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的春天

給 Alpha 老闆當社畜助理七年。
我得到了絕症報告單。
離職被拒後。我一氣之下向老闆池澄表白。
對上他驚慌的眼神後,我不停作妖。
老闆喫飯我掀桌;
老闆睡覺我放歌;
老闆皮鼓我狂摸。
我享受着社畜的春天。
後來,醫院連夜通知我是誤診。
我拿着非常健康的體檢報告,對上池澄陰惻惻地笑。
他反手掏出一張孕檢單。
不是?
Alpha 也能懷啊?

-1-
我拿到體檢報告單,泛起一陣苦澀。
老闆池澄發來消息:
【醫院檢查單拿到了嗎?】
【什麼時候回來?】
一股暖意湧上,我正在輸入框裏解釋。
他那邊接着發:
【你這次的半天假就不扣工資了,改成周日補班。】
我緊抿着脣,刪掉所有感動的話語。
只發給他三個省略號。
我直接在企業微信上申請離職。
順便給自己點了個同意。
不料,下一步就被老闆無理由駁回。
【想離職?】
【一年 365 天,你有 360 天都想離職。】
【早點回來,晚上有個宴會你要陪我出席。】
已讀不回。
是我最後的倔強。
作爲總裁最得力的助理,我上能處理文件,下能做家務。
所以,我回到公司。
池澄推開一疊文件,攤開手臂,眼神無辜,「我午飯呢?」
我氣笑了。
又想起池澄這個人有胃病,不按時喫飯胃痛還要我去買藥。
轉身去了茶水間,拿了一桶番茄味泡麪。
泡好,順帶加了根腸。
放在他桌子上。
「喫吧。」
按照以往來說,我絕不讓池澄喫垃圾食品,他的一日三餐都是我親手準備的。
現在我自己都活不了多久了,沒心情喫飯,還要給老闆準備午餐。
我命好苦。
池澄撇了撇嘴,拿着叉子攪了攪面。
「周既明,你在搞什麼?」
我坐在他對面,冷着臉,「我要辭職。」
池澄嚼了兩口,頓時食不下咽,「工資翻三倍,給你休一個月假,不準辭職。」
我搖搖頭。
看着他眼眶漸漸變紅,一個 Alpha 怎麼還學不會堅強,但莫名覺得心裏有點酸澀。
只是不想讓他難過。

-2-
辭職的事情沒了着落。
給池澄打工,我也厭倦了。
晚上陪着池澄參加晚宴。
等反應過來,我怎麼又開始給池澄賣命了。
我們穿着很相似,看上去像情侶裝。
之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只覺得刺眼。
我活不久了,而池澄還要結婚生子。
刷到一個帖子。
【今天向老闆表白後,再也沒有加過班了,也沒有同事刁難我,工資還能按時發。】
有點心動,也有點衝動。
池澄喝了三杯酒,人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池澄嘟囔着:「周既明,你怎麼不替我擋酒了?」
我湊在他耳邊,輕聲說:「池澄我喜歡你,想和你說這句話很久了,反正以後你也不會再看見我了。」
池澄面色微醺,「你最近在發什麼瘋?」
我輕笑。
我就知道,池澄會因此討厭我。
儘管,我爲他打工七年,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就是讓他討厭我。
下一秒,我被他拽進洗手間。
柔軟嘴脣的觸感。
試探。
侵入。
「周既明,你連表白都不會啊?」
我對上他眉眼彎彎的雙眸,心跳頓了一拍。
池澄的聲音帶着股鼻音,聽上去很軟。
然後,酒精在兩人之間發酵。
我做了錯事。
我把老闆撅了。
池澄不會要弄死我吧……
第二天醒來。
我捧了把冷水洗臉。
池澄只是讓我給他換衣服,準備回公司上班。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今天必定要休息一天。
而池澄非要展現他優質 Alpha 的基因,還要堅持上班。
我不滿:「休息一天。」
池澄白了我一眼:「你替我解決那羣蛀蟲?」
我嘖了一聲。
他們家族有一羣蛀蟲,靠着池澄生活,還要對他指指點點,還因爲他那被小三洗腦的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爲了讓他能少受委屈,我替他擋了不少腌臢事。
畢竟是好兄弟。
互相幫一幫。
我沒攔住池澄,只好認命給他做了早飯,開車送他去公司。
「你身體還好嗎?」
我送文件的時候,忍不住問。
池澄已經工作到麻木,「不好,我不想看了。」
我順手把他後面沒做完的事情,快速做好了。
順便,把他中午沒喫完的剩飯也喫了。
堪稱池澄身邊最強垃圾桶。
不行,我不是要擺爛嗎?
社畜的奴性又犯了。
「周助,這是這個季度的報表,已經做到第五版了,麻煩你交給池總。」
一個怯懦的祕書遞給我。
我翻了兩下,收益不如上個季度,難怪池澄會發脾氣。
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我敲開門。
池澄一臉怒氣:「你又裝上好人了,幫我把桌子整理好。」
我彎腰遞過去文件:「老闆,你拒絕了我的表白,我現在正傷心着,工作做不下去了。」
說完,放下文件,轉身就走。
留下池澄一臉疑惑。
我在工位上,原本累積成堆的文件,全讓祕書送到池總辦公室。
我是不幹了。
給桌子上的盆栽澆了水;
買了毛線學着織圍巾;
公然拒絕池總所有會議的邀請。
我的上班生活變得很愜意。
池澄只會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瞪我一眼,然後就去開會了。
顯得我像一個負心漢。
明明,我纔是那個表白被拒的傷心者。
我坐副駕老闆開車;
我點外賣老闆陪喫;
我不工作老闆加班;
……
池澄居然都忍了。
他一定是也發現我得了絕症,決定臨死前給我點好臉色。
我和池澄作爲高中以來的好兄弟,爲了幫他在公司站穩地位,我陪着他去他公司打拼了七年。
也爲了更能照顧嬌氣的好兄弟日常,我順理成章地和他住進了一個屋子裏。
畢竟我們是十多年的室友關係,沒有比我們更鐵的存在了。
夜晚,我看着池澄房間的燈光依然亮着,敲他房間門,提醒他早點休息的手停住,緩緩放下。
也該學着讓他自己獨立。
不知爲何,我有一陣難以忍受的苦澀感。
我怕他離開我,會受到委屈。
沒有我這個好兄弟罩着他,他會受欺負嗎?

-3-
手機鈴聲響起。
是我家裏打來的。
「你還要在池澄公司打工多久?」
「家裏公司比他公司大十倍,老爸等着你接班,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月爸爸生日宴,給我滾也要滾回來。」
我還沒說話,我姐就把電話掛斷了。
姐姐自己開了個工作室,公司那邊幾次三番想要交給我打理。
我都以池澄公司這邊沒有穩定爲理由,拒絕了。
回到我家。
我垂頭喪氣地拽着我老姐,拉到一邊,避開人羣。
「姐,我活不久了,我得了絕症。」
我姐聽得只想笑,「不可能,因爲禍害遺千年。」
他們不放心,還是請了周家的醫生,順便給我做了套全身檢查。
我爹、我姐,我們三個人對着檢查單,表情各異。
「周少身體很健康,誤診可能是他分化成了 Enigma。」
完蛋了。
我在池澄面前耍了一個多月的狗脾氣。
等我回去,他不得弄死我啊!
我正凌亂時,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正好趁着我生日宴,給你辦場相親會。」
我抿了抿脣。
拒絕。
當天,擰不過我爹的暴脾氣,我裝模作樣打算走了過場。
來賀壽的人很多,我只一眼就認出了池澄。
他自己來的。
之前都是我拉着池澄一起來。
他看見我沒打招呼。
我才注意到我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個 omega 伴侶。
我再回頭時,池澄已經不見蹤影。
我突然一陣難受。
撥開人羣,詢問酒侍。
纔在洗手間,瞧見正在擦眼睛ƭűₛ的池澄。
他眼睛有點紅。
「你還好嗎?」
我衝上去,扯出手帕幫他擦眼睛。
「周既明,我一點都不好!」
「我也不要你的假好心了。」
池澄推開我。
我一瞬間把這輩子做過的所有錯事都想了一遍。
「那個 omega,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被迫認識了幾個相親對象,我一個都沒接受。全都強烈拒絕了。」
池澄吸了下鼻子,「你還跟我回去嗎?」
我猛烈點頭。
當然回去。
給池澄打工。
突然,我覺得不太對勁。
扭頭一看,我老姐和我爹都在後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都被池澄訓成狗了。」
「還是釣系美人厲害。」
我全當老姐在調侃我和池澄關係鐵。

-4-
得知自己身體沒問題後,我又恢復到原先社畜狀態。
路過茶水間。
聽見幾個員工閒聊。
「前幾天池總和周助理吵架,我還以爲他們要冷戰很長時間呢。」
「小情侶牀頭吵牀尾和,周助那麼寵池總,捨得發脾氣嗎?」
「周助都能領今年的最佳主夫獎了,他倆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啊,想喫喜糖了。」

我聽不下去了。
好好的兄弟情,怎麼能被誤解成小情侶了。
「所以,你當初跟我鬧脾氣,是以爲你得了絕症?」
池澄坐在老闆椅上壞笑。
我的事情全逃不過池澄的眼睛。
池澄:「你電子檢查單直接傳到我手機上了,你當初到底看得誰的檢查單?」
我???
「我錯了。」
我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池澄伸出手指,堵住我的嘴。
「彆着急道歉,你錯的可不止這一處。」
他掏出一張孕檢報告單。
「我懷孕了,一個多月了。」
我抬起頭,木楞:「孩子是我的嗎?」

-5-
池澄一聲冷笑。
我毛骨悚然。
拍了拍自己的嘴。
「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絕對是個大胖 alpha。」
池澄眉眼上挑,「你有 AO 歧視?」
我ŧŭ̀₀終於懂得了什麼叫多說多錯。
E 和 A 的結合能生出 omega 嗎?
我不該多嘴,我就應該跪下來求着池澄。
我默默退出辦公室。
去茶水間倒了杯牛奶,送進去。
池澄耍盡小脾氣折磨我。
「沒加糖。」
重來。
「太燙了。」
重來。
「太甜了。」
重來。
總裁辦的員工也不工作了,目送我一次又一次走進辦公室。
終於,一杯 50 度七分甜的溫牛奶,得到了池澄的勉強許可。
他能喝半杯已經是對我的恩賜。
「周助,池總今天爲什麼脾氣如此暴躁?」
「周助,你一定要拯救一下我們這羣禍及池魚的打工人啊!」
「周助,你看我們多久離職才能讓池總滿意?」
池澄一生氣,整個公司都動盪。
人心不安。
我輕咳一聲,「是我自己的問題。」
衆人平靜地給我投了一個珍重的眼神。
他們竊竊私語:
「最能拿捏池總的周助居然都翻車了。」
「難道,周助把池總硬撅了?」
「看樣子,可能還不止一次。」
…….
真相掌握在大多數人手裏。
我想起那一晚,酒精麻痹腦。
池澄無論怎麼求饒,我都沒有鬆手,直到天微微亮,睏意才湧上來。
怎麼說。
回味仍有餘甘。
我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周既明,你怎麼對自己的好兄弟抱有這種齷齪的想法。
實在是辜負了十多年的友誼。
池澄把我當傭人、司機、保潔、廚子……
只要他有需要,我都隨時待命。
比裝病之前幹得更加賣力。
只要他別開除我。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當初我逼着他開除我,現在我求着他收留我。
至少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只要池澄露出不滿意的表情。
膝蓋就跟中了軟骨散一樣,不由自主要跪下來,取得他的原諒。
特別是他鋥亮的皮鞋踩着我西裝褲,倨傲的神情配上一張明豔的臉,真是想想就……
周既明,你得失心瘋了?
我甚至冷汗浸溼後背。
臨近下班,池澄把我叫了過去。
「周既明,聽說最近張致遠公司在高薪挖你過去。」
池澄坐在老闆椅上,搖晃着簽字筆,說得漫不經心。
我立馬保證:「我絕對對公司忠心不二,無論什麼誘惑都不能挖動我。」
池澄笑得像狐狸,「如果我非要你過去當臥底呢?」
我一激靈,試探他說的是否是真心話。
醫生好友對我說,孕期的激素水平波動比較大,我要順着池澄的想法走。
我悲憤欲絕:「好,我可以。」
池澄示意我出去。
我整理完桌子上的物品,還沒來得及叮囑兩句,就被池澄嫌囉嗦推了出去。
我落寞地抱着紙箱走出公司。
「周助,你要離職了,我們這羣牛馬可怎麼辦啊?」
「周助,你跟老闆打架了,還打贏了?」
「周助,誰離職你都不可能被離職的,你再找池總商量一下呢?」
同事們的關切聲,讓我感動。
但我還是搖搖頭,「不了,池總有自己的想法。」
說完,我長嘆一口氣。

-6-
池澄更過分,甚至連我們同住一起的家都不讓我進去了。
他把我的東西全部打包,限我一天時間搬出去。
說是爲了避嫌,更好地完成間諜的任務。
要狠狠給競爭對手來一個碟中諜。
池澄得意地雙手交叉,揚起下巴,他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你不會背叛我吧?」
我猛烈地搖頭。
當然不會。
我對池澄可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絕對忠心耿耿。
忙着租房的時候,池澄的競爭對手張致遠跟我聯繫。
要約我去喫飯。
到了餐廳。
「聽說你被池澄開除了?」
張致遠問得直截了當。
現在外面流言蜚語沸沸揚揚。
七年總裁助理被無情開除,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我哀嘆一聲。
張致遠心裏更加明瞭。
他拍拍我的肩膀,「樹挪死,人挪活,池總不識周助理的能力。」
我低着頭,「池總每天要喝 45 度的手磨咖啡,衣服每天都要換一套,加班時間完全憑着他自己的心情……」
張致遠以爲我在抱怨池澄對我慘絕人寰的打壓。
實際上,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好兄弟是個上班狂魔。
還能少接觸一些外面的花紅柳綠,省得禍害比 omega 還精緻漂亮的池澄。
這當然是我自私的願望。
爲此,每次恰逢池澄提議去酒吧放鬆的時候,我就會拼命拉單子,讓池澄沒有空閒時間。
無論是上班時間,還是下班回到家。
Ţṻ₎他和我分開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尋常好兄弟哪裏會做到這種地步。
我和池ṱū́₄澄的兄弟友誼當然是獨一無二的。
張致遠跟我碰了一杯,「周助理,我張某對你那是絕對欽佩。來到我ŧū́⁸們公司,你根本不需要幹這些雜活兒,你只需要發揮你的專業能力。」
我點點頭。
「感謝張總對我的信任。」
「我可以隨時入職。」
我表現得像是被他的話所打動。
實際上,我只瞥了眼衣領內的隱藏攝像頭。
希望池澄別因爲我爲了代入角色所說的話而遷怒。
紅光一閃一閃,宛如池澄的心跳咚咚響。
我突然又想見到他。
才分開了沒兩天。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當晚,我就爬回了池澄家裏。
悄悄地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誰也發現不了我。
欣賞了一會兒池澄的睡顏。
我釋放了些信息素,來緩解孕期對信息素的依賴。
還留下一小瓶我腺體提取出來的純信息素液,摻在房間裏的香薰中。
原本香薰的味道與我的信息素味道相似。
這也是我購買香薰時的小巧思,雖然我不能時時刻刻陪着好兄弟,但香薰可以。
做完這一切,我在池澄脣邊落下個輕輕的吻。
然後捂着通紅的臉頰跑回了出租屋裏。
這一切都是鬼使神差。
房間牆角上的攝像頭正在無比清晰地記錄着所發生的一切。
睡夢中的池澄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7-
正式入職競爭對手公司後,張致遠帶我熟悉公司環境。
我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離開了我,池澄一日三餐可怎麼辦。
午餐時間自由安排。
我隨意對付兩口。
戴好口罩和帽子,拎着午餐盒走進池澄的地下車庫。
他趴在車窗上,探頭就能看見我,「你來幹什麼?」
我拉下口罩,耐心叮囑:「你少喫點外面賣的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這是我做的魚香肉絲和小炒肉套飯,你先喫點。晚上回家,我再給你做點其他你喜歡喫的。」
池澄接過飯盒,笑容狡黠:「我把門鎖換了。」
我一窘,「我把晚飯送在你門口。」
池澄更不滿意,「周既明,我是沒手沒腳還是沒錢,需要你天天給我當保姆做飯?」
我驚喜抬眸:
「我可以當保姆嗎?」
「至少,我得對得起你和孩子。」
池澄氣得發笑:「我不缺保姆,你就老老實實在張致遠公司待着,少來見我,免得間諜身份露餡。」
他戳了戳我的胸膛,「你也不想我壓力大吧?」
離得很近,他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弄得心口有點發癢。
我按捺住某些逾矩的動作。
有些失落地離開。
飯盒在送來的路上顛簸了一下,菜汁撒入米飯上,而池澄最討厭攪合在一起。
這次,他卻捧着飯盒慢吞吞地喫得一乾二淨。
回望周既明離開的方向,目光落寞又不捨。

-8-
替競爭對手公司拿下幾個大單子後,張致遠對我的話更加言聽計從,就差拜我爲財神爺。
我的工作時間也變得更加隨意。
還有雙休。
張致遠自認爲對我的獎賞和福利,那是天上有地上無,相比於在池澄手下瘋狂加班,那簡直是天堂級別。
我倒沒什麼感覺。
只想趕緊結束這個碟中諜的任務。
每次跟池澄彙報進度的時候,他變得對我愛答不理。
有時候發的消息,他能隔一週纔回我。
我悄悄打電話問醫生:「池澄是不是不珍惜我們的兄弟情了?」
醫生好友無語地回答:「你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去。別來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
我失望地掛斷電話。
去了酒吧借酒消愁。
三兩個狐朋狗友組局,拉了個跟我同樣落魄模樣的人進來。
他叫池宴。
和池澄一個姓氏的人可不多。
他還ṱü₄比池澄小三歲。
真巧,當初池澄那個被弄丟的弟弟,和他同齡。
我有些好奇。
我豎起耳朵聽他說自己的事情。
他沉悶地喝着酒。
講起自己的故事顛三倒四。
「既明哥,你覺得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死而復生嗎?」
他眼眶猩紅,嘴裏喃喃着:「我好像再次看到他了。」
幾句交流中,我才瞭解到他商業聯姻了一個不太認識的 omega,等到他終於愛上對方時,對方卻出了意外先一步離開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換了個角度想,如果對方是池澄,我恐怕會崩潰到陪着他一起走。
剩下的光陰少了池澄,我的生命就多了一道缺口,永遠無法填補。
我拍了拍池宴的背,告訴他堅強點。
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池宴突然梗着脖子對我說:「我真的看到他了,這次我絕不會放手。」
我胡亂回應。
無論是否是真實的,一個支撐信念的美好希冀總是要有的。
我和池宴聊得牛頭不對馬嘴,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痛飲。
互換了聯繫方式後,我派司機送他回家。
酒精讓腦子暈脹。
我打開手機。
兩則未接通電話,一條是來自池澄,另一條是來自我姐。
原本暈乎乎的腦子瞬間清醒,甚至額頭浸出冷汗。
我姐發來消息:【你還要不要老婆了,快來!】
隨即是個定位,地點在池家的老宅。
我給池澄回撥了電話,對方顯示該電話無法撥通。
我慌亂如麻,央求着司機加快速度,我能出雙倍的價錢。
江畔的冷風一吹,什麼醉意都吹散了。
思維還停留在池宴懊悔中的訣別時刻,沒成想我也會有這種遭遇。
我心砰砰直跳。
到了池家。
他們謝絕接客,派了保鏢要趕我走。
我之前學的散打,派上用場。
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我。
「看在周總的面子上,我只給你一個小時的找人時間,過了這個時間,我連人帶車給你丟出去。友情提示一句,池澄不在我這裏。」
池澄他爸笑裏藏刀,不是善茬。
這次來得太匆忙,準備的人手都在路上。
我得想辦法拖住他。

-9-
我打開手機的定位程序,找到了池澄的位置。
在池澄年幼時,他曾和他弟弟一起被池家的競爭對手綁架過。
那時候,綁匪撕了票。
荒野上只剩下池澄一個人。
池澄受到不小的精神創傷,甚至一度以爲是自己害死了弟弟。
爲此他曾長時間不開口講話,陷入一種自閉狀態。
也只有那時剛轉學過去的我,不瞭解情況,只覺得他這個人不太好相處。
我又是個固執的人,偏要和這位精緻漂亮卻不愛講話的人做朋友。
相處得時間久了,漸漸聽說他的往事。
沒有驚訝。
只是心疼他。
成人禮上,我送了一條項鍊給他。
這條項鍊在寺廟求過平安,裏面裝着一個小型的定位器,我從未告訴過他。
只要他遇到危險,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他。
他再也不會被人拋下。
這條項鍊送出後,他沒有從脖頸上摘下過。
和我們的兄弟情誼一樣地久天長。
我在老宅後面的祠堂找到了池澄。
他已經昏了過去,旁邊有個碎裂的手機。
我抱着他大跨步往外走。
匆匆趕到的保鏢將整個池家圍住。
我狠意驟增,「池澄出了任何意外,我第一個就拿你們池家這羣酒囊飯袋開刀。」
我橫抱起池澄,進了周家派來的車裏。
臨走前,狠狠剜了眼池澄的這位好父親。
也注意到池澄的繼母露出了幾分心虛的表情。
車輛在急速行駛。
我抱着池澄,只覺得他比之前更瘦了,還是在懷了孕的狀態下。
他還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我幫他脫了外套,他後背遍佈着鞭痕,道道都用盡了力氣。
不用猜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池家人真是好樣的。
今天池澄所遭受的毒打,我定會讓他們十倍償還!
我心疼地觸碰他背上的傷口。
睡夢中的他往我懷裏鑽,眉間微蹙,時不時還會發抖。
池家人真是好樣的。
我冷笑。
欺負到池澄,可是踢到我周既明這塊鐵板了。
和池澄處成朋友後,某次暴雨不得不在他房間借宿,我才察覺他睡不安穩,總是斷斷續續地醒過來,做噩夢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就纏着他,要和她一起睡覺。
我睡眠質量一向很好,也影響了他。
這麼多年來,池澄的狀態逐漸恢復正常。
像今天的情況,池澄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和他最初有些相似。
我越發覺得心疼。
摟着池澄的腰,耐心哄着他入睡。
醫院檢查一番。
醫生們圍着我痛罵一頓。
「他才懷孕兩個多月,胎象本來就不穩,還受到這麼大的刺激,必須得在醫院安胎兩週。」
「你作爲他的丈夫怎麼能一點都不負責任。」
「他還有點缺乏孕期信息素,這點常識你都不懂嗎?」
……
我內疚且自責。
十幾歲時,我和池澄手牽手,告訴他,我不會讓他再受傷,我永遠都會陪在他身邊。
當年的誓言像一個迴旋鏢戳中我的眉心。
這段時間在張致遠公司忙碌,接觸池澄的時間越發縮短,在自己疏忽之下竟然讓池澄受了傷。
我痛斥自己,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派了人調查。
居然有了意外收穫。

-10-
池澄最近被董事會的人針對,忙得不可開交。
再加上池家人施壓,要池澄回老宅一趟,他原本就知道這是個鴻門宴,提前給我打了個電話,沒打通。
只好硬着頭皮過去,哪裏知道自己的繼母也懷了孕,污衊池澄想要謀害自己腹中的孩子。
池澄的父親池總也是個精明人,怎麼回不知道自己妻子的陰謀,卻選擇了縱容。
反正池總對自己前妻的兩個孩子一點都不上心,所以其中一個丟了十多年,也不願意耗費精力去尋找。
所有的搜查工作都是池澄自己在做。
池澄捱了鞭子,被關在祠堂罰跪。
連手機都摔壞了。
按照池家人的說法,是要給池澄一個狠厲的教訓,讓他知道池家到底是誰在做主。
私家偵探把資料給了我。
我細緻翻閱完後,一拳砸碎玻璃茶几。
結合董事會內鬥的時間,恰好是池澄趕我去競爭對手公司的時間。
會不會是,池澄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危險處境,才趕我走?
如果我在他身邊,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受傷?
我坐在池澄病牀旁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淺淺釋放自己的信息素,讓他睡得更加安穩。
池澄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我的心。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對自己的好兄弟,正常人能有這麼強的佔有慾嗎?
我給老姐撥過去電話,「姐,我好像喜歡上池澄了。」
老姐噗嗤一笑:「周既明你失心瘋了,你不都和池澄談了好多年,現在跟我說才喜歡上他?」
老姐的調侃讓我覺得莫名其妙。
在今天之前,我對池澄的情誼從來都是最純粹的友誼。
我反駁。
老姐字字珠璣:「你說你親也親了,做也做了,孩子都有了,還說你們是好兄弟。周既明就你那個把池澄寵成掌中玉的架勢,你還不開竅!真是罵你一句木頭疙瘩都不過分。」
我頻頻點頭。
都怪我自己開竅太晚。
老姐最後點了我一下,讓我注意父親的動靜。
自從我進入池澄公司當他助理後,我爸周旬總是不滿意,老想讓我回來繼承自家公司。
果然,一調查我就發現,周旬曾經聯繫過池澄,並且警告他讓池澄少來誘惑他家的周既明,他倆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氣得發怒,放了狠話給我爸。
「周老頭,要是你不接受池澄做你兒媳婦,就當我沒你這個爹吧。」
「你孫子都快被你氣走了。」
周旬急急忙忙趕到,拽着我的胳膊,「我真的有孫子了?蒼天有眼啊,我們周家終於有後了!」
周旬苦惱:「早知道最開始我就不反對你搞 AA 戀了,誰知道你後面會進化成 E。」
我爹也是個狠角色,當即就把公司股份的 20% 捐贈給池澄,剩下的給我和我姐平分,作爲他失職的補償。
我白了他一眼。
把自己的股份也轉讓給了池澄。
寵自己老婆嘛,給多少都是心甘情願。
池澄醒來後,眼神懵懂。
「你是誰啊?」
他警惕地擺脫我的手。
看我的眼神全當陌生人。

-11-
醫生進行了全面細緻的檢查。
結果發現,池澄除了忘記我之外,其他的記憶都記得。
池澄對我回避得厲害,我連站在池澄病房內的資格都沒有。
只能在病房外面當起迎賓小姐。
池宴和我的幾個朋友也來探望池澄。
他們一進去。
我隔着玻璃窗,就看見池澄眼睛亮了,他跳下病牀,走向池宴。
我連忙過去扶着池澄,讓他站穩。
他卻推着我,讓我出去。
我沒辦法。
只能央求其他人多多關照一下池澄。
「你一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說着說着,池澄聲音哽咽。
池宴這邊一頭霧水。
我非常清楚,池澄對於弄丟自己弟弟的事情耿耿於懷。
所以,我拉着池宴出去,簡單明瞭地解釋情況。
扯下他倆的頭髮,送去做血緣鑑定。
做的是加急,當天就能出來結果。
我們三個都在焦急地等待。
不出所料,池宴就是池澄的親弟弟。
兄弟見面,我不便打擾。
給他們留了時間相處。
池宴走出病房,對我說,他會爭取多活一段時間,至少要和哥哥多團聚幾次。
我清楚池宴的狀況,他挖了腺體,除了重新移植,否則生存幾率不足兩年。
我嘆了一口氣,表示尊重他的選擇。
池澄除了抗拒我的接觸外,還討厭我出現在他面前。
我無奈之下,只好先處理完張致遠公司的事情。
張致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曾經對池澄的公司造過謠言,還挖過牆角。
所以,我快速地收集完他們偷稅漏稅的證據。
提交給相關部門。
後來,故意讓業績不斷下滑,主動提出離職。
張致遠像趕瘟神一樣把我踢出公司。
我倒是落得輕鬆自在。
後面,還有他們苦頭要喫。
池澄這邊的公司,由於池澄受傷需要調養,暫時由池總私生子代爲接管。
那個私生子是個草包,對於打理公司的事情一竅不通。
再加上有些諂媚的人見風使舵,讓私生子亂投資。
害得公司一連幾個月都持續虧損。
董事會鬧得不可開交。
揚言要讓私生子滾出去。
池家人陷入內鬥。
我趁機添了把火。
借用周氏集團,佯裝要與他們合作,中途撤資。
他們公司資金鍊斷裂,股市大跳水。
股東們趕緊拋了手中的股票,投向其他公司。
私生子也害怕得整日不來公司。
池總呢?
自己在外彩旗飄飄,被池澄的繼母抓到把柄。繼母可是個強勢角色,不會輕易放過池總。
聽說池總現在遍體鱗傷,連爬出池家老宅的力氣都沒有。
更別提掌管公司了。
教訓池總的那些保鏢,有一部分是我調過去的,充當間諜,定不會讓他們țŭ̀ₓ好過。
私生子在某個夜黑風高抄小路的時候,被蒙着麻袋揍了一頓。
那裏恰好是攝像頭的盲區,報警也一無所獲,只能認栽。

-12-
池澄在病房好喫好喝地待着,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有了紅潤。
我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學習孕期注意事項。
在婦產科醫生嚴苛的考覈下,順利拿到一百分。
不過,池澄還是不願意我的靠近。
我只能半夜偷偷溜進病房,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安撫池澄。
有時候太困了,我就躲在池澄的牀底下湊合一晚上,第二天再爬出來。
儘管被我姐吐槽每天過得像流浪漢四處躲躲藏藏的日子,但我甘之如飴。
池家公司亂成一團,池澄休養好身體後,重新掌管了公司。
他和往日一樣雷厲風行。
只是他依然凌亂的辦公桌、沒有詳細規劃的日程安排表……
之前我乾的工作,其他總裁辦的人不能很好地勝任,也讓池澄多了一些苦惱。
他總覺得之前幹這些事情的人,另外一個人,他卻總是想不起來。
甚至越往深處想,腦袋疼得快要炸裂。
他不願意多想,只能讓自己更忙碌一點。
我憐惜池澄還要兼顧腹中的孩子,所以充當起田螺姑娘的角色。
白天躲在總裁辦,戴着口罩給池澄整理公司的文件;
中午洗手做羹湯, 他每次點的外賣都是我親手做的;
晚上躲在池澄家裏,充當撫慰劑的角色;
偶爾打掃房間衛生和洗衣做飯等等保潔阿姨的工作……
只要是池澄有需要,我什麼都能做。
某次太累了,睡在池澄家裏的沙發上,一道強光閃過。
池澄一臉警惕, 與我對視。
「你是小偷嗎?長這麼帥還當小偷,去酒店當模特更賺錢。」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挺有姿色的。
我對自己極度自信。
太困了, 我攬着池澄的腰,送他回到房間, 「今天太晚了, 先睡覺, 剩下的事情明天說。」
池澄哼哼唧唧地和我一起睡了過去。
我居然都沒察覺到, 池澄對我的反應已經不似之前的警覺了。
也不再抵抗我的接觸。
第二天醒過來。
我照例親了池澄側臉一口。
把人從睡夢中吵醒了。
「你個流氓小偷!」
池澄指着我大罵。
我句句有回應。
「我喜歡你,池澄。」
我握着他的手,用盡了流氓的本事。
主要是醫生說過, 現在月份已經穩定, 可以做一些讓我倆都快樂的事情。
把池澄折騰得直求饒。
昏了一次又一次。
要不是顧及孩子。
我真想把池澄喫幹抹淨, 讓他知道我纔是和他一體的,誰也無法阻止我們相愛。
「周既明, 你屬狗啊!快鬆手。」
等到池澄終於醒來。
我還想黏着他, 便捱了結結實實一巴掌。
我舔了下脣角,揚起另一半臉,「寶貝,這邊也要。」
池澄笑意漸深:「給你打爽了?」
兩邊巴掌印很對稱。
池澄終於想起我來了。
據他所說, 當時池家人給他安排了個催眠師, 本意是讓他變成個傻子, 哪裏知道他只忘記了最重要的人,其他的仍然記得。
讓池家人的算盤打了個空響Ţṻ³。
我雙眸帶笑,「原來我是小澄最重要的人啊。」
給池澄鬧了個臉紅。
踹了我一腳, 讓我滾下牀。

-13-
池澄很擔心他弟弟池宴的情況, 我卻覺得生死有命, 他存活的意念不強, 我也沒有神醫良藥救他。
池澄抽了很多時間陪伴他弟弟,帶他重新感受世界的美好, 不過池宴總是心不在焉的。
我倒是能夠理解池宴的感受。
如果我是他, 我能做得更瘋。
不過三月份的時候,池宴突然振作了起來。
他開始注意自己的着裝打扮。
說着對方已經回來了的胡話。
我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最後這段時光由對方送着池宴走, 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池宴變得越來越虛弱, 唯有臉上的笑意未曾改變。
他決定離開那天,細雨微朦。
他站在墓碑前, 抱了抱不存在的對方。
對我們說了一聲:「珍重, 永別了。」
他的身影逐漸消失, 淡得看不見。
我緊緊抱了下池澄, 輕聲安慰他。
「要是有一天, 我突然不見了,你會怎麼辦?」
池澄抬頭問我。
我一字一句對他說:「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其他我什麼都不在乎。」
我姐在背後朝着池澄豎起大拇指,說了句:「不愧是高級訓狗大師,把我弟馴得一愣一愣的。」
我回懟。
池澄只是笑了笑不說話。
他終於守到了木頭開花。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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