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畫心

太子選妃,我奉命爲世家小姐們畫像。
每到一處,總會有小姐塞來銀票並且叮囑我「多按太子的喜好畫。」
我連連點頭,露出專業微笑「您就放心吧。」
東宮裏面,太子望着畫像羞紅了臉「怎麼都……這麼大?」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1-
費了我半個月心力的畫像被東宮侍衛紅着臉退了回來,「小蔡大人,這畫像殿下讓您再潤色潤色。」
我皺了皺眉:「周侍衛,這畫像我都是照着原樣一分不差地畫出來的,殿下還有什麼不滿的?」
周侍衛欲言又止,最後只捏了捏腰帶囁嚅道:「大約,大約是殿下覺得有些繁瑣。」
我沉思,寫實派不喜歡,難道太子鍾愛別的風格?
想到此,我拿起桌上西洋上貢的插畫大全認真研究。
恍然大悟。
太子原來是想看這樣的。
又耗費了半個月的時間,這一次我親自捧着做好的畫像給太子送了過去。
周侍衛恰巧在門口輪值,見到是我親切地笑:「小蔡大人,可是爲殿下送改好的畫像?」
我點點頭,這半個月我都在改進新的畫法,只爲了今天讓太子眼前一亮。
周侍衛迫不及待地向太子通報:「殿下,小蔡大人送來了新改的畫像。」
太子慢悠悠地品茶,驕矜地應了一聲。

-2-
畫像徐徐展開。
太子噴了。
侍衛暈了。
我笑了。
望着太子殿下是看了又看,想來他滿意得不得了。
「銀,銀……」
太子瞪大眼睛,說話顫顫巍巍。
我狗腿地湊上前迎合「殿下噴出的這雪山銀針果然十分清香,不是凡品。」
「銀當!太銀當了!」
太子哆嗦着嘴角。
剛醒過來的周侍衛流着鼻血將畫卷收起來,接着連忙跑出去。
我正色道「殿下,這不是銀當,用我們畫師界的行Ṱŭ̀ₗ話,叫藝術。」
「別跟孤狡辯!你,你一個閨閣女兒,畫的畫像不是像上次那樣誇張,就是和這次一樣露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太子看着我,一臉恨鐵不成鋼。
人在屋檐下,我立刻低下頭「殿下說的是,那殿下想看什麼樣的?」
「穿好衣服,面容清楚,還有那些人原本什麼身段便是什麼身段,像你畫像中的那樣,本殿下從來還沒見……」
站得久了,我扭了扭腰。
太子臉上赫然一片緋色,接着將頭扭向一邊:「回到如意館裏,你好好反省,再將這畫像給孤送來。」
「爲防你又作妖,先畫一幅你的自畫像來讓孤把關。」
太子走到我面前,忽然貼近我耳邊:「蔡卿卿,你也不想這樣的畫像被蔡大人看到吧。」
我打了個寒戰。

-3-
我的爺爺是三朝太傅,德高望重,人稱老蔡大人。
我的父親是兩朝元老,爲國征戰,人稱中蔡將軍。
我的哥哥是當朝新貴,嘴碎能說,人稱蔡蔡大人。
而我?我是黃金右臉,宮廷畫手,非禪宗弟子,街溜子,二世祖,從小攆雞逗狗,長大後追求藝術的小蔡大人。
整個家裏,我最怕的就是我哥。
我哥之嘴碎,唸叨起來連唐僧聽了都要喊「師傅,別唸了!」
如果讓他知道我畫這幅畫作,怕是要把我腦殼念炸。
望着一臉得意的太子,我小聲嘟囔「真是不懂藝術。」
太子沒有聽清,歪着頭問「蔡卿卿,你又在嘀咕孤的什麼壞話?」
我淺淺一笑,向太子比了個心「呵呵,臣是在說,殿下您折騰臣,可真是,踢到棉花啦~」
於是,我回到如意館繼續鑽研畫技,整日對着鏡子畫自己的畫像。
就在我糾結是用丹青成畫要不要加些西洋風格時,哥哥來到我的畫房告訴我父親打贏了邊疆戰役,從邊疆班師回朝。
我鋪開顏料高興道:「好事啊,父親便可回家養老,不用打仗了。」
「父親還帶來了番邦使臣,番邦小公主也一起來到咱們姜國,」哥哥欲言又止,「卿卿,你明白了嗎?」
我擺擺手:「明白了,咱家今年過年能喫上葡萄乾。」
哥哥臉上一黑:「要不你再想想呢。」
想到番邦小公主,我「哎ẗū⁰呀」一聲,「不會是,我要有娘了吧?」舌頭頂了頂腮,「爹爹孤寡了一輩子,既當爹又當娘,他想找個伴,應該的。」
哥哥臉上更黑了:「蔡卿卿,你真是餓了,什麼飯你都想喫!」
哥哥錘了錘我的頭:「聯姻,你懂不懂!沈南昭要聯姻了!」
我「哦」了一聲,半晌,抬起頭,有些恍惚地望向哥哥:「哥,太子叫什麼來着?」

-4-
沈南昭帶着赫赫來找我時,我正在爲小九接生。
小九是沈南昭在我及笄那年送的禮物,烏雲踏雪,平時總是懶懶散散的。
這次小九一共生了四隻崽,四隻崽毛色的出墨量由多到少,到了第四隻時,已是一片雪白。
小九護崽,我給她鋪好了墊Ťùₚ子纔出來見人。
走到堂前,我正好看見一襲紅裙的赫赫,她的裙襬飛揚,小麥色的臉上綴了些雀斑,兩雙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宛若林間小鹿。
不愧是邊疆第一美人。
想畫。
「你就是蔡卿卿?」
赫赫仰着下巴,眼神輕蔑。
我向兩人淺淺地見禮,應聲說是。
從我這個方向看去,赫赫的脣色紅潤,蓬勃的生命力比四周的草木更動人。
更想畫了。
沈南昭在一旁用手指戳了戳頭,擠眉弄眼地望向我。
以我和他多年打交道的經驗,他這一套的動作是在說「她腦子有點問題。」

堂堂一國太子,怎麼還罵人呢?
赫赫拿出一本書,手指快速地翻動,接着指尖按着書頁,一臉得意地念着書上的字「見到本公主,貽笑大方了吧!」

我這纔看清她拿的書的名稱《玩轉離國攻略》。
見我一臉好奇,赫赫努了努嘴「本公主專門花了五錠金子,找了你們離國最有學識的人爲本公主出的書,你們的風土人情,盡在本公主書裏。」
「別以爲本公主是來和親的,就嘲笑我文化低。嘲諷你們,對本公主來說簡直易如反掌,易如反掌!」
赫赫自信一笑。
我望着書本合上後的「蔡」,哦,是我哥,那就不奇怪了。
可憐的赫赫,她還不知道,我哥欺負她不識中原文化,不知道在這本書裏都寫了什麼東西。
ṱṻ⁶難怪沈南昭直接罵她,很難想象他們倆之前都聊了什麼。

-5-
沈南昭爲小九帶了有小半院子的禮品,光是牛羊就有十多隻。
「烏金硯ŧű₇,賞你。」
沈南昭把烏金硯遞過來時我正在磨墨,今天是小九的大日子,我觀摩了許久想把她生崽的樣子畫下來。
「九九成,稀罕貨!殿下大氣!」
我連忙接過來,滿眼發光。
烏金硯從料子到打磨再到最後的成型,前前後後要花掉一個老師傅最少三年的時間,且沈南昭給我的這塊烏金硯更是佳品裏的佳品,石質溫潤如玉,發墨細膩。
我書房裏的硯臺衆多,獨獨沒有這個,一來是因爲烏金硯價比千金,二來烏金硯技藝流傳甚少,要遇到一方合適的需要機緣。
我剛放好硯臺,小九聽到動靜便來到我的身下蹭來蹭去。
赫赫打量完四周,剛好看到小九,大約是沒怎麼見過貓,伸出一個手指便挑釁小九「大膽小貓,看到本公主還不退下。」
「別……」
「別用手指她……」
我剛要出聲阻止。
但,來不及了!
我和沈南昭眼睜睜看着小九開始弓着身子,豎起耳朵,歪歪扭扭地向赫赫竄過去。
「啊!這,這是什麼!」
赫赫聲音發顫「護駕,來人,快來人!」
小九聽到她的叫聲,嘴裏烏魯烏魯不停,赫赫的聲音給了小九鼓舞,她更癲了。
赫赫無處可躲,翻遍書裏也沒有這種應對情況,急得想要蹦起來。
小九反倒將身一扭,從她裙下跑出去了。
我拿出帕子給赫赫擦眼淚,安慰道「習慣了就好。我忘了告訴公主,小九還有個代號,叫神金。」
害怕歸害怕,赫赫還是向我預定了最白的貓崽。
她臨走前拽着我的手,「蔡卿卿,這一隻一定要驅完魔再交給本公主!」
我摸了摸鼻子,尬笑了一聲。

-6-
赫赫走了,房裏只剩我和沈南昭兩個人。
有些尷尬。
「殿下您喫了沒?」
「嗯。」
「殿下您喝了沒?」
「嗯。」
「殿下您拉了沒?」
「嗯……嗯?」
沈南昭目光錯愕,一時噎住。
我嘿嘿一笑,咱老蔡也是個貼心人,作爲臣子關心太子的喫喝拉撒怎樣都不過分吧?
「蔡卿卿。」
沈南昭單手支着下巴看我,目光中帶着些哀怨。
「孤馬上就要聯姻了,你就沒有什麼…想對孤說的?」
望着沈南昭扭捏作態的樣子。
我頓悟。
沉吟之後,我貼近他的耳邊,「殿下,《春宮圖》也是臣的拿手好戲,您是要含蓄朦朧式,還是大開大合式?」
沈南昭耳朵爆紅,修長的手瞬間捂住我的嘴。
「這這這,你你你,這這這……」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蔡卿卿,你腦子裝的都是什麼?」
他喟嘆一聲,泛着緋色的臉滾燙不已。
這個距離屬實太近,我們兩個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
「殿下,你……」
我向前湊近。
沈南昭眸色漸深,一向清貴的臉上盡是渴求的模樣。
我知道,他在渴求什麼。
我的手指宛若游魚滑進他的牙上,接着帶出一小塊綠色的菜葉。
「殿下,您牙縫裏,有菜。」
我輕聲說。
「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句話讓沈南昭腦子裏的一根絃斷掉了。
「哈哈,有菜。這都被你發現了!蔡卿卿,你是有功之臣!孤,孤要他媽的好好賞賜你,哈哈!」
沈南昭滿臉扭曲地指着我手裏的菜葉,動了動脣角,半晌憋出來一句「賞你做太子妃怎麼樣?」
「我知道,現在說,有些,咳,尷尬。」
「可是朝堂催我聯姻,我不願意。」
沈南昭換了稱呼,無聲拉近我們兩個的距離。
「番邦和親並非非我不可,但是,卿卿,我覺得我的心裏,是非你不可。」
沈南昭像只等待主人撫摸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帶着期待。
「我不同意。」
我面無表情,一口回絕。
「爲什麼?」
沈南昭眼裏亮晶晶的東西瞬間碎掉,他頹然地問我,語氣低落。
「殿下,太子妃的稱號就像華麗精緻的籠子,沒有自由,處處是束縛,我,不喜歡。」
「我心悅你,會對你好的,如果你嫁給我,我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讓你開心快樂。我可以起誓!」
沈南昭盯着我,目光熾熱,似乎把這世間一切都能灼透。
「殿下爲什麼不問問我,想要的是什麼?」
「你想要什麼?」
「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我拽了拽衣角,羞澀一笑,「我想成爲峨眉山的猴子,每日在樹上盪來盪去,想去哪就去哪,遇到讓我不爽的人,我就給他兩巴掌。」
「殿下,你能理解嗎?太子妃,是不可以在樹上盪來盪去的。」
沈南昭目光再次錯愕,二次噎住。
「你說的這個夢想有點超前,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末了,沈南昭乾巴巴地撇出這一句。
接着,沈南昭不死心地追問「蔡卿卿,你對我沒有一點點喜歡嗎?」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曾經在你家裏住了好段時間。我們還常常玩家家酒,你最愛做我的新娘。」
「你比我大兩歲,那時候會牽着我的手,穿一身粉色紗裙,總是對我淺淺一笑。」
沈南昭追憶往昔,試圖在我美麗的精神狀態下找出我和他之間的一絲絲情意。
我搖搖頭,指出一個問題「殿下說錯了一個點,那時我演的不是新娘,扮的是你的娘。」
我自幼喪母,沒有什麼母親的記憶,所以每次和沈南昭玩家家酒時都能沉浸式感受一下作爲母親的模樣。
我對此十分迷戀。
那時候沈南昭才五六歲,我讓他叫我孃親,他就真的一口一個脆生生的孃親,哄得我心花怒放,真的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看。
如今的沈南昭早褪去當年的稚氣,身姿偉岸,樣貌出衆。
想到往年舊事,一種母性天然的關愛湧上我的心頭,我望着沈南昭,帶着慈愛道:「這麼多年過去,殿下長高了不少。」
沈南昭徹底凌亂了,他今天只想爲自己求個新娘,可沒想到繞了半天,自己還掉了個輩。
太難了,怎麼這麼難?
翻遍了話本子和故事集,沒有一個是蔡卿卿這一款的,回宮之後的沈南昭躺在自己的牀榻上哀嚎。
他有什麼錯,他就是想討個媳婦。

-7-
赫赫鬼鬼祟祟地來找我。
上次我把那隻小白給她送過去,她很開心,並且答應我讓我給她作畫。
離畫像完工只有一會兒的工夫,赫赫在我旁邊啃着甘蔗。
赫赫「嚼嚼嚼」,望着我的畫作滿意點頭,接着「嚼嚼嚼」,開口問我「蔡卿卿,狗子能喝水嗎?」
狗子是她給小白起的名字,她說狗子這名一聽就像狗,結果別人倒是隻貓,必然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送給她小白的時候叮囑了許多,這個細節當時卻沒想到。
一直擔心她可能照顧小白有些困難,現在好了,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不用,她不愛喝。喝了水就活不了了。」
我望了她一眼,扭頭繼續上顏色。
「當真麼,那她會不會渴?」
「不打緊,勤換貓就行了。」
「那她渴了喝什麼?」
終於畫完了,我轉了轉有些酸澀的手腕,繼續胡言亂語「她得喝酒。梅子釀你知道嗎,就那個,可以使勁讓她喝。」
赫赫嚼完最後一口甘蔗,根本沒細想我方纔的話,急忙忙地向外面跑「糟了,你不早說!我今早還給她喂水了!」

-8-
赫赫從故鄉來時帶了許多風俗畫,她說這是她阿媽怕她想家專門爲她找來的。
我很喜歡。
赫赫送了我許多,她揚着得意的笑容:「你們這彈丸之地,沒見過這般有趣的畫作吧。」
這些畫作裏,最合我心的是一幅《鷹隼》,筆鋒犀利,野心飾於筆墨之中。
「眼光不錯,送我這幅畫的可是金帳部落裏未來的大司命,我大姐姐未來的姐夫們之一。」
我有點蒙:「之一?」
赫赫理所當然:「我們那邊部落和你們中原不同,我們是女人當家。一個部落的女人會有好幾個男人,像我阿媽,她就是百鄂的女王,在我們部落心裏,男人用來當奴隸,女人是來做掌權者的。」
「那你怎麼會被送來和親呢?」
「我有大概……」赫赫掰了掰手指頭:「十二個姐姐,大姐姐是最優秀的,而我開蒙晚什麼都不會,整日只會騎着小馬閒逛。」
赫赫有些泄氣:「你們離國人誇我好看,但在我們百鄂,女人的外貌並非最重要的,人們信服的是她的能力。」
「我知道自己從小不大聰明,上次打仗我們輸了,阿孃也生病了。大臣們爲誰去和親吵翻了天,這有什麼可吵的,不過是去千山萬水之外,我們百鄂的女人向來什麼都不怕,所以我主動要求來和親。」
聽到此,我心裏也有些感慨,我問赫赫:「離國贏了,你不恨嗎?」
赫赫擺了擺手:「這有什麼。我們百鄂統領的部落大小好幾十個,一次首領更換就要死很多人。這次我們百鄂和你爹爹打仗,你爹爹贏得很英雄,我們百鄂崇尚英雄。」
「沒有什麼恨不恨的,好好活着總比莫名其妙的死掉強。」
赫赫伸出中指逗小九,望着她發癲的模樣露出賤兮兮地笑。
我摸了摸赫赫的頭,「說得真棒。」
赫赫羞紅了臉,「真噁心!」
周侍衛給我送新出爐的藕粉桂花糕時剛好看到這一幕,他放下點心,一聲不吭地回了東宮。
「她真摸那個誰了?」
周侍衛點點頭。
「你真看見她摸那個誰了?」
周侍衛再次點頭。
「她從來還沒這麼摸過孤的頭……」
周侍衛重重點頭,接着,瘋狂搖頭。
殿下的這個眼神未免也太可怕了,失落幽怨,就像冷宮裏他以往看到過的棄妃一樣。
他還是先撤吧。
周侍衛一句話,讓太子殿下半夜裏急得團團轉。
比討媳婦歡心更難的是,還有一個要分走自己媳婦歡心的討厭鬼。
天殺的,怎麼天天纏着我媳婦?
你自己沒有嗎?

-9-
被沈南昭打包進馬車的時候,我還有些懵。
「殿下,咱這是去哪?」
「帶你去大森林盪來盪去。」
沈南昭摩挲着下巴,正在研究手中的藏寶圖。
「這圖是?」
「五錠金子換的藏寶圖,離國所有的森林都在裏面。」
沈南昭一臉得意。
「你這不會也是……」
「嘩啦——」
圖紙翻頁,一個「蔡」字若有若無。
好的,我知道了。
ţü⁴我哥沒來,如來。
「殿下,您的政務不管了?」
沒應聲。
「殿下,您帶着我出來陛下不會生氣吧?」
沒應聲。
「沈南昭,說話!」
許是想起來小時候我生氣他捱揍的樣子。
沈南昭的臉上迅速哆嗦了一下,飛快回話「政務處理好了,東宮有你哥幹着活呢,我出來這事父皇也知道。」
沈南昭挑眉「他鼓勵我追媳婦要膽大皮厚,多製造雙人空間。」
說罷,他向我這邊湊近。
好看的眸子動人。
「蔡卿卿,別叫我殿下。」
「你以前怎麼喜歡叫我,現在,就叫什麼,好不好……」
最後的尾音發顫,竟然有點撒嬌。
我撓了撓頭,以前喜歡叫他什麼?
「狗蛋,沈狗蛋?」
我開口。
小時候沈南昭好生病,於是我父親就給皇上出了主意:「陛下,賤名好養活。」
「愛卿啊,你有什麼高見?」
「陛下,臣覺得狗蛋就好,樸實中帶着不羈。」
「哎呀愛卿,你想到朕心裏去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沈南昭的乳名定下了。
不過這個乳名也就我小時候愛念叨,沈南昭小時候聽一次哭一次。
他一哭我就要屁股開花。
沈南昭不說話,抱着手噘嘴:「生氣了,蔡卿卿你自己猜。」

-10-
最後的落腳點定在清水鎮。
鎮子偏僻,但是我熟悉。
從前浪蕩時,我曾在清水鎮停留過一段時間。
此處森林繁茂,景色宜人。
「卿卿,餓不餓?」
「不餓。」
「餓了喫不喫那邊剛出爐的栗子糕?」
「……」
「瞧你這眼神,這麼想喫?我這就給你買來。」
沈南昭向我飛了個媚眼,一會兒的工夫就把栗子糕捧到我面前。
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我嚥了咽口水,心跳得有點快。
望着沈南昭的臉,我想,果然是這栗子糕太熱,喫得我心跳加速。
沈南昭捧着臉看我,笑吟吟的。
「殿下,臣也餓了。」
周侍衛眨巴着眼。
「自己去買,就剩這一份了。」
沈南昭眼也沒抬。
「哦。」
周侍衛撇撇嘴。
周侍衛買包子。
周侍衛找零錢。
周侍衛拿包子。
周侍衛張嘴開喫。
周侍衛即將咬到嘴邊。
「等一下!」
「先別動!」
周侍衛受驚。
周侍衛的包子落地。
周侍衛傷心。

-11-
周侍衛拿來的幾枚銅錢被我和沈南昭仔細觀摩。
「這不是離國的官幣。」
「是有人私鑄,混雜其中。」
沈南昭沉聲。
私鑄官幣,如同造反。
清水鎮位置偏僻,但再向北,就到了北疆。
當然,如果向南使勁走,也可以到南疆。
同理,如果再向西或者向東,也可以……
「殿下,周圍似乎有些不對勁。」
周侍衛壓低聲音。
「一個男人都沒見到。」
沈南昭皺眉。
「如今不是荒年,大戰也未曾有過,清水鎮街上竟沒有一個男子。」
「出事了。」
我開口。
利索地翻出帶來的傢伙什,拎起沈南昭扔出馬車,接着我給自己扮上。
事畢,下車。
一身灰色短襟衣服,右眼處一道邪魅不羈的疤痕。
用隨身的小銅鏡照了照。
摸着下巴,我眯眼揚起滿意的笑容。
很好,四十五度的視角顯得我更帥氣了。
沈南昭面色一暗。
「你……卿……額……」
沈南昭有些艱澀地開口,他發現對着這張臉,「卿卿」二字如鯁在喉。
好像突然被油糊住嗓子。
「不好意思,每次扮成男人我就有些對自己的帥氣把持不住。」
我有點害羞地開口,猜想沈南昭定是被我英俊的麪皮驚豔住。
「確實,是有點會讓人把持不住。」
沈南昭斟酌着開口。

-12-
「我在此處有熟人,跟我來。」
陳大山的家在豐收村,往年我來清水鎮採風,有一次碰巧幫了陳大山受傷的娘,他便將我當成親兄弟,常和我切磋酒量。
陳大山個子高,但面容也算得上清秀。
可是現在……
「大山哥?」
我換了聲音試探開腔。
太不對勁了。
他的臉黃得嚇人。
往日每次他見到我,都是恨不得撲上來左擁右抱再拉着我喝酒。
這一次陳大山不自然地應了一聲,用警惕的眼神望着我身後的兩人。
「大山哥,這是我的兩個小弟,周強,還有狗……」
在沈南昭殺人的目光下,我話鋒一轉「愛狗人士南昭兄。」
出乎意料,陳大山倒沒有再說什麼。
晚上還是和往常一樣拉着我喝酒。
三瓶酒下肚。
陳大山哭了。
這個高大威猛的男人,此刻緊緊抓着周強,也就是周侍衛,「強啊,你知不知道,我,我都是怎麼過來的,嗚嗚嗚嗚……」
本來他是要對我哭的,沈南昭眼疾手快讓周強頂上了。
他還安慰陳大山,「有什麼事就說出來,你看,你的強來了。」
陳大山臉上應當是敷了薑黃粉,眼淚一掉,黃澄澄一片。
周侍衛拍了拍陳大山的一抖一ŧù₋抖的肩膀,「陳大哥,有淚不輕彈,你和我們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姜太守上面的,那個畜生,他竟然敢……」
「敢造反?」
周侍衛緊跟着問。
「比造反還畜生啊!」
陳大山捂着臉。
「那是?」
我緊跟着問。
「開不了口,我說不出口啊!」
陳大山淚珠子不斷向外蹦出來。
我和沈南昭面面相覷。
比造反還要過分,莫不是通敵叛國?
我趁機又給陳大山滿上一杯「大山哥,你說得兄弟心裏難受。」
「不管是哪個挨千刀的欺負你,一句話,刀山火海,兄弟給你出氣,他祖宗八代我都能給你挖出來。」
言語豪情萬丈。
陳大山被我感動了,對着我感激道「喪彪弟,哥沒看錯你。」
沈南昭和周侍衛詭異地看向陳大山「誰是喪彪?」
我咧嘴笑「正是在下。」
陳大山說「賊人是蔡文卿,當今新科狀元,現在的禮部侍郎。」
「……」
好熟悉的名字,好耳熟的官職。
空氣,是寂靜的。
我的頭是低下的。
「其實,大山哥,話又說回來。就事論事,咱先把他祖宗八代放回去昂!」
我真摯地看向陳大山。
陳大山喝得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語裏,我們才瞭解到清水鎮的事情。
清水鎮包括周邊大大小小一共十幾個村鎮都被太守姜亮統管,本來這鎮子一向和平,但突然從前年開始,太守府監管的採礦場大量招男工。
要求容貌端正,最好膚白皮嫩。
一開始很多人奔着給出的銀錢去,可是後來都沒了動靜。
陳大山也想去試,但因爲母親臥病在牀,他必須得看顧着。
後來母親去世,他在山上捕獵,逐漸忘了這回事。
但是太守竟然挨家挨戶找年輕有姿色的男子。
陳大山直接被捉走。
那個黑夜,陳大山屈辱至極。
因爲他的Ṭũ̂₋叫聲實在過於淒厲,他被猛扇二十個巴掌,接着沒過多久被丟回來了。
回來時身上連衣服都沒有。
「到現在,我這後面,都還火辣辣的,我是沒臉見我娘了……」
「我還有什麼臉跟人家說親。」
「那殺千刀的蔡文卿,死斷袖!老子現在見到姓蔡的,一定砍死他!」
空氣凝結。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沈南昭幽幽開口:「還好,我不搞基。」
大哥,這不是重點啊喂!

-13-
陳大山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外一棵,也是棗樹。
「清水鎮產的礦用來鑄造假錢,扯着你哥的旗號欺辱良家少男,最後犯事讓蔡家先做替死鬼。」
「只怕,現在姜亮和他背後謀劃之人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軍資。」
我補充道。
「此事棘手,我先飛鴿傳書到京都和你哥通氣。」
聽到沈南昭的話,我有些驚訝。
「你難道,就不怕…」
「不怕。」
我還沒說完,沈南昭乾脆地應聲。
他的目光澄澈,笑容淺淺,月光傾瀉到他的肩上。
這畫面竟如此勾人。
我聽到風動的聲音。

-14-
「我後悔了彪哥,我怕,嚶嚶。」
趙府裏面,沈南昭一身白衣,柔弱不能自理。
是這樣,我哥回信來說他知曉這邊的情況,並且已經派出龍驤軍來接應我們,加上隱身在沈南昭周圍的四個暗衛,我們暫時不用着急。
信末,他專門爲姜亮敗壞他名聲的事,親切地問候了下太守的九族。
本來我們應當守株待兔,但昨夜周強去打探消息時,發現採礦廠有大動靜。
一批批車馬運着大箱子到太守府。
看來他們是打算動手了。
可是姜亮調動軍隊現在必然是要從明面上過,根據周侍衛傳來的消息,他那裏有半塊虎符,另外半塊是在他師爺手裏。
原來一直是他師爺打着姜亮的名號搞基。
姜亮路歪了,但人還直着。
四名暗衛被派去盯着姜亮。
周侍衛到礦場盯着。
只剩我和沈南昭。
我的輕功好。
我一合計,給自己易容成小白臉來到姜亮軍師門口府前,演一出爲賣身葬父。
暗衛打探到軍師的虎符在他牀上枕頭的夾層裏。
軍師府沒什麼守衛,一是軍師府的守衛不好找,二是虎符的內部消息沒什麼人瞭解。
沈南昭硬要陪我。
我給他畫了濃濃的糙漢妝,沒辦法,他不會武,萬一被抓走……
天爺呀,那可是未來的陛下啊,金菊。
我是不敢想。
我扮柔弱的小弟,沈南昭做沉默不語的大哥。
他本就個子高,上妝之後像個張飛。
趙師爺不愧是專業的,聞着味兒就來了。
「這個,買到府裏。」
他掐着蘭花指,聲音尖細。
「啊?」
我沒反應過來,畢竟趙師爺的手指指向的是沈南昭。
「大人,您買了我吧,我哥粗笨不懂事,我最會伺候人了。」
我還要掙扎掙扎。
「粗笨?粗笨纔好,桀桀,大人我就喜歡粗笨的。」
不是,周侍衛怎麼沒再探探趙師爺從一轉到零的事啊。
「啊?」
這次發出聲音的是沈南昭。
他望向我,眼神里想說得太多。
僵持半天,沈南昭一咬牙,張飛一樣粗獷的眼裏泛着淚花「我……俺願意伺候大人。」
連聲音都刻意加粗。
我默默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太子,都能爲國做鴨。
去其他國打聽打聽,誰家太子能做到這個地步。
「大人,我不但會伺候,還會畫畫,而且什麼……都會畫。」
我加重聲音。
「哦?好,那你也來,正好方便我換換……不是,是學學繪畫,陶冶情操。」
趙師爺都有些迫不及待。
他讓沈南昭今晚上半夜單獨伺候他沐浴,下半夜我去跟他切磋畫技。
時間管理剛剛好。
我爲了省事表示我和我哥可以一起伺候大人。
趙師爺卻擺手「我是來加入你們兄弟倆的,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要一碗水端平。」
那行吧。
沈南昭兩條爬蟲似的眉毛緊緊扭曲在一起,抓着我的手不放「卿卿,今晚就靠你了。」
我安慰他「你放心。」
沈南昭又趁機貼近我摸着我的手「卿卿,有你真好。」
「在外面,叫彪哥。」
我糾正。
「彪哥,有你真好。」
「彪哥,你聽聽我的心慌不慌。」
沈南昭把我摁在他胸前,心跳聲強勁有力。
我的心臟不知道爲什麼跳得也有點快。
可惡,我喪彪難道也想搞基了?
果然是單身太久,見到什麼都想喫。
我在暗處跟着沈南昭。
趙師爺「辦事」時伺候的人都在院子外,從院子到屋裏沒有人影。
很好。
他一進屋,我就爬上屋頂趁着縫隙偷窺。
我靠,趙師爺真的不愧是專業的。
我就上個屋頂的功夫,沈南昭只剩條褲子。
爲防沈南昭真的清白不保,我急忙跳下來一記手刀放暈趙師爺。
沈南昭立刻撲到我懷裏「好害怕嗚嗚嗚。」
他還拿着我的手在他的腹肌上面來回遊走。
我一邊摸一邊搖頭:「夠了,真的夠了呀。」
沈南昭最近越來越會投我所好,我都有些招架不住。
正事爲主。
我和沈南昭拖着暈過去的趙師爺來到右側的臥房。
笑了。
趙師爺的牀上,有各種皮鞭和蠟燭,還有一些不能過審的東西,最甚者是還有幾套難以入目的薄紗衣服,就是沒有枕頭。
沒有枕頭!
找遍趙師爺房裏每個角落,打開每個機關,都沒有。
沈南昭把趙師爺捆住,接着用水把他潑醒。
趙師爺醒得很快,他看着自己被綁住的手,嫵媚一笑:「哥哥好勇猛,快拿皮鞭抽我!」
不是,師爺你……
正打算拿皮鞭抽趙師爺的沈南昭沉默了,果然,圈子不同,不必強融。
有人在逼供,有人等着爽。
這世界終究是癲了。
我讓沈南昭退開,俯身在趙師爺耳邊開口。
「師爺,乖乖告訴我虎符在哪。」
我撕下易容面具,把聲音變回女音,做作嬌柔。
趙師爺臉色迅速蒼白,看來周侍衛帶來的最新情報很有效。
趙師爺有厭女症。
而且是極度恐慌。
「來……晤」
趙師爺的嘴被我的手捂住,「師爺再不說,我就扒光你的褲子,一點點地摸遍你。」
我揚起甜美的笑。
趙師爺雙目欲裂,神志有些不清,「別,求求你,別碰我,別碰我,我,我說,我說。」

-14-
虎符到手。
順利但噁心。
趙師爺爲了安全,竟然把它藏在一個超大的玉石之中。
上面滿是奇怪的顏色。
咦……

-15-
他解釋說,那就是他每日睡覺的枕頭。
這個玉璽根本沒法帶走,只能砸開。
砸開的一瞬間,緊繃着藏在下面的線斷開。
接着是淒厲的哨聲。
「哈哈,蠢貨,拿到虎符又怎樣,姜大人給我留下的殺手足夠讓你們兩個死千次百次!」
趙師爺獰笑着叫囂。
沈南昭直接送他下地府。
追我們的人不少。
我拉着沈南昭向前飛,嘴裏沒停:「這麼讓他死,難解被他迫害的少男們的心靈。」
沈南昭點頭:「完事之後我再找人來處理他。」
追兵越來越近。
我拐了個彎,沈南昭滿眼小星星:「卿卿,在你懷裏好有安全感哦。」
「臥槽!」
我爆了粗口。
「卿卿,怎麼了?」
「他們不講武德啊。」
殺手放了冷箭。
中箭以後,我只能拉着沈南昭臨時躲到一處農戶。
沈南昭看到我肩膀處的傷口,面色陰沉,雙眼猩紅:「卿卿,我一定殺了他們。」
他輕輕掐住我的腰,聲音發抖:「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發誓。」
我這箭傷不深。
但爲了不想讓沈南昭太擔心,我扯出笑容轉移話題:「你也愛看紅眼掐腰發誓文學?」
沈南昭把頭一扭,剛想說話,就和追來的殺手對視。
雖然帶上了沈南昭,但我的輕功水平不是一般殺手能頂上的。
來的人只有三個。
想來這三個都是頂級殺手。
將門出身,我略懂些拳腳。
可現在不行。
射來的箭明顯有軟筋散,我感覺自己肢體越發僵硬。
「沈南昭,你快跑吧,別管我了。」
來之前我就把虎符掖到他的懷裏。
「好好活下去,男子漢打屁股,以後當皇帝了對我們蔡家好點。」
我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我在試圖用我家祕法打通穴道,迴光返照前,就算不能一換三,拖到沈南昭跑遠還是有可能的。
沈南昭一眼就看出我的不對勁,他抓住我的手。
「別做傻事,卿卿。」
他的聲音壓低,溫柔裏滿是堅定。
「我們都會沒事的。」
「沒人可以傷害你,除非他們越過我的屍體。」
他摸了摸我的頭,像從前那樣。
「你們倆演夠了沒有?」
殺手甲不耐煩地叫嚷。
殺手乙冷笑道:「別廢話,直接動手,殺了他們。」
三人馬上就要衝到我的面前。
「誰敢動老子的媳婦!!!」
沈南昭不知從何處找來的一把長矛,上面裹滿泛着惡臭的褐色物體。
簡而言之。
屎。
「老子今天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長矛粘屎,戳誰誰死!」
這三個殺手出任務太着急,一貫戴着的面紗還沒來得及換上。
沈南昭必然用了他生平最快的速度,他投餵得真的很精準。
每一口,都讓殺手們精準進食。
最原始的風味,最獨特的感覺。
後來離國有名的中蔡將軍曾評價這次「屎戰三英」,他說「我一生打過無數艱難的仗,流過太多的血,我本以爲我的心會像石頭一樣硬,可是我聽說太子屎戰三英時,我猶豫了,我想如果我是殺手,我寧可給自己一個痛快。」
就這樣,三位離國頂級的殺手,因爲和沈南昭一個對視,在這平淡無奇的一天,喫上了農戶家積累的豐碩的精華。
他們本想發瘋似地殺了這個拿着蘸屎長矛飛舞的男人。
但身體求生的本能讓他們嘔吐不止。
從小被各種武器、毒藥訓練得百毒不侵的殺手回憶往昔,從年幼起師傅就告訴他們,無論發生任何事,只管完成任務。
任務第一。
但是身體機能讓他們再無法向前一步。
師傅,你教了我們那麼多,忍耐、毅力、冷漠、狠毒。
可是,師傅,你沒教過我們,喫屎要怎麼堅持,師傅,你沒教啊!

-16-
最先來到的是周強,接着是我哥帶來的軍隊,隨後暗衛也歸隊了。
大家看着院子裏離奇的情景,聞着飄香的味道,一個個都不自覺地想要嘔出來。
怎麼,這是最新的殺手殺人方式嗎?
別管了,最起碼太子和小蔡大人安然無恙。

-17-
回家養傷的日子百無聊賴。
姜亮被抓,涉及的官員喜提九族消消樂。
姜亮被審訊時吐出了操刀鬼。
赫赫說過的金帳大司命,宣赫。
智多近妖。
離國派了使臣去交涉。
爲首的是金元。
「讓那個瘋女人去當使臣,和宣戰有什麼區別?」
我哥吐槽。
金元,聽說幼年不幸,十三歲入詔獄,平反之後,十六歲接管詔獄,十七歲時拆了金家宗祠。
名言是「橫掃祠堂,做回自己。」
我小時候就聽過「金一笑,鬼魂掉。」
想來一定很精彩。

-18-
皇上退位,已經在準備禪讓大典。
沈南昭很忙。
我從來沒在白天看到他的身影。
晚上。
沈南昭鬼鬼祟祟地探出頭,衝着院裏低聲。
「卿卿……」
「在嗎?」
沒人應聲。
沈南昭貼近院裏。
「卿卿……」
「在嗎?」
窗子模糊裏有個黑色人影。
沈南昭將手伸進去,變戲法似的亮出一朵花。
他隔着窗子羞羞答答「卿卿,春日第一枝桃花。」
良久, 沒人回聲。
沈南昭壯着膽子又向裏摩挲。
溼漉漉,熱乎乎。
這不會是!
沈南昭耳根發燙。
「卿卿在沐浴,怎麼不早說。」
「一個人害不害怕,要不要我來陪……」
「吱嘎—」
窗子裏我哥面無表情。
他用力地拿溼帕子擦乾淨沈南昭摸的地方。
「殿下, 吾妹雖刁,其壽勝龜。」
「如果沒有意外, 未來她一直會在。」
「殿下這幾日夜裏都來我房間,不是送東西,就是聊些不堪入耳的話。」
我哥深吸一口氣, 持續輸出。
「往大了說,您這是職場性騷擾,往小了說, 我真的不搞基。謝謝。」
沈南昭結結巴巴:「蔡卿, 你聽我狡辯,不, 解釋。」
我哥緊了緊還沒來得及擦乾的衣服,望着門口路過震驚的我, 氣憤離開。
沈南昭貼到我身前,把那枝桃花遞到我手裏。
我接住。
沉默。
「沈南昭, 我要走了。」
「去哪?」
「塞北, 江南, 都有可能。」
「去多久?」
「不知道。」
我搖搖頭。
沈南昭沒說話,只向我頷首。
他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騎着馬離京那日, 正是陽春三月,春意融融。
登基大典在今日。
我轉頭策馬向前。
沈南昭, 祝你穩坐高堂, 願你彪炳千秋。
……
「卿卿!」
還沒跑出兩裏地,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沈南昭一身紫衣, 身下的白馬昂着頭。
「你在這, 誰在登基?」
我目瞪口呆。
「小十四。」
沈南昭一臉淡定。
那行吧。
剛纔的祝詞送給他十四弟吧。
別浪費了。
沈南昭嘆了口氣,用力揉了揉我的頭, 語氣委屈:「卿卿, 你有自己想追求的, 爲什麼不回頭問問我,我想要什麼。」
「我可從未說過留戀江山。」
「喪彪哥,江湖路遠,還得靠您多指點指點。」
沈南昭向我拱手。

-19-
赫赫在城牆上踮着腳看遠去的兩人,蔡文卿將披風給她披上。
「春日剛到,公主小心寒風。」
赫赫哼了一聲,轉頭不理他。
蔡文卿淺笑, 一副風光霽月的好模樣。

-20-
路過從前的清水鎮時, 我和沈南昭剛好打算在此歇腳。
清水鎮的石碑沒了,鎮名處光禿禿一片。
我問店家怎麼回事。
店家頭也沒抬:「新太守改的名字, 現在叫崆峒鎮。」
嘖, 確實是該換換了。
是夜。
我敲了敲沈南昭房門:「睡了嗎?」
沈南昭睡眼惺忪,聲色喑啞:「怎麼了, 卿卿。」
我關緊房門,吹滅燈燭,面色不改:「近來畫畫鑽研到人體, 有些地方不甚明白,希望你能教教我。」
「老師,我太想進步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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