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之光

和江賜去酒吧,他朋友起鬨:「行不行小江爺,來酒吧帶娃?」
他塞給我一瓶旺仔牛奶:「小孩早戀,得看緊點。」
後來我帶着男朋友回去見他,他看着我笑:「以前喊老公,現在喊哥哥,是不是不太合適?」

-1-
我爸媽出事後,我被接到了江家。
一切都還沒熟悉,江阿姨和江叔叔就出差了,留我和他們唯一的兒子江賜在家。
少年個子很高,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長腿像沒處放一樣,張揚桀驁,那張臉長得更是好看。
我高二,他高三。
我毫無負擔地喊了聲「哥哥」。
對方眉頭一皺,沒什麼表情道:「誰是你哥?」
我小聲地說了個「你」,放下書包,屁股還沒挨着沙發,江賜忽地開口:「我……」
我嚇了一跳,站得和小白楊一樣筆挺。
他無語了片刻:「我媽說,咱倆小時候定了娃娃親?」
我點頭:「外婆年輕的時候,和江奶奶定的。」
要不是有這層關係,我也來不了江家。
「什麼年代了,還娃娃親,我不要,你要嗎?」
他瞳仁顏色極淺,逆着光看我,總讓我覺得有壓迫感。
我搖頭:「我也不要。」
他勾了勾脣:「行,接下來的日子我倆各過各的,互不干涉,聽見沒?」
我點頭。
說完江賜起身上樓,我忙抓起書包追上去:「哥……江賜,我睡哪兒啊?」
「我對面。」
我道了謝,飛快下樓,揹着書包,拖着行李箱往上走,行李箱東西有些重,我拎得費力,最終被江賜一把接過,替我送到了門口。
「別吵我。」
對面門「砰」的一聲關上。
江阿姨提前都給我準備好了,牀乾淨整潔,衣櫃裏也有新的衣服褲子,還放了張書桌。
我做了會兒作業,沒做進去,餓得前胸貼後背,下樓去廚房,拉開冰箱,全是飲料,一片菜葉子都沒有。
我折回去拿了些錢,出門買菜。
這裏是別墅區,我晃了一圈,別說商店了,連人都沒看見幾個,只好回去。
猶豫三秒,我去敲門,很久門纔開,江賜脖子上掛着耳機,臉上有被人打斷的不耐:「我不是說過……」
「我餓了。」我囧得臉紅。
他話一頓,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你這麼大個人還要人餵飯?」
我有些無語:「廚房沒菜。」
「那就去買,出門,左拐,再右拐,直走一公里左右有個超市。」
我買了菜回來,去敲門。
「又怎麼了?」
我眨眨眼,總覺得江賜這眼神像要喫了我:「你要喫嗎?」
「你會做?」
「會。」
「喫,現成的飯菜爲什麼不喫?」
「喫了我的飯,你週一得帶我去學校,領我去見老師。」我說完,見他直勾勾盯着我,不自然地挪開眼睛,「我不認路。」
而且,新的學校,我一個人都不認識。
江賜被氣笑了:「挺會得寸進尺,行,成交。」
「謝謝哥哥。」
我飛快下樓了。
爸媽出事後,我被外婆接走,住進了舅舅舅媽家,一開始還好,日子長了,舅媽看我不順眼,連帶看外婆都不順眼,後來外婆去世了,舅媽無所顧忌。
有一次我被誣陷偷了錢,捱了一頓打,我反抗了,被趕到家門口罰站,不准我喫飯。
所以,當江叔叔江阿姨拿着外婆的信來找我時,我毫不猶豫地和他們走了。
再差,也不會比在舅媽家更差吧。
除了江賜有點不待見我。
等我洗好了菜,廚房門口冷不丁地站了個人。
我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照你這速度,天黑都喫不上,出去。」
「那我給你打下手。」
「用不着。」
我只好出去,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往廚房看一眼。
半個小時後,我和江賜面對面坐着喫飯。
我夾了一筷子菜,眉毛眼睛全擠一塊了,我就沒喫過這麼難喫的東西。
你不會做飯你說啊,我會啊,你非要和我搶個什麼勁?
這菜能毒死一頭豬吧?
江賜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做的飯有多難喫:「看我能飽?」
我急忙挪開眼,很委婉:「你做的菜,還挺特別的。」
「既然特別,那就全喫了。」
我瞪大了眼,他放下筷子:「我第一次可是給了你……」
意識到說錯話,他粗魯地揉了揉我腦袋ẗũ₈:「反正不準剩。」

-2-
還好有雞蛋,我給自己弄了碗蛋炒飯,收拾乾淨廚房,上樓去了。
江賜出門了,我一個人倒也自在,做了會兒作業,洗漱好上牀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時,門被敲響了。
我打着哈欠開門,江賜看見我,視線上下一掃,到嘴邊的話卡殼了。
半晌後,他把東西塞我手裏,黑着臉警告:「在家不準穿成這樣!」
我低頭一看,吊帶小睡裙。
我臉紅透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不過,前面後面長一樣,乾癟如猴,沒什麼可看的。」
我:「……」
看在燒烤的分上,我不和你計較:「謝謝你給我帶宵夜。」
「想多了,打包餵狗的,狗睡了。」
「家裏哪兒有狗啊?」
意識到江賜不懷好意的笑,我氣得拔高音調:「江賜!」
他拖腔帶調地「哦」了一聲:「不喊哥哥了?」
喊個錘子的哥哥。
江賜很討厭,燒烤很好喫Ṫûₜ。

-3-
第二天是週末,不過我還是起了個大早,下樓時聽見客廳裏亂哄哄的,都是男生的聲音。
我有點猶豫要不要下去,客廳的人看見了我,齊刷刷看過來。
三秒後。
「臥槽,江賜,爲什麼有女生一大早從你家樓上下來?你對人家做了什麼?」
「禽獸啊,這麼小你就下手,怪不得昨天打遊戲的時候老掉線,敢情泡……」
「都給我閉嘴。」江賜一腳踹過去,擰着眉頭,「下來。」
太尷尬了,可我還是下去了,江賜的朋友應該都比我大,我索性挨個打招呼喊哥哥。
樂得一羣男生殷勤地往我懷裏塞飲料。
「妹妹好。」
江賜忽然伸手,把我拽到他身邊,他抽走我懷裏一瓶飲料,擰開喝了一口,痞裏痞氣:「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
「江哥,你怎麼還欺負人家呢?」
江賜要笑不笑地看我:「我欺負你了嗎?」
這人也太惡劣了。
其實我也不是什麼乖乖女,只是寄人籬下,少不得要有幾分樣子。
於是,我甜甜一笑,茶裏茶氣道:「哥哥對我最好了。」
說完,我差點吐出來。
江賜明顯被我震住了,眼神跟見鬼一樣,把我拽到花園,低聲警告:「別人面前,你給我把舌頭捋直了說話!」
我眨眨眼:「好的哥哥。」
「行啊許橙,才一天,膽子就這麼大了,敢騎到我身上了。」
「我沒騎你身上,你別瞎說。」
江賜難得噎了一下,忽而笑了,往前走了一步,嗓音低沉:「再喊一聲哥哥聽聽?」
離太近了,近得我能聽見少年胸腔裏的心跳聲,以及他身上傳來輕淺的香味。
我屏住呼吸,往後撤了一步:「哥哥。」
喊完轉身飛快跑了。
我渾身都是膽。
身後,江賜「嘖」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傳入耳朵。
「小野貓。」

-4-
江賜他們在院裏燒烤。
食材是外面訂了送過來的,直接烤就行。
男生燒烤真不行,不細心,而且邊打手機邊烤,肉糊成炭Ťų₌。
我看着被扔出去的第三個雞翅,嘆了一口氣,這得猴年馬月才喫得上啊:「我來吧。」
「行,許妹妹你看着點啊,我打完遊戲來替你。」
我烤出來一盤放桌子上,江賜正好換了身衣服出來了。
黑色 T 恤,頭髮溼漉漉的,不說話的時候很冷,距離感十足,我問:「你要喫什麼?我先給你烤?」
「江哥,你妹這手藝不錯啊,烤得挺好喫的。」
江賜一把端起盤子:「想喫自己烤。」
「不是江哥,你全端走不道德吧?」
「我妹給我烤的,你有意見?」
說完拉開椅子坐下,見我沒動:「你先喫一塊。」
我莫名有種皇帝喫飯前,先讓太監幫試菜,怕被毒死的錯覺。
我翻個白眼,一屁股坐旁邊椅子上,惡劣心起,戴上手套抓了塊雞翅:「江賜。」
他抬頭看我,我趁機把雞翅塞他嘴裏。
我手指碰到他柔軟的脣瓣,像過電一樣,一哆嗦,手碰到桌子上的水杯,一杯熱水全倒他身上。
我看見他身子明顯一僵,忙拿抽紙給他擦。
手剛拿碰到杯子,傻眼了。
水杯掉的位置,正正好,不偏不倚……我臉一點點紅了。
我從沒覺得水杯這麼燙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我嚥了口口水,視死如歸地挪掉水杯。
我好像看見他動了一下,沒看清,腦袋被人扣住,被動抬頭和他對視。
四目相對。
江賜漆黑的眼神又兇又狠,嗓子卻有點啞:「盯着男生那兒看,你什麼毛病?起來。」
他把我拽起來,很快鬆開,大步往屋內走。
其他人不明所以:「江哥咋了?去幹嘛?遊戲不打了嗎?」
「他褲子髒了……」
說完我跟上樓去了。
等了會兒,江賜才從裏面出來,見我站外面,沒方纔那麼兇了,有點不正經:「沒看夠?」
我一噎,看樓頂,看地面,就是不看他:「沒、沒燙到吧?」
江賜是獨子,燙出個好歹來我要完。
江賜很久都沒說話,我以爲他不會說了,耳畔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要不,你給檢查檢查?」

-5-
不愧是男高中生,什麼騷話都敢說。
我佯裝天真:「好呀,褲子我也可以幫你手洗。」
話一出,江賜看我的眼神有些變味,一副「你是有什麼大病」的樣子。
三秒後,他咬牙切齒:「立刻,馬上,給我消失!」
我飛奔進衛生間,冰冷的水撲在臉上,才覺得臉上熱意漸退。
…………
週一,我起了個大早,阿姨已經做好早飯了。
我喫完了江賜才下樓,頭髮凌亂,一副沒睡醒的樣。
他隨口撈了個包子,兩口吞完,灌下一杯溫水,全程沒到一分鐘:「走吧。」
我才懂剛纔阿姨爲什麼讓我不用等他一塊喫。
我連忙跟上。
見他推出自行車,傻眼了:「我坐哪兒?」
沒後座啊。
江賜「哦」了一聲:「你可以在後面追。」
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就看見他鬆開車把,支起半個身子:「就這兒,愛坐不坐。」
坐,當然坐。
我麻溜爬上。
等他握住手把,身子傾過來,把我整個人圈在他懷裏,我才覺得彆扭。
「你早上洗澡了?」我找話題。
「你看見了?」
我差點摔下去:「不是,你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和我身上的挺像的。」
估摸着江阿姨給我們準備的同一款。
江賜懶洋洋「哦」了一聲:「意思就是,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這是可以說的嗎?
等等,這是什麼不正經的話題?
我在胡說八道什麼?
找話題也不是這麼找的。
我乾脆不說話了,一直捱到學校。
江賜嘴雖然毒了點,該辦的事一件沒少,給我指路,領我去見班主任,纔去上早讀。
我被帶進了新班級,和一個叫李穗的女生成了同桌。
我倆聊了節八卦後就熟了。
下課後她去完廁所回來,給我塞了張飯卡:「江賜讓我給你的。」
「沒說爲什麼給我嗎?」
「怕你喫不上飯吧,你剛來不知道,我們食堂不收現金的,辦飯卡的老師週二週四纔在,你今天辦不了,那個,你倆不會是男女朋友吧?」
「我表哥。」
「多可惜,近親不能結婚。」
「……」

-6-
下午喫完飯,我和李穗去操場散步,其實是去看男生打球。
「男生最好看的只有兩個階段,一個高中,一個大學,腹肌一個比一個硬,咱放鬆放鬆,纔有精力上晚自習,你看,這些女生都是來放鬆的。」李穗道。
我忽而想起最近刷的小段子,一個女生,蒙着眼睛和一羣小哥哥玩捉迷藏。
我笑,視線被一個瘦高個、穿藍白球衣的男生吸引。
三步灌籃,我身邊的女生都瘋了,激動地喊:「加油。」
被這氣氛感染,我吹了聲口哨。
哪曉得周圍突然就安靜下來,顯得我口哨聲特別響亮。
不止女生,操場上的男生都看過來了。
「喲,江哥,又一妹子瘋了。」
藍白球衣的男生不是江賜是誰?
四目相對,他脣勾了勾。
帥是挺帥,可眼底那抹不懷好意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佯裝淡定:「走吧,回去。」
「不看了嗎?江賜籃球打得很好呢,而且還帥。」
「你看自家哥哥覺得帥嗎?」
「不,我覺得我哥像條狗。」
「我和你感受一樣。」

-7-
下晚自習時,我沒等江賜,自個回家了。
做完一張卷子,門被敲響了。
我開了一條小縫,擠出半張臉:「怎麼了?」
「出來。」
「我怕黑。」
江賜有點無語:「操場吹口哨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怕?」
「不是我!」
他拖腔帶調地「噢」了一聲,掏出手機,不知道誰把我錄下來了。
整個二樓,迴盪着我流裏流氣的口哨聲。
「……」
「乖乖女?」江賜輕笑了聲。
我總覺得他在諷刺我。
「……」
「以後在學校,不準對男生吹口哨,被我看見,打斷你的腿。」

-8-
江賜早上載我去學校,下了晚自習等我回家。
時間一久,不少女生都知道,江賜有個轉學過來的表妹。
於是,不敢直接給他的情書都塞給我,不敢當面送的禮物都讓我轉送。
更離譜的,大半夜給我打電話,讓我去看看江賜有沒有睡覺,如果沒睡,拍一張他的腹肌照,她想看。
還給我轉了兩百塊。
我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這兩百塊的不尊重。
我果斷敲開了江賜的門,擠進去一小張臉:「有筆賺錢的生意你要不要做?」
「你缺錢?」
「很簡單的,只要讓我給你拍一張照片,你就能賺 50,划算吧?」
「裸照要不要?」
我眼睛一亮,很矜持地拿出手機:「那多不好意思。」
江賜扯了下嘴脣,比了一個讓我過去的動作。
我麻溜小跑過去,被他一把搶過手機,我要搶,他單手摁住我,另外一隻手劃拉我手機:「我就值兩百?」
「你還給我。」
「我的照片,只給我 50,許橙,你用我賺錢用得挺溜啊,男高中生比……」
「江賜!」我臉一紅,似小貓被踩到了尾巴,直接撲過去,他沒防備,一整個人被我撲倒在地上,手機脫手,摔了出去。
我摔得有點蒙,不過第一念頭,還好他沒看到。
我和李穗聊的話題簡直不堪入目。
只是,撞得好疼啊。
我埋怨:「你身上怎麼那麼硬?」
「起來。」
江賜聲音有點變味。
我「哦」了一聲,被他拽起來,還沒等我回神,江賜連推帶拽,把我趕出去了。
門「砰」的一聲關上,差點砸到我鼻子。
下一秒門開了手機被遞出來。
莫名其妙。
突然就生氣了。
我下樓端了杯水上來,隱約聽見他房間裏傳出嘩嘩的水聲。
第二天早讀,我發現我英語課本里夾了五百塊錢。
江阿姨給我錢都裝紅包裏的,只有江賜會夾我書本里。
我昨晚說沒錢,他放心上了,怕我沒錢花嗎?
我心裏鼓鼓脹脹的,有種不受控制的情緒一點點溢出來。

-9-
半個月後,江叔叔江阿姨回來了,給我們分別帶了禮物。
江賜領了他那份,懶洋洋上樓,被江阿姨喊住:「幫你妹妹拿一下。」
「不用的江阿姨,不重我能拿。」我連忙抱着江阿姨送給我的大玩偶。
「你哥哥沒欺負你吧?」
「沒有,哥哥還給我買自行車了。」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他還給我錢了。」
上次拍照事件後,他就不載我了。
「他給你就收着,看你們兄妹合得來我就放心了,咱是一家人,別和你哥見外,在學校有人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告訴他。」
「好的阿姨。」我乖巧道。
江賜忽然笑了一聲,很明顯在諷刺我在外一個樣,在家裏一個樣。
「好端端的笑什麼?」江阿姨問。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我打球的時候,有個女生朝我吹口哨。」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江阿姨擰眉:「不準招惹女生!」
「說不準招惹的是男生。」
「什麼?」
「媽,我上樓做作業了。」江賜沒繼續這個話題,要笑不笑地看我,「妹妹,你不上去嗎?」
上。
我癱着一張臉跟上他,進房門前,我給他鞠了一個躬:「對不起哥哥,我不該用你照片賣錢,還有上次的飯卡,也謝謝你。」
「磕一個我就原諒你。」
我瞬間炸毛:「我又沒真的賣,我錢都退人家了。」
「那不就得了?」
「不用磕了?」我有些沒回神,「你不會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招對付我吧。」
「想知道?」
我沒說話,江賜又道:「勸你別好奇。」
「???」
「男高中生腦子裏想的東西,比廁所都髒。」

-10-
很快到了週末,江賜約了同學出去玩,江阿姨正追劇呢,從錢夾裏掏出幾張錢塞我兜裏:「讓你哥帶你出去轉轉,買點愛喫的零食。」
「媽,我們一幫男生,帶她一個女生算怎麼回事?」
「帶女生怎麼就不能玩了?」
江賜還是帶上了我。
出了門我和他說:「你去玩吧,我去逛會兒,回家的時候我們電話聯繫?」
「我媽說了,你得跟着我。」
我瞪大了眼:「之前也沒見你那麼聽江阿姨話啊?」
「誰讓我家有產業要繼承,我不聽她的,她不給我你負責?」
「……」
到門口,我才知道江賜有同學過生日。
「你怎麼不早說,我買個生日禮物,空手去多不好的。」
「你和我一塊的你買什麼禮物?」
也行。
反正別人都以爲我倆是表兄妹。
忽然頭髮一鬆,我紮好的發繩被江賜解了下來,頭髮遮住我脖頸。
「你幹嘛?」
「借根頭繩,辟邪。」
「……」
我今天出門時穿了條裙子,V 領的,剛纔覺得有些冷,放下頭髮後好多了,也就隨他去了。
他開門入內,我緊隨其後,包廂里人不少,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他同學。
我腦海裏瞬間跳出來江賜在家說的話。
他應該,不太想帶我來的吧?又不好推辭。
我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有個穿小白裙的女生起身越過去,站在江賜面前,含羞帶怯:「江賜,你坐我旁邊吧,我給你留了位置。」
周圍發出起鬨聲。
喧囂人聲中,只有他們兩人站着,彷彿是電影裏的主角。
不知道爲什麼,我情緒有些低落,我詭異地發現,我看那個女生不順眼,又覺得自己這種情緒實在太莫名了。
想得多了,連帶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就在這時,江賜忽而出聲:「抱歉,有主了。」
包廂裏安靜了三秒,他朋友撞了他一下:「什麼時候的事,你別不是瞎吹吧?你身邊哪兒有女生?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許橙學妹,你見過江賜女朋友嗎?」女生忽然扭頭問我。
我「啊」了一聲,我哪知道啊,又怕說錯話,只好看着江賜。
偏偏這人一點提示都沒有,我就胡謅:「記不清了,挺多個的。」
周圍鬧成一片,都是打趣他的。
我心裏那股彆扭越來越重,煩躁得一刻也待不住,我起身拐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才緩過來。
有人戳戳我肩膀,我扭頭。
「小姐姐,你那個來了。」指指我裙子。
我大姨媽向來不準,難怪覺得肚子不舒服。
我進衛生間給江賜發消息:「我先走了。」
對方秒回:「???」
纔來就走,顯得我挺矯情的,我解釋:「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對方沒回了,我收起手機,跟做賊似的,一路東探西看,好不容易出了大門。
反正大晚上的,誰都看不見,回去換了裙子就行。
我還去超市要了個塑料袋,套在共享單車上,這樣就弄不髒了。
我開手機掃碼時,一個黑影籠罩過來,我嚇了一跳:「江賜?你怎麼出來了?」
「不是說不舒服?」
意識到他要送我回去,我連忙擺手:「不用。」
「大晚上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媽回去能殺了我。」
原來是怕江阿姨。
我心裏有些失落:「我不是生病。」
他抬眼看我。
我神色有些不自然,說得很小聲:「我大姨媽來了。」
對方似是沒預料到是這一茬,愣怔了半天,耳根漸漸染紅:「裙子髒了?」
我「嗯」了一聲:「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弄髒包廂裏的沙發,你能不能幫我進去看一眼?」
他沉默了片刻,脫下自己衣服給我穿上,嗓子壓得有些低:「遮住了,站這等我別動,我進去看看。」
我乖乖等他。
不到三分鐘,江賜出來了:「沒弄髒。」
我鬆了一口氣。
「要買那個嗎?」
「要。」
買出來後,我去衛生間整理好,再出來時,總覺得我和江賜之間氛圍變得有些奇怪。
「打了車,很快來。」
「我可能……會弄髒你衣服。」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
「髒了就髒了。」

-11-
出租車上,我和江賜一人佔據一邊,中間還能再擠兩人,惹得司機笑。
「小情侶吵架了啊?」
我看了江賜一眼,他半分沒有想說話的意思,我解釋:「我們不是情侶。」
「哈哈,當初我媳婦也這麼說過。」
「他是我哥哥。」我不死心。
司機笑得更歡:「我媳婦也愛喊我哥哥。」
「……」
我一臉面癱。
倒是江賜,笑了兩聲:「她的確愛喊我哥哥。」
「……」
回家後換了衣裳我就窩牀上了。
快要睡着時,江阿姨給我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
「肚子疼吧?江賜那小子剛纔來找我,說你不舒服。」
我眼眶有些溼潤,我在舅媽家時,我來大姨媽不碰冷水,她說我矯情,說我公主病。
「謝謝江阿姨。」
以前我媽在,她也給我煮。
江阿姨揉揉我腦袋,在我牀裏塞了個熱水袋:「墊在腰上,會舒服一些,要還是很不舒服,喫顆止疼藥,喊我也行。」
我看着江阿姨下樓的背影,忽然很想喊住她。
想告訴她,其實我沒表現出來那麼乖。
我愛闖禍,也調皮,有時候考砸了,還會被叫家長,可我又怕她知道我不聽話,不懂事,會失望。
舅媽說,我是拖油瓶,要是還不收斂性子,沒人要我。
眼淚一滴滴砸進薑湯裏,蕩起很細微的漣漪。
冷不丁地,對面的門開了。
我眼淚汪汪的模樣正好撞入江賜眼中。
我慌忙擦眼淚,他人已經到我面前了,俯身看我,不確定地問:「我媽罵你了?」
「怎麼可能?」
他沉默三秒:「很疼?」
「也不是,你別離我這麼近。」
總不能說我是被感動得哭了吧?總歸有點不好意思。
江賜捏了捏我臉蛋:「明天不用那麼早起。」
許是寄人籬下,我基本不睡懶覺,也會幫着幹力所能及的家務,雖然最後都被江賜打斷沒幹成。
我眸光閃了閃:「知道了。」
「起那麼早幹什麼?才幾天,人都老了十歲,再這樣下去還沒高中畢業你就人老珠黃了。」
「……」

-12-
第二天我睡到十點才起。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江賜來我房間了,給我蓋被子,還親我。
我捂臉。
我腦子裏都是什麼齷齪思想?居然做這種夢。
更奇怪的是,江賜這次起得居然比我還晚就算了,一大早還洗褲子。
我倆前後腳下樓的。
我以爲江阿姨去公司了,沒想到在廚房,她端出來一碗紅糖圓子:「先喫點暖暖身子,阿姨燉了湯,很快就好。」
「媽,我的呢?」
「你一大男人喝什麼紅糖圓子?」
話雖這麼說,江賜也有一碗。
我喫完拿碗進去,出來時聽見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很刺耳。
江賜蹙着眉:「媽,ţű̂⁰這事你們怎麼沒和我商量?」
「小橙本來就住家裏,我也沒把她當外人,再說你們的娃娃親本來也不作數,小橙一個人,我想讓她把戶口遷進家裏來給你當妹妹,有什麼不好?」
遷戶口啊。
江阿姨對我很好,我其實是願意的。
可卻在看見江賜時腦子裏那股一直理不順的情緒明瞭了。
我不想當他妹妹。
可不遷,江阿姨會不會失望?
我總不能說我暗戀江賜吧?
這個年齡,我這種情況,我沒法和江阿姨說出口。
還沒等我理明白,江賜忽地道:「反正我不同意,要麼我遷出去,要麼她不遷,反正我倆不能在一個戶口上。」
聲音又冷又兇。
「你這孩子……」
「江阿姨。」我連忙出去,「沒事的,現在這樣就很好,不遷也沒關係。」
我慶幸,又難過。
慶幸沒當成他妹妹,還能偷偷喜歡他,難過的是,江賜可能不太願意接受家裏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江阿姨狠狠瞪了江賜一眼,安慰道:「你別聽這臭小子的話,他不是那個意思。」
「真的沒關係的。」我淺淺地笑,「而且我爸媽都是因公殉職的,遷了戶口我怕高考不給我加分了,轉學後壓力挺大的,我挺怕自己考不上一個好大學,有加分穩妥一點。」
我視線無意中和江賜的碰上。
他漆黑的眸子裏醞釀着我看懂的情緒。
我心被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開:「江阿姨,我喫好了,我上去做會兒作業。」
「去吧。」
路過江賜身邊時,我看見他身子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

-13-
遷戶口事後,我和江賜冷戰了。
他不找我說話,我也憋着一股勁。
有一天我們體育課調課了,和江賜他們班一塊上,又是一個老師,做完熱身活動,體育老師讓我們自由活動去了。
我和李穗買了兩杯奶茶,圍着操場邊轉圈邊喝,李穗還用手機播放音樂。
到籃球場時,她提醒我:「那不是你哥嘛,上個體育課都有人送水。」
江賜在打籃球,個子又高又瘦,一張臉像自帶濾鏡一樣,人羣裏很顯眼,估摸着打完了半場,有女生正給他送水。
我就掃了那麼一眼,江賜視線和我對上了,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我挪開。
要命了。
沒由來地心慌。
我拽着李穗:「快走快走。」
邁出去一步,身前的路被高大的身影擋住,江賜剛打完球,身上都是汗,獨屬少年身上的熱浪撲過來,我心忽而跳得很厲害:「有事?」
「只買了一杯?」
「你也沒說你要喝啊?」
「我不喝你就不給我?」江賜神色有些冷,「我哪次買東西不是買雙份?你有良心嗎?」
好像是哎。
不管我喫不喫,江賜都是買了先給我再說。
「你喝什麼?我現在給你去買?」
他一把撈過我手裏的奶茶,喝下了一大半:「等你買來,我都渴死了。」
我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給你留了點。」
奶茶又塞回我手裏了。
我看着被我咬癟的吸管,耳根爬上熱意。
「要不你喝完吧?」
「你嫌棄我?」
「沒有。」
江賜直接把吸管懟我嘴裏了,懶洋洋道:「不嫌棄就喝完。」
他走後,李穗忍了又忍,沒忍住:「你哥居然不嫌你?反正我喫過的東西,他死都不會喫的。」

-14-
奶茶一事後,我心裏壓着的沉甸甸的石頭消失了。
晚自習最後一課,我發微信問他:「校門口見?」
他很快回:「有點事,我給我媽打電話了,她來接你,別瞎跑。」
閒扯了幾句,英語老師進來,我收起手機。
晚自習回家,喫過夜宵,回了屋,我牀上疊放着洗乾淨的衣服,以及,新買的內衣,剛好是我的尺碼。
之前都是我媽給我買的。
後來在舅媽家被她看見我洗,她諷刺,說我小小年紀有什麼好穿的,浪費錢,再加上不好意思,就沒去買過,一直穿舊的。
江阿姨剛好端了杯牛奶送進來,杯子底下壓着一個紅包:「下次我們一塊去,你挑你自己喜歡的顏色。」
「好,不過江阿姨,我有錢的,我爸媽給我留了好大一筆撫卹金,都在我卡上。」
「那哪能一樣?」她揉揉我腦袋,「這是零花錢,你和你哥都有。」
江阿姨走後,我把錢抽出來,和以往一樣,一千,數數抽屜裏的紅包,已經有五個了。
這幾日學校考試多,五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我們班主任是我們數學老師,給我們弄了去年高考數學卷子給我們做。
批改出來,班內一片哀嚎聲。
李穗湊過來,「我靠」了一聲:「122,我才 66,懸殊也太大了吧?」
李穗其他科成績不錯,偏科,就數學拉後腿,我剛要安慰,她拽起我:「六六大順,大吉大利,這次 66,下次 99,走走走,我請你去學校外面喫雞。」
剛出校門,她指着對面網吧:「那不是你哥嗎?」
江賜和幾個男生一塊進了網吧。
接着,教導主任從我們身邊過去,直奔網吧。
「我去,這要是被教導主任抓住,得通報批評吧?」
上次偷溜出去上網的,喊家長,當着全校的面念檢討。
我和李穗都沒帶手機,我把校服一脫,塞給她:「幫我看着點兒。」
說完溜去網吧後面堵人,我前腳剛到,後腳就看見江賜出來,他似沒想到我在這兒,拽着我就走。
「膽子大了,網吧都敢去了?滿十八了嗎?人網管給你開電腦嗎?」
我很無語:「大哥,我是去找你的,你們前腳進了網吧,後腳教導主任就跟進去了。」
他頓了片刻:「是教導主任讓我們幫着去逮人的。」
敢情小丑是我。
「怕我被逮住?」江賜揚眉,「不是不理我嗎?」
「明明是你,先不和我說話的。」
說到這,我想起那天江賜森冷着一張臉,死活不願意讓我遷進他家的樣子。
他顯然也想到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你……」
「我知道。」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無二,「你是不是擔心以後我和你爭家產啊?」
他罕見地噎了一會兒:「神他媽的爭家產。」
說完,眸光定定地看着我。
我很少看見他這副認真鄭重的樣子,搞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許橙,我沒討厭你,不想讓你把戶口遷進來是因爲我不想讓你當……」
「許大勇!」
巷口一陣嘹亮的聲音打斷了江賜的話。
對方猴急猴急跑過來,一屁股擠開江賜:「你在這兒啊?你們學校不讓外人進,你電話和微信都換了,我在你們門口蹲了好幾天,都沒遇見你。」
是周躍。
我鄰居。
我倆算是從小玩到大的。
「你怎麼來了?你不用上課嗎?」
「噢,我爸工作調動,我聽說你在這,我纏着他給我轉學了,就是手續有點麻煩,而且學籍也沒調過來,我爸託人幫我弄,估摸着下週一就能入學了,你哪班?我到時候去你們班唄。」
周躍說完這纔看見江賜,皺眉看他:「他誰?他剛不是在向你表白吧?」
我心狠狠一跳,像是有什麼一直沒戳破的東西被戳開一個小口子:「我哥。」
「我就說,誰表白在這破地方?連朵花都沒有,騙人感情還差不多。」
周躍笑嘻嘻地朝江賜伸出一隻手:「你好,周躍,許橙發小。」
江賜掃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江賜。」
周躍一開始還笑,三秒後身體扭成蛆:「疼疼疼,撒手!」
「兄弟挺虛的。」
周躍頓了會兒,不解地問:「哪兒虛?」
江賜還要說話,我連忙擋在他們中間,和周躍說:「我們下午還有課,明天就週六了,我請你喫你愛喫的香辣蟹,先走了。」
「幹嘛要明天,我就在你們學校門口等你,你下晚自習我們去喫燒烤。」

-15-
我還要說話,江賜丟下一句「她不去」,把我粗魯地拽走了。
進了學校,江賜把我拐去學校小樹林,要晚上,許多小情侶愛來這,白天基本沒人。
「你和那野男人很熟?」
這話怎麼這麼彆扭。
「他不是野男人,是我媽媽同事兒子,之前住一個小區,認識很久了。」
江賜冷笑一聲:「他愛喫香辣蟹你都知道?」
「我也知道你愛喫什麼啊?而且我和你才認識幾個月,我和他都認識十幾年了。」
江賜沉默了,身上那股壓迫感更重。
「要不,晚上你和我們一塊去喫燒烤?」
「沒空。」

-16-
江賜又生氣了。
我給他發微信他一句沒回。
發到最後我自個都有脾氣了,莫名其妙。
我約了李穗晚上和我們一塊喫燒烤,先和江阿姨說了一聲,又給周躍發了條短信,他很快回我:「那先找地兒啊。」
下了晚自習,周躍已經等着了。
他挑的地方不遠,就在學校附近:「你哥不來嗎?」
「他有事。」
還是沒回。
我中間去了趟廁所,回來時李穗和周躍已經熟了。
「許橙她是我大姐,你不知道,小時候她是我們小區的孩子王,打架可厲害了,那會我瘦小,跟在她身後,我小學時不是看偶像劇嗎?那時候我的夢想是,當大姐的男人。」
「別扯。」我踹了他一腳,「你女朋友一茬一茬地換,跟我裝什麼。」
「所以啊,我把你當朋友,友情永遠不會散,老子多機智,許橙,你看那人,是不是你哥?」
我扭頭,不遠處,江賜和他同學往這邊走來。
他們挑了個邊上的位置,江賜像沒看見我一樣。
「江爺,你妹。」
江賜才往我這兒懶洋洋看了一眼。
兩桌拼一桌,還要了一打啤酒。
「許橙,要杯還是瓶?」周躍問。
「她不喝。」江賜冷聲道。
「女生喝果汁吧,還是別喝酒了。」
「李穗我不知道啊,許橙我發小,我可太瞭解了,她初中時,偷了她爸白酒,帶着我喝,我醉了她都不會醉,我會抽菸都是她帶的,她不敢抽,先讓我試,結果被我爸看見了,把我一頓打,說我帶壞她。」
我牙咬得咯咯響。
我就知道,周躍這個話癆準要壞事。
我踢了周躍一腳,周躍沒反應,倒是江賜看過來,目光沉沉。
「是嗎?」他說。
「是啊是啊,小學二三年級那會,我們幾個男生在樓下放水,被她看見了,這人一點不害臊,切了一聲,尿那麼短,丟死人了,有本事比比誰尿得遠啊,然後被她爸提溜回去揍了哈哈哈……」
「喝你的酒。」我瞪過去一眼,周躍這人沒一點眼力見,還要說。
「初二那次,她在草叢裏逮螞蚱,嘎嘎樂,結果下一刻摸到狗屎了……」
忍不住了。
我手指捏得咔咔響,就見江賜一把捂住周躍的嘴。
周躍坐姿不端正,被江賜這麼一捂,身子沒支撐點,直接跌他懷裏了,四目相對,周遭詭異地安靜下來。
江賜推開周躍,嫌棄地用紙巾擦手。
「艹,老子差點彎了……」
周躍話音剛落,江賜見鬼似的起身:「你們先喫,我家有門禁,先帶她回了。」
我也不想待了,和周躍出來喫燒烤就是一個錯誤:「穗穗,一塊打車吧,我們先送你回家。」
「好。」
「江爺什麼時候有門禁了?」
我和江賜把李穗送回去,回到家已經十一點了。
上樓開門,對面的江賜忽地喊我:「許橙?」
「啊?」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裝乖?」

-17-
周躍是在週一轉到我們學校的,不過沒進我們班,去了隔壁。
他沒飯卡,混我的,可他話實在太多了,他和李穗爭論,黑芝麻到底是不是火龍果的籽,爭論不清,還喊我外號「許大勇」,我很沒良心地溜了。
我拎了兩瓶酸奶,跑到高三部,在江賜教室門口轉悠了半天。
江賜也不知道喫完了還是還沒去,坐在課桌上,給女生講題。
反正江賜都知道我是什麼人了,我破罐子破摔,打算直接喊他出來,被人拍了一下。
是他同學。
「許學妹?找你哥吧,待會吧,看見沒,校花,藉口問你哥數學題,其實想追你哥,等追上你就有嫂子了。」
我心裏發酸。
「江賜!」
我直接喊。
我一點兒都不想讓他給別的女生講題。
我就是很小氣。
江賜聽見,和女生齊刷刷扭頭看過來,女生的確長得好看,兩人湊一塊,說不出地般配。
心裏更堵了。
他起身出來:「怎麼來這兒了?」
酸奶忽然不想給他了。
對人校花禮貌溫柔,輪到我就冷冰冰的樣。
「來又不說話,什麼毛病?」
不知哪根筋不對勁,我立馬炸了:「誰沒毛病你找誰去。」
說完扭頭飛奔下樓。

-18-
我以爲江賜好歹會追我一下,結果,我都跑操場了,好嘛,人影也不見。
我看了八百遍手機了,別說電話,微信都不來一個。
我氣得想砸手機,又捨不得,眼眶更紅了,偏偏酸奶還扭不開蓋子,我還平地崴腳,疼得我站都站不起來。
我一瘸一拐進校醫室,處理好,又一瘸一拐地拐回教室。
「你這腳騎不了單車了吧?」
「騎不了了。」
「好在你還有你哥,而且明天就是週末了,可以休養兩天。」
下午的時候,江賜終於給我發微信來了,就一句:「晚上別等我,早點回去。」
我本來想告訴他我腳崴了,立馬不想說了。
下午數學課,李穗上完廁所回來,神神祕祕和我說:「你猜我剛在廁所遇見誰了?」
「班主任?」
「校花啦,她說她今晚生日,還說到你哥了,說你哥也會去,還說打算趁生日和你哥表白,我有預感,你快要有嫂子了。」
怪不得讓我先回去,原來是要給校花過生日。
我心裏冒酸水,爲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課間都在背英語單詞。
只是最後一節課時我實在沒挨住。
我腳一點沒好,還更腫了。
我請了個假,李穗要陪我去,我拒絕了,問她借了 100,加上我的,只有 250,
卡在家裏,我不想來回折騰,再說江叔叔和江阿姨也沒在,我怕不夠,又問周躍借了 250。
去醫院拍了片子,拉傷了韌帶,開了藥,折騰完天已經完全黑了。
江賜的電話在這時進來。
第一個我掛了,他很快又打。
我接住,他聲音冷得有點過分:「在哪兒?」
他周圍有些吵,過了會兒聽見冷風聲,應該換了地方。
「學校。」
「我在你們教室門口。」

-19-
我等原地等了半個小時,江賜來了,外面下了小雨,他頭髮有些溼,身上寒氣逼人。
見我腫得老高的腳,表情冷硬:「怎麼弄的?」
「不小心崴了。」
「先回家。」
他俯身抱起我,我驚呼一聲,穩穩當當地鉤着他脖子。
到家我已經臉紅過了。
他拿出藥膏替我貼上:「晚飯也沒喫?」
「沒。」
我感覺他又生氣了,可他只是一言不發地下樓,過了會兒後端上來一碗番茄雞蛋麪。
江賜給我做過不少次飯,可以說,他廚藝是一點點練出來的。
我吸溜完,他挪開碗,拽了把椅子坐在我牀邊:「喫飽了,這回可以說了吧?崴了腳,不給我打電話,不告訴我,錢都是找別人借的是吧?」
「我今天要是不過去,你預備怎麼回家?」
「莫名其妙生氣,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你知不知道這樣很讓人擔心?」
許是忍太久了,心底積攢的委屈傾瀉而出,我紅了眼眶,眼淚怎麼沒都忍住,「你才莫名其妙生氣,明明是你,不想搭理我,我不找你還變成我的不是了?」
江賜被氣笑了:「你講點道理。」
「我沒道理,你有道理,校花有道理,你找她去,你不是要給她過生日嗎?你還來找我幹嘛?」
我吼完江賜,他老半天都沒反應,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意識到生氣間說漏什麼,我慌亂又無措:「你出去。」
「你喫醋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我要睡覺了。」我惱羞成怒地推他,沒推動,反被他扣住手腕。
「許橙?」
他喊我,嗓音低沉喑啞,這會天色暗了些,昏暗光線下,他眸子裏半是試探半是剋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我無端就慌了:「你撒手。」
「回答我就撒手。」
平時我挺大膽的。
可到這時,我忽然就不敢說了,更不敢讓他知道我一直藏在心底的祕密。
「今天你來的時候,她剛好問我作業,那個題只有我會,我就簡單地給她講了一下。」
「你和我說這些幹嘛?」
「當時我知道你生氣了,卻沒往別的地方去想。」
「我也沒有要去給她過生日,她的確邀請我了,不過我拒絕了。」
「許橙?」
又喊我名字。
他一喊我名字我就頭皮發麻。
可我不答應,這人一副我就不往下說的架勢。
我「嗯」了一聲,他忽地笑了,扣住我手的力道輕了一些:「你想過要報哪所大學嗎?」
「沒有。」
「那和我報同一所大學?」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喫驚地看着他。
「說好了,我在大學裏等你。」
下一秒,江賜把自個手機塞我手裏:「自個翻。」
「翻什麼?」
「隨便。」
翻就翻。
「0823。」
是我生日。
手機解鎖,我看見他壁紙是我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拍的,照片裏,我看向他,笑靨如花。
我指尖都是燙的。
我不看了,我胡亂把手機塞還給他,他抓起我手機,挑眉問我:「密碼?」
我報了個數,他很自然地把密碼改了:「1129,記住了。」
他生日。
「記不住。」
「嘴硬!」
我反駁:「你還不是,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他目光沉沉地睨着我:「這個真不一定。」

-20-
我和他沒戳破最後一層。
只是相處方式變了很多。
離高考沒剩幾天,他學業越來越重,我也沒敢打擾他,倒是他,總是跑來我房間,一下一下地揉我腦袋:「讓我坐會兒。」
「待會被看見。」
「我輔導你作業,怕什麼?難道你想對我做什麼?」
江阿姨聲音適時響起:「小橙,睡了嗎?」
我嚇了一跳,江賜幸災樂禍,牽着我手的死活不放。
「沒呢,哥哥教我數學題。」
說完狠狠掐了把江賜腰。
他壓着氣息:「以後再收拾你。」
江阿姨放下牛奶就出去了,叮囑我們早點睡。
時間過得極快,高考,出成績,江賜被錄取,我也即將升高三。
高三開學早,頭天晚上,江賜把他筆記全挪我屋了。
「不準早戀!」
我捂嘴笑,他捏了捏我臉蛋,也笑了:「不是說給我買了禮物?」
我從櫃子裏翻出箱子塞給他:「我也不知道買什麼,就買了遊戲本。」
「傻不傻,買這麼貴的東西?」
「我有錢。」
「你送我別的我更高興。」
「什麼?」
「抱我一下。」
我沒說話,他也不強求:「早點睡,明早要上學。」
他轉身要走,我拽着他袖子,看了會兒地板,輕輕地抱了他一下,卻在鬆手時被他捉住:「再抱一會兒。」
「江賜?」
「別說話。」
「爲什麼?」
「會忍不住,想親你。」
我不說話了。
他笑:「怎麼那麼聽話?」

-21-
江賜去上大學那天,我趁中午,偷跑出去送他了,然後又折回來上課。
他給我發消息,說給我留了生日禮物。
我回去打開,是一條項鍊,我沒捨得戴,藏在櫃子裏,偶爾拿出來看一眼。
江賜上大學後,江叔叔和江阿姨輪着接我上下學,不管他們再忙,總有一人在家裏陪着我,我下晚自習回去,都能喫到熱騰騰的宵夜。
我和江賜一開始聯繫得也多,可下半學期,學業漸緊,我手機不帶去學校了,他有時候也挺忙的,好多時候,我倆好幾天才聊幾句。
高三三模時,我成績下滑了,照這個分數,我壓根去不了江賜學校,明明我這段時間都很用功。
班主任找到我,問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江阿姨也安慰我。
我想聽聽江賜聲音,又怕他知道擔心。
我無聊地刷他朋友圈,刷到他高中朋友發的,江賜在醫院。
我收拾好東西,和江阿姨說去李穗家做作業,拿了身份證直奔高鐵站。
四個小時的高鐵。
下了高鐵我纔給打他電話:「江賜,你在哪個醫院?」
「什麼醫院?」
「我看你朋友發的,你不是在醫院嗎?」
「你別告訴我你來我們學校了。」
半個小時後,江賜出現在我面前。
「許橙,今天周幾?」
「週六。」
「你們早上有課,你翹課了?」他壓着火,臉色十分差,「電話也不打,就這麼跑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還有幾天高考?萬一我沒在學校呢?萬一我有事呢?你預備怎麼辦?」
「身份證給我,我給你買票。」
我沒動。
他伸手拿我書包,我不知道哪來的脾氣,把書包砸他身上了:「我不走。」
「許橙!」
「你兇什麼兇?我三模考砸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我也很用功,我壓力也很大,我怕我考不好,我怕我考不上你學校,班主任都找我談話了,我心裏煩,又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我又看見你朋友發的,你在醫院,我就想來見見你……」
「我沒翹課,我上完早上的課纔來的,我在高鐵上還做了卷子,背單詞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見到我就兇我,趕我走。」
我哭得抽抽噎噎,來來往往的人都看我。
江賜嘆了一聲,拽住我手,把我抱在懷裏,嗓音柔了很多:「是我錯了,不該兇你,我和你道歉行不行?」
「我不要。」
「我媽說你這段日子很用功,我都沒敢打擾你,怕分你心,今早媽打來電話,說你三模考砸了,情緒很不對,我這周又有事,哪知道你就來了。」
「待一天,今天不看書了,我帶你逛逛?明天送你回去?」
我看見他手腕上還繫着我那根頭繩,點點頭:「逛一個小時就行,我帶了試卷的,我物理考砸了,你物理好,你給我輔導輔導。」
江賜笑出聲:「敢情找我補課來了,行。」
「可你不是生病了嗎?」
「一點腸胃炎。」
我見他手背上有針孔:「你從醫院趕來的?」
「剛好打完點滴,先帶你喫飯?」
「剛有沒有砸疼你?」我彆扭地問。
「就你那點力氣,再多幾下也沒事。」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晚上的試卷,第二天上了高鐵我開始瘋狂補覺。
第四次模考的時候,發揮得很穩。

-22-
就這麼到了高考。
第一天很順利,回家喫完飯,剛回房間,江賜電話打進來了。
「剛上樓?」
「嗯,剛想給你打電話。」
他笑了:「今天怎麼樣?」
「很順利。」
「我媽剛給我打電話了,說考完試帶你出去玩。」
江叔叔江阿姨對我很好,我眨眨眼:「我去找你好不好?」
對方沒說話了。
我緊張地捏着手機:「也是,上次去找你,你趕我走。」
對方笑出聲:「到時候我去接你。」
我倆沒聊太晚,十點我準時睡覺。
一大早,江阿姨把我送去考場,開考前半個小時,她來了個電話,有個會要開,有些急,她糾結地看了我一眼。
「沒關係的江阿姨,我們班主任也在,我待會自己進去就行。」
「那好,考完我來接你。」
我站在原地繼續等,手裏的透明筆袋冷不丁被人一把搶過。
裏面有筆,還有我的准考證。
「舅媽?」
「舅媽來看看你,最後一科了是吧?」她打開拉鍊,拿出我准考證書。
我心提到嗓子眼,班主任就在不遠處,我頻頻看過去:「舅媽,你怎麼來了?」
她笑了聲:「沒啥大事,我上ŧû₌你爸媽單位問了一下,聽說你爸媽有撫卹金是吧?一個人有十幾萬,你借十萬給舅媽修修房子唄,你表哥快要娶媳婦了,房子不修好,沒人跟他,你表妹也要上高中了。」
「我沒帶,要不你等我考完,我取給你好不好?」我沒直接拒絕,我怕鬧出什麼岔子。
「行,那你先把這個簽了唄。」她笑眯眯地從兜裏拿出一張欠條,很標準,明顯有準備而來。
數額,十萬。
不籤,她可能真的不會還我准考證。
簽了,我就欠她十萬,她那麼對我,還想要我爸媽撫卹金,我一分錢都不想給。
「快籤,簽完了好進去考試啊,你成績好,最後一科可不能遲了,要是考不上好大學多可惜。」
她在威脅我。
就在這時,班主任過來了,見我臉色慘白,就問:「怎麼了?」
「你是她班主任啊,你來得正好,她爸媽欠我錢,我來要賬的,你讓她先把錢給我。」
班主任眉頭一皺:「這位家長,有什麼事等孩子高考完再說好不好,你先把東西還給她,她該遲到了。」
「那不行,我給她,不還欠我錢怎麼辦?你替她還嗎?」
我舅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班主任也看了欠條,倒抽一口氣,她把我拉到一邊。
「馬上就要進場了,鬧起來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只能把事情弄得更復雜,而且准考證萬一被她不小心撕了怎麼辦?欠條數額巨大,可不能和你前途比,錯過最後一場,你可能要復讀一年,你前幾科都發揮得很穩,最後一課只要照常發揮,重點大學穩了,你好好想想。」
我點點頭,簽了欠條,拿到了被我舅媽捏得皺巴巴的准考證。
進考試時,我舅媽很得意地拍拍我肩膀:「好好考,舅媽哪兒都不去,就等你考完。」
我恨恨地瞪她一眼,班主任很不耐煩地拽開她:「許橙,別分心,好好考,出事了老師給你兜着。」

-23-
最後一科考完出考場,我四下張望。
沒看見我舅媽,看見了江賜。
「傻眼了?」他牽着我手,「我給我媽打電話了,我來接你,走,回家喫飯。」
我舅媽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她看着我和江賜牽着的手,笑了:「這是江家那孩子吧?你倆都在一塊了,江家的錢還不都是你的,你給舅媽十萬又怎麼了?」
「什麼十萬?」
「你做夢,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
我舅媽立馬急了,掏出欠條:「白紙黑字,你欠我十萬,你不還我可以告你的,到時候你大學都上不了。」
江賜終於聽出點苗頭:「她問你要錢了?」
我點點頭。
「進考場前?」
「她搶了我准考證……」
江賜臉徹底黑下來,我連忙拽住他:「你別衝動。」
「老子從不打女人,今天破戒!」
許是他眼底戾氣太重,我舅媽嚇得往後縮了一大步:「警察就在旁邊,你敢動我我就告你,讓你蹲大牢!」
「你倒是告一個試試。」
LV 包砸在我舅媽身上時,我和江賜都愣了一下。
場面很混亂。
突然出現的江阿姨和我舅媽打成一團,我以前只知道我舅媽打架會抓頭髮。
沒想到江阿姨也會。
我趁機搶過我舅媽手裏的欠條,撕了個粉碎,我舅媽氣得眼都紅了,撲過來就要打我,江賜一把攥住她手,眼底猩紅如血。
「你動她一下試試?」

-24-
我們被請進警局了。
我舅媽憑一己之力顛倒黑白,吵得整個人警局都是她聲音。
江阿姨翻了個白眼:「我們可沒三打一啊,不信調監控,我包都破了,手也被她打破皮了,她也要賠,不賠不準走。」
「你胡說。」
「我做主,這位江太太沒胡說。」
班主任不知道什麼時候拍的視頻,直接交給警察了,她還把我進考場前,我舅媽搶我准考證威脅我的話全錄下來了。
因我和我舅媽的關係,涉及家庭糾紛,又因爲欠條被我撕了,以調解爲主,警察教訓了我舅媽一頓,該賠賠,該罰罰,這事就了了。
出警局時,我舅媽惡狠狠剜了我一眼:「我反正沒錢賠包。」
「行啊,我反正高考完了,表妹到時候高考,我也來送送她。」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忍了,「而且未來表嫂爸爸好像是公務員吧,到時候我去找叔叔喝杯茶。」
「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
「你再說一句?」
我舅媽對上江賜兇狠的眼神,到底沒敢繼續罵我了,不情不願地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又去銀行取了剩下的,把江阿姨被劃破的包給賠了,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給我舅打了個電話,我舅表示他不知道這件事。
還問我考得怎麼樣。
「小橙,回家喫個飯吧,到時候我讓你舅媽給你道歉,對了,你把江家地址告訴我,我上門賠個罪。」
我舅其實對我還行,就是怕老婆,不敢忤逆我舅媽。
他嘴上說,可我舅媽一個眼神,他一個屁都不敢放,最終被欺負的還是我。
「不用了舅舅,我過得挺好。」

-25-
因爲我舅媽的事,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尤其江阿姨還爲了我和她打了一架。
回去路上我都惴惴不安。
「媽。」江賜喊了一聲。
我和江阿姨都看着他。
江阿姨一愣,看看他,看看我,後知後覺:「乖乖,阿姨忘問你,是不是嚇到了?」
我本來想說沒有,轉念一想,誠實地點點頭:「有一點。」
她愛憐地把我抱在懷裏,輕拍我後背:「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那會我快嚇死了,還好還好,不怕啊,都過去了。」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我就想哭。
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我覺得丟人,一個勁地擦,越擦越多。
倒是江阿姨笑了:「來家裏這麼久,也沒見你哭過,這會好了,會哭了。」
「對不起江阿姨,害你和人打架……」
一句話說得抽抽搭搭。
「這有什麼?要不是今天高考,學校外警察太多,我打得她滿地找牙。」
我笑了,往前看了一眼,正好望見後視鏡裏江賜的眼睛。
四目相對,我臉上有些熱。
「阿賜,開下空調,小橙熱得臉都紅了。」

-26-
江賜回大學時把我捎上了。
說帶我出去轉轉,江叔叔江阿姨同意了。
到地方,他領我進了小區,開門進屋,我後知後覺:「你早就租好房子了?」
「不是你說的要來找我?」
可我想着只待兩三天,住酒店就好了啊。
租房多浪費。
江賜似想到什麼一樣,把我行李放下:「我和我媽說了,你想勤工儉學,我放假我們再一塊回去。」
「……」
我轉悠了一圈,浴室裏洗髮水沐浴露護膚品都有,櫃子裏還有衛生巾,地上還有雙粉色的拖鞋。
廚房裏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桌子上還擺放了一束我喜歡的玫瑰。
我有些開心,對着江賜的背影拍了一張,可又不想屏蔽其他人,所以我欲蓋彌彰地配了個文案,帶上地址。
「謝謝哥哥。」
單獨屏蔽了他。
李穗已經知道我和江賜的事了。
秒評:「哇哇哇,撲倒計劃提上日程。」
周躍回覆她:「撲倒誰?什麼日子?」
李穗回:「傻逼。」
周躍:「撲倒傻逼?爲什麼要撲倒傻逼?」
我樂得不行,這倆人沒回復了,估摸着私聊去了。

-27-
江賜收拾好,接了個電話,是他舍友,晚上喊他去玩,我說了聲稍等,看向我。
我點點頭,他回了個「好」字。
我換了條裙子,戴上他送的項鍊,和他一塊出去喫飯。
喫完飯他排隊買奶茶去了,我在不遠處凳子上坐着等他。
有兩個女生過來,其中一個長得挺好看,全妝,看我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你和江賜什麼關係?」
應該是看見我們了。
我正要說話,她又說:「江賜是我男朋友,你離他遠點。」
我「啊」了一聲,佯裝喫驚:「什麼?你也是他女朋友?」
對方愣住了。
我又道:「那你應該知道江賜睡覺不愛穿內褲吧,真是特煩人,我是勸不動了,你下次勸勸他,這習慣真的不好。」
江賜過來時兩個女生已經走了,他見我在笑,戳開奶茶餵我:「想什麼笑這麼開心?」
「你愛裸睡嗎?」
他眼神有點變味:「你覺得呢?」
我又笑:「那從今天開始吧。」

-28-
我跟着江賜去找他舍友時,沒想到人那麼多。
一大桌,十幾個,也有男生帶自己女朋友。
他朋友起鬨:「行不行啊小江爺,來酒吧帶娃?」
他看着我笑:「小孩早戀,得看緊點兒。」
「臥槽,禽獸啊,才高考完的你都不放過?」
「江賜這逼請假時怎麼說來着?他妹高考沒他不行,他要回去。」
我有點臉紅,他緊緊牽着我手不放,神色放鬆又倨傲:「都知道是我妹了,嘴巴放乾淨點,把人嚇跑了,和你們沒完。」
又一片起鬨聲。
我拽了拽他袖子,什麼毛病啊這人。
哥哥妹妹上癮了是吧。
「妹妹能喝酒吧?」
「不能。」江賜不知道從哪要來一罐旺仔牛奶,塞我手裏,他朋友又笑。
我服了,我覺得我和他見個朋友,臉都丟光了。
偏偏這人一點都沒這個自覺,喝了點酒,偏頭看我,眼神熱烈張揚:「我說錯了嗎?你沒喊過我哥哥?」
真是,太惡劣了。
「哥哥。」我故意很乖巧地喊了他一聲。
他一愣,像被點了穴一樣不動了。
我笑,歪頭又輕喊了一聲。
他忽地起身,眼神暗沉如墨:「我出去抽根菸。」
我一個人坐着玩手機,有女生過來和我搭話,我認出她是當初問江賜題的校花。
依舊很漂亮。
「學姐。」
她端着酒,我沒好意思拿旺仔和人家碰杯,倒了一杯,她喝完了,我只好也跟着喝完,很久沒喝,胸腔內火辣辣的。
「我其實很羨慕你,我喜歡江賜很久了,一直追趕他的腳步,高三那次,我本來想借我生日向他表白的,所以我邀請了他,可他拒絕我了,後來我又聽說,他跑了大半個城,買了條項鍊,我以爲送給我的,沒想到不是,現在想想,項鍊的主人應該是你吧?」
那條項鍊的確掛在我脖子上,項鍊背後還有個英文字母的縮寫。
Jc。
「我考上他的大學,他還是拒絕了我,他說我很優秀,不過他很早就喜歡一個女生,他等她考上大學,想和她結婚,當時我都驚了一下,大學裏哪想那麼長遠啊。」
「學姐,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幸福,也謝謝你願意和我說這些。」
她笑笑,看着不遠處一個男生,滿眼都是光:「找到了,也祝你們幸福。」

-29-
後半場,一桌子人開始玩遊戲。
江賜是真的背。
他宿友看看我,又看看他,激動地問:「初吻還在嗎?」
其他人不滿了:「你問的什麼爛問題?我來,上學到現在,你暗戀過幾個女生?」
很明顯搞事,可把我好奇心提起來了。
我也想知道,江賜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江賜笑了聲,直白地看我:「一個。」
一羣人曖昧起鬨:「繼續繼續。」
下一把我輸了。
「我來我來。」其中一個男生把手機擱在桌子上,點出論壇裏一個視頻,正是江賜去買奶茶,有女生過來問我那會。
空氣裏迴盪着我驕傲又得意的話:
「那你應該知道江賜睡覺不愛穿內褲吧,真是特煩人,我是勸不動了,你下次勸勸他,這習慣真的不好。」
我沒想到這學校 5G 網速這麼快啊?
我臉瞬間紅得像猴子屁股,壓根不敢看江賜視線。
他舍友笑得賤嗖嗖的:「妹妹,江賜睡覺是不是真的不愛穿內褲?」
一羣人都在笑。
救命!
我求助地看向江賜,這人笑了聲,掏出手機不知ṭų₇道在幹什麼。
一分鐘後,他舍友「草」了一聲,把手機遞給我看:「妹妹你自個看吧,我沒臉讀。」
女生髮那個視頻,本來是想打臉我的,底下一羣人討論我癡心妄想,沒想到江賜帶本人 ID 回覆了。
「聽她的。」
她是誰,不言而喻。
像喫了顆跳跳糖,甜膩的味道在口腔裏炸開,又帶點小雀躍。

-30-
一直玩到 12 點,我們纔回去。
路燈把我和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在前面邊走邊回頭和他說話,他懶洋洋跟着。
許是今天玩得放鬆,許是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都有江賜陪着我,給我兜着,我好像,又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許大勇了。
沒有爸媽剛走時難過和無措,也沒有寄人籬下時的敏感和小心翼翼。
好像長大幾歲,什麼事都會變得容易又順理成章。
「江賜。」我很大聲地喊他。
他抬眸看我,眼底星光點點:「沒聾。」
我「哦」了一聲,狡黠看他,很輕地說:「我喜歡你。」
他忽地頓住身形,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就那麼看着我。
很久,他說:「沒聽見。」
我眨眨眼,扭頭就跑,江賜幾步追上來,拉着我手,似在試探,下一秒,把我拽入他懷裏:「我沒聽見。」
我不肯再說,他輕捏着我耳垂,兇巴巴道:「不說,就收拾你。」

-31-
回了家,江賜說給我買了禮物,讓我打開抽屜自己看。
是一對情侶對戒。
款式簡潔大方。
戒指內側分別刻了我們名字的縮寫。
他抱着一束玫瑰,意識到他要幹什麼,我心跳得快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許橙,我們結婚吧。」
「……」
不是表白嗎?爲什麼是求婚?我才高考結束啊。
要不是他沒醉,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弄錯對象了。
「從你來我家開始,我就很認真地想過,以後我要是結婚,那麼對象一定是你。」
「我想和你成爲一家人,上一個戶口,可前提,你是我妻子,許橙,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我鼻尖一酸,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原因,可那會我太不自信了,我怕是自己一廂情願:「其實,我那會也不想上你家戶口。」
江賜眸光閃了閃,動作溫柔地替我擦去眼角淚水:「以後家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你晚上要回宿舍嗎?」我忽地問。
「現在問這話,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我眼神飄忽:「我 18 歲生日都過了,我知道。」
「別招我。」
我理直氣壯:「就招。」
當晚,江賜沒回宿舍。
頭頂的燈掠出殘影。
第二天,我一覺睡到中午。
江賜進來時,我翻了個白眼背對着他,他笑,捏我臉:「還讓我喊你姐姐嗎?」
我半天憋出兩個字:「變態。」
江賜慢條斯理地「哦」了一聲,把他紅了一圈的手腕湊我面前:「確定是我?」
我不說話了。

-32-
很快我通知書下來了,和江賜一個學校。
江賜放假,我和他一塊回家,江阿姨說今天要親自下廚給我們做好喫的,回家時家裏沒人,應該買菜去了。
坐了一天車,我有些累,開門就要回去睡覺。
「等會兒。」
江賜把我拽進他懷裏,低頭親了一下:「很累?」
我推他:「別鬧,待會江阿姨江叔叔該回來了。」
「那樣,不挺刺激?」
我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三秒:「刺激?」
他笑:「還有更刺激的,要不要試試?」
說完又來吻我,脣瓣剛碰上我的,我餘光瞥見一個人影。
我連忙推開他,驚悚地看着站在走廊盡頭的江阿姨。
我臉紅透了,尷尬又心慌:「江阿姨。」
反觀江賜,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媽,你上來怎麼沒聲?」
江阿姨也尷尬,輕咳了一聲:「收拾好下來。」
說完轉身下樓。
我欲哭無淚:「怎麼辦?」
我有些慌,江阿姨對我很好,一直拿我當女兒,如今我和江賜……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也不知道她會拿什麼樣的目光看我。
江賜似是看出我心底的慌亂,想了會兒安慰道:「如果我媽真的生氣,我就說我勾的你。」
「一個巴掌拍得響嗎?」
「只要你不拒絕。」
我惴惴不安地跟他下樓,看見江阿姨風風火火跑進了廚房。
等我倆到門口,江阿姨拉着在洗菜的江叔叔的胳膊,激動道:「老江老江,你兒子會拱白菜了。」
「……」

-33-
江阿姨和江叔叔沒意見,反樂見其成。
飯桌上氣氛很融洽。
「我就說嘛,當年這小子死活不讓你遷戶口,敢情那會就對你有心思了,隨他爸。」
我沒好意思說,其實那會我也有心思。
喫飯完江叔叔和江賜在廚房洗碗,我陪江阿姨在客廳看電視,她小聲問我:「其實阿姨早就知道他喜歡你了。」
我有些驚訝。
「你記不記得你來大姨媽那次?那會你也剛來,我怕我關心過頭你有壓力,又怕你疼了也不說,半夜去看你,結果那小ŧûₜ子在你房間給你蓋被子,臨走時還偷親了你。」
原來,那不是夢啊。
在我偷偷喜歡上他的時候,他也喜歡了我很多年。
…………
大學開學,江叔叔江阿姨送我去的。
江賜很無語:「你們要不要這麼興師動衆,我考上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送來學校。」
江叔叔無情拆臺:「你是嫌我們沒送你嗎?你是嫌我們妨礙你談戀愛。」
我在旁邊笑。
江阿姨挽着我手,陪我報名,結束後又繞了一圈學校。
喫過晚飯,才說他們要去逛逛。
「我們也回學校吧。」
「第一天不回行嗎?」江賜問。
我後退兩步:「不可以,我要認識新朋友。」
「行。」
他把我送回宿舍:「小沒良心的。」
我跑進去,又折出來,江賜還站在原地,我踮起腳親了他一下,我這人向來大膽,可正兒八經煽情反而不好意思了:「江賜,謝謝你。」
「給了我一個最好的男朋友。」
也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在我人生最黑暗無助的時候,一直陪着我。

-34-
周躍和我們考到了一座城。
他來找我那天,我和江賜正好要去喫飯。
周躍這人從小就缺根筋,我和江賜在他面前拉手那麼多次,他愣看不出來。
「江賜,你怎麼老拉許橙手,撒開撒開。」
說完搭上我肩。
江賜一把把他手挪開:「礙着你了?」
「那當然,她要找男朋友的,找不到你賠啊?不過真找不到找我也行,我勉強也能接受吧。」
「我賠。」江賜把我攬在懷裏,「以前喊老公,現在喊哥哥,是不是不太合適?不準備改回來?」
「……」
周躍愣了好幾大秒,盯着江賜:「傻逼是你?」
江賜冷臉:「你才傻逼。」
我輕咳一聲,想起我屏蔽他的那條說說:「傻逼真是你。」
江賜:「…ẗṻ⁼…」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