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相親失敗,回家路上小摩托還壞了,我一邊罵娘一邊推着回村。
半路上忽地跳出一隻黃鼠狼,雙手作揖地問我:「老鄉,老鄉,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我大喜過望,興奮地喊道:「我看你像個帥氣多金、溫柔善良、富有責任心、家務全包、非我不娶、願意給我一千萬彩禮的大情種!」
它瞬間懵了,身上一陣仙光閃耀,漸漸化作一個滿眼幽怨的帥得掉渣的無敵大帥哥。
我更興奮了,趕忙補充:「還有聲音好聽、八塊腹肌、才華出衆、孝順我父母、不媽寶、工資上交……」
黃鼠狼,不對,是超級無敵大帥哥,刀削一般的臉龐鐵青,柳葉一般的嘴脣緊抿,然後一頭撞向了旁邊的大石頭。
仙光綻放,大帥哥不見了,石頭上倒是流了一大攤血。
可憐啊,想死沒死成。
-1-
我很失望,因爲大帥哥不見了。
按照我童年的經驗,他應該會糾纏我的啊。
我上三年級的時候也遇到了黃鼠狼討封,當時我的回答是:我看你像個天天給我寫作業、帶糖果、讓我當馬騎、幫我收包穀、割麥子、挖番薯、曬穀子的好哥哥。
於是就真有這麼一個好哥哥一直纏着我,可把我樂壞了。
後來我看他累得跟條狗一樣,就放他走了,好像只要我允許他走,他就能變回黃鼠狼了。
收回思緒,回到家裏,我媽站在門口問我:「淺淺,相親成了嗎?」
「黃了,對方說不要有媽的。」我正兒八經道。
我媽一個大飛腳踹來:「朱淺淺,你個挨千刀的,你咋地每個相親對象都巴不得我死!」
我說對啊,所以我一個都看不上,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能讓媽死。
我媽氣的乾瞪眼,讓我滾去喫飯,明天繼續相親,相不成不準回城裏!
我說成,心裏卻想着那個超級無敵大帥哥,他寧願尋死也不肯糾纏我,難道是我要求太高了?
哎,早知道就降低要求了。
比如帥氣多金、給一千萬彩禮。
比如溫柔善良、給一千萬彩禮。
比如八塊腹肌、給一千萬彩禮。
興許他就不跑了。
-2-
當晚,我後悔得輾轉反側,迷迷糊糊中卻做了個夢。
夢見超級無敵大帥哥站在我面前給自己灌裝茅臺,一邊喝一邊擺出一副想死的樣子。
接着他抓着茅臺呵呵冷笑兩聲:「朱淺淺,我好不容易纔化形第二次,你卻又讓我輸得這麼徹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焯!」
我一下給他焯醒了,腦殼四轉心茫然。
樓下傳來我媽亢奮的喊聲:「淺淺,快下來,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來提親了!」
我去窗戶邊一看,只見一輛保時捷停在門口的泥地上,一個身型挺拔的男人站在車邊,面朝魚塘,大有一副天下捨我其誰的冷傲樣子。
街坊鄰居全來了,指指點點,無一例外被男人的帥氣震驚了。
我趕忙跑下去,我媽一把拉住我的手:「淺淺啊,這個一定不能放跑了,搞到手你就是我媽!」
我說好,絕對搞到手!
因爲我已經認出了,那是黃鼠狼,就叫阿黃吧,符合他霸氣冷傲捨我其誰的氣質。
我小跑去見阿黃,他一動不動像王八,目光冷冽,劍眉星目夾雜着一絲寒氣。
我說你怎麼現在纔來?你們討封了不該立刻糾纏咱老鄉嗎?
他深呼吸,一言不發。
我瞅着他,想起那個夢,不由詢問:「以前你給我當過哥哥?」
他麻了,眼睛通紅,應該是想起以前掰玉米掰了兩畝地的往事。
我笑了,真是他,我的好哥哥。
「好阿黃,謝謝你,你總是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不過你昨晚去哪了,包紮腦殼嗎?」
他身體一陣抖動,彷彿氣得抽筋了,揚手丟出一張卡:「我去刨人祖墳了,挖的冥器連夜賣了,纔有了你要的一千萬彩禮!」
我驚了個呆,好傢伙,不愧是黃大仙,太厲害了。
我勉爲其難地利索收了銀行卡,笑成了一朵花:「阿黃,你真是個猛男,對了,你去哪裏挖的墳?我也想去挖。」
「村子往後三座山一條河,很多墳,我全挖了。」阿黃冷冰冰道。
我又驚了個呆,阿黃把我們全村的祖墳都給刨了!
-3-
阿黃素質有待提高,怎麼能刨人祖墳呢?
我就苦口婆心地勸說:「阿黃,你那不是刨祖墳,你是給鄉親們犁地,鄉親們會感激你的,你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啊。」
阿黃看看我,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雕琢在輪廓深邃的英俊臉龐上,真是帥爆了,不過他表情很怨,彷彿我給他戴了綠帽似的。
我說你別這樣看我,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絕對不會辜負你。
他又深呼吸了,眼角似乎滑落了一滴淚。
這時我媽來了。
我媽偷窺半天了,這會兒過來熱情得山花爛漫:「淺淺啊,還不請人進去坐坐?」
我就請阿黃進去坐坐。
阿黃轉身,朝我媽燦爛一笑,也是熱情得很,十足的乖女婿樣子。
我媽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啊,我懷疑她要是年輕二十歲,絕對是「惡毒女配」,要跟我搶男人的。
進了屋,我媽更熱情了,一個勁兒地問東問西,從家人到工作,從學歷到鞋碼,就沒有她不問的。
我知道媽還是擔心我的,畢竟阿黃太優秀了,開着保時捷過來的,萬一是個渣男騙子呢?
我當場拍出了銀行卡:「媽,別問了,阿黃給了我一千萬彩禮,他絕對不是騙子!」
「什麼?」一聲殺豬般的破鑼嗓子傳來,門口一個肥嘟嘟的大嬸一趔趄沒站穩,摔了個狗喫屎。
那是王嬸,我隔壁的鄰居,嘴大心賊事多。
她的女兒嫁給了省城土著,收了二十萬彩禮,她因此很驕傲,逢人就說。
見了我媽還會陰陽怪氣一下:「現在大學生滿地都是咯,讀那麼多書不如嫁個好人家啊,我女兒高中都沒讀完嫁到了省城,你女兒上重點大學,嘖嘖,現在還嫁不出去……」
王嬸顯然是來偷看阿黃的,畢竟阿黃已經在村裏引起了轟動。
我媽回過神來,先不理王嬸,結結巴巴道:「一千萬彩禮?淺淺,你別亂說啊!」
我說真的,阿黃也心如死灰地點頭,一千萬可是他刨了一夜墳賺來的。
做不得假。
王嬸快步進來,張口就嚷嚷:「朱淺淺,你吹吧你,還一千萬,我看你就是找了個騙子,租了臺寶馬回來充面子。」
「那是保時捷。」我斬釘截鐵。
阿黃也開口:「大嬸,你可以質疑朱淺淺,但請不要質疑我。」
王嬸就看阿黃,當場看呆了,霞飛雙面、耳垂染紅、兩眼癡呆。
隨後她穩穩神,梳理着頭髮道:「這男孩這麼優秀,會看上你朱淺淺?人家要啥樣的沒有?你別裝了。」
話音一落,一個扛着鋤頭的大叔跑了過來,喊道:「王嬸,還擱這兒梳頭呢?你家祖墳讓人刨了!」
王嬸大喫一驚,粗口當場爆出:「我草它大爺,誰幹的!」
「誰知道呢,全村的祖墳都被刨了!」
「那就好,一下子舒坦多了。」
「但只有你家的骨灰被揚了!」
-4-
王嬸罵天罵地,跑去收她先人的骨灰了。
我看了一眼阿黃,阿黃端坐着,要不是睜着眼睛,我懷疑他圓寂了。
我媽把我拉到一旁說悄悄話:「淺淺啊,你真是走大運了,這男孩比明星還帥,又那麼有錢,我的天啊,這可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你還怕他騙我啊?他能圖我們傢什麼?放心,絕對不是騙子。」
「我是說你該怎麼辦啊,你連人家一條毛都配不上,遲早被甩,哎,以後有你傷心的。」
我嘴角抽了抽,讓我媽去祖墳看看吧,興許也被刨了。
我媽就笑嘻了:「我們是外來戶,祖墳不在那兒,刨不着。」
晚上,阿黃留宿。
他作爲大情種,是不可能離開我的。
可惜我家臥室少,雜物房多,沒辦法,阿黃跟我睡一個房間。
阿黃是拒絕的,他在屋子裏到處走,說找個地方睡覺就行了。
很快他看中了大廳的沙發,說睡那兒可以了。
正巧我媽端着一盆水路過,哎呀一聲腳滑了,一盆水全倒沙發上了。
阿黃悶悶不樂,回了我的房間。
我瞅着他,嚥了咽口水。
太帥了!
太尼瑪帥了!
白天在外邊兒人多,我還不好意思,現在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那荷爾蒙不得噌噌往上飆啊。
不過我們女孩子一定要矜持。
我就說:「來睡覺吧,我不會摸你的,也不會抱你,更不會騎你,你大可放心,我是個傳統的女孩。」
阿黃深呼吸,跟個棺材板板一樣躺下,閉着眼睛不吭聲,也不理我。
我也躺下了,側着身看他。
太帥了!
太尼瑪帥了!
這哪裏睡得着?
我琢磨了一下,把被子一拉蓋着兩人,正色道:「阿黃,到目前爲止,我確認了你帥氣多金、溫柔善良、聲音好聽等等,但還沒確認你是不是有八塊腹肌。」
「如果你沒有八塊腹肌,我可不要你的。」
「真的?」阿黃一下子扭頭看我,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我就跟他面對面了,呼吸都能聞到。
他身上有股大自然的清新氣息,又有點像陽光的味道,太好聞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太帥了!
「真的,你沒有八塊腹肌,我不會要你的,但我得不到的男人,我也會毀掉,請叫我武·淺淺·則天」我有點生氣,阿黃那麼想跑嗎?
他嘆了口氣,說早就知道我的爲人了,小時候就領教過,他不會掙扎了,隨便我怎麼折騰。
我就說摸摸腹肌。
他閉上眼,宛如一隻待宰的小羔羊。
我手往下面一伸,摸腹肌咯。
他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看我:「往哪摸呢,往上點。」
我就往上點,終於摸到了八塊。
好耶!
-5-
這一晚睡得異常安寧,摸了腹肌就睡了。
說來也是奇怪,我本來打算單純無邪地玩一玩阿黃的腹肌,結果聞着他身上大自然的清香和溫暖的陽光味,一下子就睡着了。
好聞的男人,比六神還要安神。
一覺醒來,天亮了,但阿黃不見了。
我就喊他,怕他跑了,他跑了我不又得去相親啊?王嬸不得又嘲笑我啊?
「在。」阿黃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他在陽臺。
我過去一看,他坐在一張小凳子上,一臉被玩壞了的樣子,看着東昇的太陽想哭。
這可把我心疼壞了,我說你咋了?我只是摸摸你腹肌而已,至於這樣嗎?
阿黃很深地嘆了口氣:「你睡覺也一直在摸,我懷疑你纔是黃鼠狼。」
我撓撓頭,不好意思了。
我說怎麼做夢那麼香甜,原來是玩着腹肌入睡的。
「是我爪子癢了,但你也不至於一副被我玷污了的樣子吧?不就是玩了你一晚上腹肌嘛,小氣鬼,哼!」我撒個嬌試試,聽說女孩子這樣撒嬌,男人都扛不住。
我要把他哼得心花怒放。
但他表情更麻了,看起來完全沒有被我哼得心花怒放,反而像是被我哼出了腦淤血。
這整得好像我幹了天大的壞事一樣。
我說你笑一個,開心點。
阿黃露齒假笑,明媚又憂傷,帥氣又勉強,總結起來就像是得了十年腦血栓。
-6-
喫早餐的時候,我媽一個勁兒地問東問西,想打探出昨晚我們幹了什麼。
我看着她的黑眼圈,知道她肯定偷聽了一晚上,但我只是掛擋瞎玩了一通。
我又看阿黃,他這會兒倒是熱情了,畢竟他的設定是【孝順我父母】,還主動給我媽夾雞蛋呢。
我媽樂呵呵,越看阿黃越喜歡,恨不得把我當場許配給阿黃。
我見狀,知道時機成熟了,我可以跑路了。
「媽,我下午就回省城去了,工作忙呢。」我在省城有個小公寓的,自己買的,住着特別安逸。
我要開啓單純無邪的同居生活了!
我媽ƭṻ₅這回沒意見了,畢竟年過完了,相親也不用相了。
她趕緊去準備了紅包,厚厚一個,塞給阿黃。
阿黃有點不想收,他不是抗拒我媽,他是不想當我老公,真是個傲嬌の黃鼠狼,也不怕追妻火葬場。
我說你收着吧,這是咱媽的一片心意。
阿黃就收好了。
等開車離開了村子,我搶了他紅包,正兒八經道:「阿黃,你還小,不懂事,我先幫你收着啊。」
阿黃不樂意,但嘆口氣不跟我搶了。
他專心開車,把我送去省城。
到了大城市,人多眼雜,阿黃成了焦點。
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圍觀的人,尤其是女生們,全都驚呼、拍照,還有湊上前來的。
我可不樂意了,潤潤喉道:「阿黃,我腳痛,你揹我吧,前面就是我的公寓了。」
阿黃假裝沒聽見,看向別處。
「1、2……」不等我數到三,阿黃就蹲下了。
他身高起碼一米八五,挺拔修長,蹲着也高,一身得體的衣服讓他更添幾分優雅。
我往他背上一趴,笑開了花。
真好,不用走路了。
阿黃揹着我,大步前行,頗有一點偶像劇的浪漫氣氛,看得附近的靚妹望洋興嘆。
到了公寓,阿黃想把我丟下來。
我假裝睡着了,不想下來,因爲阿黃好暖和啊。
陽光和青草的味道也好香。
這就是帥哥的氣味嗎?我聞着可以下三碗飯。
「別裝了,你的口水流到我脖子裏了。」阿黃深深地呼了口氣。
我擦擦嘴角,蹦下地打開了公寓的門。
屋裏有點亂,畢竟平時我一個人住,雖然不邋遢,但也不至於整潔得跟軍訓似的。
沙發上還有我的內褲。
我就跑去收了起來,一回頭,阿黃拿着掃把開始打掃了。
哎,多可愛的阿黃啊。
他爲了不讓我辛苦,主動承包了家務。
「阿黃,你真帥,今晚獎勵你一起洗澡。」
「不用了,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趕緊提吧,希望你快點滿意了,放我走。」阿黃當年掰玉米掰出經驗了。
他等我放他走。
我想了想道:「Ṫũ̂⁽那你當我的服裝模特吧,我設計衣服給你穿。」
我的職業就是服裝設計師,主要設計男裝,可能跟我的性格有關,我比較野。
阿黃警惕看我:「那我需要做什麼?」
「脫了,試我的衣服。」我正色道,其實我一直很苦惱缺少一個好的模特。
阿黃妥妥的衣架子,多好啊。
至於脫光,其實不必,但我樂意。
阿黃嘴角抽了抽:「果然,你朱淺淺沒碰過男人,見了我恨不得把我扒光了,呵,少女的悸動。」
他竟然嘲諷我!
「你不要這麼自戀,我只是讓你給我當模特,我朱淺淺就是饞死、從七樓跳下去,也不會碰你一下!」
-7-
當天,我去公司搬了一些道具回家,放在了公寓裏。
我習慣在公寓裏設計服裝,畢竟公司人太多了,我沒法專心ťṻ⁰。
當然,主要是阿黃太耀眼了,我帶他去公司當模特還得了?
我那四十多歲的嘴賤女上司、我那天天約會的女同事、我那詭計多端的零經理……不得全撲阿黃身上?
所以,就在家裏吧。
晚上八點,我喫飽喝足了,給了阿黃一個眼神。
他問我幹嗎。
我說你去洗澡啊,待會就給我當模特,正好試試我的新設計。
阿黃斜斜眼:「朱淺淺,你自己說的,你就是饞死、從七樓跳下去,都不會碰我一下的啊。」
「呵呵,你小瞧了設計師的職業態度,我看過幾十個男人的肉體了,早就沒感覺了。」我對此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可是工作狂魔,該工作就工作,絕對不會有二心。
阿黃眉眼一眯:「你看過幾十個男人的肉體?」
「是啊,怎麼了?」
阿黃不說話,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我已經在工作間等着他了。
他大步進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我喝了一口紅茶,將袖子擼高,也擺出了一副專業的模樣。
絕對沒有二心。
女人要以事業爲重,男人是什麼牛馬?
男人只是牛馬!
阿黃筆直地站着,身上的浴袍顯得很小,那畢竟是我的。
我說你脫吧,我看看你的身體狀況,找一件我的產品給你試試。
我以爲阿黃要磨嘰的,畢竟他抗拒當我的模特。
結果他二話不說,嘩啦一下脫了。
那浴袍落在地上,我的眼珠子也瞪到了地上。
臥槽!
這是什麼神仙肉體!
身材偉岸,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猶如希臘的雕塑,幽暗深邃的眸子,顯得狂野、邪魅、性感!
寬肩、薄背、厚胸、八塊腹肌、兩條人魚線,再往下……
這可不興看了。
我喉嚨一咕嚕,看向了別處。
阿黃竟然冷笑了一聲,站得更直了。
我感覺他在嘲諷我。
我不肯認輸,再次看他:「還不錯,是個好架子……」
話沒說完,他側了一下身子,擺了一個 POSE。
幅度不大,但他全身的肌肉都活躍了起來,散發着驚人的美感。
我又是一聲臥槽,捂住了嘴,媽耶,太饞人了!
「跟你看過的幾十個男人肉體比起來,如何?」阿黃還在冷笑。
「純路人,不吹不黑,有一說一,很一般。」我硬氣得很,一說完,口水從嘴角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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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男人的身體,以前看過的幾十個,都是公司找來的模特,根本不需要脫的,最多光個膀子。
哪裏像阿黃,光個卵子。
他真不要臉!
「你可真不要臉啊朱淺淺。」阿黃嘲笑我,因爲我流了一大攤口水。
被他一笑,我回過神來,擦擦嘴巴轉過身去了。
心跳很快,臉頰很熱,呼氣都帶着春霧。
工作間安靜了,迷之尷尬。
不過我尷尬個啥呢?
我可是武·淺淺·則天,是阿黃的女王。
我就轉身,說開始工作了。
他斜眼:「還是別工作了,我怕你招架不住。」
他可真臭屁,以爲自己很帥嗎?
我說你看我表演就行了。
阿黃一哼,將浴袍繫腰上,擋着關鍵部位,配合我工作。
我覺得他這樣更好看了,美感太足。
我立刻就位,壓下悸動,開始琢磨起來。
設計服裝可是一件難事,領口、袖口、色彩、紋路等等,全都要細節到位,我有時候能忙得三天三夜不睡覺,就爲了讓袖口的細節更好看點。
阿黃擺着 POSE 看我,任由我施爲。
我偶爾畫圖,偶爾描線,偶爾取來一件白板的衣服往阿黃身上套。
不知不覺中,天都黑了。
但我更興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黃太帥了,身體太絕了,給了我很大的靈感,我感覺自己突破了極限。
一直到深夜,我才停下,抓着自己的設計圖傻笑。
太完美了!
這衣服設計出來,不得賣脫銷?
傻笑了半天,一抬頭,阿黃端來了一杯紅茶,就在旁邊站着。
他應該站了很久了。
我嘻嘻一笑:「阿黃,你真貼心,待會獎勵你一起洗澡。」
阿黃這次不罵我不要臉了,他哼了哼:「你工作了十幾個小時了,不累嗎?」ẗŭ̀ₗ
「不累,我幹勁十足!」我還真不累,正在興頭上呢。
阿黃可能是有點怕我累壞了身子,想讓我不要這樣連續工作。
不過他最終還是不理我了,自己去洗澡。
我又看了看設計圖,心滿意足了,疲憊感襲來。
我隨便喫了點東西,跑去浴室洗澡。
阿黃正泡着,見我進來了嘴角一抽:「朱淺淺,你做什麼?我不需要你的獎勵!」
他以爲我要獎勵他一起洗澡呢。
我說我纔不獎勵你,我是個傳統的女孩,我只是太累了,想早點洗澡睡覺。
他半信半疑,先在水裏將自己下半身裹了起來,然後纔起來擦水。
我看他用毛巾裹着下身,不由吐槽:「你至於嗎?我又不喜歡看。」
「呵呵。」阿黃嘴裏發出冷笑,頭都不回地出去了。
我嘆了口氣,哎,可惜。
-9-
洗完澡,我困得不行了,趕緊爬上牀睡覺。
阿黃竟然在做宵夜,我聞到了糖水的味道。
我就躺着喊他:「阿黃,我不喫,睡了。」
「我自己喫的。」阿黃不鹹不淡地回應我。
我就睡覺,不過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雖然剛纔喫了點東西了,但並沒有喫飽,又被阿黃的糖水饞到了,肚子越來越餓了。
這個死阿黃,做什麼宵夜啊!
我翻過身去,生悶氣。
阿黃端着一碗糖水進來了,站牀邊喝。
我坐起來瞪他:「你幹啥?」
「喫夜宵啊。」阿黃攪動着勺子,修長的手指毫無瑕疵。
我吞了口口水,說給我也舀一碗。
他就譏笑:「你不是不喫嗎?你不是工作狂嗎?可以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不用喫飯的。」
他話語中隱隱有些不滿。
彷彿我顧着工作不喫飯,讓他生氣了。
我說習慣了,沒事。
「那你睡吧,別喫了。」阿黃自顧自地喝糖水。
這可把我氣的,這個死直男。
我說不喫就不喫,反正也不餓。
我倒頭又睡,可真睡不着,肚子餓得很,好像胃也有點疼了。
可能是好幾年這樣廢寢忘食地工作,傷了胃。
我就開始委屈了,耳邊也聽不見阿黃的動靜了,他不理我了!
氣人!
一翻身,卻見阿黃繫着圍裙,正安安靜靜地看我。
我有點發蒙,說你幹啥?
他指了指外面:「起來喫飯吧,再喝碗糖水,喫飽了再說,反正你明天不上班。」
我聞到了菜香,有燜豬腳、炸雞翅的香味,頓時口水長流。
我也好奇阿黃怎麼知道我明天不上班。
他說看了我桌上的日曆,裏面有標明休息日工作日,以及大姨媽日。
我臉一紅,這個阿黃,瞎看什麼?
那是我出於工作習慣標記的,往往會標記到兩個月後的日子,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我起牀了,跑去喫飯。
一桌子的飯菜,色香味俱全。
我都看呆了,這是金牌廚師做的嗎?
「你工作的時候,我就做好了,但沒有叫你,怕打擾你,這會兒熱一下就上桌了。」阿黃解開圍裙,輕輕一拋,掛在了凳子上。
哇,真帥!
我坐下狼吞虎嚥,喫得忘了自己有幾個嘴了。
阿黃一直看我,等我一嘴油抬頭看他,他竟然在笑,很寵溺的笑。
不過一對眼,他立刻不笑了,一臉冷傲,捨我其誰。
不愧是傲嬌の黃鼠狼啊。
我又喝了一碗糖水,飽得不能再飽了。
我心裏也高興,跟阿黃說獎勵他今晚一起睡覺,我允許他摟我。
他嘆了口氣:「朱淺淺,我知道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過你要是想幹壞事,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你沒有什麼經驗。」
我一嗆,可惱也!
這叫什麼話?
再說了,我哪裏想幹壞事了?
-10-
這一晚,我睡得很香甜。
因爲太累了,加上被阿黃摟着,一會兒就睡着了。
阿黃是真的暖,也是真的香,我懷疑他的汗都是香的。
一睜眼,阿黃又不見了。
我張嘴就喊:「阿黃阿黃阿黃阿黃……」
「你哭喪呢?」阿黃跑了進來,見我只是躺着,不由鬱悶。
我說不想動,但又尿急,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他讓我滾。
我說你沒有仙法嗎?能不能讓人不起牀又能尿尿的。
「我有仙法,但沒有這種奇葩的仙法。」阿黃繃着臉,很無語。
我來勁兒了,坐起身問:「那你有什麼仙法?猛不猛?」
「很猛,我可以把你禁錮了,讓你一晚上動不得,這樣你就不會亂抓了。」阿黃哼了一聲,不自覺夾了一下腿。
我打了自己的手一下,這手賤啊,抓什麼抓,那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我不能承認自己手賤,我說這只是習慣。
阿黃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讓我喫早餐,已經做好了。
ƭũ₀
我心裏美滋滋,我的好阿黃啊,真勤快。
喫早餐的時候,阿黃老話重提:「朱淺淺,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小時候他就提過,在掰了兩畝地玉米後,他問了好幾次。
小時候我放他走了,但現在還不行。
我尋思一下道:「阿黃,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契訶夫說的,他說如果故事裏出現了一把槍,那它就非發射不可。」
阿黃一頭霧水:「你想表達什麼?」
「我的故事裏出現了你,那你非留下不可。」我一板一眼道,很有道理,也很哲學。
阿黃揉太陽穴:「懂了,我的故事裏出現了你,我非撞死不可。」
他確實想撞死,可惜沒死成。
我笑嘻嘻,給他一個期限:「等我設計的新衣服上市了,我就放你走,你現在還得給我當模特。」
他眼睛一亮:「真的?」
我說真的。
-11-
喫了早餐,我又開始忙了。
雖然昨天畫出了很滿意的設計圖,我也錄入電腦資料庫了,可我還想精益求精。
或者多嘗試幾種風格。
反正有阿黃這個衣架子在,不用白不用。
我就開工。
但中午的時候被打斷了,我本來習慣一口氣幹完的,很多時候從早上幹到晚上。
可阿黃做了午飯,讓我喫了睡個覺再忙。
我一點都不習慣,說忙完再喫。
阿黃就很生氣:「朱淺淺,你要是累死了,我也沒法解脫了。」
原來還會這樣嗎?
那我不能累死了。
我就喫飯,喫了午睡。
睡不着。
我又喊阿黃。
阿黃坐在陽臺曬太陽呢,聽見我喊就進來,說我幹嗎又哭喪。
我說睡不着,還是起來工作吧。
他說不行。
我說那你抱着我睡,你抱着我就能睡着了。
他立刻警覺:「大白天還要佔便宜?你要不要臉?」
他真是一點都不信任我。
我就溫柔道:「阿黃,你肯定對我有什麼誤解,其實我真的很傳統,這麼說吧,我完全不想睡你,我只想睡醒有你。」
阿黃無言,鬱悶地上牀了,麻木地摟着我。
我就舒服了,好暖好香……
迷迷糊糊中睡去,一覺醒來竟然是傍晚了。
我傻眼了,這個午覺睡成這樣?
「阿黃阿黃阿黃阿黃!」我起牀喊阿黃,讓他趕緊準備,今晚連夜開幹,明天我回公司要提交新方案。
阿黃在做晚飯,廚房裏還有一個女人的笑聲。
我心裏頭一突,跑去看,看見了我的女同事周靈。
周靈經常約會的,身材非常豐滿,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第一眼都肯定看她的胸。
她竟然來了!
還跟阿黃在一起做飯。
阿黃轉身看我,一臉鬱悶的樣子,眼角斜了斜周靈。
周靈也看我,故作驚喜道:「淺淺,你醒啦,我下午就來了,你在睡覺,只有這個大帥哥在。」
說着,周靈就拉阿黃的手臂:「阿黃,我跟你說啊,淺淺好努力的,天天跟個男人一樣,在公司也是雷厲風行,男同事們都怕她呢,真羨慕她那麼酷。」
阿黃哦了一聲,抽回了手臂。
我問周靈來幹什麼。
她掩嘴一笑:「明天要上班啦,我找你聚一聚咯,沒想到你金屋藏嬌啊,他說是你的模特,你去哪裏找的模特?」
「路上撿到的,我還要忙,你先走吧。」我送客。
周靈嘟了一下嘴,跟阿黃擺手:「小哥哥,我先走了哦,淺淺工作起來六親不認的,我可怕她罵我。」
阿黃又哦了一聲。
周靈就走了。
我把門一關,鬱悶死了。
阿黃看看我,嘴角翹了一下:「喫醋了?」
「我喫你個死人頭,我是煩周靈,你不準跟她來往,不然要你好看!」我惡狠狠道,嚇唬阿黃。
阿黃笑得開懷:「契訶夫說過,如果故事裏出現了一把槍,那它非發射不可。所以,如果故事裏出現了周靈,那她非當你的情敵不可。」
「我呸!如果故事裏出現了周靈,那她胸非縮水不可!」我更氣了,阿黃故意氣我。
阿黃笑 yue 了,眼睛看了一眼我的胸口。
我說你看啥?
他就不看了,視線往別處飄:「真的還是比假的好看。」
我眨眨眼,一下子捂住胸:「你看得見?」
「我有仙術啊,其實什麼都看得見。」
「我去你大爺的,你刨墳必塌方!」
-12-
我沒想到阿黃啥都看得見,有仙術就是可以爲所欲爲。
我趕緊去多穿了一件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的。
不能讓阿黃看!
阿黃站在門口嘲笑:「沒用的,當我腦子裏想看的時候,我就能看到了。」
「那你不能想!」
「這個無法控制的,就像你無法控制自己不抓壯丁一樣。」阿黃嘴角勾着得意的笑,他彷彿打了勝仗似的。
一直以來都是他喫癟,現在輪到我喫癟了。
我那個氣啊,而且我懷疑他看過很多次了,我就質問:「你是不是天天看我?我在你面前相當於沒穿衣服?」
阿黃似笑非笑,乖巧恬靜。
我一看他這騷包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真的看了我很多次了!
我當場紅了臉,心跳也快了幾拍,這該死的阿黃!
「你臭不要臉!」我罵他。
他好看的眼睛瞟着我,視線上下掃描,還摸着下巴評價:「朱淺淺,你的身材真不賴啊。」
我趕緊跑了,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凡人鬥不過仙人,我認輸。
但認輸不代表着妥協了,我讓他把眼睛蒙起來再當我模特。
阿黃照辦,蒙了眼睛。
爲了試探他是不是看不見了,我用手在他面前晃,作勢給他邦邦兩拳。
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就放鬆了,罰他站着,我去喫了早餐再來工作。
喫飽喝足,開工。
我又一次試探阿黃,都給他比劃中指了,他還是沒反應,就安靜地坐着,當我的模特。
真是個又帥又乖的靚仔,愛了。
我就忙碌了起來,由於開着空調,沒多久就開始發熱了。
我把外套全脫了,只穿着睡衣輕裝上陣。
忙到入迷,我上身趴桌子上,專注畫圖,時不時起一下身,思考一下。
忽地,我發現阿黃面朝我,不擺 POSE。
他在看我,可蒙着眼睛啊。
「你幹啥?」我問他。
阿黃回應:「不幹啥,你繼續忙吧。」
我有點疑惑,就假裝繼續工作,眼角偷偷瞄他,他又開始盯着我看了,似乎在看胸口位置。
我眨眨眼,將睡衣往下一拉!
阿黃噗地一聲噴了。
「我去你大爺的,你還能Ṫŭₛ看見!」我一下子蹦了起來,捂着胸口氣急敗壞。
阿黃扯下眼上的布,嘴角在抽:「朱淺淺,我確實看得見,但我腦子裏沒想髒東西,我只是在看你而已,你自己拉開睡衣,我纔看見了。」
「我信你個鬼,你這透視眼壞得很,肯定連我胸罩都看穿了!」我真不信阿黃,他如果不是思想骯髒,怎麼會那麼大反應?
阿黃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我:「你自己看看你穿的什麼?」
我低頭一看,我穿着睡衣啊。
再往裏面一點看,我傻眼了。
我特麼壓根沒穿胸罩,我這才記起,我起牀了只是披了外套。
也就是說,阿黃真的只是單純地看我,是我突然拉開了睡衣……
「我去你大爺的!」我羞得滿臉通紅,蚌埠住了。
啥都不管了,必須給阿黃一個大飛腳。
我就衝過去,阿黃轉身就跑,結果踩到了地板上的紙,打滑了。
他摔了個倒插蔥,才一翻身,我已經到了,直接往他身上一跳,摁住他來打!
但好巧不巧,我跳的時候,也踩到了那張紙。
一瞬間,我往前撲摔,下半身失控,上半身還挺着。
腦子一懵,我心想偶像劇開拍了?我馬上要跟阿黃來個接吻了?然後春情萌動,愛得死去活來?
但,並沒有接吻。
等我穩住神低頭一看,我一屁股坐阿黃臉上呢。
阿黃一臉懵逼,我趕緊翻身滾開,乾笑道:「阿黃,你沒事吧?」
他側着頭看我,表情有點麻:「朱淺淺,小時候你騎我背也就算了,現在騎我臉,我不敢想象你以後還會騎什麼了。」
「我……我騎……你也沒啥給我騎了啊。」我嘀咕起來,有點虛。
阿黃欲言又止,忽地起身輕哼:「該騎的不騎,蠢蛋!」
-13-
騎了阿黃一臉後,我對他硬氣不起來了。
這畢竟是對他的一種侮辱——按照我的想法是侮辱,胯下之辱。
不知道阿黃怎麼想的。
我也不折騰工作了,進度被擾亂了。
我開電腦,看我昨天的設計圖,我想再完善一下。
結果找半天沒找到我的設計圖,文件夾都不見了!
「阿黃阿黃阿黃!」我喊了起來。
阿黃跑了過來,他剛纔去陽臺曬太陽了。
「我的設計圖呢?」我問阿黃,很急。
他一頭霧水:「不見了?電腦我不太懂,你放在哪裏?」
「就 D 盤,我一整個文件夾都不見了,裏面有很多東西的。」東西很亂,但我習慣了,這個文件夾是我半條命。
阿黃幫我找,他雖然不太懂,但基本的東西還是能弄明白的。
找半天,沒找着,應該是被徹底刪除了。
我急紅了眼,不應該啊,難道是我誤操作,刪了?
阿黃想了想道:「周靈來的時候,我做飯沒有搭理她,她自己在工作間走動了一會兒。」
周靈!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周靈把我的文件拷貝走了,還給我全刪了!
她老早之前就讓我拷貝一份我的文件給她,因爲她能力很差,全靠騷浪賤混日子。
但這文件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會給她?
我立刻打周靈的電話,她卻關機了。
我想去找她,卻意識到連她住哪裏都不知道。
「完了完了,明天上班了,一開會她肯定會立刻把我的成果展示給領導!」我抓抓頭髮,煩躁!
阿黃難得溫柔:「我去找她吧,幫你拿回來。」
「你怎麼找?找到了她不承認也沒用啊,哎。」我搖了搖頭,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怕是報警都沒用。
阿黃目光一冷,聲音帶着寒氣:「我會讓她承認的,設計圖對你那麼重要,我會帶回來的。」
我愣了愣,這樣的阿黃好冷酷。
「那個……其實設計圖重新構思就好了,主要是文件裏有很多我的收藏……」我怯生生道。
阿黃一愣:「你的收藏?什麼東西?」
「人類繁衍行爲彙總,大概 100 個 G。不是我的,是我大學姐妹發給我的。」我低下了頭,捏起了手指。
哎呀,好羞羞。
阿黃睫毛抖動,半晌才深吸一口氣:「您是真的牛逼。」
-14-
我決定,先不找回文件了。
我不想跟周靈吵,反正她沒屁用的,有個設計圖又能怎麼樣呢?
我那亂糟糟的文件夾,除了我誰也看不懂的。
她老早就盯上我的文件夾,但拷貝回去,八成也找不到哪個文件是設計圖。
我重新設計!
我要設計一個更好更爆的!
於是就開始了,阿黃又當起了模特,一直到了晚上。
我忙了一身汗,也餓壞了。
阿黃問我想喫什麼,我說點外賣吧,點個火鍋,爽一爽。
阿黃讓我自己點,他不會。
我就點了。
等火鍋來了,辣乎乎的氣味直鑽鼻腔,讓人食指大動。
我跟阿黃開喫,他竟然喫不了辣,喫一口就擱哪兒斯哈斯哈……
我說你泡一下開水再喫唄,他說不用,他第一次喫辣,感覺很對胃口。
我忽地想起一個笑話,說:「這世上有五種辣,一種是微辣,一種是中辣,一種是特辣,一種是魔鬼辣,最後一種是什麼你知道嗎?」
阿黃斯哈一聲,呆萌看我:「是什麼辣?」
「是我特麼來辣!」我哈哈大笑。
阿黃眨眨眼皺皺眉,低頭繼續喫了。
我就沒法笑了,給了他一腳:「你真無趣。」
「我沒聽懂,要思考一下。」阿黃如實道。
我說你真笨,這都要思考,笑點都找不着?
他不反駁,一邊中國有斯哈一邊思考。
喫完了他還沒想明白。
我就去洗澡,舒舒服服洗白白,明天上班咯。
洗到一半,阿黃一個野豬衝撞跑了進來,哈哈大笑:「我特麼來辣!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我特麼來辣!」
我搓着胸,傻乎乎看他。
他眨巴眨巴眼,轉身又出去了。
-15-
我嚴重懷疑阿黃不是找不到笑點,他是故意等我洗澡的時候才找到笑點。
我擱那兒洗澡,他特麼來辣!
我咒他長針眼!
洗完澡出去,阿黃在搞衛生,似乎怕我罵他,乖得很。
我哼了一聲,不理他!
結果睡覺的時候,怎麼也睡不着了。
我的睡眠質量被阿黃養刁了,聞不到他身上的味道,太難入睡了。
阿黃就過來瞄我:「朱淺淺,我不是故意看你沐浴的,我還是抱着你睡吧。」
「不必,謝謝。」我很硬氣。
阿黃就走了。
我可氣死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這會兒失眠怎麼行呢?阿黃不會主動點嗎?
鬱悶地翻個身,阿黃竟然坐在牀邊看我。
我嚇一跳:「你不是走了嗎?跟個鬼一樣!」
「我想走的,但我也睡不着,因爲我還是沒搞懂你的笑話哪裏好笑。」阿黃認真看我。
我眼角抽了好幾下:「你果然是故意跑進浴室看我的,你壓根不知道笑點!」
阿黃忍住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當場給他一腳,他抓住我腳踝:「朱淺淺,要不你再說一遍,我真的好想知道笑點在哪裏。」
我無語了。
好吧,再說一遍。
「這世上有五種辣,前面四種不說了,第五種就是我特麼來辣!」我言簡意賅,壓根不想解釋什麼笑點。
阿黃搖頭:「不對,第五種辣不是我特麼來辣……」
「你還槓上了?你說,是什麼辣!」我叉腰,正愁沒地方出氣呢。
「是我喜歡你辣。」阿黃柔和看我,眼睛裏彷彿有一潭泉水,波紋在我心尖上盪漾。
我竟然酥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爲阿黃的眼神太柔情了還是因爲他太帥了。
總之,我酥酥麻麻的,臉都紅了。
「哈哈哈,這個是不是更好笑?」阿黃忽地爆笑起來,得意洋洋。
我瞬間不酥麻了,一腳踹他身上。
他用力一拉,自己鑽進了被窩,將我抱住,一邊笑一邊聞我頭髮:「睡覺睡覺,我特麼睡辣!」
-16-
我在阿黃懷裏睡得很香,他太安神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就醒來了,因爲要上班了。
我讓阿黃自己在家裏看電視,我去公司了。
阿黃點頭,說終於脫離苦海了,見不到我他就輕鬆了。
我瞪了他一眼,去公司了。
一到公司,屁股還沒坐熱,周靈過來了。
她送過來一個假包包,笑靨如花地摟着我的肩膀:「淺淺,我發財了,送你一個包哦。」
我冷笑:「發什麼財?」
「哎呀,我設計了一款全新的服裝,昨晚就連夜給老總看了,他誇了我很久呢。」周靈自賣自誇。
我攤牌:「你可以啊,我文件夾那麼亂,你都能找到設計圖。」
周靈臉色不變,只是嘆了口氣:「淺淺,我在公司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這次借鑑一下你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啊。待會開會展示,你不要嚷嚷了,免得對大家都不好。」
她哪裏是來送包包的,她就是來威脅的。
她跟我們上司有不正當的關係,公司裏很多人都怕她。
所以她這麼不要臉。
我不出聲,考慮着怎麼辦。
周靈露齒一笑,怡然自得地走開了。
八點半,開會。
公司設計部骨幹齊聚一堂,周靈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作品了。
她竟然還是用我的文件夾,打開後找到了我的設計圖。
無論是領導還是同事們都看得連連點頭。
周靈志得意滿,瞟了我一眼後道:「多虧了淺淺幫我找靈感,我才能設計出這麼優秀的作品,功勞也有她一份哦。」
這輕飄飄的誇獎毫無作用。
我心裏憋着火,起身道:「周靈,你不是還有一件更優秀的作品嗎?幹嗎藏着?」
周靈一愣,同事們也有些驚訝。
老總問還有?
我直接上前展示,周靈反應過來,連忙說:「對哦,我還有更優秀的作品,淺淺你幫我展示吧,我不太熟悉電腦。」
周靈估計以爲我是怕她了,要恭維她,所以主動獻上更好的設計圖。
我順利打開了一個文件,點擊了播放。
頓時,奇怪的叫聲傳遍了會議室,屏幕上是不堪入目的畫面。
我臉有點熱了,這畢竟是我的,準確來說,是我大學的姐妹傳給我的,我其實沒怎麼看過。
全部人都驚呆了,周靈瞪大了眼,還多看了兩眼,然後才大叫:「這不是我的!朱淺淺你幹嗎!」
「不好意思,點錯了,周靈姐的文件太亂了。」我低着頭解釋,又點開一個文件。
結果更離譜了。
我差點吐了,該死的姐妹,竟然塞了這麼個東西坑我,幸好我多數都沒點開過。
這下,老總都傻眼了。
女同事們亂作一團,全跑出去了。
我忙點掉了,慌張地擺手:「這……對不起,我點錯了。」
周靈忽地大叫:「這是她的,不是我的,文件是她的!」
「不是我的呀……」我急哭了。
周靈指着我罵:「朱淺淺,我不就是借用你的設計圖嗎?你這樣污衊我?你這個狗東西!」
「對不起……文件是我的,不是周靈的。」我低着頭承認。
衆人面面相覷,老總猛地一拍桌子:「搞什麼?設計圖到底是誰的!」
「她的,全是她的!」周靈急着甩鍋。
我不吭聲,默默承受着這份委屈。
「朱淺淺,你先下去吧,周靈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老總起身走了。
我也走了,回到座位才發現公司炸開鍋了。
每個人都在議論,很多人一臉嫌棄地怪笑,偷偷說周靈也太髒了,指不定跟什麼東西那啥啥了。
也有人過來問我什麼情況。
我自然是天真無邪,懵懵懂懂。
當天,周靈被開了。
她收拾東西的時候,眼睛通紅地瞪着我,周圍的同事都偷偷看她,偷偷地笑。
我沒笑,我得維持可憐兮兮的人設。
-17-
下班後,我哼着小曲,晃着周靈送我的假包包去電梯。
結果電梯前竟然有個牌子,說維修中。
我只能走樓梯了,反正也就五樓。
正走着,我忽地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回頭,周靈已經一腳踹來。
「你個賤人,你害死我了,你也別想好過!」周靈將我踹翻,我滾了好幾圈,撞得頭暈眼花,全身都散架了。
周靈往我身上一坐,雙手扯我頭髮,抽我耳光,讓我去死!
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也沒料到周靈竟然會這麼狠。
加上我摔得太痛了,壓根無法還手。
劇痛襲來,我感覺頭皮都要被扯掉了,嘴巴里也在流血。
出於求生的本能,我用力抓了周靈一下,抓傷了她的臉。
她暴怒,將我拖到了樓梯邊,惡狠狠地推了下去。
我又翻滾了起來,等摔到樓梯底,腦袋嗡嗡作響,雙臂骨折,視線都模糊了。
鼻腔裏全是血腥味。
「哈哈,狗東西,讓你害我!」周靈罵了一聲,跑了。
我動彈不得,用力睜着眼睛,眼球裏都是血水。
全身痛得厲害,痛得我淚水一直往外流。
「阿黃……阿黃……」潛意識中,只能無力地呻吟着,我想阿黃。
視線漸漸模糊,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了,面前一片渾濁。
只是在閉眼那一刻,有道身影出現了。
就像天上落下來的一樣,帶着太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真好聞。
我一下子淚崩,阿黃,你特麼來辣。
-18-
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暈乎乎的,頭痛欲裂,身上彷彿被火燒一樣,一陣又一陣地發緊。
睜開眼看了好半晌,我纔看出自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周圍靜悄悄的,窗外黑乎乎的。
我不由發慌,張口就叫:「阿黃阿黃阿黃……」
叫了幾聲,嘴脣竟然裂開了,冒出了血珠。
我被周靈傷得太重了!
可阿黃並沒有出現。
我更慌了,不知道是因爲後怕還是因爲周圍太安靜了。
「阿黃阿黃阿黃!」我不顧嘴脣的傷口喊道,自己都沒意識到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麼依賴阿黃了。
門終於被推開了,但進來的不是阿黃,是一個護士。
她急匆匆跑進來,讓我別亂動亂喊,順便幫我檢查了情況,說躺着養傷就是了。
我說阿黃呢?
她臉潤了起來,聲音帶着幾分春意:「幫你繳費的那個男人嗎,他說有事先離開了,他好帥啊,是你哥哥嗎?」
「是我老公。」我心裏一鬆,知道阿黃還在,只是有事離開了。
護士臉上沒有春意了,垂頭喪氣像個鵪鶉。
不過她很盡責,幫我處理了嘴上的傷口,還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問我:你什麼時候離婚。
但她問不出口。
真是個善良的白衣天使。
處理好了傷口,護士走了,我又一個人躺着了。
很安靜。
我試圖找手機,可手臂骨折,難以動彈。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要復原恐怕得半年。
周靈不僅把我的身體毀了,還把我的工作毀了,半年後我回到公司,恐怕沒有我的位置了。
她怎麼那麼狠毒!
我是越想越氣,氣得肝疼,所以我不想周靈了,我趕緊想阿黃。
阿黃怎麼那麼帥!
我是越想越愛,愛得肝癢,所以我就一直想,擱哪兒咯咯笑出聲。
阿黃就來了。
他有點風塵僕僕的樣子,進來見我在笑,愣了一下:「挺精神啊,白擔心了。」
我心花怒放,不過馬上板起臉:「你不能擔心我嗎?」
他攤攤手:「能,反正你可別死了,你死了,誰讓我解脫啊。」
他輕描淡述的,屬實絕情。
不過在我眼中,他分明是傲嬌。
「我怎麼記得,某人抱着我趕往醫院的時候,一直在哭呢?」我還依稀記得,其實我沒完全昏迷。
當阿黃抱着我趕去醫院的時候,我能感受到阿黃髮熱的身體,還有壓抑着的呼吸聲。
他很怒,也很傷心。
肯定哭了。
阿黃斜眼,也不反駁,只是坐過來看看我的傷。
我說餓了,他找醫生問了一下注意事項,然後搞了點東西餵我喫。
我喫得有精神了,問他周靈的情況。
阿黃說處理好了。
我問怎麼處理的。
阿黃隨口道:「報警啊,既然我是人了,那就按照人的法律來辦。」
「你咋不咬死她,氣殺我也!」我覺得不甘心,氣人!
「你把我當狗是不?我只會刨墳,不會咬人!」阿黃哼了哼。
我嘆了口氣,好吧,讓法律來收拾周靈吧。
反正我不想去折騰這事兒了。
喫完東西,我有了勁兒,說話利索了,可還是不方便動。
阿黃說他回去睡覺了,讓我好好養病。
我驚了個呆:「你要走?你不陪我?」
「陪你幹什麼?多無聊啊,你一個人無聊就行了,不要帶上我。」阿黃理所當然。
我氣得想給他一腳板,命令他留下,想辦法逗我開心。
阿黃看看我,說給我唱歌吧。
我眼睛一亮,好耶!
阿黃的聲音那麼好聽,聽得人酥酥麻麻的,唱歌不得上天?
我讓他趕緊唱。
他往牀上一坐,揉揉嗓子開唱。
確實好聽,確實優美,確實上Ṭū́ⁿ天,但是,他唱尼瑪《鬼新娘》,就那個歌詞是什麼「她的眼光她的眼光,睇見睇見心更慌」。
我說你別唱了,再唱下去,我就要下去了。
-19-
我強烈要求阿黃換歌!
阿黃可能真怕我下去,所以換了一首——《紙嫁衣》。
可惜《紙嫁衣》依舊很陰間,我依舊想下去。
我說你能不能來點陽間的?我不想去見我奶。
他說他就會這些,以前當黃鼠狼的時候聽陰兵唱的,多好聽。
我說你不會陽間的就去學,馬上學。
他真學了,拿着手機學了一會兒,說學會了一個京劇歌。
我麻了,這咋還要唱大戲呢?
不過總好過陰間歌。
我就讓他唱,他潤潤喉,開唱。
唱的是《神女劈觀》,相當到位,把我聽懵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京劇還能這麼好聽。
我說這個好,太有傳統文化那味兒了,我也要學。
其實我挺喜歡唱歌的,KTV 常年麥霸,只是畢業後工作太忙了,難得去唱 K 了。
阿黃見我想學,就有興趣了,他想聽我唱戲。
我當場學了起來,我現在精神還不錯,身上的痛也減輕了,嘴巴嘰嘰喳喳完全沒問題。
阿黃教我,擱我旁邊坐着,腦袋側着。
我不經意看他一眼,看見他的側臉跟寶石雕刻出來的一樣,那睫毛彎彎,那酒窩淺淺,那鼻樑挺挺……
媽耶,太殺我了。
我咕嚕吞了一下口水。
阿黃疑惑地看我:「又餓了?」
我不餓,只是流口水而已。
我搖搖頭,還是學歌吧。
阿黃又教我。
我學着學着走神,偷偷看他,媽耶,太殺我了。
阿黃又一次覺察到了,他也懂了,很無奈地說:「你看來確實餓了,你想喫我。」
我連忙否認,他劍眉一挑,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朱淺淺,你把戲唱好了,我就讓你喫我,或者我喫你,牀上、沙發、陽臺、廚房、浴室,隨便你選地方。」
我嗆了一下,這什麼虎狼之詞?
這可不興喫啊!
我臉紅了,暗想阿黃是不是故意撩我?這個渣男!
「你爲啥想聽戲?」我轉移話題,不然就落入下風了。
阿黃眉眼一垂:「黃鼠狼喜歡聽戲很正常啊,我小時候經常到你們村的棚子聽戲,過年的時候會聽好幾天,現在倒是沒有人唱戲了。」
他一說村裏的棚子,我想起一件往事。
我小時候很皮,無聊的時候就跑去棚子咿咿呀呀地吼兩嗓子,還學着唱戲人的姿勢搞怪,我覺得挺酷的。
不過後來棚子那邊鬧鬼了,還是我發現的。
當時我買了擦炮去棚子後邊的草地炸牛糞,想着給臺上孤獨唱戲的「優伶」來點喜慶的,畢竟當晚一個看戲的人都沒有。
我炸了好幾堆牛糞,但每次一炸完,我都會聽見一聲尖叫,還有人在罵我。
這可把我嚇慘了,我覺得草地裏肯定有什麼鬼東西,可能是草叢食屎鬼,恨我把它牛糞炸了,它沒得喫了。
我當場就跑了,到處宣傳,之後也不敢去棚子看戲了。
現在想來也有點發毛,因爲當時真的有尖叫,還有罵我的聲音。
我就跟阿黃說,問他有沒有什麼怪物比較矮小的,可以躲在草叢裏罵人的,對了,還喜歡喫屎。
他沉默了很久,朝我溫柔一笑:「淺淺別怕,那只是我被牛糞糊了一臉,忍不住罵你而已。」
我懵住了:「真的?」
「真的,每次我換個地方,你總能精準定位,讓牛糞炸我一臉,我沒殺了你算你命大。」
-20-
原來我跟阿黃早就認識了,他還被我炸牛糞糊了一臉。
這倒黴催的。
不過,有點浪漫啊。
浪漫之處就在於,我倆小時候都喜歡聽戲,又因牛糞結緣,想想都浪漫。
我便艱難地踢踢阿黃的屁股:「阿黃,就憑你被牛糞炸了一臉還要聽戲,我都佩服你,我一定會唱好戲給你聽的。」
阿黃打開我的豬蹄,讓我別亂動了,待會又傷到了。
我心裏暖暖的,學戲!
所謂的學戲,其實就是將《神女劈觀》唱給阿黃聽罷了,我畢竟沒法下牀,擺不了唱戲的姿勢,就嘴巴能嚷嚷。
我嚷給他聽得了。
學了一個星期,略有所成。
我小時候就喜歡唱戲,雖然是瞎嚷嚷,但起碼有興趣在裏面,四捨五入我就是有天賦的,再四捨五入我就是唱戲的神童。
我信心十足,叫來阿黃唱給他聽。
他竟然很認真,特意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我牀前,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他可真帥啊,我不記得是第幾次感慨了。
總之就是帥,坐小凳子上跟個三好學生一樣很帥,睜着大眼睛睫毛抖動着很帥,高挺的鼻樑很帥,色澤紅潤的嘴脣很帥……
「我說你能不能別犯花癡了?快唱啊!」阿黃呼氣,一副想打我的樣子。
我說沒有犯花癡,我在醞釀情緒呢,唱戲最重要的就是情緒。
他就等我醞釀。
我說看看腹肌,醞釀得更好。
他又呼氣,然後身體稍微往後一仰,雙手將衣服一拉,露出了八塊腹肌。
我看得差點蹦起來,幸好骨折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再看幾眼,醞釀好了。
嗓子一潤,開唱。
《神女劈觀》是京劇,不過挺潮的,比小時候在村裏聽的戲要簡單易懂很多。
我一字一句唱開來,感覺找回了童年的樂趣。
阿黃怔怔聽着,沒有說我唱得難聽。
我就開心了,覺得自己唱得無敵好聽。
等唱完,我問他咋樣,我是不是可以去維也納金色大廳弘揚我們傳統文化了?
阿黃微微低頭,聲音啞啞的:「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了,免得揚了傳統文化。」
我氣得夠嗆,說你什麼意思?我唱得難聽嗎?
他說難聽,跟小時候一樣難聽,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在唱《神女劈叉》。
「給爺爬!」我要氣死了。
不過忽地看見阿黃擦眼角,他竟然在哭。
我不氣了,有點懵:「咋還把你唱哭了呢?有那麼難聽嗎?」
他說他沒哭,只是眼睛不舒服。
我說不可能,你肯定哭了,到底爲啥哭?
阿黃起身,淚眼漣漣地看着我,我第一次發現他這麼脆弱,他一定很傷心。
我不由急了:「阿黃,到底怎麼了?」
他找紙巾擦了擦眼淚,同時故作輕鬆:「沒事,想起了一點往事,謝謝你,淺淺。」
「往事是什麼?」我定定地看他,有點心疼。
阿黃遲疑了一下,坐下道:「想起了小時候,我一家人去聽戲的時光,好久了。」
「你一家人去聽戲?村裏的棚子嗎?」
「是啊,一家人都喜歡去,我們也聽你咿咿呀呀瞎唱,大家都說你唱得比耗子叫還難聽,想讓你去給陰兵借道配 BGM。」
-21-
我很感動,沒想到阿黃一家人都聽過我唱戲。
這就叫緣分啊!
當然,陰兵借道的時候,我可不能去配 BGM 的,我怕。
我問阿黃:「那你家人呢?你又爲啥哭?」
「去世了。」阿黃回應。
「都去世了?」我愣了一下。
「嗯,都去世了,被村裏的獵狗咬死了,你們村有段時間開展了浩浩蕩蕩的消滅黃鼠狼運動。」阿黃看着我,已經不哭了。
我懵了懵,這……
「阿黃,我……我沒有打過黃鼠狼,我還救過黃鼠狼,小小一隻的,我偷偷藏起來,還抱着睡覺呢。」我只能這麼說,我同情阿黃,心疼阿黃。
阿黃笑了一下:「我知道呀。」
「嗯?你知道?」
阿黃不說話了,伸個懶腰道:「聽你唱了戲,我也滿足了,接下來就等你設計的衣服上市了,別忘了放我走啊。」
他竟然還記得這個。
我都忘了。
我說你那麼想走啊。
他點了點頭:「要走的,不走怎麼行呢?」
「爲什麼不行?」我疑惑。
阿黃卻不回答,說去弄東西給我喫。
一個月後,我終於能活動了,只是幅度不能大了。
公司也來了人,就是我的頂頭上司。
我以爲他是來炒我的,結果他興奮地拉着我的手,彷彿見了媽一樣:「淺淺,你設計的衣服大獲成功,還獲獎了,感謝你爲公司的付出!」
我有點傻眼:「周靈偷的那個設計圖嗎?咋還獲獎了?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你男朋友一直幫你操辦啊,他天天去公司忙呢,可把公司的小妹妹們羨慕慘了。」上司讚不絕口。
我恍然大悟,原來我躺着的時候,阿黃在幫我工作。
「淺淺啊,你好好養傷,一切有公司在,我們正快馬加鞭趕工,你設計的衣服很快就上市了,咱們賺大錢!」上司還在口水飛濺。
我挺高興的,但內心似乎又不太高興。
因爲阿黃快走了。
送走了上司,我躺着看天花板,有點發愣。
飯點的時候,阿黃提着便當來了,見我這樣,不由問:「發什麼呆?是不是太無聊了?」
我回過神來,注視着阿黃。不說話。
他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美好的禮物,帥帥的禮物,我看得目不轉睛。
「又犯花癡了?能不能矜持點?」阿黃損我。
我說不能,我要實現諾言。
阿黃疑惑:「什麼諾言?」
「你不是說,我唱好了戲,你讓我喫了你嗎?廚房、臥室、陽臺、浴室都可以,病房也可以吧?」我小咬嘴脣,挺害臊的。
阿黃眼角直抽,環顧一下病房,忍不住吐槽:「朱淺淺,你還能再色一點嗎?」
「那你來不來吧,我就要在這裏,現在!」我挺起了胸膛。
阿黃認慫,說不行,他沒我那麼變態。
我立刻道:「好,你先欠着,什麼時候可以在病房裏滿足我了,我就放你走。」
阿黃當即意識到上當了。
我在耍無賴。
我就不想阿黃走。
阿黃沒有生氣,他看着我,然後過來餵我喫飯,一臉喂小孩子的表情。
我說你說話啊,必須答應我。
阿黃摸摸我的頭:「不鬧。」
他很溫柔。
可我心裏說不出的堵,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我只能默默喫飯,喫得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阿黃沒有再說話,只是餵我。
又過了一個月,我設計的衣服終於上市了,公司的高層全來醫院報喜。
我知道我大獲成功,但笑不出來。
等高層走了,我就看着門口,等阿黃來。
阿黃傍晚才提着飯來了,見到我就笑:「朱淺淺,我是不是要解脫了?」
我抿着嘴,不肯說話。
他又來摸我頭:「不鬧啊,我要回家了。」
「你回哪裏去?」
「你們人類看不見的地方。」阿黃說得很深奧。
我想了想自己看過的妖魔鬼怪的書,昂起了頭:「是不是妖界?」
阿黃差點沒笑死,但又點頭:「可以這麼認爲吧,總之是很危險的地方。」
「多危險?」
「如果你去了,活不到第二天。」阿黃忍着笑,他嚇唬我。
我纔不怕,我說有你啊,咱倆去了妖界,不得嘎嘎亂殺?
「你哪裏來的勇氣?」阿黃斜了眼。
我理直氣壯:「我負責嘎嘎,你負責亂殺,有什麼難的?」
阿黃無語了。
又讓我別鬧,好好喫飯、養病、睡覺。
我警覺道:「那你別跑哦,我還沒同意放你走呢。」
阿黃跟我對視,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就喫飯、養病、睡覺。
一覺醒來,後半夜,我尿急,需要去廁所。
往常這個時候,阿黃肯定在陪護病牀的,我不會叫他,只會叫護工
但我這次莫名心慌,我就在黑暗中喊:「阿黃阿黃阿黃……」
阿黃沒來,護工來了。
我繼續叫阿黃,可他始終沒來。
-22-
阿黃不見了。
我喊了好一會兒,阿黃都沒有出現,只有護工讓我別亂動。
我沒法不動,我想下牀。
我想找阿黃。
護工不得不扶着我下牀,我去門口看走廊,想看到阿黃。
可暗昏昏的走廊,鬼影都沒有一個。
「阿黃阿黃?」我又叫了兩聲,聲音叫出來的時候,鼻子發酸,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護工嚇了一跳,搞不懂我是什麼情況。
我擦擦眼淚,不喊阿黃了,我知道他走了。
按照約定,他理應走了。
躺回病牀上,我心裏空蕩蕩的,一直掉眼淚,迷迷糊糊的,彷彿天塌了。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睡着了,一睜眼看見阿黃坐在病牀邊。
我一激動坐了起來,阿黃就不見了。
原來是幻覺。
我又想哭了,難受。
而門開,我媽快步跑了進來。
我愣住了,我受傷的事壓根沒告訴我媽,她怎麼從老家來了,還知道我在這裏。
「淺淺啊,你怎麼不跟媽說啊!」我媽明顯已經知道事情經過了,上來就哭,也怪我不告訴她。
我正難過,看見我媽哭,我也大哭了起來。
我不痛也不委屈,但就是想哭。
好一陣我才止住哭,問我媽怎麼來了。
她說做了個夢,夢見一隻黃鼠狼跟她說話,說朱淺淺受傷需要人照顧,在某某醫院某某病房。
我聽後更難過了,那是阿黃託夢給我媽了。
他讓我媽來照顧我,那他肯定是走了。
我就又哭,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
-23-
我媽照顧了我兩個月,我終於出院了。
我其實過得很不錯,公司對我照顧有加,不但給我升了職,還加了兩倍工資。
上司也經常來探望我,還拿了獎盃給我看。
我媽更是把我當寶寶一樣照料,我養個病愣是胖了三斤。
不過心裏總是不開心,有時候半夜做夢,忽地就喊起來:「阿黃阿黃阿黃!」
我媽讓我忘記阿黃吧,阿黃太優秀了,遲早得離開的。
我說忘不掉,我想去找阿黃。
我跟媽媽回了老家,回到了熟悉的村子裏。
我先跑去村後的祖墳看了看,發現祖墳都修繕好了,漂漂亮亮的。
我在附近轉悠,像大海撈針一樣撈阿黃,但轉到了天黑都沒撈到阿黃。
我又跑去村外的路上,來回走動,把方圓三公里的草叢樹林都找了個遍,依舊沒找到。
半夜回家,我邊走邊哭,淚水模糊地看着阿黃曾經蹦出來的地方,盼着他再蹦出來一次。
可沒有。
我媽在屋門口等我,她擔心我又不理解我,問我到底找什麼。
我不肯說,我媽就把我拉進屋子裏讓我好好休息。
休息到了凌晨四點多,我驚醒了過來,壓根沒法入睡了。
心裏太難受了。
我思前想後,忽地想到了戲棚子,想到了《神女劈觀》。
這是阿黃最喜歡的東西。
我一下子有了幹勁,披上外套往村東的戲棚子跑去。
戲棚子年久失修,過年的時候唱戲的也去新棚子唱了。
所以村東的戲棚子只剩個輪廓,荒涼無比。
我藉着月色爬上了棚臺,看着臺前臺後黑乎乎的草地,感覺來到了墳地一樣。
這裏很嚇人。
不過我心急找阿黃,就壯起了膽子,擺出姿勢開始唱。
如果阿黃在村子附近,他肯定會來聽戲的。
唱完一曲,四周依舊黑乎乎的,只有蟲鳴。
我又冷又累,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阿黃你爲什麼不來?
我就繼續唱,唱得聲音都啞了,如果有村人經過,肯定以爲鬧鬼了。
終於,不遠處的草堆裏有了聲音:「別唱了別唱了,再唱陰兵都來奔喪了。」
那聲音很年邁,有點嘶啞嘶啞的。
不是阿黃。
那是誰?
我一下子跳下臺跑過去:「誰?」
草堆裏沒有動靜。
我衝過去一看,看見一隻腿腳不利索的黃鼠狼正偷偷地從草溝裏爬走。
它想跑。
我也是藝高人膽大,什麼都不怕了,一把將它給揪了起來。
它喫痛地喊:「輕點輕點,我可是黃大仙!」
能說話的黃鼠狼,確實是大仙。
我將它放下,問它:「你認識我?阿黃呢?」
「我當然認識你,這裏唱戲最難聽的就屬你了。」它長滿白鬍須的嘴巴一張一張的。
「那阿黃呢?」
「什麼阿黃?」
「小時候就聽我唱戲的,他家裏人都去世了,被村裏的獵狗咬的……」我說着有點傷心,阿黃很小的時候就是孑然一身啊。
老黃鼠狼恍然大悟:「小白澤啊,他腦殼上有一撮白毛對不對?」
我努力回憶,似乎阿黃當時蹦出來的時候,確實有一撮白毛,只是我一直忽略了。
我說對,他在哪裏?
老黃鼠狼嘆了口氣,屁股一坐,雙爪摸自己的鬍鬚:「造孽啊,白澤遭天譴了,都劈成麻瓜了,雖然活了下來,但已經是一隻很普通的傻子黃鼠狼了。」
它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我:「我曉得了,都是因爲你,這次阿黃化形,又故意找你了是吧?」
我聽得心急,只抓住一個點問:「阿黃遭天譴了?什麼天譴,爲什麼?」
「天譴就是遭雷劈啊,想當年啊,我冷焚天多猛,登天路踏歌行,彈指遮天,獨斷萬古,後面還不是被劈成這鳥樣了。」老黃鼠狼鬱悶地扯鬍鬚。
我更急:「冷大爺,你說重點啊,阿黃爲什麼遭雷劈?」
「因爲你,他救了你三次,違背了天道。黃鼠狼化形本就要遭天譴,他還救你三次,讓你活了下來,閻王爺看了都直呼臥槽。」
冷大爺搖着頭,揣起了小爪子。
我愣住了,阿黃救了我三次?
-24-
阿黃竟然救了我三次,但我完全沒有印象。
我讓冷大爺說給我聽,我一定要知道。
冷大爺掰着爪子數:「第一次,忘了是多少年前了,有天夜裏你跑來炸牛糞對不對?」
我說對,我炸了阿黃一臉。
冷大爺嘖嘖兩聲:「你炸得開心了,卻不知道離你十米遠的草垛裏躲着一個強姦犯,他逃到你們村子躲了兩天了,他身上已經有三條小女孩的人命了。」
「啊?」我大喫一驚,久遠的記憶湧入大腦。
那晚我以爲鬧鬼了,回去跟我媽說,我媽就打了我,讓我不準到處亂跑,說警察在抓壞人呢。
原來壞人就躲在草垛裏。
「阿黃故意罵我,把我嚇跑了?」我明白了。
「是啊,小白澤不把你嚇跑,你就被強姦犯拉進草垛去了。」冷大爺深深嘆氣,「你活下來了,小白澤卻遭到了雷劈,緩了好幾年才恢復過來。」
我聽得心肝發緊,聲音不自覺啞了幾分:「第二次呢?」
「第二次嘛,我想想……你長高了不少,喜歡去河裏玩,但你會被水草纏住,淹死。這可是我用我的大仙神眼看出來的,你必死無疑的。」
「小白澤那會正好可以化形了,結果他跑去找你化,成了你的大哥哥,幫你掰了幾畝地的玉米。你看他好玩,就老是騎他,沒有再去河裏了。」
冷大爺一一道來。
我再次醒悟,原來是這樣。
阿黃是故意去幫我掰玉米的!
我感覺自己的眼淚要出來了,酸澀道:「那第三次呢?」
「最近的事,阿黃第二次遭天譴後,差點成弱智,十幾年才恢復過來,有機會化形了。」
「但是你又要出事了,你在城市裏會遭壞人算計,摔下樓梯撞壞腦子,一輩子成植物人咯。」
冷大爺指了指自己的雙眼:「不要不信,我這雙眼看透太多了。」
我點頭說我信,因爲周靈確實把我推下樓梯了。
「小白澤在你身上留了仙力,不然你已經是植物人了。但這麼一來,他徹底越界了,黃大仙的仙力,竟然給凡人用了。」冷大爺唉聲嘆氣,站起來捶自己的老腰。
我聽得難受,問阿黃現在在哪裏?
「誰知道呢?大山那麼高、大河那麼寬、大地那麼廣,一隻被劈傻了的黃鼠狼肯定ṭŭₐ到處亂跑,找不到咯,找不到咯。」
-25-
阿黃被劈傻了。
他救了我三次,一次次遭天譴,最後一次最嚴重,因爲對我用了仙力。
難怪我摔得那麼慘,竟然連腦震盪都沒有,明明腦漿都差點摔出來了。
我又哭了,說不出的難過。
我害了阿黃。
我說阿黃爲什麼要這樣。
冷大爺咳嗽兩聲:「小白澤最可憐的時候,是你抱着他藏起來睡了一覺,他記住了你的味道,說你有陽光和青草的味道,我冷梵天怎麼聞不到呢?」
我呆住了。
我想起了陽光和青草的味道,那是阿黃的味道,原來也是我的味道。
「我要找阿黃!」我一邊哭一邊說。
冷大爺見我哭得可憐,搓着小爪子掐指一算,然後搖頭:「難啊難啊,可遇不可求,天道循環自有定理……」
「大爺,你告訴我辦法,我天天給你唱戲。」
「不不不,你別懲罰我了。」
冷大爺往後退了兩步,小爪子指了指村口的來路:「始終始終,有始有終,小白澤兩次化形都在同一個地方,你記住那個地方就好。」
我若有所思,再看冷大爺,它竟然不見了。
我揉揉眼睛,還以爲出現了錯覺。
晚風吹過,涼颼颼的,我心裏難受,一邊回家一邊哭個不停。
阿黃,你真傻。
-26-
我沒有回城裏了。
阿黃給我留了一千萬彩禮的,我就在村子裏辦點事,把路修了一下,再承包一些地來種水果。
我還花了幾十萬,把那個破舊的戲臺子修好了,裝修得漂漂亮亮,引得很多小孩都來玩。
村裏人就很喜歡我,雖然背後說我腦子壞了。
我媽也說我腦子壞了,但我不回城裏,她也有些歡喜,天天給我做好喫的。
她也不逼我相親了,說我現在有錢了,是農村企業家,好好幹事業也挺好。
她其實是看出我在等一個人,等阿黃。
阿黃的彩禮都給了,怎麼能不要媳婦呢?他多虧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在村裏的水果種得意外的好,賣出了好價錢,還發動全村人一起種水果賺錢。
這樣真不錯。
我平日裏就看看地,然後搬個小凳子在草地上坐着,曬曬太陽,聞聞青草的味道。
一年過去、三年過去、五年過去了。
我們村子成了遠近聞名的水果村,家家戶戶都亮亮堂堂的,道路又大又寬。
過年的時候,戲棚子熱鬧非凡,臺上是滿面春風的優伶,臺下是喜氣洋洋的村民。
我坐着聽戲,給大家發了紅包,等半夜了,我去炸了牛糞,炸得蟲兒都不敢吱聲了。
炸了牛糞,我嗓子癢了,上臺去嚎了一曲《神女劈觀》。
不得不說,好聽。
畢竟五年了,再五音不全的人也該出道了。
一曲完畢,四周安安靜靜的。
我也習慣了,踩着月光往村口走去,走到了阿黃曾經蹦出來的地方。
這裏保持着原樣,叢林、雜草,都在這一帶延伸。
我哼着戲,走了個來回,最後看一眼那片雜草,轉身往家裏去。
一轉身,月光下站着一隻金燦燦的黃鼠狼,頭頂一撮白毛,色澤亮麗似絲綢。
我呆住了。
黃老鼠雙手作揖朝我問:「老鄉,老鄉,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我一下子流出淚來,鼻子酸得厲害。
我顫聲回答:「你像神,像神!」
我希望他成神。
我也知道他是阿黃。
他歷經三次天譴,又熬過來了,只是忘了我吧?
畢竟冷大爺說他被劈傻了。
一個傻子,不要當人了,當神去,那是黃鼠狼的終極夢想。
阿黃身上神光閃爍,刺眼的光芒讓我閉上了眼睛。
我心裏歡喜,默唸着:「阿黃,快去吧,你是我的神。」
神光還在閃爍,我感受到了空氣的炙熱波動。
微微睜開眼,阿黃似乎化作了一個冷峻的神祇,一飛沖天。
我抬頭看着,淚水長流。
阿黃當神了。
他走了。
不料他忽地折返,一臉麻木地落在我面前:「別哭了,你一哭我凡心動了,走不了了。」
我愣在當場,懦懦道:「你沒傻?」
「都成神了,傻不了。」阿黃還是有點麻麻的。
我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我等待了五年,這一刻卻手足無措。
所以我只能哭。
阿黃揉腦殼,一把將我扛在肩上:「都說了別哭,哭得我凡心不穩,你負責啊?」
我說好,我負責。
阿黃哼了一聲:「看見前面的苞米地了嗎?既然你要負責,那就跟我鑽苞米地。」
「鑽苞米地幹什麼?」我擦着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
番外
-1-
阿黃真是個變態!
哪個女孩子喜歡鑽苞米地啊!
不過阿黃身上的味道讓我軟酥酥的,那種陽光和青草的味道,還有熱乎乎的男子漢味道……
嗯,好聞。
晚風吹過苞米地,一陣嘩啦啦作響,我腦瓜子也是嗡嗡的,上頭。
一切都像做夢。
當我逐漸恢復理智的時候,阿黃正一臉笑地看我。
他可真帥啊。
就是個變態!
幸好苞米地大半夜的沒有人,不然我還怎麼活?
才這麼想,不遠處忽地有腳步聲,還有人羞惱地罵:「你說你,非得來這裏,是不是有病啊。」
鄰居王嬸的聲音!
我坐起來看過去,依稀看到另一個杆杆堆邊,王嬸和村長在調情。
我跟阿黃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一笑。
好你個王嬸,大半夜鑽苞米地,要不要臉!
眼見她跟村長開整了,我穿好衣服跑過去:「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裏偷情是吧?」
村長「我靠」一聲,掉頭就跑。
王嬸「臥槽」一聲,慌不擇路地往杆堆裏面鑽。
我樂死了,繼續批判:「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你對得起黨和國家嗎?人民可都看着呢!」
王嬸屁都不敢放一個,當鴕鳥呢。
我嘿嘿笑,給阿黃一個手勢,兩人利索跑了。
可不能在這裏待着了,正經人誰鑽苞米地啊。
-2-
阿黃回來的第二個星期,我們結婚了!
我其實是個很抗拒結婚的人,總覺得特別麻煩,而且結了婚,人生的重心就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了。
但嫁給阿黃,一點都不抗拒。
因爲他帥是真的帥,我愛是真的愛。
意外的是,阿黃的帥氣還出圈了。
結婚那天,有客人拍了我們站在臺上的視頻發在了網上,直接爆火。
阿黃連個網絡賬號都沒有,但粉絲估計破百萬了。
我那個樂啊,咱老公可以靠臉喫飯,不用去刨墳了。
我跟阿黃回到了城裏,因爲我們有了家庭,還會有孩子,住在村裏就不方便了。
我也重操舊業,設計衣服,而阿黃嘛,淪爲我的「工具人」,有事沒事拿來拍短視頻。
不到兩個月,他賺的錢就比我多好幾倍了。
天天都有他的女粉絲在我的賬號問我:姐妹,你老公結婚了嗎?
或者什麼:我很喜歡你家裏的裝修和氛圍,還有你老公,請問你可以搬出去給我騰地方嗎?
呵呵,集美們真是想多了。
阿黃對網絡根本不感興趣,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一天天就折騰怎麼做好喫的給我喫,以及幫我研究服裝設計,他總覺得我笨,不如他設計得好。
我表示不屑,他一個門外漢懂個錘子。
結果半年後,他竟然拿獎了,驚掉了我一地的下巴。
結婚一週年紀念日,我懷孕了。
阿黃緊張得不行,帥氣的臉都繃緊了。
我說你緊張個啥?我又不會生個錘子出來。
阿黃鄭重其事道:「我是神,你是人,我怕你生神的孩子會觸犯天規,遭雷劈成麻瓜。」
「不會的,你已經是麻瓜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會爲難我們的崽。」
-3-
我表面上一點不怕,不過心裏還是有點七上八下。
一整個孕期總是憂慮。
阿黃就照顧着我,說做好準備了,不慌。
終於,熬到羊水破了。
當時我清晰地聽見天上傳來一聲響雷,可把我嚇得夠嗆。
阿黃臉色一變,讓我媽送我去醫院,他說自己臨時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媽忍不住罵阿黃,說他什麼時候了,出去幹什麼。
我拉住我媽,說別罵了,讓阿黃去。
阿黃去了。
而我在醫院生娃,生了很久,耳邊總是響蕩着驚雷聲,每響一次,都會引發我的痙攣。
我害怕。
我媽問我怎麼怕成這個樣子,她肯定聽不到雷聲的。
那是天譴。
好在,沒有一道雷劈下來。
肯定是阿黃全部擋住了。
我就開始哭,這是阿黃第四次遭雷劈了,這次應該更嚴重,我怕他扛不住。
生出兒子後,我就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聞到了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我一下子睜開眼,看見阿黃坐在病牀前,正在嗦粉,嗦得哧溜哧溜的。
我眨眨眼,又開始流淚了。
「別哭啊,我沒被劈成麻瓜,可能是遭雷劈的經驗太豐富了,這次都免疫了,連皮都沒有焦。」阿黃聳肩,一點事沒有。
我笑着哭,哭着笑,真想抱抱他。
我的臭阿黃!
-4-
孩子大了些的時候,我們去拍全家福。
工作人員一直誇我氣色好,白白嫩嫩,跟少女一樣。
我也覺得自己氣色好,大概是因爲阿黃的原因?
他可是神啊。
拍好了全家福,阿黃被圍觀了。
我拉着他趕緊走了,不然我喫醋。
走一半我又回頭,找回了我的兒子,差點忘了他呢。
兒子已經習慣了,只是雙手插兜,目光深邃地看着遠方。
他麻了。
我心想不能怪我,得怪阿黃。
他長那麼帥,一天天色誘我,搞得我神魂顛倒的,自然滿腦子都是他。
再說了,阿黃也忘了崽啊。
他也滿腦子是我嘛。
我拉着崽,看向阿黃。
阿黃朝我一笑:「走,去遊樂園。」
「不去遊樂園,我已經不是兩三歲的小孩了。」兒子拒絕。
我看着四歲的他,不由拍他腦殼一下:「那你想去哪裏?」
「想去鄉下,想曬太陽,想聽戲。」兒子對於這些已經熟稔了,因爲我們經常帶他去。
我跟阿黃相視一笑,直接回鄉下了。
下午的陽光正暖。
我登上了戲臺子,袖子一擼,唱一曲《神女劈觀》。
阿黃抱着兒子,坐在臺下當觀衆。
發暖的陽光把阿黃映得彷彿戲裏人一樣。
真帥。
可惜我媽挑了一擔苞米過來,擺在了阿黃和兒子面前。
父子倆哭喪了臉,掰玉米掰到麻。
哈哈哈!
作者:塵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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