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喊我去老闆家修下水道。
她照舊把我一個人留下，就匆匆出門去接小孩。
我低血糖犯了，暈倒在了老闆家的廚房，還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西紅柿醬，糊了我一臉。
剛好老闆帶着律師回家談事情。
躺在廚房裏的我，伸着手想要叫老闆給我一顆糖。
這時候卻意外聽見老闆和律師的談話。
「劉律，有幾個員工年齡大了，我不想要了，怎麼裁掉，還不用付賠償金。」
-1-
『何總，如果走正規流程，按照勞動法賠償金是必須要給的。」
「劉律，少來這套。現在的私企有幾個給賠償金的。你就直說吧，要怎麼做。」客廳裏傳來何總不耐煩地聲音。
劉律師輕咳嗽一聲，「如果員工自行離職，拿到辭職報告，他們就想告也沒法告了。」
何總輕笑一聲，拍了拍劉律師的肩膀，「這我當然懂，其他人還好說，就是我們辦公室那個小劉，我天天叫他修下水道，叫他跑腿送資料。在同事面前罵他，他就是不肯辭職。」
我晃了晃腦袋，大跌眼眶，老闆口中的小劉就是我。
他原來早就想辭退我了，我對他這麼忠心，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情。這麼無義。
原本也只是覺得他摳搜，沒想到人後竟然是這幅嘴臉。
「這個人工作出過什麼差錯嗎？」客廳裏傳來律師的聲音。
『到是沒出過什麼錯，工作能力也很強。原來項目啓動的時候，需要開發員，所以是花高薪聘請來的。現在項目到後期運營了。隨便找個便宜的大學生維護就可以了。已經用不到了。』
卸磨殺驢，我氣得Ţù₆真想原地開罵。
可熬夜加班熬成低血糖的我，此刻只能趴在地上以奇怪的姿勢扭曲着身體。
「這裏還有份名單，你看看。」何總的聲音又從外面傳來。
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在廚房扭曲的我。
「其他人還好，就是這個孕婦，要特別注意點。」
「沒事，我打算給她多安排點活。扛不住，她肯定就辭職了。」
公司都是跟着他幹了十年的老人，背地裏這麼算計人，這還是人乾的事嗎？
我感覺喉嚨裏像堵着一塊什麼，瞬間就像喫了一口屎一樣噁心。
我拼勁力氣扶着櫃子扒拉到門口。
老闆正在喫山楂糖，他和律師側目看見了一身西紅柿的我。
我用舌頭舔了舔嘴邊的西紅柿醬，盯着老闆手裏的糖，經量讓自己保存體力。
「小……劉。」
「糖……」
我剛想鬆開門，腳下卻輕飄飄的，剛纔爬起來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耗盡了。
我踉踉蹌蹌地衝向他們。
「給我……喫……」
劉律嚇得跳到了沙發上，拿抱枕抵在了胸前。
老闆太胖了，他還沒來得及爬上去，就被劉律一腳踢了下來。
我衝上去，一口咬住了老闆手裏的山楂糖。
舌苔混雜着酸酸甜甜地味道，吞進胃裏。
我蹲在地上，一連吞了幾顆糖。終於緩過來了。
這才發現他倆站在沙發上，抱在一起，正一連驚恐地看着我。
我拿起桌上的紙擦了擦身上的番茄醬，把髒紙揣在懷裏，衝他微微一笑，擺擺手。
「何總，下水道通好了，我先走了。」
-2-
回到家裏，清理衣服的時候，才發現我拿的紙，是裁員名單。
名單上還有幾個熟人。
我心想反正要被裁了，也不知道明天去要面對什麼刁難。
我索性把裁員名單發給了公司幾個關係不錯的同事。
順帶着把自己聽到的談話澆油添醋，濃墨重彩地描述了一番。
發完，我就有點後悔了。噁心完自己，還去噁心別人到底是不好的。
萬一有人打小報告呢，畢竟還沒到撕破臉的地步。
我還沒拿到賠償金呢，這麼早就暴露會不會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我忐忑得回到公司。
公司一切照舊，我回到工位上，鬆了一口氣。心裏盤算着，該怎麼讓老闆忍無可忍，逼他辭退我。
這時我才發現周圍的工位上不見一個人。
直到 8 點過 10 分，人力小姐姐才邁着貓步走進了辦公室。
之後其他同事才縷縷續續走進辦公室。
幾個月前，在老闆的各種刁難下，保潔阿姨辭職了。
老闆要求員工必須八點打卡上班，然後一起打掃辦公室衛生。
我回頭看着工位上，喝着豆漿，啃着燒烤的同事。
平時這個時候，辦公室已經開始了打掃衛生了，可是今天大家怎麼都一動不動得。
我向四周望了望，大家都沒有動的打算。
還有幾個老員工，在工位上嗑起了瓜子。
就連最前排坐的着的，陪着公司兢兢業業多少年的庫管大叔，也刷起了抖音。
會議室後面，還有幾個年齡大一點的女同事跳起了廣場舞。
我張着嘴，看着如此匪夷所思，美妙的畫面。
這時候老闆進來了。
老闆見了顯然有點生氣，他拉着臉，「你們是來上班的，還是來逛菜市場的。」
大家聽了都收斂了許多。面帶微笑地說，「何總早。」
然後拿起掃把開始打掃衛生。
我看着庫管大叔拿着髒拖把二話不說，在地上畫起了鬍子。
幾個女同事，拿着髒抹布一邊嘮嗑，一邊在老闆的收藏品上拼命抹。
財務的小姐姐乾的最爲賣力，接着滿滿幾盆水，生怕辦公室的盆栽乾死，死命的灌。
人力小姐姐把前幾天收的辭職報告還給了辭職的同事。
她笑對他們說，「要不要在考慮考慮，牛馬被辭退，還有飼料可以拿哦。還是懂點法律比較好。」
同事們見了都笑起來，我瞬間明白過來了。老闆和律師噁心人的談話，估計早就傳遍了公司。
從那天起，同事們就好像無所畏懼一樣。他們還彼此拿工資互相調侃。
要知道老闆最忌諱員工之間問彼此的工資，可是要求財務絕對保密的。
可現在，他們都按照工資稱呼對方，比如月薪三千的實習生小馬，就叫馬 3 千，月薪四千的行政小姐姐，自嘲自己是吳 4 兩。月薪五千四的庫管大叔，自稱李五四。而我叫劉九九。
於是，那天早上起，大家在歡聲笑語中，明明可以幹一個小時的衛生，直接幹了 2 個小時才收拾乾淨。
老闆氣得嘴都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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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公司的地面就沒幹淨過。老闆的收藏品上也漸漸鍍上了一層黑糊糊的不明物體。
辦公室的盆栽也在財務小姐姐每天不屑的努力下，變成了植物標本。
整個公司籠罩着一派萬物凋零的感覺。
很快何扒皮就受不了，他命令大家把自己的工位都收拾乾淨，每個人認領幾盆花。
誰的工位不乾淨，花養死了就罰款 200。
從那天起，辦公室突然變得乾淨了許多，新採買的盆栽再也沒有慘遭過毒手。
但是老闆辦公室幾盆昂貴的盆栽還是沒逃過惡運。
由於大家都懶得料理。
很快那些金錢樹，八方來財，富貴竹都枯枝爛葉的在他的辦公室張牙舞爪。
卻每次都在奄奄一息時，被大家救活，就那麼奄奄一息的苟延殘喘着。
有一次何扒皮邀請客戶來公司參觀。
他讓實習生馬三千把那幾盆難看的花移走，換上幾盆好看的。讓大家提前把衛生搞好，絕對不能有死角。
於是客戶還沒進門，就看見公司前臺放着幾盆張牙舞爪、一派蕭條枯枝爛葉的盆栽。
老闆剛要發火，就發現門口地上到處都是垃圾和瓜子皮子。
他臉上掛不住了，他剛要發火。卻看見員工們正提着拖把和抹布，在賣力的搞衛生。
有的甚至把掉燈都拆下來，在沖洗。
何扒皮忍着怒火，尷尬地把客戶領進自己的辦公室，卻發現自己辦公室到處都擺着渾身都是刺的仙人掌。
那天的生意不出意外的沒有談成。
何扒皮氣憤地衝進財務室，對着老會計吼道，「這個月工資，給我一人扣五百，各部門領導各扣 1000。」
老會計帶着一副老花鏡，此刻正在用電鑽賣力地給憑Ṱůₕ證打孔。
電鑽巨大的響動，震得人耳膜生疼。
「撒，何總，你說撒？」
「我說所以參與的人，都給我扣錢。」何扒皮幾乎是扯着嗓子吼得。
老會計扶着眼鏡，拿着電鑽，「何總，憑證裝訂機也該換了，經費你還沒批呢。」
何扒皮氣憤地一腳踢翻了門口一個紙盒。
只聽紙盒裏，傳出一陣砰砰砰砰，瓷器碎裂的聲音聲。
「呀，何總，這可不敢踢啊。這是你收藏的明清時期的花瓶啊。」行政小姐姐連忙跑過來撿碎花瓶。țū́⁼
何扒皮聽了臉都氣綠了，「他媽的，誰把這個放着的。給我捲鋪蓋滾蛋。」
大家都露出了欣喜地表情。
「是我，不小心放的。」行政小姐姐露出悔恨地表情。
「胡說，明明是我移到那的。」庫管大叔生怕丟掉這次得來不易的機會。
「不，不，其實我也參與了。」
同事們都勇於承認，差一點就把快開除我呀，寫在臉上。
老闆想起律師的話，開辭退員工是要付賠償金的。而且花盆是他自己踢碎的，也沒法要求他們賠償，他只能憤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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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午休沒過，他就找人給辦公室四周都安上了監控。
當然這個攝像頭沒幾天就壞了。
倒不是員工弄壞了，只是因爲便宜。
於是行政小姐姐又去申請了一個性價比高一點的監控。
卻因爲存儲空間有限，只能保存一天的。
何扒皮又被迫掏了好幾千，升級擴充容量。
爲了防止大家工作時間偷懶，逼着大家辭職。
何扒皮每天都會在監控裏，觀察大家有沒有認真幹活。
還會不定時，在監控裏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表示他就像天眼一樣，時刻在盯着大家。
有天早上，新來的實習生一來辦公室，沒有第一時間搞衛生。
他喫了兩口早餐，就被何扒皮在監控裏點了名。
「小楊，其他同事都在搞衛生了，就你坐着呢。怎麼這麼沒眼力勁。」
小楊嚇得從座位上蹦了起來，他四處看了看，沒看見老闆。
周圍也沒幾個同事，他不知道這時候大夥都拿着拖把和抹布，在廁所裏嘮嗑，在過道里，啃着自己的大餅。
小楊找了幾圈，都沒發現老闆，卻能聽見老闆的聲音。
還以爲自己撞了邪。
第二天他就遞了辭職報告。
老闆有點不高興，因爲小楊很便宜，只要兩千的飼料。
他還想重點培養下小楊，讓小楊跟着我學習，替代我這個劉九九。
於是老闆慈眉善目地問他原因。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肯說，「公司不太乾淨，他遇到不乾淨的東西。」
人力小姐姐看了一眼旁邊不太乾淨的東西。
見老闆拉着臉不說話。
決定還是放過這個單純的孩子。她帶着小楊去辦了離職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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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扒皮自那以後，很少在監控裏說話。
他會在大會上，對不滿意的同事提出嚴厲的批評。
誰上廁所久了，女同事誰上班時間多看了一眼鏡子，多看了一眼手機。他也會在大會上點名批評。
每次他在大會上講完話，都會要求我們必須要鼓掌。不然會被批評不尊重他。
於是那天大會上，他剛說完，「吳莉莉上班時間一直在照鏡子。」
下面一陣鼓掌聲。
「魏濤，上廁所上了 20 分鐘。」
下面又一陣鼓掌聲。
他氣ṭů₉得臉都綠了，「別鼓掌了，以後誰上廁所時間超過 10 分鐘，扣 200。」
「好好，好。」下面一陣歡呼聲。
當然這還沒完，他還非逼着行政小姐姐，登記員工上廁所的時間。
還要作出上廁所排名登記，時間最長的那個人也要被扣 200 塊。
行政小姐姐自此榮獲了廁長的尊稱。
當然何扒皮噁心的事情沒少幹，他連廁所手紙都不願意買。要求員工自帶手紙。
他把買的手指和洗手液，藏在自己辦公室裏，還上了鎖。
有一次，他上廁所沒帶手紙。
他發消息給讓馬三千，讓馬三千給他送手紙。
馬三千說他也沒帶手紙。
老闆罵他蠢貨，讓他去問別的同事要手紙。
大家一聽是何扒皮在要手紙，紛紛把手紙收進了抽屜裏。
馬三千沒辦法只能給老闆發消息，「何總啊，您在堅持一會，我這就去樓底下買。」
剛好那天電梯維修，馬三千差不多一個小時纔回來。
何扒皮就在廁所蹲了一個小時，纔出來。
出來的時候，雙腿直達哆嗦。
何扒皮的大名也被掛上了本週上廁所名單的榜首。
老財務也毫不留情的給何扒皮扣了 200 的上廁所費。
何扒皮覺得很丟面子，在週會上，狠狠地批評馬三千不懂變通。
馬三千一臉委屈，指着被他鎖起來的手紙。
「何總，廁所沒手紙都怪我哦，你要腿麻了，不會用手擦嗎？」
大家在臺下熱烈的爲他鼓掌。
第二天馬三千就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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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力小姐姐，苦後婆心勸了半天，讓馬三千在忍忍，大夥正在蒐集證據維權。
可小夥子剛畢業，心氣高，不願意和噁心的人糾纏。我們也只好尊重他的選擇。
何扒皮爲此還高興了好幾天，每天都在同事們面前數落馬三千的愚蠢。
何扒皮還喜歡自詡文化人，他的辦公室擺滿了文房四寶。
他一高興就開始寫書法，還喜歡寫書法，贈給員工當福利。
他給自己的書法買昂貴的紙和包裝盒。
看着員工們欣賞的目光，心中充滿了自豪。
卻捨不得Ŧű̂⁹過節給員工發一個禮品盒。
員工們拿着求來的書法，出門就扔在了垃圾堆裏。
當然了，何扒皮在還沒有變成何扒皮之前，還是個好同志。
他經常會買些水果，零食分給辦公室的同事喫。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帶來的零食不是過期的，就是他家裏剩下不願意喫的東西。
每次他興高采烈地讓行政小姐姐分發零食時。
行政小姐姐都會一臉嚴肅地看着我們，然後搖搖頭。
我們瞬間明白過來，乘沒人注意，迅速扔進垃圾桶裏。
何扒皮沒少拿過期的酸奶和零食毒害我們。
行政小姐姐總是帶着林妹妹的腔調調侃，「這東西，要不是過期的，單單也不會給我們的。」
還記得疫情期間，別的公司都居家辦公里。只有我們公司員工還奮鬥在一線。
周圍的飯館也都紛紛關了門。
何扒皮沒得辦法，只能從家裏給大家帶喫的。
有一次，他帶着家裏過期的掛麪。親自給我們煮麪。
就在行政小姐姐驚恐地發現鍋裏有蟲子後。
何扒皮默默扒啦掉了蟲子，用警告地眼神告訴看着行政小姐姐。
行政小姐姐沉默着，心靈上卻備受煎熬。
她掙扎了很久，終於還是拉住我。她看了看鍋裏，又轉頭看着我，搖了搖頭。
我頓時明白了什麼，給同事們紛紛發去短信。
可即使是這樣，庫管大叔還是幹了兩碗。
事後，他纔看見短信。噁心地直奔廁所，一口沒憋住，吐在了老闆的門口擺的招財貓上。
順帶着着噴了老闆的光頭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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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噁心地直奔衛生間，跑時還不忘命令行政小姐姐去洗招財貓。
行政小姐姐噁心得受不了，提着包包二話不說就跑了。
大家目瞪口呆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公司，趕緊收拾東西，奔赴核酸檢測現場。
獨留下何扒皮一個人，獨守辦公室。
第二天所有同事都默契地發消息，小區被封，大夥都出不來了。
唯有庫管大叔一個人，還在堅守崗位。
很快公司便傳來庫管大叔陽了的消息。
大叔一個人被關在公司，喫喝拉撒只能找何扒皮。
何扒皮卻在其他人面前抱怨。
說大叔天天給他打電話，他快煩死了。
解封后，大叔二話不說，就辭職了。
我當時和人力小姐姐，還想勸勸他，讓他爭取一點補償。
畢竟他是骨灰級別的元老，從公司成立開始，他就跟着何扒皮。
大叔估計傷透了心，不願意和何扒皮多說一句話。
大叔走了之後，同事們對何扒皮也不在抱任何幻想。
當然這樣的公司，大家早晚都是要離開的。
有些同事，不願意和他噁心得耗着，選擇早早離開。
最後也就幾個核心部門的老人還待着。
大多數都有各的難處，大夥私底下一邊偷偷找工作，一邊和何扒皮耗着。
相比被人欺負後，就這麼不明不白就走了，他們到底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到不着急，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看他怎麼把自己作沒了的。
當然我的老闆，也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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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後，他很快便頒佈了一系列新的土皇帝政策。
新來的員工 7 天不帶薪試崗，試崗通過後纔有工資。
員工請假一年超過 7 天，社保自己承擔。還逼迫員工們在這份違法協議上簽字。還掛在了公司牆上。
新來的人一波一波地換着，老人們也早已見慣了老闆各種作妖，自許土皇帝的行爲。
也都心照不宣，緩慢地開始了一天摸魚嘮嗑，順便工作的日子。
老闆的心思都在整治員工身上，員工的心思都在摸魚，跳槽，逼老闆主動開除員工上。
很快，公司業績下滑，客戶一遍一遍打電話催進度。
可誰又在乎呢，這個團隊裏，已經沒有人在乎公司的死活了。
就在這個時候，何扒皮又想到整治我們的辦法。
他把原來下班的時間延長了 1 個小時，順帶着連午休時間也縮短成了一個小時。
還增加了我們的工作量。
迫使員工沒有時間嘮嗑，摸魚。
就這樣，我們上班的時間變成了朝八晚五六，單休。這遠遠超過了法定工作時間，他卻絕口不提加班費。
即使這樣，延長了工作時間，工作效率還是異常低下。
員工們消極怠工，明明一個小時就能幹完的事情，卻要磨三個小時。
他又逼着員工加班，命令員工，他不回家，大家都不能回家。
家裏有孩子的同事受不了，紛紛離職。
招來的大學生，有父母做靠山。幹三天不順心，也就走了。
到頭來，幹活的還是剩下公司裏幾個老人。
大家也都對他失望透頂了，加班的時候，總是一便摸魚一邊幹活。
我默默把大家的加班時間，都記錄了下來。
何扒皮陪了幾天，實在受不了。他改成了回家盯着監控。
於是我們又把電腦分別搬到幾個辦公室的死角。
一個一週的項目，幹了一個月。
客戶不答應了，憤怒地取消了和我們合作。
何扒皮開會罵我們，說這都是我們的錯。害得公司經營不下去，大夥都要喝西北風。誰不好好幹，混日ṱüⁱ子。他就開除我們。
下面的同事紛紛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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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漸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依舊不願意多給老員工漲薪。他把崗位做了一些調整，扶持了幾個新人做心腹。
新人裏面大多分爲三類。
第一類是剛畢業的學生，工資低，年齡小，沒有工作經驗。需要老人帶。父母還都在工作，沒有生活壓力。
這類員工，受不得一點委屈。大多數何扒皮罵兩句，就跑路了。
況且大多年輕氣盛，老闆敢罵他，他們絕對敢對罵回去。
於是我們經常聽見辦公室裏和老闆對罵的 00 後。
一次，我拿着項目方案剛走到老闆辦公室門口。
ţûₗ新來的小夥子，就衝着老闆吐了一口痰。
「老子不幹了，扣你孃的。連個手紙都要藏起來。缺不缺德。」小夥子甩手就走了。
我從口袋裏掏了半天，掏了一塊皺皺巴巴的手紙，擦了擦老闆臉上的唾液。
「快擦擦，何總。」
何扒皮氣得奪過我手裏的手紙，把人力小姐姐叫進去進行了嚴厲的批評。
自此以後，人力小姐姐招實習生的時候都會選女生，並且嚴肅的告訴她們。
不能侮辱老闆，更不能對老闆動手，實在忍受不了，哪怕扎個小人也行。
這樣也直接導致，搬用的體力活沒有了年輕的勞動力。
老人們又深知他的秉性。
曾經辦公室幫着公司搬了幾次庫房，何扒皮可是連個盒飯都沒捨得給大家買。
現在但凡有點費力的體力活，女同事立馬化身成了林妹妹。
不是頭疼，就是眼花；不是胸悶，就是氣短。
男同事們，也都掐着時間，避開庫房發貨的時間回公司。
而我這種不常出差的人，每次要搬運貨物時，我都會低血糖準時復發，暈死在辦公室裏。
害得辦公室的女同事搶着給我灌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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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招來的新人，除了他口中廉價好欺負的應屆生。
第二類人，便是能力比較強的人。
這類人大多能幹事，也能出活。
但是一般都不便宜。
公司至少要出和同行差不多的薪水，才能留住這種員工。
剛開始，何扒皮憑藉畫大餅，還是能把這種員工騙進來的。
但是，瞭解了公司各種奇葩制度後，大多數還是會權衡利弊之後選擇離開。
所以到最後，他也只是招到了第三種人。
能力不強，性格要麼老實木訥，不懂爲自己爭取利益，要麼得過且過，只想混日子。
當然這兩種也還能用，只是還是改變不了工作效率低下的問題。
最頭疼的是，偶爾還混進來幾個，不好好幹活，喜歡拍何扒皮馬屁，搞辦公室政治的員工。
何扒皮對這種員工簡直是愛不釋手。
他覺得他招到千里馬。
他把小周扒皮安排在了副總的崗位，代替他管理公司員工。
小周扒皮每天什麼都不幹，揹着手，四處檢查辦公室衛生，巡視公司的盆栽有沒有受損。
但凡看見有一點問題，她都要去打報告。
她每天都在監視上班時間有沒有人偷懶，但凡誰在廁所多待一分鐘，她都要扯着嗓門子大呼小叫。
不光這樣，她還喜歡倒事非。
她每天遊走在各個崗位，辱罵着離職的員工。
有一天，她誇張地繪聲繪色地告訴同事們，某某是二婚，某某家裏條件好，某某剛被男朋友甩了。
沒過多久，她二婚的消息也被同事們挖了出來。
老闆對她格外信任。甚至把財務也交給她管理。
她爲了彰顯自己什麼都會，對着老財務就是一頓數落。
老財務什麼都沒說，完全按照她的指示工作。
於是在她一頓瞎指揮下，公司當月的稅款翻了兩倍。
大家也都識相地變成了一個巨嬰。
凡事都請示她。
對工作中的錯誤也絕口不提，眼睜睜地看着她帶領大家掉進坑裏。
-11-
在大小扒皮的帶領下，公司向着破產倒閉的方向一路高歌猛進。
被逼走的員工，因爲拿不到工資和報銷費用，截走了貨款。
客戶沒有如期收到方案，把何扒皮告上了法庭。
公司被投訴，被舉報越來越多。
何扒皮被無數官司纏身，無暇顧及我們。
於是他又派了自己的老婆進來管理公司。
老闆娘一心要整頓職場。
她一來，就嫌中央空調太費錢。就叫物業關了空調。
夏天三十多度的高溫，她躲在自己的辦公室吹着風扇。
員工們熱的不行，只能躲到廁所去蹭物業的空調。
她一邊扇着風扇，一邊對年輕人說，吹空調對身體不好。
到了冬天，她又起了歪心思。
她讓物業來把會議室和財務室的暖氣關了。
她一心想要蹭上下層的暖氣。
要知道辦公室四周都是玻璃，北方的冬天有多冷。
凍得財務小姐姐只能裹着羽絨服辦公，又澆死了幾盆花。
他們規定非辦公區，必須關燈。可卻在裝修的時候連物業的廊燈都不肯放過。
物業不開燈，廁所暖氣不熱。兩口子兩個就罵罵咧咧的，罵物業小氣摳門。
我們是哭笑不得，每天看着這兩口子表演。
員工也知道公司的氣數也快盡了。
於是又開始了摸魚打卡，磨洋工的工作節奏。
辦公室的花一朵一朵凋零。
小周扒皮拿着雞毛當令箭，四處數落人。
大夥磕着瓜子，不拿她當回事，超她吐着瓜子皮。
老財務把憑證堆滿了財務室，又開始每天鑽憑證的日子。
偶爾還鑽通幾個桌子，凳子。
小周扒皮吼着，讓行政小姐姐登記扣大夥工資。
行政小姐姐，天天在廁所門口蹲守小周扒皮。
但凡 10 分鐘，超過一秒。都要登記下來。
小周扒皮終於忍無可忍，她攛掇着老闆，老闆娘要開除我們。
她還是不太瞭解我們老闆。
老闆不同意辭退，但同意可以主動離職。他無非是捨不得白白送出去的賠償金。
-12-
這期間，何扒皮見逼我主動離職沒有希望，他藉着大環境不好，要求給我降薪。
於是我從劉九九變成了劉六六。
他爲了逼我辭職，他還把大量的工作分配給我。
我幹不完，他就要求我加班。
我也想過遠離這種垃圾人，可心裏總是憋着一口氣。
爲什麼我們可以任由這種掌握財權的垃圾人，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人。
我決定和他死磕到底。
我公司架起來摺疊牀，當然不是爲了完成工作。
只是陪着何扒皮演戲，收集他違法的證據。
有次好不容易熬到節假日可以睡懶覺的時候。
何扒皮早上六點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他家修馬桶。
我買了一瓶強力腐蝕劑，一大桶都倒進了他家的兩個馬桶裏。
沒過多久，他家的馬桶就通了，馬桶慢慢裂開了一條口子，很快衛生間就傳出馬桶瓷器碎裂的聲音。
他氣得嘴都歪了，他讓我陪他一個一模一樣的馬桶。
我欣然答應。
出了他家門，我就把他的電話拉黑了，把換馬桶這事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到了第二天，可能是無法忍受沒有馬桶的日子。他一大早給我發過來一個馬桶鏈接。
「小劉，也不難爲你了。買這個就行，我家那個是韓國限量款的。」
我點開一看一萬多。
我暗罵一聲，回覆到，「何總，你放心，不就是韓國進口的。我這就定去韓國的機票，必須務必一定找到一模一樣。」
回完後，我就把手機關了機，換上了我的備用生活手機。
假期收假回來，打開手機才發現何扒皮炮轟了我的電話，微信。
他每天都四處找我。
我一條一條翻看着聊天記錄，開始是找我問換馬桶的事情。
後面是找我問軟件運營的事情。
軟件出現了 bug，新來的同事顯然沒法修復。
客戶天天投訴，炮轟他。
我回了一條消息：「何總，馬桶我還是沒找到，怎麼辦，要不我繼續請假找。」
不出三秒他的電話就來了。
「小劉，你立馬回公司。系統崩了，客戶那邊要告我們。」
「那不找馬桶了？這怎麼行呢。我一定要賠您一個一模一樣的。」我不好意思地說。
「不要你賠，你立馬回公司。」何扒皮在電話裏吼叫。
「最快也要明天，我這就定飛機。」說完我掛了電話，繼續開啓了我的假期旅行計劃。
-13-
通過系統崩盤的事情，何扒皮暫時還不敢動我。
他給我排了好幾個徒弟。
美其名是減少我的工作量。
實際上還是希望這些剛畢業便宜的新人能取代我。
我到也不在意，這段時間，我也沒閒着。陸續收到了幾個同行的橄欖枝。
何扒皮不敢動我，他很快便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
懷孕的人力小姐姐月份越來越大。
她瞬間變成了何扒皮夫妻倆的眼中釘。
何扒皮夫妻想逼走人力小姐姐。
他們先是言語上各種諷刺人力小姐姐，然後在工作上各種挑毛病。
大會上還當衆批評人力小姐姐。
人力小姐姐實在受不了，去找老闆辭職。
我們幾個老員工把她攔了回來。
第二天，老闆娘又拿着一攤文件給人力小姐姐。
她陰陽怪氣地說，「小李，你怎麼搞得。這點小事都幹不好。你還能幹什麼。」
「吳總，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改了五遍了。」人力小姐姐委屈地說。
「你能力也太差了，這都改了多少遍了。你看你懷孕，給公司添了多少麻煩。要不你辭職回家休息算了。」老闆娘依舊咄咄逼人，似乎沒想過自己也是個女的。也曾經經歷過類似的職場歧視。
人力小姐姐氣得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捂着她的肚子倒在了地上。
嚇得大家趕緊找了一輛車把她送進了醫院。
我默默站在一旁，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第二天，人力小姐姐的老公，公公婆婆Ṱŭ̀₍趕到了公司。
他們一進門就指着老闆娘破口大罵，人力小姐姐的婆婆還扯着她的頭髮一頓瘋狂輸出。
老太太嘴裏罵着賤人，缺德。
見老闆來了，她還準備去揪老闆的頭髮。
可是由於老闆的光頭太滑了，老太太硬是沒揪到。
現場場面一度混亂。
我拿着手機拍下了這一幕，發給了人力小姐姐。
從那以後，何扒皮夫婦老實了一段時間。
他們在也沒敢逼孕婦辭職。
卻要求懷孕期間的員工自己繳納社保，還按照人力小姐姐離職時間，按天扣除了社保。
老闆娘走到哪裏，還不忘了到處說人力小姐姐的壞話。數落人力小姐姐工作能力差。
大家都默默看着她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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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何扒皮開始轉變了策略，他藉着公司業績不好。
取消了所有的過節費，就連過年，連個一百塊的禮盒都捨不得給員工發。
最噁心地，他開始私底下拉輪員工。
公司聚餐，都是挑幾個他覺得有價值的員工叫。
我也不幸被叫去了幾次。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摳門，每次去都喫不飽。他專門挑便宜的點，但凡誰想點菜。他都會把菜單奪過去。
然而每次喫完，他都不結賬。讓業務員墊付。報銷流程差不多也要走一個月。
漸漸地都沒人願意替他墊錢。
公司內部沒被叫去地員工，心聲怨氣。大家漸漸自動分裂了小團體。
整個公司都被他的摳門，搞得沒有一點凝聚力。
他有一次心血來潮，要搞個團建。
他揹着辦公室的人，偷偷叫了幾個業務骨幹。
當然，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他猥瑣的行爲，就傳遍了整個公司。
辦公室的小夥伴備受刺激，從此以後採買都挑最貴的買，每天絕對不多加一分鐘的班。廢棄的打印紙，也直接扔掉。
小周扒皮大會上喊了無數次，大家都不理會她。
大夥秉承着，老闆不願意花錢，大夥替他花的原則。
能買貴的，絕對不買便宜的。
就在大夥不屑的努力下。何扒皮公司每況日下。
曠工，摸魚屢見不鮮。
整個公司上下，毫無鬥志。
何扒皮終於忍無可忍，我們龜速的工作效率，和散漫的工作態度。
他約談了我們幾個老員工，想要我們主動辭職。
我們明確表示，只接受辭退，必須按照勞動法補償。加班費也必須支付。
何扒皮當然不願意接受, 他做慣了土皇帝，完全無視法律。
他讓小周扒皮沒收了我們的工牌, 還把工位給了新來的同事。
我們知道他這是變相逼我們主動辭職, 畢竟好多員工爲了拿到最後一個月工資, 都會選擇息事寧人。
我們幾個第二天, 還是雷打不動的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
他起身要轟我們走。
我攔住他, 「何總, 你這是變相開除。」
「我就開除你們了，你們能拿我怎麼辦？」他依舊是土皇帝般地豪橫語氣。
「你按照勞動法, 把賠償給我們。我們馬上就走, 不然我們只能找勞動部門投訴你了。」
「你去投訴啊, 你現在就去。」他把我們推出了辦公室, 罵道, 「你以爲老子是嚇大的, 垃圾。」
我掏出手機，關掉錄音。回頭看了一眼在後面偷偷攝像的行政小姐姐。
三天後這份資料, 連帶的加班打卡記錄，和無故被扣的工資金額, 還有懷孕女員工自行承擔社保的記錄出現在了勞動稽查大隊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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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部門上門調查的時候。
何扒皮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就連那些違法的公司規章制度, 還原封不動的掛在牆上。
上面還有新員工的手印和簽字。
「這都是員工自願籤的。」何扒皮不以爲然，還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
「你以爲你是誰？勞動法要不要請你去制定。」
勞動部門上門警告，並罰了款。要求他整改，補償了我們幾個老員工的賠償金。
並且按照規定支付了員工的加班費，還賠償了懷孕員工懷孕期間的社保和基本工資。
何扒皮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聽說何扒皮還私底下，找人想賄賂勞動部門的人。
他到底這種事情幹慣了，可這次我們收集的證據足夠多。
他只能認罰。
我們幾個拿着賠償金, 帶着手裏積累了多年的資源和經驗。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老人走後，他的公司基本上都是新人。
所有的一切積累化爲零，在加上他吝嗇缺德的個性。
企業人員更替過快, 公司管理混亂。
人力小姐姐還把他辱罵羞辱員工的話, 放在網上。
他的公司變得臭名昭著，沒有人願意去。很快就面臨倒閉的下場。
我在他所在的創業羣裏發了一條消息。
「降低成本，用在剋扣員工身上，只會讓企業失去凝聚力。沒有凝聚力的企業, 只會潰不成軍。老闆不願意花的錢，員工會替你花。這種小作坊經營思維, 下場從老闆剋扣員工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底下幾個老闆符合着。
『是啊，不願意分蛋糕的人, 永遠把蛋糕做不大。』
『心術不正的人, 怎麼可能走長遠。」
沒過多久，何扒皮就被踢出了羣。
知道他人品地老闆也不願意在同他合作。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人財離散也不過頃刻間。
有人問我, 遇到這樣的人。內耗這麼久值得麼？還不如早早離開爲好。
既然法律賦予了我們權利, 爲什麼不去爭取捍衛自己的權利。
只是希望諸君能勇敢的捍衛自己的利益，不要助長蠅營狗苟之徒囂張跋扈的氣焰。
良好的就業環境，難道指望老闆們維護嗎？
只有所有的就業者, 都能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利益，周扒皮之徒，自然不敢如此囂張。
也才能捍衛法律賦予我們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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