我趕緊扭頭躲進教室。
幸好快到早自習的時間了，教室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我鬆了口氣，料他也不敢貿然追上來。
正低頭準備早讀。
忽地門口一陣喧譁。
「誒這不是 10 班那個掃把星嗎？」
「他怎麼來了？」
「別靠近他，你看他那個樣，陰鬱得跟個下水道老鼠似的，好嚇人啊。」
「他來我們班找人？」
「得了吧，他這樣的還有朋友？」
「就是，聽說誰靠近他誰倒黴一天。」
「他怎麼站門口不動了？」
「等誰呢。」
「趕緊走啊。」
有幾個男生推搡了他幾下。
陸斂星沒動。
仍抱着三明治和酸奶安安靜靜站在後門。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背影。
一眨不眨。
彷彿要把我的背盯出個窟窿來。
後門的男生覺得晦氣，當着他面把門關上了。
陸斂星沒有說什麼，一聲不吭地往前走到窗戶邊，繼續從玻璃裏盯着我。
窗戶邊的人：「……」
於是窗簾又被拉上了。
雖然我坐在位子上沒有回頭，卻仍如芒在背。
眼前還不停滾動彈幕。
「反派：看不見老婆了，嗚嗚。」
「反派：老婆不願見我也沒關係我也不是很傷心真的也不是很傷心只要老婆以後願意對我好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嗚嗚嗚不行老婆嗚嗚老婆求你看我一眼……」
我直接裝作看不到。
抹了一把汗，繼續寫作業。
幸好他可能也覺得不好意思，後面幾節課沒再找過來。
但上廁所是必須經過他們班門口的。
憋了兩節課，終於我沒忍住。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過去。
回來的時候，卻沒忍住往他們教室後門瞥了一眼。
結果一眼就看見了熟悉的瘦高身影。
卻沒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不知道爲什麼，正站在垃圾桶邊，呆呆地盯着裏面看了一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地伸手要掏垃圾。
我：「！」
正疑惑時，彈幕適時湧現。
「可憐的反派，女配給他的三明治被人丟到垃圾桶了。」
「唉，本來就沒錢買飯，一天都指着這一頓呢。」
「他也是捨不得喫，找外套包好了放在桌肚裏，誰知被那幾個看不慣他的男的發現了。」
「人怎麼能壞成這樣。」
「唉，反派不都是這樣的嗎？從小受盡欺凌，歷經坎坷，最後對這個世界不再抱有期待和愛，平等地憎恨所有人。」」
「人在低谷的時候，連一根稻草都能壓垮他，更何況自己喜歡的人送的飯被人丟進垃圾桶。」
「那以反派這睚眥必報的性格，能這麼平靜地就忍過去嗎？」
「那必然不能啊！預告一下，今晚陸斂星就會在小巷子裏堵住這幾個人狠揍一頓，然後被退學，開始他的反派人生。」
「啊？不是吧，聽說他成績還挺好的呢，要是不發生這些事絕對能上個 985，前途輝煌燦爛，而不Ṱū́₅是以後混黑道，在雨裏頂着滿身傷口和人拼命啊。」
「沒辦法，這就是他的命。」
彈幕看得我一肚子火。
什麼命不命的。
他現在只是想喫飽飯而已，這麼簡單的願望。
爲什麼要拿前程來換呢？
氣得我連之前說的要遠離他都忘了。
悶頭一言不發走進教室，一把拽住陸斂星將要伸進垃圾桶的胳膊。
在看熱鬧的幾個男生瞪大的眼睛裏。
扯着人就往外走。
陸斂星本來被人拉住，下意識就想甩開。
回頭發現是我。
立馬低下頭乖乖跟在我身後。
瘦高的個子被我拽得踉踉蹌蹌，也一聲不吭。
被刻意壓低的帽檐下，漆黑的眼珠盯着我拉住他的手，慢慢蕩起波瀾。
彈幕也沸騰起來。
「女配要幹嘛！」
「不管了女配怎麼這麼帥！」
「反派這回真的要愛死了。」
「老婆小弟膜拜膜拜你~」
直到走到老師辦公室門口。
我才反應過來，陸斂星被我拉扯的姿勢彆扭又不舒服，於是連忙鬆開他的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道完歉我又忍不住數落他：「明明不舒服，爲什麼不說呢？」
陸斂星垂着眸不說話，右手卻悄悄自以爲不引人注意地抬起，摸了摸剛纔被我攥住的左手腕。
下一秒。
我就看到他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不明顯的笑。
只一瞬，又恢復如初。
我：「……」
好吧。
咱倆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走。」
我帶陸斂星來到他班主任的位子上。
禮貌地解釋了一番剛纔在教室發生的事。
最後假裝心有餘悸地捂住胸口：「我也是路過，偶然看見的，你說我偶然都能看見，說明這只是冰山一角，平時不知道他被人欺負成什麼樣了呢。」
「陸斂星成績那麼好，上次還考了全校第二，以後可是要考清北的苗子啊。」
本來對前面的告狀有些態度不明的中年男人一聽到這話瞬間坐直了身體。
前面小打小鬧看起來沒啥大事，但考清北他可是有大大的獎金拿的啊。
班主任立馬清醒過來，表示對這件事很重視，將去調監控徹查，讓我們放心。
「反派嘴角壓都壓不住了。」
「在他眼裏，老婆簡直在閃閃發光。」
「不多說了，老婆小弟膜拜膜拜你。」
看到彈幕。
我才恢復理智。
走出辦公室。
兩人面對面站着，有點尷尬。
「那個，被人欺負你就要說出來嘛，最好就是告訴老師，你成績那麼好，他不會不管你的，也不要用其他害人還害己的方法，對不對？」
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
只知道垂眸盯着我看。
黑色的眸子裏藏着我看不透的情緒，眼神溼漉漉的。
彈幕：
「反派：老婆小嘴叭叭地說啥呢，想親。」
「女配你丸辣，你徹底甩不掉反派啦！」
我下意識抬頭和陸斂星四目相對。
果然。
他的眸光正緩緩下移，直到落在我的嘴脣上，不動了。
我嚇得心臟都彷彿停了一瞬。
「啊那個我作業還沒寫完，我、我先走了。」
逃命一樣飛回班級。
砰砰直跳的心臟聲中，我給了自己一巴掌。
就幫這一次。
剛剛絕對是正義使者夏圓圓上線了。
現在該下線迴歸正軌了。
以後儘量保持距離就行。
不會被纏上的。
我默默安慰自己。
等等。
那……明天的早飯還送嗎？
首先肯定要給男主江卓送的。
那陸斂星呢？
如果還送的話，他會不會在誤會里越陷越深？
可是不送的話……
他家境貧窮，週末節假日掙的錢全用在學費書費上了，喫飯的錢寥寥無幾。
幾乎每天一個饅頭一袋榨菜就解決了。
能長這麼高看來還是有點反派光環作祟。
畢竟以後的黑道大哥絕對要從身高氣勢上壓倒衆人啊。
可一個饅頭對於每天學得頭昏眼花還要打工的他來說，肯定是不夠的啊。
他現在絕對已經營養不良了。
要不，以後給，但是少給點。
一天比一天給得少，讓他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反正馬上快高考了。
很快我們就會分道揚鑣，再也不見。
先讓他誤會着。
不然他要是知道我不是暗戀他，而誤會我可憐他給他喫的就不好了。
他肯定不會接受。
說不定還會把我列在以後的黑道暗鯊名單裏。
就送送早餐而已，其他的絕對不會多做！
下定決心後。
我鬆了一口氣。
至於女配和女主的事兒，我問了下系統。
他說他之前找的代班搞錯了。
我確實是女配。
但也算是男主江卓少年時代的白月光，追到男主談個戀愛然後無情分手，男主失魂落魄被女主救贖，走完這一段劇情後，就會拿到相應報酬。
很簡單的事。
又有錢，又有帥哥可以談。
何樂而不爲呢？

-6-
第二天爲了不碰到陸斂星。
我起了個大早。
躡手躡腳走進男主教室。
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窗邊。
應該是周圍沒人的緣故，陸斂星沒戴帽子，正安靜地低着腦袋，寬大的校服勾勒出細瘦的肩胛。
修長分明的手指輕握着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長髮下露出的側臉白皙精緻，在陰暗的教室裏似乎泛着光。
像是察覺到我，他動作很快地拿起帽子戴上。
然後抬頭，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像是……終於等到主人的小狗。
我身體僵了一瞬。
他在的話，我怎麼給江卓送早餐啊。
剛要退後一步。
陸斂星眼睛裏的光瞬間暗淡下來。
我：「！」
好吧好吧。
我硬着頭皮走進去。
先是頂着沉沉的目光把三明治遞過去。
然後很快轉身，同手同腳地走到男主江卓桌前。
心裏開始敲小鼓。
放，還是不放？
畢竟追人計劃都耽擱那麼久了。
哎，沒事噠沒事噠。
我咬了咬牙，直接抬手把第二份三明治往男主桌肚子裏一扔。
手腕卻又被人緊緊握住。
抬頭。
對上陸斂星有些不解，茫然的目光。
「爲什麼，要給ṭŭ̀⁰他？」
「那是江卓的桌子啊。」
我當然知道那是江卓的桌子。
我給的就是他啊。
你大爺的。
怎麼還委屈起來了。
我乾笑兩聲：「哈哈今天多做了一份，選了個幸運兒隨機給一下。」
剛解釋完我又反應過來。
不行。
這麼說明天我怎麼給？
萬一這小子還在怎麼辦？
我立馬又改口道：「哎呀，我做的煎餅果子好喫到班裏的同學都知道了啊，是江卓讓我給他帶的，他給錢了。」
陸斂星皺起眉，像是在細細思索：「真的？」
「真的。」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餓了嗎？快去喫吧。哦，還有，你們班主任調查結果出來了嗎？」
陸斂星很快被我打斷了思路：「出來了，他們和我道歉了，謝謝你。」
「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我迫不及待要走。
忽然一抹紅色出現在我眼前。
我愣了一瞬。
發現是一朵被精心包裝好的玫瑰。
濃豔的、新鮮的，還帶着露水，開得正好。
「送給你，還有，謝謝你。」
陸斂星遞過來，目光灼灼。
動作神色毫無羞澀，似乎覺得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我卻心神大亂。
不是。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
彈幕也適時地來添如亂。
「這麼小就知道送玫瑰了啊。」
「反派已經愛得不行了吧。」
「快收了吧女配，反派給花店免費幹了一晚上活兒換來的，還選的最貴的品種，從人家都包裝好的花束裏扯下來的，非說這支是全店最新鮮最好看的，把人老闆臉都氣綠了。」
幹了一晚上活兒。
一分錢沒要。
就爲了給我換一朵玫瑰？
我怔怔地看着那朵陸斂星認爲的「全店最新鮮最好看」的花。
心臟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過。

-7-
最後我還是接過來了。
下課時我正對着玫瑰花發呆。
忽地，後門有人喊我：「夏圓圓，有人找你！」
那人聲音有些不確定，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我看到了門口站着的陸斂星。
我沒理會周圍人異樣的眼神。
徑直走過去：「怎麼了？」
陸斂星很快拉開校服拉鍊，從裏面掏出一個塑料袋，放進我手裏。
眼睛裏帶着笑意，似乎是做了什麼很值得誇讚的事，得意又期待地看着我：「我問過了，他沒給你錢，煎餅果子，還你。」
我有些茫然：「問誰？」
陸斂星堅定道：「江卓。」
聽懂的那一刻我幾乎兩眼一黑。
「還是熱的呢，我放懷裏的。」
陸斂星讓我摸摸袋子。
語氣是藏不住的得意。
大哥！
你都幹了什麼？
你到底在得意什麼啊？
還真去問了你還。
我真服了。
徹底服了。
內心大吼大叫大罵一頓後。
我面帶微笑，咬牙切齒：「謝謝你啊，陸同學，幹得漂亮。」
得到誇獎的陸同學更得意了，要是有尾巴他估計得翹到天上。
「沒關係。」
他語氣認真地提醒我：「下次一定要提前收好錢。」
再聊下去我是真的要暈了。
看來得換個法子追江卓了。
但是。
明目張膽的方法是肯定不能用的，萬一被陸斂星發現那不是死定了。

-8-
於是我託同學悄悄給江卓送情書。
送了快十封。
要把我畢生的文學修養都耗盡了。
江卓終於答應和我在放學後見面。
教室裏的男主江卓剛一個字一個字讀完第十封情書。
信紙後，他的嘴角微微上翹，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
而後把情書一張張仔細地摺疊好放進書包的小夾層。
有男生眼尖看到了，追過來大喊：「誒江哥，那是什麼？你不是從來都不收情書的嗎？」
旁邊有同學聽到了，揶揄道：「你懂什麼，自己心上人送的那肯定要收啊，還寫了十封呢。」
江卓誰都沒理會。
問前桌的女同學借了一枚鏡子。
對着那枚都沒巴掌大的鏡片開始艱難地整理頭髮。
作業早就寫完了。
剩下的時間有些許難熬。
不過等待的時間是最甜蜜的。
放學鈴打響的第一秒。
江卓噌地從位子上站起來，就往教室外走。
然而他在後門等了將近五個小時。
夏圓圓始終沒有出現。

-9-
放學前最後一節課。
我本來等着放學鈴打響就去赴約。
誰知彈幕說今天陸斂星發燒了，爲了給我帶花還堅決強撐着來上學。
下午實在沒撐住請了假回家休息。
但巧合的是。
陸斂星他那喜歡喝酒打人的爹今天會回來。
正好陸斂星發燒沒力氣反抗，被打得半死，倒在地上沒人管。
更加深了他的恨意和絕望。
第二天身體好了一些再被打的時候，拿起枕頭下藏好的刀毫不猶豫捅了他爹。
卻沒捅死。
被他爹弄去監獄待了一段時間。
也剛好錯過高考。
看到彈幕的劇情時，我幾乎要跳起來。
是的。
正義感爆棚的夏圓圓又不受控制地上線了。
也沒等放學鈴。
筆一扔就跑去找陸斂星。
幸好在半路找到了他。
「陸斂星！」
我氣喘吁吁地喊住那道虛弱得幾乎搖搖晃晃的身影。
少年背影僵了一瞬。
似乎不敢置信。
然而下一秒，他又邁開步子緩慢地往前走。
彈幕跳出來。
「哈哈哈反派以爲自己發燒發糊塗了吧，竟然幻聽到了老婆的聲音。」
「反派：肯定是我想多了，老婆在上課，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我恨鐵不成鋼地又喊了一聲。
「陸斂星！」
這回他聽清楚了，猛地轉過身。
帽檐下的眼睛水洗過一般，黑得發亮。
我跑過去，叉着腰喘了幾口氣。
才抬起頭。
「哈哈，那個聽同學說你生病了，ṭű̂⁼家裏沒人照顧，要不，去我家咋樣？」
說完我覺得可能太突兀，加了一句。
「哦剛好我媽知道你喜歡喫我做的煎餅果子，她又發明了好幾種口味想邀請你試一下。」
「可以嗎？」
眼前人卻彷彿呆住似的，一動不動。
我有些緊張地拉住陸斂星的衣袖。
「走吧，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彈幕在我眼前飄過。
「哈哈反派宕機了，彷彿被大獎兜頭砸中，每一個字都能聽懂，怎麼加一起聽不懂了呢？」
「真的是老婆在說話嗎？」
「老婆真的要邀請他去家裏嗎？」
「得了，估計在反派的耳朵裏是女配要邀請他回去見家長了。」
半晌。
陸斂星呆滯的眸子終於緩緩滑動，落在我的臉上。
「好。」
他說。

-10-
「媽，我回來了！」
好在我媽很給面子。
一把接過搖搖欲墜的少年。
「誒，怎麼燒成這樣了？你這孩子，溫度都這麼高了還去上學？不知道身體重要嗎？」
她把陸斂星先放在沙發上，一邊絮絮叨叨整理客房、鋪牀，一邊指揮我去倒水找藥。
十分鐘後，清瘦的少年被安置在蓬鬆柔軟的被窩裏，裹得像個毛毛蟲。
她聽我說過陸斂星的身世，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這兩天，就住阿姨這兒！」
她豪氣沖天地拍拍胸口。
「阿姨給你做好喫的！」
陸斂星被裹得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看着繫着圍裙，和我一起手忙腳亂衝藥的媽媽。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眨。
喫完藥後，他剛要重新躺下。
就聽外面傳來關門聲。
「圓圓啊，看爸給你帶什麼好喫的了？」
是我爸回來了。
「誒怎麼一個人都不在，去哪裏了？是不是跟我玩捉迷藏呢？圓圓？老婆！」
沒聽見人回他。
他繼續委屈地嚎叫，像只被人丟棄的哈士奇：「老婆？圓圓？啊啊啊啊啊！」
我媽受不了了，碗一放：「喊什麼呢？在這裏！」
我爸噘着嘴進來：「爲什麼不回我？我生氣了，要一個親親才能哄好。」
剛走進來。
他就和牀上坐着的少年四目相對。
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丸辣。
忘了和我爸說了。
這麼明目張膽帶一個陌生少年回家，他不會給趕出去吧？
幾秒後。
在緊張的氛圍裏……
我爸張嘴了，他伸手一指。
「怎麼能給男孩子蓋粉色的被子呢？」
我媽：「……」
我：「……」
陸斂星：「^-^」
忘了我爸腦子也不太正常了。
最後變成我爸我媽夫妻兩個人抱頭一起心疼地看着陸斂星：「這麼好一孩子，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晚上睡覺前我總覺得忘了什麼事兒。
睡到一ṭū́ₑ半。
我猛地坐起來。
「丸辣，忘記找江卓了！」

-11-
第二天一早，因爲陸斂星生病還沒完全好，我媽不讓他來上學。
我直接去男主班級門口等他。
忐忑不安地轉了好幾圈後。
江卓才從裏面出來。
不愧是男主。
小小年紀就帥得這麼深入人心。
身高腿長地走出來時，還以爲是哪個少年男團偶像。
我滿心愧疚。
等他一走出來，就鞠躬拼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昨天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肩膀卻被人摁住，扶了起來。
我下意識抬頭。
撞進江卓溫和帶笑的眼睛裏。
「沒關係。」
「我昨天也沒等很久，你肯定也是有事情，是不是？」
蛙趣。
這麼善解人意的嗎？
我更愧疚了，雙手合十，十分虔誠。
「今天，今天可以嗎？」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求求你啦。」
江卓微笑：「好啊。」

-12-
腳尖踢着石子。
和江卓一路說說笑笑來到奶茶店門口。
「我請你喝奶茶吧。」
我晃着手機要進店，卻被攔住。
「怎麼能讓女孩子請呢？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坐下來的時候。
我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男主竟然性格這麼好，脾氣也好，和他聊天的時候也很舒服親近，完全不會有那種高冷的架子。
看來這次穩啦。
先每天這樣走走聯絡聯絡感情，等高考結束表個白。
我倆成績差不多，應該可以在一所大學吧。
正胡思亂想着。
江卓端着兩杯奶茶出來了。
「走吧。」
他把吸管插好遞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甜度和小料加得正和我的口味。
十字路口處要分別時。
忽然書包帶子被人拽住。
「等等。」
江卓繞到我背後。
「你書包最後一個包的拉鍊怎麼沒拉呀？」
「啊，真的嗎？」
我扭頭看不到，只能拜託他。
「那麻煩你啦。」
清脆的拉鍊聲響起，江卓重新和我並排：「好啦，那明天見啦。」
笑着和他揮揮手後。
我轉過身。
忽地發現不遠處的樹下。
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淡漠的側臉線條陰鬱又冷沉。
正直勾勾盯着我和江卓。
陸斂星？
他不是生病了嗎？
我媽怎麼放他出來的？
我皺眉小跑過去。
「陸斂星，你病還沒好，怎麼就出來了？」
陸斂星望向遠處的目光緩緩收回，重新溫和地落在我臉上：「來接你。」
不用說，肯定是趁我媽去擺攤偷跑出來的。
忽地，我發現了哪裏不太對勁。
我重新看向陸斂星帽檐下的臉。
「你……剪頭髮了？」
陸斂星聞言忙避開我的目光，把帽子壓得更低：「嗯，你媽媽幫我剪的。」
我伸手扯他的帽子：「別遮呀，多好看啊。」
不得不說。
這個反派還是有點東西的。
前面遮住臉的長劉海一剪，露出整張精緻白皙的臉和鋒銳的眉眼。
簡直比男主還帥！
「帽子要不要摘了呢？」
我好心地勸他。
「真的很帥啊。」
陸斂星：「真的嗎？」
「真的啊。」
我點頭。
話音剛落，他毫不猶豫摘下帽子。
似乎是要讓我看得更清楚一點，他微微俯身靠近我，似乎要展示給我看。
一張帥臉也在眼前越放越大。
瞬間我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呼吸都要停滯。
回過神時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額好了能看清了，很帥啊很帥。」
陸斂星似乎滿意了，直起身體，順手把帽子往垃圾桶裏一扔。
「就就就不要了嗎？」
我瞪大眼睛。
「嗯。」陸斂星點頭，「要是留着的話，我還是會忍不住戴。」
我：「？」
怎麼覺得哪裏這麼奇怪呢。
以後偶爾戴戴也很好啊。
沒再多想，因爲陸斂星似乎還是很虛弱，走路時身體沒忍住向旁邊歪。
於是我伸手攬了他一下：「不要往那邊，往我這邊吧，萬一倒了也可以倒在我身上。」
陸斂星立馬聽話地往我這邊靠：「好。」
我沒看見頭上的彈幕。
「詭計多端的反派……」
「剛剛還暴走三里地呢，一遇到老婆就變柔弱了。」

-13-
本來打算好的和江卓放學後散步也沒實現。
因爲從那天后。
陸斂星幾乎每天都送我回家。
我只能寫紙條和江卓道歉。
江卓很好說話，約定高考後再說。
時間幾乎轉瞬即逝。
最後一道考試鈴打響時。
我停下筆。
轉頭看向窗外時。
發現陸斂星早就等在門口。
少年烏眉長睫, 笑起來時眼睛裏彷彿盛滿了碎星, 微微閃爍。
啊。
我們反派平安順利度過了高考。
或許未來, 他也能像男主一樣有一個輝煌燦爛的人生啦。

-14-
晚上一起喫飯時。
兩人第一次喝了點酒。
風一吹過來, 有點冷。
剛縮了縮肩膀, 陸斂星就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
披完衣服也不走。
反而蹲下來, 靠在我的腿邊。
我以爲他喝醉了, 忙去拉他。
結果剛一碰上去，陸斂星的兩隻手就緊緊纏上我的, 幾乎享受般把臉埋進去輕輕蹭蹭。
彈幕悠悠飄過：
「好像一隻終於找到家的流浪狗。」
「反派：頂級過肺。」
「反派：老婆手好香，要是能給我一巴掌就更好了。」
我只覺得溫溫熱熱有點癢, 推了推他。
「鬆手好不好？」
陸斂星搖了搖頭。
「不要，鬆開你就會不見的。」
「不要趕我走，我會乖乖的。」
「我很乖。」
「求求你了。」
每說一個字, 手心都會奇怪地更癢一點。
直到最後他輕聲叫我名字：「圓圓。」
就連心臟也開始泛起癢意。

-15-
扶着陸斂星迴家的路上。
迎面遇上了江卓。
Ṭű⁽此刻陸斂星像個沒有骨頭的貓科動物，大半個身體依賴地半掛在我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間, 有些尷尬。
我開口剛想解釋他喝醉了。
就聽江卓笑了一聲。
「爲什麼我不是第一個呢？」
「什麼？」
我上前一步想聽清楚。
卻被人攔腰抱住。
「圓圓。」
陸斂星把頭埋進我的頸肩蹭ƭű⁵了蹭。
我更尷尬了。
揪住他的頭髮想把他腦袋扯起來, 卻怎麼都揪不動，就跟長在我脖子裏似的。
「爲什麼, 考完後第一個找的不是我呢？」
像是完全沒看到陸斂星的動作, 江卓脣角勾起一抹笑, 眼裏卻滿是無奈和不甘。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些心慌地低下頭：「對不起……」
「沒關係。」
江卓輕嘆一口氣, 彷彿很輕易就能原諒一切。
「如果, 我現在答應你, 和你在一起，還來得及嗎？」
「夏圓圓。」
昏黃的路燈下，他垂眸溫柔地看着我。
「我也喜歡你。」
「和我在一起吧。」
不知道爲什麼。
他把那個「也」字咬得很重。
彷彿只要他答應了, 我們就是兩廂情願，就是情投意合。
我的心臟驀地一沉。
幾乎是同時。
腰上纏着的胳膊猛地一收緊。
心跳彷彿徹底失序。
系統同時出現在我腦袋裏。
「答應他呀，答應他, 你們談個戀愛走完劇情, 就能獲得一大筆報酬啦。」
嗯。
幾乎沒人能拒絕的誘惑呢。
可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爲身上掛着的人快碎了。
似乎急需一個安慰的抱抱。
所以。
我只能開口：「對不起, 江卓。」

-16-
回家的路上。
系統氣急敗壞：「那麼大筆錢都放你手裏了, 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這個反派有什麼好的？每天又爭又搶的，綠茶得跟什麼似的。」
「是, 你是改變了他的命運，但以後呢？」
「他以後會不會……」
我打斷他。
「爲什麼要想那麼多呢？」
「明天也許永遠會出現意外, 所以, 珍惜當下就好啦。」
系統：「那他每天這樣像膠水一樣黏在你身邊，早晚他會拖死你。」
我不解。
「可是, 他只是想要一點愛而已。」
「恰好，我也有，也恰好，可以給。」

-17-
不久後, 陸斂星搬離了那個永遠充滿酒味和糟糕回憶的家。
在大學旁租了個房子。
憑藉天才大腦進入一家遊戲公司實習。
畢業後的第二年。
他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
系統最後一次回來視察時「其實他就是想來看我做錯選擇後自食其果的慘樣」。
卻看到我倆在別墅十平米的大牀上滾成一團。
系統：「……」
當晚。
陸斂星饜足地抱着我的腰，哼哼唧唧像只小狗「老婆，我想喫煎餅果子牌三明治了……」
我渾身無力地被他抱在懷裏：「以後你都別想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