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圈太子爺他媽。
老公是京圈皇帝。
婆婆是京圈太后。
公公是京圈太上皇。
兒子腕上戴着佛珠,鬧着要出家。
我大手一揮,滿足他的願望。
剃了他的頭髮,送進了少林寺。
其間,他哭着吵着要回家。
我冷漠拒絕。
三年後,他學成歸來,一套降龍十八掌打得爐火純青。
成爲了名副其實的京圈佛子。
人送外號:「佛子哥。」
-1-
我和傅言之是商業聯姻。
沒有感情基礎,夫妻生活和睦。
具體表現在,他有錢大方不回家。
我們的日常交流只有銀行卡之間的節日轉賬,以及他發微信說【xx 號回來】。
大多數的時候,是他的助理帶着冷冰冰的珠寶奢侈品過來,保持職業微笑地介紹:
「這是傅總爲您準備的 xx 節禮物。」
這樣的美好時光,一直持續到兒子傅瑾 12 歲這年。
他從小性格內斂,不愛說話,但愛學習。
絕對的「別人家的孩子」的典範。
從來沒讓我們操過心。
上了初中,傅瑾開始大量收集各種佛珠。
定製的、私人的、古董的、收藏的、拍賣的、本地的、外地的……都被他一一搜羅並買下。
起初,我們都以爲這只是傅瑾普通的興趣愛好。
直到期中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場家長會。
我毫無防備地就去了。
這一去,臉就丟了一輩子。
-2-
從車上下來時,我還不知道自己會面臨怎樣的洗禮。
校門口都是來往的家長和學生。
去教室的路上,我樂呵呵地跟傅瑾聊天。
「兒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做作業的。」
「你更喜歡數學老師還是語文老師?」
「體育老師。」
「42 號混凝土拌意大利麪好不好喫?」
「硌牙。」
「1+1 等於幾啊?」
「10。」
「兒子真聰明!」
……
我們一路暢聊到教室。
裏面已經坐了許多家長。
學生透過窗戶,對着我們行注目禮。
我臉上掛着優雅的笑,從容地邁出右腳,跨過Ťů⁺門檻,踩在教室的地面上。
耳朵敏銳地聽到學生們的小聲討論。
「她是太子爺的姐姐還是媽媽呀?」
「是媽媽,開學的時候我在校門口見過她!」
「我們應該叫她什麼?太后?」
「笨!太子的媽媽肯定叫皇后啊。」
「哦哦對對對……」
接着,不知道哪個小男生掐着嗓子喊了一聲:
「皇后娘娘駕到——」
這句話一響,教室裏的學生就像接到了什麼奇怪的指令,齊刷刷地跑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上一躬,並整齊喊道:
「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光是我,其他家長也蒙圈了。
愣愣地呆在原地。
我的左腳還停在外面,腳後跟已經抬起來一半,腦子還沒回過神,身體已經做出了緊急避險,將右腳退了出來。
後退的幾步,讓我不小心撞到了班主任的身上。
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生。
長相氣質溫柔中夾雜着凌厲。
她虛扶着我的手,對我微微一笑,輕聲細語。
「小心點,皇后娘娘。」
-3-
「某些人,不但自己不學好,還要影響其他同學……」
班主任一進教室,面相都變了。
一開口,更是和教室外的她判若兩人。
好像有種無形的威壓,散佈在教室的各個角落。
我坐在傅瑾的座位上,如坐鍼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就在剛剛,我才知道。
傅瑾這小子表面看着文靜內斂小男孩,實際上揹着我們在學校當太子!
不知道用了什麼傳銷的方法,竟然真的把全班洗腦了!
在同學們的眼裏。
傅瑾是京圈太子。
我是京圈皇后。
老公是京圈皇帝。
婆婆是京圈太后。
公公是京圈太上皇。
我們一家子,跺跺腳就能讓全球經濟地震。
天涼了,就能讓王氏集團破產。
所以,班上的小王同學,爲了自己的富二代人生,成了傅瑾的貼身大太監。
那句「皇后娘娘駕到」,就是他喊的。
感受到其他家長時不時飄來的眼神,尤其是開個家長會發現自己兒子給跑去給別人兒子當太監的老王家長的眼神。
令我汗流浹背面紅耳赤,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立刻逃離地球。
窗外的小王同學用氣音小聲地喊。
「皇后娘娘,別低頭,皇冠會掉!」
謝謝提Ṱų⁴醒。
低着的頭終於斷了。
-4-
我反思,是不是祖墳出了問題?
但上週纔去祭過祖,豪華公墓鳥語花香。
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傅瑾的教育出現了問題。
不着家的爸,不靠譜的媽,千萬的零花和囂張的他。
我拿出手機,給傅言之發消息。
【立刻停了傅瑾的卡,還有,趕緊給我從 S 國滾回來!】
傅言之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我按了拒聽,並把他拉入黑名單。
「極個別同學,本來好好的,後面開始玩物喪志,家長也無所謂……
「更有甚者!佔着自己家裏有錢,在學校拉幫結派,干擾其他同學……」
班主任的話像針一樣鑽進耳朵。
她頓了頓,清清嗓子。
「我說的是誰,自己心裏清楚。」
沒有點名道姓,卻字字句句都是姓名。
我心如死灰,環顧四周。
發現不止一個家長面露異色。
哈哈。
我樂了。
原來大家都以爲班主任罵的自家孩子。
「……有些同學我都不願意說,不認真對待學習,家長也是……還在笑,說的就是你。」
齜着的大牙瞬間收了起來。
-5-
家長會的最後,是學生給家長表演節目。
面無表情的我的前面站着面無表情的傅瑾。
路過的每一個同學都要停下腳步,鞠上一躬。
「給皇后娘娘請安。」
我和傅瑾不爲所動。
兩兩相望,唯餘失望。
小王同學時刻謹記自己的職責。
他請安過後,站在我旁邊。
對下一個同學說:「見到皇后娘娘爲何不跪?」
同學誠惶誠恐:「新中國沒有奴隸!」
但有「皇后」。
小王同學琢磨兩秒:「也是,還是鞠躬吧。」
「老子要把你打成弓!」
老王家長看不下去,過來揪着小王同學的耳朵回到座位。
聽着小王同學「哎喲哎喲」的聲音,我心中頓感不妙。
果不其然。
小王同學委屈了。
小王同學訴苦了。
「爸!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爲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我在心中默默祈禱。
求你了。
別說出來。
小王同學超大聲音:「傅瑾可是京圈太子爺,等天一涼,他爸就能讓我們王家破產!」
小王同學悲憤不已:「我做這些都是爲了我們王家的富貴啊!」
老王家長氣笑了。
目瞪口呆地轉頭看向我和傅瑾。
我轉了轉頭的角度。
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好在,老王家長沒有鬧情緒。
等所有同學站好位置。
音樂緩緩響起。
「聽我說,謝謝你,因爲有你,溫暖了四季~」
隨着音樂的律動,所有同學的手都揮舞起來。
向自己的家長,展示學校精心安排的舞蹈。
我只一眼,就飛快地垂下了眼眸。
生怕自己和傅瑾對視。
一個沒忍住,就笑得滿地亂爬。
這種折磨我已經受夠了。
消失的丈夫也該承受一下。
我又把傅言之從黑名單中拉了出來,撥通視頻電話,傅言之接了。
然後。
他就看到自己那沉默寡言的兒子,面無表情地對着他:
「謝謝你,因爲有你,世界更美麗~」
……
節目的尾聲。
所有同學大聲說。
「爸爸/媽媽,我愛你!」
這場極刑終於結束。
我長舒一口氣。
好累。
比穿越到古代宮鬥爭寵終於熬成太后,卻重生回檔又變回了一個小答應,在皇帝臨幸的時候猛然發現自己還長了個不該長的東西,最後被皇帝抓去淨身房貶爲太監還要累!
在班主任說完結束語的那 0.1 秒裏。
我幾乎是瘋狗似的,抓起包就往門口跑。
「一二三!預備備——」
模糊的聲音來自小王。
緊接着,響起嘹亮的喊聲。
「恭送皇后娘娘!」
這道聲音像鬼一樣纏着我。
我捂着臉。
狗突猛進。
-6-
我眼疾手快地把傅言之拉進家長羣。
然後火速退了羣。
【這是你兒子,以後你來管!】
傅言之:【也是你兒子。】
我:【你兒子你兒子你兒子!】
-7-
我在外面找閨蜜緩解尷尬到深夜。
回到家時,傅言之已經從 S 國滾回來了。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抱着電腦處理工作。
傅瑾坐在他旁邊,沉默地打遊戲。
白天的尷尬又浮上腦海。
雞皮疙瘩冒了又冒。
看到他們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氣不打一處來。
拎着包幾步過去拍在傅言之身上。
「你還知道回來!」
傅言之不明所以:「發生什麼事了?」
「你一年到頭不着家,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助理都比跟你熟。
「有沒有關心過家人,有沒有關心過孩子?
「哇還有你那個兒子我都不想講。」
我把家長會的事一股腦說出來。
傅言之的表情從錯愕,變爲了古怪,再變成了沉思。
默了半晌,他才說:「我記得大清已經亡了,現在是新中國。」
我瞥了一眼不爲外界所動、沉迷晉級賽的傅瑾,對傅言之冷笑一聲。
「班上的家長都知道了哦,哦不,現在應該是全校都知道了,咱們家是前朝餘孽。
「跟公司進行房地產項目合作的王總兒子是你兒子的大太監,公司股東李總的女兒是帶刀侍衛,與公司在 A 國有合作的勞倫斯總裁的兒子說自己是洋鬼子,你那個醫生朋友的兒子是御醫……」
聽着我將人物角色一件件道來。
傅言之在沉默中抽出了皮帶。
這天夜裏。
京圈太子爺因爲晉級賽掛機而慘扣 32 分遭到禁賽。
其間,他不停哭喊着:
「啊啊啊嗷嗷!
「爸!麥沒關!麥沒關!
「小奶糖你聽我解釋,我現在出現了突發情況需要處理一下!」
藍牙耳機斷聯。
手機裏傳出一個雄渾的男聲。
「我嘞個親孃哎!恁咋是個小孩兒?恁不說恁是啥京圈太子爺嗎?」
傅瑾的哭喊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盯着地面上的手機。
通話的角標還在亮着。
過了幾秒。
傅瑾眼眶猩紅。
手腕上戴着的佛珠——
斷了。
佛珠斷,殺念生。
-8-
第二天。
得知傅瑾的情況,公公婆婆也來到了家裏。
傅瑾提着行李箱,腕骨處重新戴上了佛珠,一臉無慾無求的模樣。
「父親,母親,爺爺,奶奶,我已看破紅塵,決心修行。」
?
傅言之休息了一晚上的手,再度蠢蠢欲動。
婆婆過去拉着傅瑾:「多大點兒事兒嘛,怎麼就要出家了?」
傅瑾不動聲色地拂開婆婆的手。
「奶奶,我一心向佛,不願再受世間紛擾。」
婆婆很傷心:「你才 12 歲,怎麼喫得了苦啊?」
「你怎麼知道我昨天釣到了一條八斤二兩的鯉魚?」公公也過去勸,「不想上學就來陪爺爺釣魚,別去出家了哈。」
傅瑾不爲所動:「爺爺奶奶,不必再勸,我意已決。」
公公婆婆還想說點什麼,被我打斷。
我眯起眼睛看向傅瑾:「你認真的?」
傅瑾言簡意賅:「是。」
好。
滿足你。
正愁整治不了這臭小子。
這下自己送上門來了。
別怪姥子不客氣。
我點開助理的小窗:【三分鐘,我要少林寺住持的全部信息。】
助理:【抱歉,做不到。】
我:【隱藏着神祕力量的助理啊,我以傅言之的名義命令你,三分鐘內查到信息。】
我:【轉賬 100000。】
助理:【已收款 100000。】
助理:【請稍等。】
第二分五十九秒時,助理將文檔發了過來。
我添加了住持的聯繫方式。
並捐了一筆香火錢。
現在已經錯過了招生季,但好在能視具體情況,酌情放寬條件。
和住持聊完了注意事項之後。
我抬起頭,對傅瑾微微一笑。
起身拿過他的行李箱,說出了平生最溫柔的聲線。
「太子爺,走,媽媽給你選了個好廟。」
-9-
飛機落地。
小師傅帶着傅言之和傅瑾去宿舍放行李。
我和住持詳談清修事宜。
誠懇拜託慈悲的住持特殊關照傅瑾。
住持滿心不忍:「所有弟子一視同仁,不會出現區別對待。」
說着,他把我領到羅漢堂。
炎炎夏日,風吹過來都是熱的。
少林寺弟子扎馬步的扎馬步,打木樁的打木樁,練拳的練拳……
無一不是滿頭大汗、咬牙堅持、面目猙獰。
「真是辛苦。」
我感嘆一聲,露出笑意。
「兒子能過得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住持淺笑:「阿彌陀佛。」
-10-
返程的途中,傅言之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傅瑾才 12 歲,就這樣把他放在ťü₍這裏,會不會不太好?」
我刷着朋友圈,睨他一眼:「你可以留下來陪他。」
傅言之閉嘴了。
一分鐘後,他又張嘴了。
「畢竟還是個孩子……」
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子大多帶點中二病。
這點我是知道的。
小時候,我也葬愛過。
戴着七彩殺馬特假髮,是葬愛家族的五公主,圈名「夢殤」,網名「灬箛獨丶仯囡」,簽名「你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必毀你整個天堂」。
但那時也沒鬧出過什麼大的動靜。
保全了家人的顏面。
該上學時,還是摘下七彩假髮,穿上校服,默默學習。
我很感謝曾經收斂鋒芒的自己。
要是跟傅瑾一個死出。
不敢想黑歷史會有多社死。
想着想着,朋友圈刷新了一條傅瑾的動態。
【佛門清修。
【少林寺大門.jpg。】
小王同學率先點贊並評論。
【瑾哥,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走到了這一步。
【這難道就是京圈太子爺的終極形態——京、圈、佛、子!】
傅瑾淡然回覆:【嗯。】
Strong 的。
跟我小時候在企鵝發癲一個死樣。
等等!
企鵝!
我好像還沒刪那些年發過的說說!
我手忙腳亂將企鵝下回來。
登上了熟悉的賬號。
點開空間,裏面的句子讓我尷尬得閉上眼睛,腳趾抓地。
【據說仰望天空 45 度,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懂我的人不必問,不懂的人何必問。
【愛情是糖,甜到憂傷。
【少年,玩心嗎?】
我深深呼吸一口氣。
穩下心神,埋頭苦刪。
-11-
刪到第 127 條時。
一旁的傅言之突然出聲。
「是你?」
我轉頭:「啊?」
傅言之冷靜的眼神中染上了不知名的情緒。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磁性,很標準很有性張力的霸道總裁音。
現在,他在用這種嗓音叫我的圈名。
「夢殤。」
我兩眼一黑。
顫抖着聲音問:「你是誰?」
傅言之掏出了手機,將企鵝界面展示給我看:「我是冷少。」
我徹底黑了。
小時候,我不僅玩網。
我還搞網戀。
網戀對象是葬愛家族的七皇子——冷少。
那個男人。
哦不,那個男孩。
高冷不善言辭,遊戲技術厲害。
妥妥網絡男神。
我一下就淪陷了。
追了他兩天。
成功在一起。
只是後來,好景不長。
我因爲學業,不得不分手退網。
分手那天,我和他打電話,哭了很久很久。
我還記得他說:「沒有你,我再也不會愛了。」
我傷心欲絕:「如果我 40 歲,我肯定會離婚去嫁你;如果我 30 歲,我肯定會分手去追你;如果我 20 歲,我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認識你;可是我只有 10 歲,正面臨着九年義務教育的壓力,對不起,請原諒我。」
他非常難過:「我的心,跟着你的離去一起死了。」
我傷感得一塌糊塗。
最後還是狠心卸載企鵝。
而此刻,死去的回憶正在狠狠攻擊我。
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迴旋踢!
我被毆打至鼻青臉腫、肉質 Q 彈。
傅言之環抱住我。
「你說你要小升初,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
「那年夏天,灰色的頭像,再也沒有亮起過。」
我靠在他的肩上,耳邊聽着他的感懷,機械地閉上了眼睛。
屍體,硬硬噠。
-12-
小時候的非主流網戀對象是自己的老公怎麼辦?
在線等,挺急的。
傅言之手裏幾乎握着我的所有黑歷史。
我在思考僱一個鯊手在三天之內暗鯊傅言之的可能性。
相較於我的沉痛,傅言之心情意外地不錯。
他帶着我回到祖宅。
從房間保險櫃裏摸出了一個禮盒。
打開蓋子,裏面躺着一個鑲滿鑽的水晶皇冠。
傅言之解釋說:「小時候,你說公主想要一個華麗的皇冠,於是我就定製了一個,打算等我們一週年的時候送給你。可是後來你退網了,皇冠也沒送出手。」
他的神情比平時的高冷模樣多了一絲笑意。
修長的指節搭在皇冠邊緣,想要戴在我頭上。
「公主殿下,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我懷疑他在對我貼臉開大,皇冠就是證據。
我一個超絕 wave,閃避了他的大招。
「你在心裏有人的情況下跟我結婚?」
沒想到我突然發難,傅言之明顯一愣:「沒。」
我忍着羞恥繼續質問:「如果夢殤是別人,你也會這麼樂ṱû⁶呵呵地帶人回祖宅?」
傅言之無奈:「我看起來像是會對小學生念念不忘的人嗎?」
我抱臂哼笑:「皇冠都留到現在了,冷、少。」
傅言之尷尬地摸了下鼻子:「……我忘Ṫű̂⁴了扔。」
我朝他伸手:「手機給我。」
他聽話地遞過來,我轉頭就跑進衛生間,把門反鎖。
花了整整四個小時。
才把我們賬號裏的黑歷史刪光。
刪除的時候,意味着我要被迫重溫一遍,當年是怎麼玩網、混家族、搞網戀的。
我抓耳撓腮,頭皮發麻,尷尬到差點化身嗎嘍,沿着牆就爬上天花板。
幸好,當年只在網上玩玩。
現實裏還是正常的。
「咚咚咚。」
衛生間的門被傅言之敲響。
他略帶擔心的聲音傳了進來。
「你還好嗎,夢殤?」
我猛地一抖。
觸發關鍵詞,應激了。
我衝了出去,抓着他脖子來回搖晃。
「啊啊啊啊啊我殺了你——」
傅言之看起來不明所以:「怎麼了,夢殤?」
他顯得無辜,實際嘴角怎麼也壓不下來。
這廝就是故意的!
我咬牙:「你要是再叫這個名字,我就把你以前拍的非主流照片貼你公司大樓!」
傅言之終於安分,笑道:「好,不叫了。」
我惡狠狠地威脅:「以前的事,就爛在肚子裏,給我忘掉!」
傅言之:「好的,公主殿……啊!」
我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個肘擊。
-13-
本以爲送走了傅瑾,解決完黑歷史,就能優哉遊哉地享受貴婦生活。
可江湖上沒有傅瑾,卻一直流傳着傅瑾的傳說。
我出門,遇到熟人,必會被打招呼:「皇后娘娘好啊~」
她們還會拉着我問:「太子殿下真的去修佛了?」
傅言之也被合作伙伴調侃:「什麼項目還得皇上親自談啊。」
他上班開會,被員工戲稱:「皇上今兒個上早朝了。」
婆婆去旅遊,被閨蜜嘲笑:「喲喲喲~這不咱太后娘娘嗎?」
公公去釣魚,被釣友揶揄:「太上皇也會空軍啊?」
一開始。
我們很不習慣。
甚至自閉到不想出門。
後來。
我一把推開包廂的門,無比自信地喊:「皇后駕到,跪~」
閨蜜對我很是無語。
但是她點的男模弟弟很是上道。
真的玩起了角色扮演。
左一個「臣妾心口痛,皇后娘娘摸摸看」。
右一個「臣妾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皇后娘娘的腰帶上」。
我的眼神堅定得彷彿入黨:「我是有家室的女人,絕不會被美色誘惑。」
閨蜜給男模弟弟灌酒:「你不要我要,今天我是皇帝!」
我給了她一個矯揉造作的 wink:「寶寶我就知道你暗戀我。」
閨蜜惡寒地打了個哆嗦:「滾滾滾!」
Yes!
今天也是噁心到閨蜜的一天。
-14-
在我們都習慣傅瑾帶來的影響後。
久違的電話號碼蹦了出來。
我算了下時間,已經兩個月了。
傅瑾熬了這麼久纔給我打電話。
不愧是我兒子。
真不是一般地能裝。
我按下接聽,轉成視頻。
屏幕中的少年不復以前的白淨,皮ṭũ̂ₔ膚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頭髮剃了又長,腦袋上冒出了毛茬。
眉眼間多了一股穩重的氣勢。
對於他的變化,我還是很意外的:「兒子,清修生活還習慣嗎?」
傅瑾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沉着了:「還好。」
「嗯嗯,有什麼需要的就跟家裏說哦!」我深感欣慰。
傅瑾可疑地沉默了。
片刻後,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母親,我已開悟,現在可以結束脩行了。」
我笑眯眯搖頭:「不行哦,還沒畢業呢。」
傅瑾不動聲色的表情露出了一絲裂縫:「畢業?不會還要等好幾年吧?」
我安撫他:「看情況吧。」
傅瑾明顯慌了:「不行,媽,我現在就要回家!」
我微笑拒絕:「不可以哦,太子爺。」
傅瑾超大聲:「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清修生活!」
「嘿嘿,是我想要的。」我沒心沒肺地笑出聲。
傅瑾破大防。
「我受夠了,我是來裝把大的,不是來當兵的!
「媽,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裝了!
「求你了媽媽,我不是你最親愛的兒子了嗎?」
無論他怎樣撒潑打滾,我都不爲所動。
始終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慈祥地看着他。
最後,傅瑾遭不住了。
開始抽抽搭搭抹眼淚。
這孩子,都這樣了,還不忘記戴他那串佛珠。
其他地方都曬黑了,佛珠遮住的手腕留了一圈白印,太惹眼了。
我嘆了口氣:「明天我和你爸來看你好不好?」
傅瑾重申:「我要回家。」
「三年制的。」我解釋道,「總得學完吧。」
傅瑾眼睛刷一下瞪大,不可置信:「還有三年?!」
他接着鬧:「媽,你接我回家吧,我的命也是命啊。」
「我保證,我再也不玩抽象了,第一沒人懂我的幽默,第二真的有人把我當傻嗶!」
傻孩子,抽象只能在網上玩。
我頗爲無奈:「我以爲你是因爲那個『小奶糖』纔出家的。」
聽到熟悉的名字。
傅瑾哭聲頓時哽住。
眉眼慢慢籠上陰霾。
他輕捻着腕骨處的佛珠,似在沉思。
我猜,他還忘不掉小奶糖那道憂鬱的聲音。
果不其然,傅瑾恢復了以往的沉靜。
「情傷,不是那麼好療愈的。」
嘖。
又裝起來了。
-15-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曾經名動學校的京圈太子爺回宮。
排場必須給得夠夠的。
但還是要點老臉,只在別墅辦了家宴。
一個外人都別想進來。
長輩們看到傅瑾都怪心疼的。
無一不是拉着他的手說:
「高了。」
「瘦了。」
「黑了。」
「壯了。」
然後問問在少林寺的生活。
傅瑾有問必答。
得知他在少林寺學了降龍十八掌後,長輩們更是來了興趣。
「來,表演一個。」
傅瑾面無表情地站在客廳中央。
起勢,雙手外開至髖高度。
接着,他氣沉丹田,發出一聲厲喝。
「嘿——哈!」
拳拳生風,步步有力。
聲如洪鐘,目如閃電。
一套降龍十八掌耍得爐火純青、虎虎生風。
在場之人無不拍手稱奇。
終於,傅瑾表演完畢。
爲了祝賀傅瑾成爲名副其實的京圈佛子。
我花高價拍下了一串佛珠送給他。
「戴上這串佛珠,佛佛珠珠的啊。」
看到他手腕上沒被曬黑的那一圈白,我又發愁起來。
這膚色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傅瑾也不知道曬均勻一點,黑一塊白一塊跟斑點狗似的。
我聯繫了美容團隊上門養膚,讓她們務必在開學前把傅瑾的膚色弄勻稱。
傅瑾沒有抗拒。
他應該也不太滿意自己這個樣子。
美容的時候,小王同學提着禮上門了。
「瑾哥,好久不見,你長得和以前真不一樣啊。」
傅瑾敷着面膜,「嗯」了一聲。
我端着果盤過來,樂呵呵道:「小王,還想給太子爺當大太監啊。」
小王同學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
他板住臉色,那死出跟傅瑾如出一轍:「我現在是一個高冷的人。」
我笑出聲:「戀愛了?」
小王同學大驚失色:「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但笑不語。
小王同學交代了:「求你了皇后娘娘,不要告訴我爸。他知道就會告訴我媽,我媽知道就會告訴我奶,我奶知道就會告訴我爺爺。我爺爺是一個老古板,他會打斷我的腿的嗚嗚嗚嗚嗚——」
這窩囊勁跟三年前一模一樣。
我往嘴裏塞了口西瓜:「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傅瑾作爲過來人,敏銳地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他問:「你是網戀?」
小王同學點頭,拍起馬屁:「瑾哥不愧是京圈太子爺,跟皇后娘娘一樣聰慧。」
傅瑾皺起眉頭,撤下面膜:「怎麼認識的?」
小王同學:「打遊戲認識的。」
我看見傅瑾瞳孔驟然收縮了一瞬,隨後猛地坐起身,語氣異常沉重地問:「聽過聲音嗎?」
小王同學被他這態度搞得有點蒙:「沒,她社恐,不愛開麥。」
聽到這句話。
傅瑾閉上了雙眼。
我估計,他又想起小奶糖那道憂鬱的聲音了吧。
傅瑾睜開眼睛,凝重且嚴肅地盯着小王同學。
「ID 叫什麼?」
小王同學:「元氣少女程咬金。」
傅瑾:「……」
-16-
開學就是高一。
我和傅言之一起送傅瑾去學校。
一進教室,嚯!
好多熟人啊。
小王同學和傅瑾還是一個班。
老王家長也在,看到我們過來,他對着小王同學千叮嚀萬囑咐:「別再跑去給人當太監了。」
小王同學繃着一張臉,高冷地裝成大人模樣:「嗯。」
老王很不放心,防賊似的看我們,又拉着小王同學蛐蛐什麼。
聲音刻意壓低了,我聽不清。
但不妨礙我從他時不時飄來的眼神中看到十足十的警惕。
彷彿我兒子是會騎着鬼火拐走他兒子的黃毛一樣。
以前的同學看到傅瑾也挺驚訝。
他們過來打了招呼,紛紛問起三年前的事。
「傅瑾,你真的去寺廟清修了?」
傅瑾現在的人設是清冷佛子。
話能少就少。
所以他淡淡點頭。
「傅瑾,寺廟的生活怎麼樣?是不是很辛苦啊?你好像曬黑了不少。」
傅瑾接着點頭。
「傅瑾,你在寺廟裏每天喫齋唸佛嗎?一點肉都不喫嗎?」
傅瑾還是點頭。
「傅瑾,那你還當太子爺嗎?」
傅瑾的頭點到一半,遲疑地頓住了。
他轉着手上的佛珠:「我已是佛門中人。」
我還以爲傅瑾會收斂,沒想到還是沒放棄立人設的惡趣味。
正想勸他兩句,一個女生撲哧一聲笑了。
「佛子哥哈哈哈哈哈!」
傅瑾怔住, 隨後有些尷尬地抿脣:「不要這樣叫我。」
那個女生笑得Ṫü³前仰後合:「以前看你說自己是什麼京圈太子爺就夠好笑了,沒想到現在還進化成什麼京圈佛子哈哈哈哈哈!等成年了,你是不是要當霸道總裁, 左邊一個白月光, 右邊一個替身,中間一個小白花哈哈哈哈哈!」
「噗!」
我飛快地掐住自己的手腕,木着臉, 嚴肅地看向前方。
心中默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忍住。
不能笑。
這是自己生的兒子,不能笑。
傅瑾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羞恥,耳根漲得通紅。
他把佛珠取了下來,塞進抽屜裏。
對着那個女生不悅道:「你以前還不是爲了爭大太監的職位, 和小王打了一架,慘敗。」
女生的笑戛然而止。
傅瑾:「怎麼不笑了,是生性不愛笑嗎?」
-17-
傅瑾成功入學, 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看到他和新老同學相處融洽,我和傅言之欣慰地回到家。
這三年。
我們一家人的名字被剝奪。
圍繞着我們的,只有「皇后」「皇帝」「太后」「太上皇」。
臉皮已經在一Ţù₁遍遍的洗禮中,完成了昇華。
不論遇到什麼樣的處境,都不會覺得丟臉。
因爲我們已經無臉可丟了。
別說傅瑾想搞什麼京圈佛子, 就是哪天他帶回一個女人, 告訴我們這是小奶糖的替身。
我們也會包打斷他腿的。
傅言之更是爲了能夠壓制傅瑾的武力值, 去報了一個散打班。
他本來就會跆拳道, 學散打輕輕鬆鬆。
我看了下日子, 傅言之該走了。
這三年他很少出國, 國外的業務要麼遠程, 要麼安排下屬, 實在是推不掉的重要項目,纔會飛出國。
現在傅瑾從少林寺畢業, 也開始上學。
傅言之應該沒幾天就會走。
我耐心等着。
等他一走,我就去給看上的小明星送資源。
我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
眼見傅瑾都快放寒假了,小明星也快被別人撬走了。
傅言之還賴在家裏。
我端着咖啡去書房:「你什麼時候走?」
傅言之從書桌上抬起頭:「去哪裏?」
我:「出差。」
傅言之解釋:「最近沒有出差行程。」
我很失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一年到頭都回不了三次家。
現在一年到頭都出不了三次差。
自由的味道,本宮已經許久沒聞到過了。
傅言之恍然:「你說得對, 我應該多關心孩子和家人, 所以把公司重點移回國內了。」
我痛心疾首:「不,你應該多賺錢, 賺很多的錢, 賺不回家的錢。」
傅言之可能以爲我在陰陽怪氣,拉着我的手, 把我抱坐在他腿上。
「其實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聽意。
「抱歉,以前我總是忙着工作, 對你們多有忽視。
「我以後儘量不出差, 和你逛街,和你約會,和你看電影,和你旅遊, 和你打遊戲,和你開家長會。」
他輕輕地吻了過來。
我輕輕地碎了。
我生無可戀:「那樣好的自由,以後再也享受不到了。」
傅言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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