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

夫君得勝歸來後。
素來公正明理的公婆卻彷彿瘋了一樣。
執意要他兼祧兩房,代替戰死的長兄照顧寡嫂。
我不肯,還被呵斥:
「愚婦狹隘,若要再鬧,便下堂去。」
好在大嫂自有一股傲氣,拒絕了這等荒唐事。
我感激大嫂爲我擋了公婆的怒火和不滿。
又憐她青年守寡,怕她日後日子難過。
便想挪出一半的嫁妝,送她傍身。
就在我即將把話說出口時。
彈幕出現在我的眼前:
【嘖嘖,渣男是真渣啊,覬覦弟妹已久,如今趁着弟弟戰死,更是立刻頂替了弟弟的身份。】
【公婆是好公婆,阻止不了兒子幹蠢事,寧可想出兼祧的法子,也要避免女主守寡、失權的尷尬處境。】
【好在女主昨天偷聽到了真相,她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爲孩子奪好處,至於渣男,就給弟妹吧!】
我:
「不是,沒人考慮我的感受嗎?」

-1-
【我愛的人本來就是弟妹,娶許氏只是爲了兩家聯姻。】
【我給了許氏一個嫡子,保她餘生尊貴,也不欠她什麼了。】
【還望爹孃允孩兒隨心活一次,和弟妹做對和睦恩愛的尋常夫妻吧!】
【嘖嘖嘖,渣男這話說得一套一套的,他爹孃就算狠下心想阻止,奈何外面現在都知道死的是長子,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我愕然至極。
被大伯哥覬覦本就爲世所不容。
他還李代桃僵,要來做我的『夫君』?
我不敢相信,但……要是真的呢?
我攥緊帕子,思緒萬千。
『夫君』見我不適,過來攙扶我。
大手摟上我的腰肢。
我渾身不自在。
但未等我推開他,就聽到大嫂滿含譏誚道:
「看看,弟妹和弟弟感情多好啊?」
「哪有我加入的餘地?」
「再說Ṭű⁽了,兼祧兩房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我是萬萬做不來的。」
「該有多不要臉的女子,才能和夫君的兄弟苟合?」
大嫂說得『正氣凜然』,但她說話的時候,分明是在看着我的。
公婆臉色變得難看,卻不曾反駁。
我要開口附和時,『夫君』卻暗自摟緊了我。
隨後,朗聲笑道:
「大嫂自是恪守規矩,再清白不過的女子。」
「此事是謝家做得不對。」
「日後大嫂就好好撫養逍哥兒,哥哥不在了,我定然會把逍哥兒視若己出。」
感受到身旁人輕呼出一口氣,好似如釋重負的模樣。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
念頭一轉,我捂着嘴,開始不停地作嘔。
在場衆人紛紛看了過來。
我的『夫君』滿臉關懷地想要來攙扶我。Ťŭ̀ₕ
長嫂許氏眼底的鄙夷和譏諷毫不掩飾。
公婆更是將厭惡浮在了臉上。
我心下一沉,面對『夫君』的殷勤關懷:
「順娘,你怎麼了?」
「我叫府醫來爲你看看吧!」
我腦海裏迅速閃過一個念頭。
便用帕子遮住了臉上不自然的神色,假做羞澀,胡謅道:
「夫君莫慌,不是什麼大事。」
「上個月大夫診出我有喜。」
「現在,恰好滿了三個月。」
「正好夫君得勝歸來……真真是吉兆。」
此話一出,我這『夫君』的面容有一瞬間的驚愕和厭惡。
但他很快就壓下了。
我那婆婆則是大喜過望,起身來握住我的手:
「順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只羞澀地點頭。
【這女配懷孕了?原本有這劇情?】
【渣男做了接盤俠,真該啊!】
【自己的老婆孩子不要,非要去養別人的老婆孩子,這渣男有綠帽癖吧?】
雖然看不懂裏面的一些詞,我卻能感受到裏面濃濃的譏諷。
這些文字字裏行間都充斥着【女主是受害者】的意思。
那我不冤嗎?
長嫂有兒子,又是誥命夫人,自是不能改嫁。
我不一樣啊!
又非誥命,又無子女。
夫君要是死了,我改嫁就是了。
可現在被大伯哥頂了『夫君』的位置,我便要繼續待在這謝府。
承受莫名易了夫君的大辱。
要是此事敗露。
男子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
長嫂許氏是令人憐惜的髮妻。
我是失了清白、不知羞恥、勾引夫兄的下賤女子。
到時候,給我三尺白綾都算是全了體面的。
他們三言兩語,便決定了我的下半生。
我卻不能就這樣含糊過去。
爲我,爲我未來的孩子埋下一個大隱患。

-2-
因我『有孕』,無法伺候夫君。
我給兩個丫鬟開了臉,送去服侍夫君。
第二日,丫鬟告訴我:
「夫人,二爺似乎不喜別人捏他耳垂。」
「昨夜發了好大的脾氣。」
「而且二爺腰間,也沒有刀疤……」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如今被確認。
心更是直直墜了下去,墜得心口處發疼。
我捂着心口,咬着牙道:
「大嫂新寡,心裏想必不好受。」
「我要去陪陪她。」
【女配這是發現真相了?】
【她不會去找女主耀武揚威吧?】
【女主真可憐!】
我無視了這些文字,去到大嫂屋裏。
她全無一絲悲痛之色,只是抱着兒子哄。
看到我,臉上浮起了譏諷。
但又很快消失了。
我斟酌着語氣說道:
「大嫂莫要難過了。」
「大Ťŭ⁶哥戰死,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就連夫君……」
我試探着說出口:
「許是太思念大哥了,言行舉止上,都變得不似從前了。」
「活脫脫一個大哥的翻版……」
【女配這是什麼意思?】
【管她什麼意思呢,反正女主不可能要那個狗男人了。】
【女主現在滿門心思都是爭奪財產!】
剛看完文字,大嫂就冷冷開口了:
「那是你夫君,他的事情,你不必知會我!」
說着,她便下了逐客令:
「弟妹還是快走吧!」
「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若是在我這出了什麼事……」
「我賠不起!」
我愣了一下,就見文字瘋狂滾動:
【女主真聰明,一下子就識破了女配的詭計。】
【女配要是在女主這沒了孩子,就能美美和渣男在一起了。】
【可憐女主,明明是長嫂,以後卻要看這女配的臉色。】
我從未想過這樣的算計。
但見這大嫂明顯是將我當成搶她夫君的對頭了。
我便放棄了拉攏她做同盟的念頭。
還不等我想清楚下一步該怎麼走時。
這位大嫂就轟轟烈烈ṱũ⁷地鬧起了分家。
她直接請來了族老,撕開了謝家的臉皮:
「夫君尚未尋到屍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兼祧兩房。」
「這樣的公婆,這樣的小叔子,我如何能安心。」
「還是儘早分家吧!」
她傲然地站在堂中,侃侃而談。
既要家產,也要和謝家撇清關係。
【女主幹得漂亮,嫡長子按律獨分七成!她現在就該拿走七成。】
【渣男是演都不演,直接說一視同仁,日後他的孩子平分家產。】
【女主據理力爭,一搬出告御狀,他們就啞了火。】
【誰叫渣男心虛呢?以後女主就帶着孩子別府另住,坐享榮華富貴了。】
大嫂帶着孩子去享好日子,我要面對心懷鬼胎的『夫君』?
終日面對我已生芥蒂的公婆?
而且這『夫君』日後還要再納妾生子。
本屬於二房的家產,還要再分薄出去!
一想這,我便覺得這謝家是個虎狼窟。
我是決計不能待了。
我狠狠心,便跳了府裏的蓮花池。
被救起來時,我已是『小產』了。
婆母哭得厲害,抓着尚且虛弱臥牀的我,便是一頓捶打:
「好端端的,你跳什麼河啊?」
「我的孫啊,我苦命的老二啊!」
「這可是我老二唯一的血脈啊!」
公爹重重咳了咳。
我卻權當沒聽到,只是雙目無神道:
「夫君說他好寂寞,好孤單。」
「叫我和孩子去陪陪他!」

-3-
婆母瞪大了眼。
我只是頹然道:
「我也不知怎麼的。」
「總看到夫君在哭,哭說大哥搶了他東西。」
「說大哥從小就欺負他。」
我本是打算,先借着懷孕的由頭,遠離『夫君』。
保住清白後,待找到證據,再圖謀和離一事。
畢竟名聲爲大。
沒了名聲,我這樣的內宅婦人,便是死路一條。
但若是大嫂脫身了,我怕是再難離開。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一起鬧了。
婆母聞言,扯着帕子也哭天抹淚了起來。
我故作神志不清,暗地裏卻聯繫了孃家來接我去佛寺小住一段時間。
阿孃知曉了謝家這樁荒唐事,也不敢告知父親。
只說我心神不寧,需要靜養。
可阿孃上門要接我走的那日。
『大哥』回來了。
我愣住了。
文字也滾得更快了:
【本來以爲是弟弟死了,哥哥取而代之。】
【弟弟怎麼復活?】
【因爲他覬覦嫂子,正好知道哥哥的謀算,就將計就計來這一出假死。】
【對啊,要是女配沒有跳池子的事,他回來,順勢就能去女主那一房,得到女主和那七成的家產了,原來弟弟拿的是男主劇本。】
【嘖嘖嘖,兄弟換妻,真帶感啊臥槽!】
帶感?
謝家兩兄弟把我們兩個女子,當成什麼了?
就在我恨得咬牙切齒時。
我又看到了文字:
【要是沒有女配懷孕的事情,她和渣男已經成就好事的話。】
【謝家雙親,說不定就默認了換妻的事情。】
【現在好了,他們執意逼着男主和渣男換回原本的身份,讓一切回到正軌!】
回到正軌嗎?
什麼樣的正軌?

-4-
謝家這對孿生兄弟。
哥哥叫謝永昌。
弟弟叫謝永明。
謝永昌素來穩重,年少便有才幹,常在朝堂行走。
謝永明則頑劣隨性,嘴甜伶俐,極討父母歡心。
卻不料,面上穩重的謝永昌是個覬覦弟媳,尚未確認弟弟死亡,便迫不及待想要佔有弟媳的禽獸。
看似不成器的謝永明心機遠在謝永昌之上,他一直將喜歡大嫂藏在心裏,打的是家財和美人盡入懷的心思。
唱得好一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我冷笑,不再管那所謂的兄弟歸位。
直接裝起了病。
橫豎我剛剛『小產』,躺在牀上,萬事不管也無人說我。
阿孃倒是來信勸我了:
「橫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若是換回來了,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誰家沒點糟心事?」
「謝家雙親和善,兄弟又有才幹,你便是另嫁了,也比不上這家。」
我面無表情地將信紙放在燭火上點燃。
靜靜等待我的『夫君』歸來。
許是謝家雙親還未曾老糊塗。
謝家兄弟還是換了回來。
我的夫君還是謝永明。
但他每日都萎靡不振,帶着不快。
我那大伯兄謝永昌看我的眼神,則帶着無限的眷戀和繾綣。
我躲了又躲。
非必要不出門。
可家宴上,初一十五的請安。
他永遠是不帶掩飾地將垂涎的目光投向我。
大嫂冷笑連連。
婆母則是再三敲打:
「夫妻和順,講究的便是一條心地過日子。」
「不管發生了什麼,一條道走到黑便是了。」
可笑,明明做了荒唐事的是她的兒子。
到頭來,她卻來敲打我?
好似,錯的都是我。
我自認爲一忍再忍,直到我再次看到了文字:
【我就說謝家兩兄弟不會善罷甘休的。】
【嘖嘖嘖,不能明目張膽換身份,就在上牀的時候換身份。】
【今晚,弟弟睡嫂子,哥哥睡弟媳。】
何等可笑的事情。
但是放在那對互換身份的謝家兄弟頭上,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女主喫得可真好,弟弟有八塊腹肌,花樣還多。】
【女配也喫得不差啊,哥哥穩重但是有力氣啊!】
我懶得理會這些文字。
只是默默磨刀霍霍。
當天晚上,謝永昌摸進我房裏時。
還不等摸到牀上,便被香爐裏的迷藥放倒。
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提前找好的斷根人,麻利地就給謝永昌胯下來了一刀。
本來我是想自己動手的,但生怕謝永昌死了,公婆發瘋……
斷根人拿了銀錢。
就被蒙上了眼睛,悄悄運出了府。
我便命人將謝永昌丟回了大房。
【等等等,我看到了什麼?女配把渣男給閹了?】
【弟弟摟着嫂子在那不知天地爲何物,哥哥慘變太監?】
【不知爲何,感覺有點爽啊!】

-5-
第二日,婆母雷霆震怒。
我剛去請安,一個茶盞就砸了過來。
我側身躲過,一臉無辜地看着婆母:
「婆母何故動怒?」
「發生了何事?」
婆母氣得胸膛不停起伏:
「昌哥兒究竟如何對不起你了?」
「你怎能對昌哥兒下如此毒手?」
我故作不解:
「婆母……說得莫非是大哥?」
「婆母莫不是誤解了?我和大哥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便是我要對大哥做什麼,大哥一個外男,還能中了我一個後宅女子的謀算不成?」
婆母聞言,啞口無言。
【真是豬一樣的隊友,就不該說是哥哥,該說是弟弟。】
【做夫君的進妻子的房,莫名其妙命根子就沒了,這個可以攀扯了吧!】
【女主都快氣死了,本來咬死沒了命根子的是弟弟,她就能和男主繼續雙宿雙棲。】
我看向了不遠處,正陪在大嫂身邊噓寒問暖的謝永明。
淡淡一笑:
「想必大哥是出了很大的事情。」
「不然大嫂怎會傷心到需要夫君不顧身份地陪在身邊安慰。」
肉眼可見,大嫂的表情一僵。
緊接着,她竟直接說道:
「弟妹誤會了,這是你大哥。」
「出事的,是你夫君。」
「要我說啊,這兩兄弟就是太像了,就連婆母都分不清。」
婆母坐在高堂上,彷彿有話要說。
但她還是忍住了。
我竟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事。
逼得她認了此事?
是因爲我害得她大兒子斷了命根子,所以活該伺候照顧他一輩子嗎?
還是說,兄弟換妻的事,過於不光彩了?
所以,她只能拼命捂蓋子。
我聞言,嗤笑一聲:
「我不至於連我的夫君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大伯兄與夫君雖是孿生,可二人身形卻有一寸的差距。」
「大伯兄是文人,手上多有筆墨。夫君常年在外遊樂,身上總會帶着琳琅滿目的飾品。」
「大伯兄膚色較黑,夫君的容貌雖已變黑了,卻還是要比大伯兄細緻一些。」
「還有,我夫君的眉間帶了顆小痣……」
我每說一句,他們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此刻,大家心知肚明。
我並未被瞞在鼓中。
我從來都知道真相,只是,我忍了而已。
但如今,我不想忍了。
【哇靠,女配這是要撕破臉了?】
【謝家的確瘋了,換哪個正常人都不能接受啊!】
【但是謝家不會放過她了吧!】
對啊。
知道謝家最大的醜聞。
還將謝家的嫡長子給閹割了。
謝家怎會放過我?
但是,ţŭ̀⁾謝家又能奈我何?

-6-
時下結親,講究高嫁低娶。
成婚前,我家的門第是輸給謝家的。
但成婚以來,我父兄連連升遷。
風水輪流轉,倒是比謝家高了一階。
他們敢說我瘋了,亦或是不知不覺地毒死我嗎?
父親想要一個好名聲。
絕不容許柳家有個得了瘋病的女兒,或是會莫名暴斃的女兒。
這意味着,柳家的女兒有瑕疵。
日後家中妹妹、侄女的婚嫁便要受影響。
我有孃家庇護。
他們不敢,那便只能看着我在謝家作威作福……
【女配是瘋了嗎啊?】
【怎麼突然就撕破臉了。】
【前期她給我的感覺,只是想和離啊!】
ťû₉是啊!
最開始我只是想和離。
但我從謝家兩兄弟互換着上牀的時候。
我便猜出了,他們決計是不會叫我離開謝家的。
畢竟,至親至疏夫妻。
他們怎麼能賭,我知不知道真相呢?
醜聞,只能止步於內宅。
所以,他們要拉着我共沉淪。
讓我成爲『失貞』的婦人。
他們甚至一點掩飾都沒有。
不顧我可能懷疑,前一刻還冷淡如冰的夫君,轉頭就變得深情如火?
甚至於,他們興奮地期待着,我發現一切的真相。
我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眉頭微挑:
「我的父親寧可要一個三尺白綾以證清白的女兒。」
「也不需要一個在內宅和夫兄苟合的無恥女兒。」
「我不怕和你們鬧,了不起就是一死。」
我擺出一副大不了不活的模樣。
他們反倒是一個個面色慼慼。
婆母都顧不上自己的大兒子受的苦頭。
強行逼着自己擠出笑容來。
但我無視了她。
目光只是掃過大嫂,言語譏嘲:
「兼祧兩房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我是萬萬做不來的。」
「該有多不要臉的女子,才能和夫君的兄弟苟合?」
「大嫂的教訓,我至今記在心底,卻不料大嫂早把此話拋之腦後了。」
她羞得滿臉通紅。
不敢看人。
謝永明看不下去了,指着我就要開罵:
「柳氏,你別太過分。」
我的目光掃過他,輕描淡寫道:
「夫君還是擺正自己的身份。」
「你一個做ťŭ̀ₔ弟弟的,怎好對嫂子這般親密?」
「傳出去,不好做人的可只有嫂子。」
謝永明氣得吐血。
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憎恨和忌憚。
【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走向怎會歪成這樣?】
【基本上,就是女配好像覺醒了,選擇了翻桌子,女主的人設也崩了。】
【對啊,我們是來看女主復仇爽文的,不是來看女主當綠茶婊的。】
【默認換妻,樂在其中,這不是我們的復仇大女主。】
什麼復仇大女主,這樣的詞,我不知是什麼意思。
但,我從前只是可憐嫂子。
可憐她被辜負。
夫君寧可假死,丟掉家產,也要陪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邊。
但如今的我不會可憐她了。
她明知真相,卻蓄意瞞着我。
好藉機居高臨下地指責我。
當她得到了好處,她又默默享受好處。
只要自己得到了換妻的甜頭,就可以不管另外一個女子墮入了什麼樣的深淵。
她不要臉,不知廉恥。
不代表其他的女子便可以這般。
隨意被男人任意褻玩。

-7-
我搬出了柳家。
逼着謝永明回了我的屋子,老老實實地做他的謝家二爺。
大嫂看我的眼神,彷彿淬了毒一般的憎恨。
但我只是提醒她:
「你應該謝我。」
「若非我那一刀,你的夫君保不齊弄出多少妾侍孩子來。」
「你和孩子的地位,哪裏能夠穩固?」
她看着我,嘴脣動了動。
我止住她的話頭:
「當然,我也理解你喜歡男歡女愛。」
「你不能離開這東西,但那是你的事情,別惦記我的夫君。」
我是在故意激怒她。
我賭,謝家兩兄弟對我恨之入骨。
那麼這位大嫂的恨意,就能做到推波助瀾。
果然,我不過是尋常出來上柱香。
就路遇劫匪。
這是衝着毀掉我名聲,逼我死的路子來的。
好在,我早有準備。
製造了一場馬車墜崖。
自此,柳順娘這個人就在世上消失了。
但,我也不會放過謝家!
我早就提前將信件送到了母親手上。
叮囑了母親『換妻』一事。
若是我有所不測,定是謝家害我。
我『死』後。
大理寺卿審理了這場案子。
一查便查出了謝永明當初假死的事情。
又找來了能夠認出兄弟倆的軍卒。
將『換妻』一事坐實。
謝家自此名聲就臭了。
從上到下,無一例外都廢了。
謝家公爹無顏再見同僚,只能上書請辭。
謝家婆母因爲管教無方,被家族休棄,第二日便吊死在了寺裏。
謝家大郎是個沒根的廢物。
謝家二郎是個和嫂子苟合的畜生。
至於我那大嫂,她臉皮倒是厚。
仍舊活着,一點都不受外界的影響。
不過有她這樣的母親,她的兒子怕是前途盡毀。
出了心裏的那口惡氣。
我才遵照母親的安排,回了老家。
充作族叔一個守寡的女兒。
母親的意思很簡單。
就在老家,另外尋個人家嫁了。
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我本也是這般想的。
畢竟我乃是按照規矩教出來的貴女。
除了嫁人、生子,安安穩穩地過一生之外。
從未有第二條路給我選。
若非謝家兄弟無恥之極……
涉及到了我的底線,想必我也會忍下去。
可是,在歸往老家的路上。
我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景象。
是大漠,是孤煙。
是蒼茫的雪。
是長青的樹。
我眷戀那些風景,久久不能忘懷。
可我甚至連馬車都不能踏出一步。
不能親自去觸碰。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用筆將其記錄下來。
我本擅畫。
只是嫁入謝家後,我成了謝家婦。
伺候婆母、打理家務、養育子嗣纔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我把我最擅長的事給忘了。
【女配畫工這麼好的嗎?】
【不得不說,古代貴女的文學修養是妥妥的。】
【光顧着抨擊她是惡毒女配了,忘了她自己的特質了。】
【樓上的,女配什麼時候惡毒過了?】
【對啊,她從一開始就不知情,她知道的還比女主晚呢?】
【行了行了,別吵了, 好好看唄!】
【一個古代的女子,沒了原本的身份, 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8-
我能是什麼下場?
族叔雖不願意接手我這個麻煩。
但我爹孃畢竟有權有勢,還是沒少我一口飯喫。
我不願再嫁人, 一心只做我的畫作。
他也不管我。
橫豎我花用的都是我的錢。
但他夫人反倒看不起我, 對我多有微詞。
還曾經覬覦我的嫁妝, 想要我嫁給她一事無成的侄子。
我拒絕後, 她便時常罵罵咧咧的。
逼得我另外在外購置了個小院子, 搬出去住。
我只要還能作畫, 其餘的, 我都不計較。
但她還是百折不撓地找我的麻煩。
從找流氓上門騷擾我。
再到傳我污言穢語。
逼得我無法立足。
我不理解,同爲女子。
她何故對我敵意這般重?
倒是文字的一句話叫我清楚了:
【奴性極重的人,對同類一定極其兇殘。】
【因爲, 他們從奴隸主那裏失去的尊嚴, 需要從同類中得到補償。】
【他們對上卑躬屈膝, 對下卻囂張跋扈。】
【踩在你這個昔日貴女的頭上,她纔會得意開心。】
【否則, 你就是她最大的敵人!】
我恍然大悟。
同爲女子, 我活得比她自在。
便是紮了她的心。
畢竟,女子的枷鎖那般多。
生來便是『低人一等』。
憑什麼我活得比她舒服,憑什麼我可以自由自在?
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而是, 我『不配』比她舒服。
想清楚了這點後, 爲了讓我的生活更加自在一些。
我給族叔介紹了一位美妾。
族叔很高興。
族嬸卻發了瘋, 對着我破口大罵。
我喜滋滋地聽着。
並且,她找我一次茬, 我就給族叔送個美人。
漸漸的, 她就安分下來了。
非是我爲難她。
只是啊,把畜生當人看,她便以爲你怕了她。
越發想要騎在你的頭上。
唯有狠狠叫她明白,你我非同類。
她才能收斂她囂張的氣焰。
我不是和她一樣『卑賤』的女子。
我自有我的一方廣闊的天地。
我的世界也很小, 小到已經不願去寬容諒解別人。
人在這世上走一遭。
何ƭū₄須什麼理解寬容體諒?
自己走自己的路便是!

-9-
三十歲那年,我的畫技之名遠揚。
我有了我的名號。
名爲『黃粱一夢』。
看見空中的文字,何等稀奇之事?
竟叫我遇上了。
誰知, 這不是我擺脫謝家的一場黃粱美夢?
但即便是夢,我也甘之如飴地過這有趣的一生。
也是三十歲的這一年, 我套上了車馬, 不顧一切地往外走去。
我想,再多看看。
看看外面的風景。
看那些我未曾看過的瀑布、山川。
再用我的畫筆將那美景留存。
四十歲那年, 我以一幅千里江山圖驚豔天下。
被特招入宮受賞。
次年,我一病不起。
臨去前,我看着空中的文字一點點淡化:
【真可惜,那些名貴的原料都是有毒的。】
【長期接觸,肯定會有問題的。】
【女配這一生,真是值了。】
【誰能想到,她曾是一個被隨意交換的內宅婦人呢?】
【她本就不是尋常內宅婦人吧?假孕,跳水、假死、威逼夫家,哪件事情是尋常婦人做得出來的。】
【可惜了,這麼好的女子,還是嫁過人,經歷過苦楚,要是她早早幹事業, 肯定更早出名。】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當我明白我不需要結婚的時, 我已經走入婚姻, 有了兩個孩子..】
文字在我面前消失了。
我也釋然地閉上了眼。
我的人生啊,終是走到了落幕。
好在這場戲,不曾叫看客覺得可笑無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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