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嬌男主三年後,我的任務完成了。
離開那晚,謝辭宴眼眶泛紅,卑微地死死拽住我的衣角。
「姐姐,你說過永遠不會拋下我的。」
我慌亂無措。
剛好那晚是謝辭宴的成人夜,我便哄騙他只是想去準備成人禮。
然後趁其不備,一走了之。
五年後,我在在一場晚宴上忽然陷入昏迷。
醒來時,謝辭宴正慢條斯理地用領帶綁住我,笑容病態而偏執:「五年了,姐姐的成人禮物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1-
「攻略任務完成,即將遣返。」
在冰冷的機械音中,我的靈魂逐漸抽離體外。
可胳膊卻仍然被人死死拽着。
謝辭宴眼眶泛紅,固執着不肯鬆手:「姐姐,你是想拋下我嗎?」
他聲音顫抖,失去了以往的鎮定。
只剩下了毫不掩飾的心慌。
看着謝辭宴這副模樣,我的心止不住一陣刺痛。
明明今天是他的生日。
明明我答應過會給他驚喜的。
明明就在三分鐘前,謝辭宴還紅着臉輕聲道:「不管姐姐準備了什麼禮物,我都會喜歡。」
他的眼神里滿是赤誠熱烈的感情:「過了今晚,我就成年了。以後就換我來保護姐姐吧。」
我閉了閉眼,心頭一片苦澀。
這些終究是無法實現了。
畢竟,從穿書過來的那一刻我就被告知,謝辭宴是這個世界衆星捧月的男主。
而我,只是個工具人配角。
我的任務,就是庇護謝辭宴成長,最終把他交付給女主。
而現在,三年過去了,女主即將登場。
那我就必須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氣,佯裝冷靜:「鬆手。」
謝辭宴執拗道:「……不。」
他連聲音都變得嘶啞,「姐姐,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的……」
他一遍遍重複着「你說過的」,就彷彿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絕望至極。
就在這時,系統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宿主,你要趕緊離開了。女主馬上就要和男主初見了,你是不能在場的!」
我也想離開啊!
但謝辭宴畢竟是男主,他死死拽着我,竟然讓我無法徹底脫離世界。
那沒辦法了……
下一刻,我直接湊近了謝齊宴的臉。
二人距離拉得極近,清淺的呼吸聲縈繞在彼此周圍,曖昧而溫柔。
「你又在亂想什麼呢?姐姐沒有拋下你,只是想去給你的成人禮準備一點驚喜。」
謝辭宴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什麼……?」
我輕輕握起了他的手。
「不過,既然你着急,我也可以提前讓你看禮物。」
果不其然,謝辭宴根本就不經撩。
他的耳尖漲得通紅,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是、是什麼驚喜?」
我低下頭,在他手上落下一吻。
這個吻極輕、極短。
可謝辭宴卻彷彿被火燒到了一般,下意識收回了抓住我的手。
他愣愣地望向我:「姐姐……」
可下一刻,謝辭宴眼裏剛燃起的光就被熄滅了。
因爲我趁他鬆手的空當,徹Ťū́₂底消失了。
只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我騙了你。」
-2-
我看到謝辭宴滿臉不可置信,眼底一瞬間湧起了疼痛和瘋狂。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我。
可下一刻,視線就歸於一片黑暗。
我知道自已經脫離書中世界了。
我嘆了一口氣。
雖然這很殘忍,但畢竟我和謝辭宴以後都見不到了,那不妨在走之前徹底斷絕了他的希望。
這樣,他纔會對我死心,從此對女主一心一意。
原著中女主名叫宋愈。
人如其名,是個溫暖治癒、善解人意的角色。
那纔是註定要陪伴謝辭宴一生的人。
……
完成這次任務後,我得到了五年假期。
躺在柔軟的大牀上,緩緩閉上眼睛。
我必須要把這段經歷淡忘掉,把那些越軌的情感盡數收好。
這樣才能全心投入下一個任務。
可剛一閉上眼,謝辭宴最後的神情又浮現在眼前。
和以往的乖巧截然不同,他的眼裏充斥着絕望與瘋狂。
令人毛骨悚然。
那種神色,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那時,謝辭宴剛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賣掉。
少年滿身血污地躺在拍賣會的籠子裏,額前幾縷碎髮垂下,顯得孤寂而脆弱。
賓客們議論紛紛:「主持方怎麼想的,怎麼放個快死的小孩上來啊?」
「好像是他爹媽賭博缺錢,所以就把親生兒子賣了……」
「天啊,這孩子傷這麼重,還挺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能讓爹媽賣掉,估計也就是個該死的野種!」
在一道道精明的目光中,謝辭宴就像殘缺的商品一樣,被各種揣測評價Ṭůₛ。
但他卻面無表情,連眼睛都不曾抬起。
就像是早就習慣了這種惡意。
隨着時間流逝,依舊沒有一個人願意拍下謝辭宴。
拍賣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各位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如果沒人願意買下,那我們只能銷燬商品……」
就在這時,我捧着一堆鈔票匆匆趕來。
「等等,我買下他了!」
這是我第一次認識到,自己不愧是工具人。
無論是人設還是財產,都一窮二白。
在各個犄角旮旯裏翻了快十分鐘,花光了幾乎全部的積蓄,才堪堪湊到了起拍價。
於是,衆目睽睽之下,我狼狽地把謝辭宴領回了家。
人總算是救回來了。
可是問題又來了,我不知道怎麼養。
少年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狼,警惕而冷漠地站在門口,不肯進屋。
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反應,但我能感受到他一直緊繃着氣息,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乾巴巴憋出一句臺詞:「你好,我叫林願。」
對面依舊沒什麼反應。
我有些尷尬,但也能理解。
畢竟,在原著中,謝辭宴可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折磨了十五年。
他警惕心強也是難免的。
想到這兒,我不禁有些心軟,連話語裏也帶上了幾分真心: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了。你在我面前不用那麼拘束。」
謝辭宴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眼眸深沉如墨,說出了今晚第一句話:「條件呢?」
「……條件?」
我一下子愣住了。
「嗯,」謝辭宴渾身戒備:「你救我的條件是什麼?」
男主不愧是男主,才幾句話就讓我噎住了。
我總不能說是爲了完成系統任務才故意接近他吧?
於是,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叫姐姐。」
這下,輪到謝辭宴愣住了:「什麼?」
我說:「你比我小,大人救小孩不是天經地義的嗎,能要什麼條件?」
嘴角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不過,如果想要我一直陪着你,就叫一聲姐姐來聽聽。好不好?」
畢竟我可是才掏空了家底。
讓未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大佬叫我幾句姐姐,不過分吧。
夜色中,少年的耳垂泛起了薄紅。
過了半晌,他纔像是被調戲了一樣,彆彆扭扭地擠出兩個字:「姐姐……」
我笑得沒心沒肺。
可後來,我真的因爲這句「姐姐」,拼死保護了他三年。
-3-
從此以後,謝辭宴留在了我身邊。
按照原著設定,這三年,謝辭宴原本會經歷很多黑暗劇情。
他會被生活磨得小小年紀就冷血無情,手段偏執狠戾。
因此,我故意和原著劇情反着來。
我如同劇透一般,帶着謝辭宴躲過了無數次未來的危險,將他保護得很好。
儘管驚心動魄,但總是有驚無險。
謝辭宴也變了很多。
他不再陰鬱自閉,而是慢慢長成了一個優秀溫柔、彬彬有禮的男人。
每次看向我時,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總是含着毫不掩飾的笑意。
他還會用低沉動聽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叫「姐姐」,讓我酥麻得受不住。
記憶逐漸回到三年後。
謝辭宴最後那個眼神,跟回憶中的簡直判若兩人。
我忽然沒由來地一陣心悸。
被最親密的人背叛後,謝辭宴會是什麼心情?
被背叛的憤怒、絕望,亦或是怨恨?
我從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下意識去戳系統:「系統,謝辭宴現在怎麼樣!」
系統一愣:「啊?……啊!你說上個世界的男主啊。他目前看起來狀態不好,情緒一直崩潰失控。」
我的心一揪。
但系統又安慰道:「不過這是正常的,原著情節就是這樣。男主在最黑暗的時候,遇上了如同救贖一般的女主宋愈……」
然後就瘋狂地愛上了宋愈。
遭受過背叛的謝辭宴極度沒有安全感,甚至一度將宋愈囚禁了起來。
不過最後,在宋愈的陪伴下,他還是解開了心魔。
兩人攜手共度一生。
這個故事,不用系統再講述,我已經看過千百遍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結局早已註定,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可到後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
如果我能早點注意到,謝辭宴看向我的目光裏的那些癡迷、興奮,甚至是病態……
我會不會發現,他就是個擅長僞裝的瘋批?
這樣的瘋子,是不可能被劇情牽着走的。
而所謂結局,也早就脫離軌道了。
-4-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年了,我都放完長假,打算開始下一個任務了。
可系統居然扭扭捏捏地告訴我:謝辭宴黑化值暴漲了!
女主沒能攻略成功,劇情嚴重崩壞。
世界即將被引爆。
系統底氣不足地小聲道:「宿主,宋愈失敗了,你得代替她去攻略謝辭宴了。」
我:……
「你怎麼不早說!等我徹底背叛了他再回去,這不是找死嗎?」
我簡直不敢想象,我當時的背叛是得讓謝辭宴多受打擊,纔會黑化值暴漲。
那我現在回去攻略他……
我回憶起了劇情,心都涼了半截。
過了五年,謝辭宴現在二十三歲了。
按照原著進展,他在能力、財力、手段上都已經坐到了頂端位置。
殘忍狠戾、極端偏執。
讓我現在對上他,不就相當於跑龍套去打滿級大佬嗎?
我連連搖頭,拒絕了系統。
可系統哭得眼淚橫流:「宿主我求求你了,上個世界算是我們負責的,要是毀滅了我們也會被抹殺的!」
……
直到重回上個世界,荒謬感依舊揮之不去。
系統說,謝辭宴此刻正在參加一場拍賣會。
於是,我直接穿到了現場。
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實後,我朝四周望去——
才發現所有人都戴着定製面具。
這應該是一場上流社會間的祕密拍賣會。
我:……
所有人都戴面具,那我該怎麼認出謝辭宴?
正當我在心裏怒斥系統不靠譜時,臺上的紅色幕布忽然緩緩拉開。
露出了一副畫。
上面以草草幾筆,勾勒出了一個少年的睡顏。
見此,臺下疑惑聲一片。
我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但並不是因爲這是什麼驚世駭俗的神作,而是因爲——
這是我畫的謝辭宴啊!
十年前,謝辭宴剛搬到我家時,每晚都頭疼得睡不着。
他被父母注射過大量鎮定劑,後遺症還沒完全消退。
於是,我便帶他去醫院輸液。
每一晚,我都會輕聲給他講些幼稚故事,或者是哼歌哄他入眠。
久而久之,謝辭宴也從一開始的抗拒,到能夠淺淺入眠。
這幅畫,就是我趁他睡着時畫的。
等他醒來,我就送給了他:「希望你以後每一天都能有好夢。」
少年的耳垂有些泛紅,抿着嘴接過了畫。
但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又在十年後的拍賣會上見到了它。
場下的人們面面相覷,顯然是不知道這畫有什麼值錢的地方。
不知道就對了,因爲我這個原畫主也不知道。
「一千萬。」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
場上抽氣聲此起彼伏,目光齊刷刷朝一處移去。
我瞬間僵硬了。
等等,這不是謝辭宴的聲音嗎?
而且——
還是從我身邊傳來的!
我目光僵硬地朝身側望去。
只見西裝革履的男人斜倚在座位上,氣質矜貴而冷淡。
銀色的面具襯得他愈發神祕、生人勿近。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養了謝辭宴三年,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這絕對就是謝辭宴。
原來我錯怪系統了。
它不是不靠譜,而是太靠譜了。
居然直接讓我穿到謝辭宴身邊的座位上了!
大約是我的神色太過震驚,身旁的男人微偏過頭來,跟我的目光對上。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陰鬱偏執的視線黏在我身上,如同火將我焚燒殆盡。
他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依舊溫柔繾綣。
「……姐姐?」
-5-
明明是很溫柔的一句話,卻讓我冒出了冷汗。
謝辭宴這是認出我了?
那我該點頭嗎,該說什麼?
還有……要怎麼解釋當初的離開?
極度緊張之下,我的喉嚨乾澀到說不出話來。
「阿宴!」
一道甜美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這才注意到,左側坐着一個女生。
她一襲純白的晚禮服,臉上的面具亦是紋路柔美,愈發顯得柔情似水。
「阿宴,拍賣官在請你上去呢,別愣着啦。」
這親暱的語氣就如同一盆冷水,讓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這是宋愈。
原著中,只有宋愈敢用「阿宴」去稱呼人人懼怕的謝辭宴。
既然如此,那謝辭宴剛剛那句「姐姐」,多半也不是對着我說的。
畢竟我臉上還戴着面具,他應該認不出我。
那隻能是在叫我身邊的宋愈。
果然,謝辭宴聽到宋愈的話後,只淡淡地「嗯」了一聲,就收回了目光。
他站起身來朝臺上走去。
我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但放鬆之中,還莫名生出了一絲失落的情緒。
不行了。
別說攻略謝辭宴了,我現在就連他的一個目光都心虛得承擔不了。
我偷偷拍了拍系統,小聲道:「這任務是非得我做嗎?我覺得宋愈攻略得挺成功啊,謝辭宴也不像是黑化的樣子……」
話音未落,系統就焦急地打斷了我:「宿主別說了,快去做任務!男主黑化值還在漲!」
它的聲音難得緊張至極:「男主早就在拍賣會場安裝了爆炸機關。等時間一到,他就會抱着這幅畫,和所有人一起葬身火海!」
我猛地抬起頭。
臺上的謝辭宴依舊溫潤如玉,彬彬有禮。
可他的手裏卻把玩着一支鋼筆。
在那一刻,我呼吸驟停。
系統說,這隻筆就是機關的開關,絕對不能讓謝辭宴按到。
而謝辭宴居然敢當着所有人的面,明目張膽地展示着他的兇器。
真是個瘋子!
-6-
我焦急地思考着該怎麼拿下那支筆。
可臺上的謝辭宴卻笑得雲淡風輕。
他站在掌聲和攝像機前,隨手摘下了面具。
底下瞬間傳來驚呼聲:「這不是謝總嗎!」
「謝辭宴居然會親自參加拍賣會,我記得他商務很忙的啊!」
「天啊,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啊……」
在各色驚歎中,拍賣官小心翼翼地上前採訪:
「謝先生,請問您爲何願意一擲千金買得此畫?」
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謝辭宴淡淡開口:「這是我妻子爲我畫的。」
我:?
我不可置信地朝臺上望去,但謝辭宴依舊面不改色,彷彿在真摯地展示對妻子的愛。
場上頓時爆出一陣尖叫和騷動。
「謝辭宴居然結婚了!」
「聽說他不是爲了白月光一輩子不婚嗎?怎麼改變主意了?」
「小說看多了吧……哪個成功男人會感情用事啊。」
「就是。聽說他和那個宋家大小姐走得很近,多半是有一腿吧……」
說着說着,有人偷偷朝宋愈投去豔羨的目光。
但宋愈只是勉強笑了笑,並沒回答。
而我如同被雷劈中,僵了半天都沒緩過來——
我什麼時候嫁給謝齊宴了?
拍賣官顯然沒想到謝辭宴真會回答這個問題,激動得臉都紅了。
畢竟,謝辭宴一貫冷淡謹慎,是從不接受任何採訪的啊!
於是,他趕忙乘勝追擊問道:「可是,我聽聞謝先生一直是單身……?」
謝辭宴說:「我不是單身,而且跟妻子關係很好。從我們在拍賣會上初遇開始,我就對她一見鍾情了。」
假的吧……
我回想起當初在拍賣會救下謝辭宴時,他的那個眼神。
幽暗得深不見底。
這也能叫一見鍾情啊?
拍賣官繼續問道:「那您太太現在在您身邊嗎?」
謝辭宴陰冷的目光投下來。
明明隔得很遠,但我就是下意識感覺在看我。
「跑了。」
「啊?」
在拍賣官震驚的目光中,謝辭宴勾起了嘴角:「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找到她了。」
說着,他修長的手指拿起了那支鋼筆,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系統瞬間發出刺耳警報:「男主黑化值滿格,察覺到男主即將引爆現場!請宿主立刻阻止!」
在那一刻,我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站起來喊道:「別動!」
如我所願,謝辭宴的手確實停了。
但他的目光徹底鎖在了我臉上。
眼睛幽深黑暗,像是在壓抑着洶湧而病態的情緒,用口型輕聲道:
「抓到你了。」
-7-
拍賣會結束後,晚宴開始了。
我換上最簡樸的禮服,躲在人羣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裏。
腦袋還是很懵。
當時,謝辭宴在發現我後,並沒有像想象中一樣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他只是淡然地走下臺,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也就是我旁邊。
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
我如坐鍼氈,緊張得掌心發汗,拍賣會是一點也沒看進去。
滿腦子都是——
拍賣會結束後,我該和謝辭宴說些什麼?
「好久不見,你這些年還好嗎?」ẗŭ₉
可是他過得不好完全是拜我所賜啊。
我腦袋混亂一片,好不容易纔想出了幾個打招呼的方案。
可拍賣會一結束,謝辭宴就被一羣權貴子弟們簇擁着走了。
我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
挺拔修長,氣質矜貴。
我這才反應過來,謝辭宴早就不是我在五年前認識的那個孩子了。
他如今已是商界炙手可熱的新人,怎麼還會任由我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
站在晚宴中,系統的催促聲響起:
「宿主,你的任務是攻略男主,不是刺殺男主。你躲在角落裏怎麼和他接觸啊?」
我頭疼地打斷了它:「先讓我緩緩。」
我現在見到謝辭宴就緊張,完全攻略不了啊!
更何況——
我抬頭望去。
謝辭宴站在大廳中間,正在和各界貴族名流們碰杯。
淡然從容,卻又遙不可及。
他跟我儼然已經不是一個階級的人了。
真的還能被攻略嗎?
「林小姐,你好。」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甜美聲音。
我這纔回過神來。
一襲華服的宋愈站在我面前,正衝我淺淺微笑。
她單刀直入地開了口:「你跟我一樣,也是攻略者吧?」
我一驚。
原著中,我只是一個工具人女配,存在感幾乎爲零。
女主是怎麼認出我的?
宋愈似乎看出了我的警惕,解釋道:「你我同是攻略者,你進入這個世界會有提示。更何況,謝辭宴他……」
話說一半又猝然止步,她換了個話題。
「你應該聽說了吧,我攻略一直沒成功,這個世界都快要崩塌了,所以系統才緊急派來了你。」
我猶豫着點了點頭。
「不過,雖然沒成功,但我在這裏待了五年,對謝辭宴多少也有些瞭解……」
宋愈衝我舉了舉酒杯,真摯一笑:「接下來的攻略任務,我會幫助你完成的。」
這倒是個意外的驚喜,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
於是我禮貌地道了謝,並接過酒杯喝了一口,算是同意了結盟。
宋愈拉起我的胳膊:「走吧,我帶你去見幾個大哥……」
話音還未落,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人羣朝兩邊散去,空出一條道路。
謝辭宴不緊不慢地朝我走來:「寶貝,該回家了。」
我懵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
宋愈神色一僵:「阿宴,可是林小姐剛剛答應跟我走了。」
謝辭宴冷冷掃她一眼:「我跟夫人分別五年了,現在連想接觸一會兒都要經過外人的同意嗎?」
聞言,宋愈臉色蒼白,汗水從額頭滑落,「不、不需要……」
見狀,我的心虛得越發厲害了。
謝辭宴這五年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能把宋愈嚇成這樣啊?
連對女主都尚且如此,那對上我的話——
不會是想暗殺我吧?
謝辭宴見我不動,直接上前牽住了我的手,「走了。」
我不敢反抗,只得僵硬地跟在他身後。
衆人的目光在我、謝辭宴、宋愈三人之間流轉。
在場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人精,愣了一陣後,立刻紛紛捧場:
「這就是謝總剛剛說的妻子啊?當真是漂亮!」
「嫂子的裙子……呃,當真是簡潔大方,一看就很勤儉持家啊!」
「異地戀五年,您二位的感情還是這麼好,太羨慕了!」
我:……
謝謝,誇不出來可以不誇的。
還有,謝辭宴現在臉色極差,像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怎麼看得出「感情好」的?
就在我腹誹時,腦袋忽然毫無由來地一陣眩暈。
我:?
腳下瞬間發軟,直直地朝地面倒去。
不過幸好,謝辭宴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我,順勢將我摟進了懷中。
失去意識前,我看見謝辭宴的臉色難看至極,眼底滿是戾氣。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8-
醒來時,我感到頭暈腦熱。
一道聲音不緊不慢響起:「你醒了?」
我這才注意到,謝辭宴正坐在牀邊,歪頭凝視着我。
他衣領半敞,露出精緻的鎖骨和流暢線條,顯得慵懶隨性。
我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腦袋更熱了,連忙轉移視線:「這是在哪裏?」
謝辭宴:「我家。」
「你家?」我愣愣地重複了一遍:「你把我帶到你家做什麼?」
謝辭宴剛纔一直在漫不經心地把玩一條領帶,聽到這裏動作一頓:「姐姐,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他俯下身來,帶着溫柔而不可抗拒的力道,用領帶綁住了我的胳膊。
我震驚了:「謝辭宴你幹什麼!」
下意識想掙扎,卻因爲那股莫名的熱意而渾身發軟,幾乎動彈不得。
昏色燈光下,謝辭宴打量着我胳膊上的領帶結,像是在看一件未拆封的禮物。
「姐姐,」他的聲音低啞:「五年了,你答應我的成人禮物什麼時候給?」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成人……禮物?
這不是我五年前離開時隨口編的藉口嗎?
沒想到謝辭宴不但當真了,還一直記到了現在。
我有些心虛地小聲道:「嗯……這個……」
謝辭宴脣角彎起一個笑容:「我知道,姐姐對我這麼好,一定是把禮物藏在身上了吧?」
說着,他修長的手指順着領口下滑。
「讓我猜猜,在這、在這……還是在這裏呢?」
我本就莫名燥熱,被這麼一撩更是如同火上澆油。
怒從心頭起,我直接拽住了謝辭宴的領口——
然後惡狠狠地親了上去。
「在這兒!」
這些年的壓抑、委屈、憤怒似乎都有了發泄口。
混亂的一吻結束,我笑得像五年前一樣惡劣:「姐姐的這個成人禮物,你滿意了嗎?」
本來是想着噁心一把謝辭宴的,可沒料到他的眼神愈發深沉了。
謝辭宴呼吸不穩地再次湊近我,輕聲呢喃:「還想更滿意一點……」
咚咚咚!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
「謝總您在嗎?宋愈小姐上門說想見您——」
謝辭宴被打斷時臉色很差,可聽到宋愈兩個字後,還是停下了動作。
他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她。」
這語氣莫名讓人害怕。
眼看謝辭宴下牀就要離開,我連忙衝他晃了晃胳膊上的領帶: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這個,差不多該給我解開了吧?」
謝辭宴耳垂上曖昧的薄紅還未散去,就對我露出了無辜的笑容:「不可以。」
他的語氣彷彿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外面很危險的。昨天晚宴上,姐姐才離開我的視線兩分鐘就被人下藥了。所以……」
「你還是一直留在我身邊吧。」
-9-
我這是被謝辭宴囚禁了?
雙手被捆住,門也反鎖上了……
我心情糟糕地坐回牀上:「系統,你有什麼方法放我出去嗎?」
沒想到系統的回答喜氣洋洋:
「出什麼去啊!宿主,你知不知道謝辭宴黑化值已經下降了四十個點!」
「據我研究,每次你離他近一點,他的黑化值就會少一點。現在世界已經沒有崩壞風險了!」
我:……
這是什麼奇怪的設定啊。
那以此類推,如果我離開了謝辭宴,他就又會黑化發瘋。
看來暫時是不能走了。
身體還在發着熱,我只好頭暈眼花地又躺回了牀上。
謝辭宴出門前說我被人下藥了。
奇怪,這到底是什麼藥?
剛剛跟謝辭宴吻在一起時,熱度立刻消退了不少。
可他離開後,那股暈意又湧上來了。
難受之下,我輾轉反側,無意間瞥到了牆上的一幅畫。
簡單的黑白線條,勾勒出一個少年形象。
我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就是謝辭宴花一千萬買回來的畫。
也是八年之前,我隨手送給謝辭宴的禮物。
它被保護得很好,裝在名貴的裝裱中,多年了依舊光潔如初。
看得出來主人相當愛惜。
正當Ţùⁿ我看得出神時,謝辭宴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比出去時更差,滿身戾氣。
我一愣:這是發生什麼了?
謝辭宴坐到我旁邊,直接單手摟起了我的腰——
我大驚失色:「你幹什……唔……」
話說一半,一顆藥片被突然塞進嘴中。
「別亂動,這是解藥。」
我這才半信半疑地吞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順着舌尖傳來,我痛苦地皺起了眉。
謝辭宴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趁我不備,低頭吻住了我:「姐姐,我幫你中和一下。」
我僵住了。
直到淡淡酒氣傳來,我才驚醒地推開了他:「你喝酒了?」
他沒說話。
但那雙眼睛裏蒙着淡淡的水汽,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如同深不見底的墨潭,蠱惑着人墜入其中。
「姐姐,你之前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讓我愣在了原地。
但謝辭宴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想了八年,還是沒懂。」
「我最落魄的時候,只有你選擇陪在我身邊、保護我。」
「可當我成年了,有能力保護你的時候,你又騙着我離開了……」
他的語氣到後面有些顫抖。
「你是隻喜歡看見我可憐的樣子嗎?」
謝辭宴又一次露出了卑微的模樣。
簡直跟看見我離去時一模一樣。
我的心難以控制地狠狠一震。
似乎是醉得不清,謝辭宴拿起我的手,輕輕用臉頰蹭了蹭,乖得就跟小狗一樣。
「不過都沒關係。你把我當成瘋子也好,把我當成消遣的工具也好,我只求你別離開我。」
他的眼眶泛起了紅色。
「姐姐,你來可憐可憐我吧。」
-10-
也許是解藥生效的副作用,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知道謝辭宴在八年前就喜歡我了。
但我沒想到,他的喜歡那麼長情。
在經歷了我的背叛、經歷了孤獨的五年後,還能一如既往的喜歡着我。
酸澀的情緒充滿了心臟。
要是我不是攻略者就好了。
要是我能陪着他走過這五年,他是不是就不會變得這麼偏執極端、患得患失了?
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安穩。
或許是藥效、或許是回憶,讓我的眼睛一片溼潤。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謝辭宴似乎摟住了我。
溫暖的體溫傳來,我能感受到他輕輕拍着我的頭,低聲哄着些什麼。
就像我之前對他做的那樣。
我聽見他說:「姐姐,希望你以後都能有好夢。」
……
叮鈴鈴。
提示音在深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我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從夢中醒來。
謝辭宴還睡着。
他長睫緊閉,在月光下模糊了輪廓,恍惚間還是八年前的少年。
我放輕了動作去關手機,生怕吵醒了他。
可找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手機。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從腦內的系統傳來的。
系統:「察覺到攻略者宋愈請求對話,是否接聽?」
我沉默了。
雖說之前,宋愈拉着我的手說要幫我。
但我轉頭就被下了藥。
如果不是謝辭宴把我帶回家,我現在恐怕已經在某個地方不省人事了。
而在這途中,我只喝過宋愈遞來的酒……
我小心翼翼地同意了請求。
不管她到底想幹什麼,見招拆招吧。
「林願姐姐,我找到可以離開的方法了!」
宋愈甜美的聲音裏滿含喜悅,甚至有些尖利。
我一愣:「什麼離開?」
「當然是——」宋愈輕笑一聲:「離開這個需要攻略的世界呀。」
「可是……如果這個世界崩壞,我們不是會被抹殺嗎?」
「所以說我找到了一個徹底離開的方法,可以和這個世界解綁。我在梧桐路 36 號等你!」
還沒給我回答的機會,宋愈的聲音就斷開了。
結束通話後,我久久回不過神來。
梧桐路 36 號……?
那是我和謝辭宴以前住的家啊!
宋愈在那裏約我,究竟想做什麼?
不安感讓我心臟狂跳,我決定還是要去梧桐路看一眼,然後告訴宋愈——
我不會回去。
我已經不想再一次拋棄謝辭宴了。
看了一眼身邊睡着的男人,我放緩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朝樓下走去。
黑夜籠罩着這棟別墅,安靜得連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一路走到大門前,我將手放在了門把上——
「姐姐。」
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我猛地回頭望去。
剛剛還躺在牀上的謝辭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斜斜地倚在樓梯口,一眨不眨地凝視着我。
他的眼神幽深,裏面翻湧着風雨欲來的情緒。
「你又要離開我了嗎?」
-11-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明明這次沒想過離開。
可對上謝辭宴那張臉,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沒、沒啊。我就是想出去逛逛……」
「只是想出去逛逛?」謝辭宴一步步朝我靠近:「那爲什麼要躲着我偷偷下來?」
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也就是說,我剛剛下樓的時候,謝辭宴根本就沒睡着。
就這麼冷眼看着我離開房間、走下樓梯、走向出口。
我簡直不敢想,謝辭宴那時是什麼心情。
對上謝辭宴發紅的眼眶,我難得有些手無足措:「你相信我,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會回來的……」
謝辭宴輕輕吸了一口氣。
我看見他的手緊緊攥着,似乎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就當我以爲他要爆發時,他突然顫聲說了一句:「好吧。」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見謝辭宴正深深地望着我:「那你走之前,不跟我來個道別吻嗎?」
這個要求雖然突然,但讓人簡直無法拒絕。
正當我踮起腳尖,想要親一下謝辭宴時,他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等等……」他聲音顫抖:「你先跟我保證,這次會回來的。」
我有些不解。
可是撞上那雙壓抑着痛苦的雙眸,我的心尖猛地一顫。
這個眼神,就跟五年前我被迫離開時一樣。
那天,我騙着謝辭宴親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謝辭宴一定也想到那天了吧。
他肯定也害怕我又跟上次一樣,一吻過後是不知歸期的離去。
於是,我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向你保證,這次一定會回來的。」
深吸一口氣後,又補充了一句:
「你在家乖乖等我,回來之後我有別的話想跟你說。」
五年前的一句「喜歡你」,由於任務原因一直被埋在心底。
五年後,既然謝辭宴還喜歡我,我就不想再錯過他了。
說完這些,我吻上了謝辭宴。
謝辭宴反手緊緊摟住了我,不容拒絕地加重了這個吻。
……
「你來啦。」
一身白裙的宋愈笑着朝我走來。
「我就知ẗṻₙ道你會來的。怎麼可能有攻略者會受得了謝辭宴那種人,精神不穩定又極端……」
「不是。」
我淡淡打斷了她:「我來是爲了告訴你,我不走。」
宋愈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半晌,她才緩緩出聲:「林願。你來的那天,謝辭宴黑化值到達了頂峯,想要燒燬整個拍賣會,你沒忘吧?」
我點點頭。
「那你還想留在他旁邊?這明顯就是個瘋子啊!」
聽到這句,我篤定地抬起了頭:「他不會這麼做的。」
思緒回到剛來那天。
我偷偷拿到了謝辭宴用來當引爆機關的筆。
結果經系統檢驗,這支筆根本不是機關,而是一個自爆裝置。
而威力,只能剛好殺死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謝辭宴爲什麼這麼做。
但事實證明,從始至終,甚至是在黑化值最滿的那天,他想過最極端的事,也只是殺死自己而已。
從來沒有害過無辜的人。
也就是那個時刻,我才發現,我被所謂的原著劇情遮住了目光。
先入爲主的認知,讓我下意識以爲謝辭宴長成了一個偏執瘋狂、殘忍可怖的人。
可從系統告訴我那支筆是自爆裝置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
也許謝辭宴一直沒變過。
也許他一直是那個誠摯熱烈的少年,然後在我離開的那五年內,懷揣着破碎的愛踽踽獨行。
-12-
宋愈沉默了。
「你要是不願意離開,我也沒法強迫你。但是——」她抬眼凝視着我:「這是離開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謝辭宴之前黑化值暴漲,整個世界都差點崩壞。」
「但現在世界已經逐漸穩定了,只有這裏波動還比較大,是唯一能逃出去的出口。」
「你想清楚了,世界今晚就會徹底修復。你要是不走,就得永遠留在謝辭宴身邊了。」
說罷,宋愈定定地看着我,似乎篤定了我會跟她走。
但我卻只注意到了她的一句話:
「爲什麼這裏是波動最大的地方?」
這裏梧桐路 36 號,明明是我和謝辭宴以前住一起的家啊。
宋愈沒有回答我。
月光下,我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紅。
她忽然莫名來了一句:「林願,我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你。」
我一愣。
「明明我纔是天定的女主,明明該由我去治癒謝辭宴的。可他卻永遠只記掛着你一個人。」
「我嘗試了很多方法,想要像原劇情一樣治癒他,想要讓他對我敞開心扉。可是我怎麼也做不到……」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謝辭宴情緒崩潰過很多次,但一次都沒來找過我。反而經常抱着你的畫,躲到這房子裏偷偷哭。」
「我當時氣瘋了,才偷了他的畫去拍賣會。可沒想到謝辭宴居然願意花一千萬買回來。」
「那時我才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成功的勝算吧。」
她的每個字都狠狠砸在了我心上,砸得我心尖發麻。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時頭腦一熱給你下了藥,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對不起。」宋愈擦了擦眼角,對我鞠了個躬:「所以我這次帶你離開,就是想贖罪。」
聽完這些,我沉默了半晌。
「不用了。」
攻略系統逼瘋一個人的滋味,我是最能感同身受的。
宋愈被逼迫着攻略不喜歡的人,我則是被逼迫着和喜歡的人分開。
既然都是被任務壓迫過的人,再加上宋愈沒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我也沒興趣去跟她計較了。
希望她在新世界能恢復本性吧。
見我沒有追究,宋愈似乎噎住了。
一道很輕的「謝謝你」後,淡淡光線亮起,宋愈的身影逐漸模糊。
在最後那一刻,她忽然回頭道:「對了。剛剛有句話還沒說——」
「這裏之所以是最薄弱的地方,是因爲謝辭宴在這裏的情緒波動最大。」
宋愈回想起某天所見的景象。
外人面前生冷得不近人情的謝辭宴,在這座破舊小房子裏,對着一幅畫凝望了很久。
久到看起來就像一座雕像。
就在她覺得無聊,想要離開時,忽然莫名瞥到了一點淚光。
謝辭宴居然在哭。
他哭得無聲,可眼眶卻通紅,似乎在極力隱忍自己的痛苦:「姐姐……」
或許是從那一刻起,宋愈就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攻略成功了。
……
宋愈離開後,我還有些恍惚。
謝辭宴居然哭過?
從初見到重逢,整整八年,我從沒見過他掉一滴眼淚。
無論是被父母賣掉,還是被我背叛。
他最多也只是紅了眼眶。
大概是因爲這樣,我一直覺得他堅強得無堅不摧——
沒想到書中手段狠戾的男主,也會躲起來偷偷哭嗎?
恍惚之中,我突然驚覺,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亮了。
而我也走到了一棟別墅的大門前。
雖然距離很遠,但我還是能看到,謝辭宴正站在門口。
他明明身材修長挺拔,卻一直低垂着頭,看起來無端的孤寂脆弱。
謝辭宴居然真的因爲我一句承諾,等了整整一個晚上。
我再也忍不住,朝他跑去:「謝辭宴——!」
他猛地抬起頭來。
眼裏第一次滿是不加掩飾的驚愕,和失而復得的驚喜。
我撲進他的懷中,眼眶酸澀地開了口。
「謝辭宴,我回來了。」
-13-
謝辭宴十五歲那年,被父母賣掉了。
有人抱着小孩停在他面前,低頭恐嚇道:
「寶寶你看看,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你以後再不乖乖的,我也這樣把你賣掉!」
小孩只看了一眼傷痕累累的謝辭宴,就被嚇得哇哇大哭。
可謝辭宴卻面無表情。
他並不覺得這是可怕的事。
從出生起,他那賭博上癮的父母就愛拿他出氣、肆意辱罵。
但發泄過後,又往往會抱着謝辭宴痛哭:
「小宴啊,爸爸媽媽其實很愛你,只是偶爾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年幼的謝辭宴很困惑。
「愛」就是打和罵的意思嗎?
那他不想要所謂的「愛」了,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所以被賣掉也沒關係。
只要不讓他待在父母身邊就好。
因此,當臺下的觀衆都來把他當商品打量,肆意評價嘲諷時。
謝辭宴沒有半分感覺。
這些話,還不如父母的十分之一惡毒。
他的心早就泛不起波瀾了。
可話雖如此,但當一個少女焦急地衝上來,一把握住謝辭宴的手大喊「我買下他了」時,他還是錯愕地微睜了雙眼。
爲什麼要買自己?
是因爲自己賤命一條,更好使喚嗎?
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被買了就是她的人了,自然得任殺任剮。
難道還會有傻子願意好好養着買來的人嗎?
一開始,謝辭宴是這麼想的。
可是時間相處久了,謝辭宴發現,這少女還真是個傻子。
她會揚起漂亮的笑容,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叫聲姐姐,以後我就保護你。」
可當謝辭宴真的叫了姐姐後,她卻又狠狠嗆了幾口,連耳垂都嗆紅了。
「行了行了,正常叫一聲得了,別叫得黏黏糊糊的……」
謝辭宴忍不住笑出了聲。
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人會這麼可愛。
不過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那個叫「林願」的少女,居然真的像姐姐一樣在保護他。
明明自己窮得叮噹響,卻總把最好的讓給他。
在他因爲催眠劑副作用頭疼時,會連夜把他送進最好的醫院治療。
然後輕輕唱着搖籃曲,爲他畫下一幅畫。
謝辭宴心裏說她真是傻子,可接過畫的動作卻是小心至極。
連耳垂都在發燙。
對一個從來沒見過愛的人,這一舉一動的微小善舉都是慢性毒藥,能逐漸深入骨髓。
比父母給他的「愛」,還要讓人記憶深刻。
……
林願走的那天,謝辭宴覺得自己差點窒息了。
心痛的感覺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整晚都無法睡着。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能讓林願頭也不回地離開五年。
他也不知道林願究竟去了哪裏,能五年內都杳ẗṻₘ無音訊。
謝辭宴找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可是除了梧桐路 36 號的家,整個世界再無她的一點氣息。
於是,他經常會跑去那裏偷偷哭。
就好像這樣,林願就會忽然出現,像以往那樣拍他的腦袋:「別哭啦,姐姐這不是回來了嗎?」
但是沒有。
他只等來了一個宋愈。
謝辭宴本來對宋愈並無興趣,直到他聽到了系統對宋愈說的話——
「宿主,林願已經完成任務了。」
「謝辭宴現在一定肝腸寸斷。只要您略微示好,就可以趁機救贖他,成爲他生活裏唯一的光。」
「林願」這兩個字一出,謝辭宴停下了腳步。
……
再後來,謝辭宴跟宋愈走得近了很多。
很多圈內人都猜測:「謝總平時不近人情,還是第一次主動接近一個女人。肯定是愛上宋家大小姐了。」
可只有謝辭宴自己才知道,他只是想聽宋愈和系統的對話。
接觸的時間久了,謝辭宴逐漸理清了一切。
原來自己是一本書中的主角。
原來宋愈是他本來的愛人。
原來林願……只是來攻略他的一個配角,現在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段時間,謝辭宴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行事手段變得更加狠戾無情,讓商業對家全都瑟瑟發抖。
可直到一天,他聽到了系統焦急的聲音。
「完了完了,男主黑化值怎麼暴漲了!再這樣下去整個世界都會崩壞的!」
「解鈴還需繫鈴人。宿主,我們還是把林願叫回來吧!」
宋愈猶豫再三,還是咬着嘴脣答應了。
「行吧……既然我攻略不下謝辭宴,那還是讓那個人回來吧。」
他難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驚喜、不安、瘋狂全都融合在了一起,瞬間湧上心頭。
那天,謝辭宴準備了兩個方案。
如果林願沒回來,他就抱着她唯一的畫,在火光中徹底爆炸。
把自己和她的畫燒成一堆灰燼,再也分不出你我,也算是在一起了。
可如果林願回來了——
那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了。
不過幸好,在他拿出準備的自爆機關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越過五年傳來:「別動!」
謝辭宴在面具下的脣角忍不住揚起。
她回來了。
……
晚宴結束後,宋愈來找謝辭宴:
「阿宴,我真的覺得,你花一千萬買一幅畫太不值了……」
「是你做的吧,」謝辭宴冷淡地打斷了她:「你把我的畫偷去拍賣會了?」
宋愈僵住了,張嘴似乎想解釋。
謝辭宴轉身離去:「我聽得到你和系統的對話,不用騙我。」
「看在你和系統幫了我大忙的份上,我這次就不計較了。但是——」
謝辭宴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宋愈,語氣冷到冰點:「沒有下次。」
在他走後,宋愈的哭腔忽然從身後傳來:
「謝辭宴,你以爲自己留得住你的攻略者姐姐嗎?」
「攻略者能穿梭於各個世界,她要是不願意,沒人能強行留下她!」
「要不是因爲你黑化值暴漲,世界都快崩壞了,你覺得林願會願意回來看你?!」
謝辭宴腳步一頓,呼吸有些發顫。
「別做夢了!誰願意攻略一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啊?你自以爲是的愛,只會讓林願每分每秒都很痛苦!」
那Ṱṻ⁺天,謝辭宴想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酒。
自己對林願的愛是牢籠、枷鎖嗎?
林願被迫攻略他的時候,真的會很痛苦嗎?
謝辭宴本來打算鎖住林願一輩子,可那天晚上,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所有房間的門鎖。
比起不想自己痛苦,他更不想讓林願痛苦。
所以他把選擇權還給了她。
林願被宋愈叫走後,謝辭宴獨自倚在了大門上。
夜晚當真是漫長無邊。
黑暗壓抑得看不見一絲光線。
謝辭宴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林願不回來怎麼辦?
如果她又一次騙了自己,進入新的世界該怎麼辦?
那好像也沒有辦法。
他只能站在原地一直等。
這個夜晚真長啊,就像永遠沒有盡頭。
跟過去的五年一樣,長得讓人控制不住地發瘋、絕望。
「謝辭宴!」
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
謝辭宴猛地抬起頭。
他這才驚覺,天已經亮了。
林願踏着耀眼的光線,一路跌跌撞撞撲進他懷中。
謝辭宴顫抖着樓了回去。
力道逐漸加重,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
還好,這次跟五年前不一樣。
他終於等到了自己喜歡的人。
-14-
「等等。」
我看着擅自跑到我牀上的謝辭宴, 有些頭疼。
「你半夜不睡覺, 來我牀上幹什麼?」
距離跟謝辭宴確定心意的那天,已經快一星期了。
我是真看不懂他了。
兩人在一起前,謝辭宴總是一副病嬌模樣,又是囚禁又是發瘋的。
可在一起後, 他反而變得純情了,紅着臉跟我分牀睡了好幾天。
就當我以爲謝辭宴不喜歡跟人黏在一起時, 他又在突然半夜出現在我身邊, 把我嚇一跳。
謝辭宴眼睫下垂,表情有些委屈:
「我記得小時候,姐姐還願意抱着我睡的。怎麼長大就不行了?」
這能一樣嗎?
我看着謝辭宴修長挺拔的身材, 陷入了沉默。
「明白了,」謝辭宴點了點頭:「看來姐姐是隻喜歡小時候的我。」
「要是我能再小一點, 姐姐就願意和我一起睡了吧……」
不要把我說得像有奇怪的癖好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謝辭宴說話怎麼一股茶味……
我勉強繃住表情, 佯裝淡定道:
「別胡Ŧų³說八道了。說吧,你大半夜找我到底什麼事?」
謝辭宴似乎還在傷心, 自動忽略了我的問題, 聲線可憐又無辜:
「雖然我現在已經沒法變小, 也沒法讓姐姐喜歡了。但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生個小的……」
我:!
這話題怎麼歪了!
見我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謝辭宴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這才認真道:「姐姐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謝辭宴眼裏的光都暗了幾分, 「姐姐你總是這麼不關心我……」
見他這樣, 我忍不住親了親他的臉頰。
「騙你的啦,其實我記得。別生氣。」
謝辭宴眼裏閃過一絲驚喜, 但依舊認真地辯解道:「沒生氣。我怎麼可能會生你的氣?」
我笑道:「這話說的,難道你從來沒生過我的氣?」
「沒啊。」
「那——」我的聲音輕了幾分:「我上次走的時候,你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明明沒說是哪一次走,可兩人都明白。
謝辭宴抬眼望向我,眼底一片真摯:「當然是擔心你。」
我一愣。
他繼續道:「你那天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我除了差點擔心瘋了。還能有什麼別的情緒?」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
「但是, 我走的時候騙了你,你不生氣嗎?」
其實這個問題壓在我心裏很久了。
久到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心臟,讓我每次看見謝辭宴都會愧疚。
所以忍不住趁着這個機會,假裝平淡地向謝辭宴問了出來。
正當我不安地等着答案時, 一個溫熱的觸感忽然從眼皮傳來。
謝辭宴吻上了我不知何時泛紅的眼睛。
他的聲音溫柔至極:「不生氣。」
「不管你是不是騙我的, 一開始把我拉出泥潭的人確確實實是你。」
「其實你能願意來這個世界救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 與我十指相扣。
「只是我太過貪心, 想要你陪我一輩子。」
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只是這次, 心口不再疼痛。
而是湧起了前所未有的酸澀溫軟。
我擦了擦眼淚:「好。」
說着,我側開身體,露出了身後藏着的精緻蛋糕。
謝辭宴愣住了:「這是……」
我用手輕輕拂過上面的二十四跟蠟燭,認真道:「謝辭宴,生日快樂。」
「我從來沒忘記過, 今天是你的生日。」
看着謝辭宴久久沒回過神來的樣子, 我忍不住笑着逗他:「怎麼啦?不喜歡這個禮物嗎?」
謝辭宴終於抬起了頭。
眼前成年的男人在燭火暖光映照下, 輪廓分明的五官有些模糊。
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
那年成人禮上未完成的遺憾,終於在此刻補上。
十八歲的少年眼裏愛意洶湧, 隔着時空說出了一句:
「不,很喜歡。」
下一刻,他又輕聲開口:
「也很喜歡你。」
(完)
作者署名:小渚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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