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後,我有攻略系統了

殺夫證道後,攻略系統才姍姍來遲。
系統看着地面隆起的土堆,問:「你夫君呢?」
我努努嘴:「剛埋。」
系統沉默。
我試探:「要不,我再找一個?」
話音未落,後頸傳來陰冷的氣息,熟悉的嗓音貼着耳畔陰惻惻炸開:
「你還想找誰?夫人。」

-1-
我是魔修。
我的夫君是柔弱不能自理但年輕貌美的凡人。
我是在一個崖底遇到他的。
作爲一名合格的魔修,絕不扶危救困是我們的處事原則。
奈何,此人實在貌美。
髮絲凌亂,膚如白玉,臉上、衣服上帶着斑駁血跡,頗有戰損的脆弱之感。
我不禁就盯着他出了神。
等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將他帶回家了。
「話本誠不我欺,山崖下能撿到落難美人。」
我將此事告知友人。
友人說:「通常這落難美人會帶來滅頂之災。」
我不屑:「封建迷信。」
友人像是聽到什麼荒謬言論,睜大雙眼看着我:「你一個修魔的,上天入地,遣鬼驅妖,跟我說封建迷信四字?」
我知道她擔心此人來路不明,會有危險。
但我已經探過他的靈府,毫無靈力。
純種凡人。
我拍拍她的肩,滿臉認真:「你放心吧,我有我的計劃,我只是暫時養着他,修煉纔是我的一生所求,絕不會被美色迷得暈頭轉向的。」
友人對我翻了個白眼,搖着頭離開。
她可能對我有什麼誤解,但沒關係,時間會證明我的計劃。
我收回視線,回頭對上了一雙琉璃色的眸子。
美人臉色蒼白,薄脣微抿,長髮披散着,落在雪白的褻衣上,一手虛弱地撐着牀榻,一手攥着身前的被褥。
即便是如此狀態,他眼神依舊沉靜,神情冷淡漠然,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是大佬」的氣質。
晃神片刻,我清清嗓子,說道:「是我把你救回來的。」
美人沒搭茬。
我又道:「我叫雲息,你呢?」
美人還是不搭茬。
我狐疑:「難道你不會說話?」
美人終於開口:「鶴蒼。」
聲音跟本人一樣,像松間的冰霧,又清又冷。
只是這名字……
怪耳熟的。
我又問:「住址?」
鶴蒼答:「無。」
「家產?」
「無。」
「親人?」
「無。」
我一時哽住:「那你有什麼?」
鶴蒼面無表情:「命。」
「……」
真就一點回報都拿不出來。
這種無私相救太不符合魔修風格!
我板着臉,指尖溢出魔氣,朝他襲去:「我可是魔修,你對我客氣點。」
面對威脅,鶴蒼表情未變:「你大可殺了我。」
氣氛靜了兩秒,我哼笑一聲,上前一步,手指勾起他的一縷髮絲,繞了兩圈。
「你要做什麼?!呃、住手!」
在他的驚呼聲中,我將他撲倒。
辦了他。

-2-
事後,我摟着鶴蒼,啞着聲音安撫他的情緒:「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鶴蒼沒有接話,垂着眼,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緒。
溫存的時間,我在思考,給他多少錢才能保證凡人一生衣食無憂。
或者,直接把他留在身邊,養他Ťũ̂ₐ到老。
還是……
「什麼時候結契?」
安靜良久的鶴蒼驀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結契是修士結爲道侶的儀式。
一方魂滅,則契消。
若是在二人活着時,想要解除契約,雙方皆會修爲喪盡,身負重傷。
所以,能結契的修士少之又少,大多都是表面道侶。
這個凡人,一開口就想結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癡心妄想。」我毫不留情地打消他的念頭,「你一個凡人,百年後都化作一抔黃土了,壽命如此之短,竟敢肖想與我結契?」
鶴蒼皺緊眉心:「你方纔說會負責。」
我提上裙子,無比硬氣:「那你留在我身邊當個僕人吧,平時就負責給我暖暖牀。」
這番話一出,鶴蒼的神色霎時沉了下來。
他咬着牙,盯着我一字一頓:「我、要、名、分。」
我立刻反駁:「就睡過一次,我不可能跟你結契的。」
修真界民風開放,雙修求道的修士不在少數,光是合歡宗一脈,一位修士可能不止一個雙修搭子。
還有些見不得人的修士,偷偷圈養爐鼎,採補靈力。
我瞥了鶴蒼一眼,此人長相偏清冷文弱,氣質神態又有着一板一眼的正經。
生氣起來,眼下的那顆痣似乎都染上了紅意。
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行吧,行吧。」我擺擺手,妥協道,「既然你想要名分,就按照你們凡間的婚配習俗,我們成親。」

-3-
成親儀式很簡陋,沒有婚服,沒有三書六聘,只有被臨時拉來當見證人的友人。
鶴蒼十分鄭重:「白頭之約不可負,紅葉之盟不可違。」
我也回敬他:「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友人在一旁看着我們拜天地,嘖嘖慨嘆:「這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我坦然無比:「沒辦法,凡人就看重這些虛名。」
禮成後,友人拉過我,音量毫不避諱:「你還記得藥王谷嗎?」
我點點頭。
藥王谷,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裏面的修士醫者仁心、治病救人。
經常會在採藥的途中,撿到重傷昏迷的美人。
這些美人在養傷期間與撿到他的醫修曖昧不清。
人品好的,離開後還會回來結爲道侶;人品差的,一去不回,徒留醫修在谷中相思落淚。
更有人品罄竹難書的,放火燒谷,殺人滅口。
自有歷史記載至今,藥王谷已經被屠過四十六次了。
重建藥王谷是何等艱難,可裏面的醫修依舊沒有放棄撿人的習慣。
友人警惕地打量着鶴蒼,眼中溢出殺意:「他看起來可不像個普通人。」
「探過十幾次了,他確實沒有靈府。」
就算是大能有意隱瞞,在情動之時也剋制着不泄露半分靈力。
他忍耐到這種地步,甚至讓一個魔修睡了自己。
可我又不是什麼掌握魔界機密的大人物,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侯山御林峯淇水峽第三支編隊副隊長。
我覺得鶴蒼應該是看上了我的潛力。
再熬十年,我就能升爲正隊長了。
魔界正統編制,手下能掌握二十位魔修,前途一片光明!
凡人最在乎這個了。
友人見我不以爲意,恨鐵不成鋼地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背。
我沒設防,腳步踉蹌地向前栽去。
一隻手環過我的腰,我聞到了清雅的冷香。
嘭!
鶴蒼本想將我接住,可凡人怎麼接得住魔修的一掌?他被我帶着砸在了地上。
友人將我扯起:「我都沒用什麼力氣,怎麼就倒了?」
我理了理衣裙,將鶴蒼拉起來。
如果不是他扶了我一把,我可能只是趔趄幾步就能停穩。
大約是他實在太弱,友人也不再執着除掉他的事。
最後叮囑我幾句,就離開了。
待她走後,鶴蒼拿出一朵雛菊,別在我耳邊。
臺上的燭火隨着晚風搖曳。
月色清輝下,他吻向我:
「我不會傷害你。」

-4-
我和鶴蒼就這樣成爲了夫妻。
櫃子裏添置了不少新衣,一半是他親手做的,一半是我花錢買的。
去轄區巡邏完,回家就能看見鶴蒼坐在院子裏,做好人間的喫食,等我歸家。
有時候我被委派任務,受了傷,也有他幫我上藥。
最重要的是,他技術好。
成親後的小日子過得安逸極了。
家有嬌夫也讓各位同修豔羨不已,蠢蠢欲動想要找一個非要和他們成親的凡人。
只是鶴蒼有個癖好。
每天雷打不動地送我一朵花。
如果是別的花也就算了。
「每天送我白色的菊花是什麼意思?」
在第七十六次收到花時,我忍無可忍。
面對我突如其來的質問,鶴蒼肉眼可見地愣住。
「你是不是咒我呢?」我逼近兩步,將他壓在牆上,「盼着早點繼承我的遺產?」
鶴蒼抿住脣,聲音泛冷:「沒有。」
他生氣地看着我,眼中情緒莫名:「這是雛菊。」
「雛菊不也是菊花?」
我將這朵花粘在竹條上,竹條編成的圓環很牢固,上面已經粘了大半圈的白色雛菊。
「看,這花圈正宗吧。」我拿țűⁿ起來衝着鶴蒼晃晃,「你壽命短,以後就給你用。」
鶴蒼氣得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到兩刻鐘,他冷着臉拎着菜籃子回來。
冷着臉做好了飯,冷着臉洗了碗,冷着臉燒好熱水,冷着臉上了牀。
第二天,我又收到了他冷着臉送來的該死的菊花。

-5-
關於菊花的矛盾,我們只用了兩天就默契地不再提起。
他照常送,我照常收。
且照常用他送的花做他的花圈。

-6-
某日,我們第三支編隊所在轄區被正道突襲。
玄天宗的弟子囂張無比,抓了我們編隊豢養的魔兔,堂而皇之地在山林燒烤,點着的火還燒了我們的山。
那五名小弟子御劍穿梭在林間躲避魔修的追殺,還有閒心回頭挑釁魔兵:「抓得到嗎?會御劍嗎?略略略!」
我嗤笑,捏訣起陣,漫天的魔氣便如一張巨網,將逃竄的幾人網在其中動彈不得。
他們劇烈掙扎,卻被魔氣匯成的網越纏越緊。
眼神哪裏還有剛剛的不可一世,全都被驚恐佔據。
這一看就是哪個世家的公子哥,沒有下山歷練過,打死過幾個魔兵便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帶着幾件天級法寶就自以爲是地闖入魔界。
下屬將他們一一鎖好:「副隊長,這些人如何處置?」
我:「損失翻十倍計算,問他們家裏要賠償,若是不給,直接殺了,把屍體送去玄天宗。」
下屬應聲:「是!」
寫完事件文書,我回到家。
看見在廚房忙碌的鶴蒼,我從背後擁住他,細細嗅着他身上的清香。
鶴蒼回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吻:「馬上就好。」
「嗯。」
我點點頭,手卻沒有鬆開,臉貼着他的衣裳,抱怨今日之事。
「那窩魔兔在我們編隊養了三年,又肥又胖,油光水亮,就這樣被玄天宗的人給烤了。」
我恨恨咬牙:「爲首的是玄天宗宗主的兒子,他人都被我們關起來了,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把魔界給燒了,我真想一把火先把他給烤了!」
「宗主的兒子?」鶴蒼停下動作,轉身抱我,「抱歉,能不能先留他一命?」
我疑惑:「爲什麼?」
鶴蒼:「宗主是我故友。」
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你不是凡人嗎?怎麼認識玄天宗宗主?」
鶴蒼有意隱瞞,錯開我的目光:「從前認識的。」
我噌地一下推開他:「你是正道之人?!你敢騙我!」
鶴蒼拉着我的手:「我只是想跟你在一……」
話到一半,他表情一頓,眼中漫上意外,視線緩緩下移。
心臟處,正插着一把匕首。
我的手握在柄上,又眼疾手快地補了一刀。
鶴蒼的氣息迅速消散,倒在了血泊之中。
和正道做夫妻,危險係數太大。
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竟然待在我這樣一個小小魔修身邊,我不能拿魔界冒險,必須除之而後快。
我把他埋在後山,土丘上放置着爲他做好的花圈。
原以爲這花圈要等到鶴蒼老死纔有用,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派上用場。
我站在他墳前許久,久到熹微的天光從天邊泄出,樹葉起了晨露,鳥鳴聲此起彼伏。
我嘆了口氣,壓下心中的百感交集,轉身欲走。
突然,腦海中傳來叮咚一聲。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宿主你好,我是攻略系統,今後將由我輔助您進行攻略男主的任務。】
我:「?」
誰在說話?
我被妖邪入侵了?
【警告!系統報錯,未檢測男主存在!】
嗞嗞嗞的嗡鳴響了片刻,系統問:【你夫君呢?】
我朝着新鮮的墳努努嘴:「剛埋。」
墓碑上鐵畫銀鉤的「愛夫鶴蒼之墓」六個大字,赫然在目!
系統平靜地問:【怎麼死的?】
我老實回答:「我殺的。」
系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半晌,才找回聲音:【你又不是修無情道的,殺他幹嗎?】
我昂首挺胸:「殺正道,以證道,魔修共勉!」
【世界產生未知 bug,已發送錯誤報告。】
系統沒有理會我,自顧自地說出一句奇怪的話。
說完這句後,它便久久沒有出聲。
於是,我試探着問:「要不,我再找一個?」
話音未落,一陣陰風猛然襲來。
後頸傳來陰冷的氣息,像貼上了一塊寒冰一般。
「你還想找誰?」熟悉的嗓音貼着耳畔陰惻惻炸開,「夫、人!」

-7-
鶴蒼的魂體和生前無甚差別,也就皮膚蒼白了點,臉色蔭翳了點,眼神狠了點,溫度低了點,煞氣多了點……
不是,這化作厲鬼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才一個晚上就發酵而成了。
我殷切地握住鶴蒼的雙手:「求厲鬼速成方法,這對魔界將會是一個重大突破!」
不敢想,若是將此術上交魔尊,魔尊一高興,直接提拔我爲大護法,手裏掌握萬千魔兵,該有多威風。
鶴蒼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周身的煞氣似海浪般翻湧:「你心裏就只有魔界?」
我撓撓頭:「畢竟我是魔修嘛。」
「是你將我撿回來,也是你說要對我負責,成親時對天地許下的諾,只是你的隨口玩笑嗎?」鶴蒼眼下的痣變得殷紅,在蒼白無血色的肌膚上格外惹眼。
他的魂體逐漸模糊,化作濃霧似的冰,將我裹得密不透風,耳邊是他的聲音:
「你又騙我。」
我老實巴交:「我以爲成親就是要說點好聽的吉利話,總不能看你一個人說,我什麼回應都不給吧。」
此話一出,溫度驟降,我看見自己的頭髮結起了寒霜。
天邊的朝陽已經升至半空,日頭的暖意半分都透不進來。
真不愧是厲鬼。
「阿嚏!」
溫度實在太冷,我打了個噴嚏。
鶴蒼諷笑一聲,圍裹的煞氣徐徐散去。
身體接觸陽光,快速回暖。
我拿不準鶴蒼是不是要復仇。
他的實力尚未可知,如果真打起來,我不確定自己的勝算有多少。
而且他身爲正道人士ƭũ₃,在我身邊蟄伏一年,也不知有何目的,意欲何爲。
萬一正道是想從最不起眼的地方憋個大的,魔界沒有防備,被大傷元氣可怎麼辦?
而這個漏洞,是魔界侯山御林峯淇水峽第三支編隊副隊長當初一意孤行,沒有聽從友人勸告,將這僞裝的正道人士帶入魔界生活了整整一年之久!
失職!太失職了!
鶴蒼背對着我,身長玉立,魂魄有些虛幻的透明。
我拿出通訊符,快速寫下求援信息。
符咒起燃,鶴蒼的聲音同時響起:
「反正我在你心裏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立這塊碑幹什麼?直接把我扔去喂魔獸不就好了?」
我含糊應道:「嗯嗯,下次一定。」
鶴蒼聲線冷冽:「寫什麼『愛夫之墓』,搞得好像你很喜歡我似的。」
「嗐!」我頗爲無奈,「本來是挺喜歡的。」
鶴蒼霍然轉過身,紅着眼眶質問:「既然喜歡,又爲何要殺我?」
他眼中的受傷不似作假,我一愣,心口湧上奇異的酸澀。
「正邪不兩立,玄天宗是正道宗門魁首,屠魔戮魔向來是最積極的。」我聳聳肩,「我是魔修,有責任守護魔界安危,必不能讓你、讓你們正道得逞。」
壓抑的話一旦開了口,就有些不受控地想多說幾句。
我注視着鶴蒼的雙眼,難得認真地同他講道理:
「正道認爲魔修濫殺無辜,可正道修士、凡人,不也有這種濫殺無辜之輩?」
「三百年前,一天才修士勢要爲愛屠盡天下蒼生,明明是你們正道養大的,就因爲他走火入魔,就把他歸爲我們魔修了,我們魔修哪有這麼癲?」
「魔界已經與正道維持表面和平近一千年,正道想剷除魔族,魔族想消滅正道,可雙方礙於各種利益和顧慮,並沒有直接展開大戰,在這一千年中,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正道中也會有禍亂鼠輩,刨去那些壞人,大部分都在好好生活,不希望大戰,畢竟開戰只是上位者的一句話,卻要由家家戶戶的生命和鮮血開路。」
鶴蒼譏嘲:「我知道你的辛苦,從不干涉魔界之事,可你連聽都不願聽我解釋。」
我給他機會:「你說。」
鶴蒼:「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就這?」我深表不信。
「就這。」鶴蒼語氣陰沉。
我蹙起眉,對自己產生了一點懷疑。
我看起來很像是會被情情愛愛迷惑的魔修嗎?
這種藉口只能打動一些涉世未深的小魔。
可我已經穩如老狗了:「在第一次的時候,你明明表現得很不情願。」
「我只是意外,你會直接……」鶴蒼幾乎立刻辯駁,只是聲音越說越低,「如若我真的不情願,你不會成功。」
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膚色襯托下,驀然緋紅的耳根,顯得尤爲醒目。
看到他的反應,我有點信了:「你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鶴蒼溢出點點幽怨:「你知道我是正道之人,還會留我在身邊嗎?」
「呃。」我本想反駁,頓了一下,還是誠實道,「不會。」
鶴蒼果然又生氣了。
周身冒出了點點星霜。
我不解:「可你後來爲什麼又說了?」
鶴蒼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竟以爲這一年相處,你已經將我放在心上了。」
我不確定他的話裏有幾分真假。
「這樣吧,」我想到辦法,「你以後不能離開我的身邊。」
雖然說的話很彆扭,但鶴蒼臉色有所好轉:「把我留在身邊做什麼,好像很在乎我似的。」
我坦然:「當然是爲了監視你啊。」
話落,身後傳來呼嘯的風聲,是友人帶着援兵到了。

-8-
四十魔兵立於我身後,友人與我並肩。
我看到鶴蒼難看的臉色,尷尬地與友人面面相覷。
友人疑惑:「什麼情況?」
我摸摸鼻尖:「成厲鬼了。」
「那……」友人看看渾身冒着陰煞寒氣的鶴蒼,又看看我,猶疑道,「還殺嗎?」
我清了清嗓子:「暫時不殺吧。」
友人瞭然:「你又有自己的計劃?」
我點頭:「你是懂我的!」
友人露出無語的表情:「看你來氣,回去寫完文書後,來跟我打一架。」
我也有些手癢,飛快地答應了。
那道自稱系統的聲音在此時突然響起。
【已接收反饋。】
【已檢測男主存在。】
【宿主,可以開始做任……】
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後,系統又突然卡殼。
隨後,我的腦海中爆發出淒厲的尖叫:
【你在做什麼!!!】
【我剛給他申請復活!!!】
我眩暈了一秒,好像被震出耳鳴了。
友人察覺到我的狀態不對,問:「怎麼了?」
我甩甩腦袋:「見鬼了。」
友人以爲我說的鶴蒼,她深深點頭:「確實,好大一隻厲鬼。」
像是想起了什麼解氣的,她揚眉,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我就說吧,他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慚愧:「是我大意了。」
【是我大意了,我在看到男主的墳的那一刻,就應該直接報告任務失敗,而不是去申請復活男主。】
系統突兀接茬,它的聲音透着一股看淡紅塵的平靜。
我寬慰它:「你沒復活成功呢,鶴蒼現在是厲鬼。」
系統:【……】
系統破防:【你和男主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他變成鬼了還要帶一堆人圍剿他。】
我回頭看了眼身後蓄勢待發的魔兵,訕笑着讓友人帶他們撤了回去。
這纔不好意思地回覆系統:「都是誤會。」
系統破罐子破摔:【事已至此,任務成不成功都隨你了。】
又提到了任務。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問出內心疑惑。
系統解釋:【這是一個小說世界,你是撿到男主鶴蒼的魔修少女雲息。在劇情設定中,你因色起意,強逼鶴蒼娶你爲妻,婚後得知他心中有一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妒從心起,一邊對他百般折辱,一邊又卑微地乞求他的愛憐,將他折磨至黑化。殊不知,鶴蒼的真實身份是千年前隕落的劍尊,他墮魔後,整個修真界將會生靈塗炭,直到女主出現將他治癒,拯救蒼生於水火。】
難怪我總覺得鶴蒼的名字熟悉,原來是那個千年前在大戰中犧牲的劍尊啊。
系統:【原定的治癒系女主不幹了,暫時找不到合適人選,爲了這個世界能夠穩定運行,所以將治癒黑化男主的任務改爲了阻止男主黑化,任務宿主選定爲你。】
原來我身上的擔子這麼重。
可我是魔修啊,拯救世界這種事,真的不考慮一下別人嗎?

-9-
【任務:減少男主一半怒氣值,任務成功即可獲得 10 點修爲。當前怒氣值:100%。】
這是第一個任務。
系統看着蔭翳的鶴蒼,擺爛道:【我把懲罰機制撤掉了,隨便做做,反正黑化值已經滿了。】
我建議系統:「比ţũ̂⁾起攻略這種不確定是否成功的任務,還是殺了他比較靠譜。」
系統:【殺了不還是變成厲鬼了嗎?】
也是。
既然系統不強制完成任務,那我就先放一放。
答應好友人去打一架的,現在要先回去把文書寫完。
我過去拉起鶴蒼的手,溫度冷得像摸一塊千年寒冰:「先回去。」
還沒走兩步,腦子裏就聽到叮咚一響。
【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
???
我和系統都頓住了。
系統還沒出聲,第二個任務就刷新了。
【任務:消除男主怒氣值,任務成功即可獲得 20 點修爲。當前怒氣值:50%。】
系統:【真邪乎,正在檢測 bug,請稍候。】
我偏頭瞥了眼鶴蒼,他的神態沒變過。
「你現在很生氣嗎?」
鶴蒼漠然目視前方,沒有回應。
我捏了捏他的掌心:「對不起,別生氣了。」
熟悉的叮咚聲,熟悉的系統音:【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
系統看着檢測報告,百思不得其解。
【嘶,這麼明顯的 bug 竟然檢測不出來。】

-10-
我讓鶴蒼附身在我的髮簪裏。
這支髮簪還是他上個月給我刻的。
我寫完文書後,找到友人,兩人在演武場從白天打到晚上,又從晚上打到白天。
酣戰三天三夜,最後被看不下去的天魔一刀分開,兩人拖着殘破的身軀狼狽回家。
我齜牙咧嘴地往嘴裏倒丹藥,一邊在內心覆盤戰鬥中的失誤。
如果在她殺個回馬槍的時候,我反守爲攻,直接出擊,說不定就贏了。
可惜,失誤太多。
任務完成的聲音響起時,我才恍惚記起,打架的時候一閃而過的任務。
【與男主共進午餐。】
我Ṭũ̂⁾掀起眼皮,桌面擺滿了鶴蒼做好的飯菜。
他已經盛好湯,放到我面前:「靈植煨燉,先喝點補充靈力。」
系統覺得不對勁:【男主爲什麼要給你做飯?】
我嚐了一口,鮮甜十足,漫不經心地回答:「可能是習慣吧。」
系統:【你三天前才殺了他,他那麼恨你,是不是在這碗湯裏下毒了?】
我不以爲意:「他是厲鬼,我受重傷,想殺我可以直接動手。」
喫完飯,任務刷新了。
【任務:請求男主幫忙換藥。】
我的傷看着多,實際一點也不少。
鶴蒼利落地將碗洗了,拿着藥過來,解開我的衣裳。
Ṫů⁻傷口簡單處理過,但還是往外冒着血。
鶴蒼沉着臉替我上藥,沒有接觸到肌膚,卻還是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冰冷的陰氣。
現在正值暑夏,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隨着播報聲,系統又發出疑問:【你沒說話,男主爲什麼主動幫你上藥?】
「習慣了吧。」
我來到書房,處理這三天堆積的公務。
提起筆時,我在心裏誇讚自己,帶病上崗,真是敬業。
【任務:與男主烹茶共飲。】
鶴蒼端着茶點進來:「怎麼不休息?」
我頭也不抬:「公務多。」
鶴蒼沒有堅持,默聲煎了碗花茶送給我。
我飲了口,任務成功。
系統的十分裏有一萬分的不對:【他就這麼給你烹茶了?】
我還是那句:「習慣了。」
【任務:邀請男主賞月清談。】
公務處理完,已經是戌時了。
我又換了一次藥,來到院子裏,銀月高懸。
「月亮圓嗎?」我問鶴蒼。
「圓。」鶴蒼回答。
任務完成。
系統:【?】
【任務:與男主同睡。】
鶴蒼將房間收拾整齊,飄上了牀。
系統:【這也是習慣?】
我盯着牀幔打了個哈欠,睏倦極了:「嗯……」

-11-
經過幾天默默觀察,發現鶴蒼沒有下毒、下蠱、扎小人等陰暗的報復行爲後,系統問我:【男主不是應該恨你嗎?】
對啊。
「你不恨我嗎?」
我反口就問鶴蒼。
鶴蒼疊衣服的動作頓了頓:「不恨。」
系統倒吸一口冷氣:【男主瘋了吧,你都把他殺了,他還不恨你。】
我也好奇:「你爲什麼不恨我啊?」
鶴蒼面無表情地抱着衣服塞進衣櫃中:「沒有爲什麼。」
淡淡的態度,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賭氣。
我看着他整理衣物的背影,忽然好奇他的往事。
我叫住他:「劍尊?」
鶴蒼猛地回身,失態地大步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腕,眼神中帶着奇異的期許,緊緊盯着我。

這是什麼反應?
我看着他因爲情緒激動而溢出的煞氣,猶豫道:「能跟我講講你以前的事嗎?」
「你……」鶴蒼眼神緩緩黯淡,手上的力道也漸漸鬆開,「你沒有想起來?」
我不確定地反問:「我應該想起什麼?」
「沒什麼。」鶴蒼自嘲一笑,「你怎麼知道我以前的名號?」
我如實交代:「別人告訴我的。」
他問:「你想知道什麼?」
我:「隨便。」
「千年前討伐魔神的大戰,死的本該是我。」鶴蒼又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深深看我,「可是,有個人替我擋下了致命一擊。」
他停頓幾息平緩忽然變得急促的呼吸:「那人說過,如果都活下來了,她就與我結契,成爲道侶。」
我:「?」
和系統說的「白月光」對上了!
鶴蒼:「殺了魔神後,我收集她的殘魂,想將她復活,可我散盡修爲,也無法修補如初。」
我追問:「最後復活了嗎?」
「復活了。」鶴蒼抿了抿脣,「但,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
「失憶了。」
「?」
「還成修魔了。」
「?」
我心裏有點不舒服了:「在魔界?」
鶴蒼應聲:「嗯。」
我徹底不舒服了,板着臉離開,一個人來到鶴蒼的墓前。
看到墓碑上的「愛夫」就火大,煩躁地施法將這兩個字抹除。
「系統,他臥底魔界其實是爲了心心念唸的白月光吧?」
系統似乎看開了,發出一聲高深莫測的【嗯】。
我鬱結不已:「回去就把他休了!」
「爲什麼?」
鶴蒼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冒出。
我沒好氣:「你怎麼在這兒?」
鶴蒼貼近我,陰氣一點點地裹上我的皮膚:「你殺了我,我當然會陰魂不散地纏着你。」
我一揮手,將他推開:「去纏你的白月光吧。」
鶴蒼再度貼上來:「什麼白月光?」
「那位救了你、失憶了還修魔的道侶啊。」我抱着雙臂,冷笑看他,「我就說你一個凡人,怎麼會那麼巧墜我們魔界的崖。」

-12-
鶴蒼髮出一聲很輕很輕的笑,眼中溢出笑意:
「我是故意的。」
他坦然承認,倒讓我有些意外。
鶴蒼接着說:「不止墜崖,還有很多次,都是我蓄意接近你。」
我:「墜崖那次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鶴蒼眉心一跳:「你沒印象?」
我:「沒有。」
鶴蒼臉色陰了又陰,最後幽怨說道:「第一次,是在幽州的醉生夢死閣,我裝作醉酒,往你身上倒,你一把將我推開,嘴裏說着『別吐我身上!』。」
我:「……有點印象。」
鶴蒼咬牙:「第二次,在無歸祕境開啓時,我說與你結伴,你說『瘋了吧找魔修結伴』,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兒。」
鶴蒼:「第三次,在山路,我帶着一身傷向你求救,你說『魔修可不會救人,醫修,上!』,接着乘飛舟而走。」
我:「……是……嗎?」
鶴蒼:「第四次,你和一名正道修士開戰,把他身上的法寶靈藥洗劫一空,我上前問你需要幫忙嗎,你說『打劫!』,把我的靈石也搶了。」
我:「……哈、哈哈。」
鶴蒼:「第五次……」
「停!」
我及時打住他,已經聽得汗流浹背了。
「你接近我幹嗎?總不能我是你白月光吧?」
鶴蒼抬手將我額邊的碎髮捋到耳後,輕應一聲:「嗯。」
我保持質疑:「我感覺我不太像。」
鶴蒼拿出一朵雛菊,遞到我手邊。
「你就是。」

-13-
我推開了。
像是沒料到我這個舉動,鶴蒼看着手中的白色雛菊,微微失神。
默了片刻,他聲音透着啞:「那時,你說你喜歡我,想和我雙修,我沒有同意,你就在地面摘了一朵雛菊送給我。」
他眼眶泛起了紅:「你說,你以後每天都會送花給我。」
「我說,我不喜歡花。」鶴蒼流露出悲慼,「其實不是的,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很喜歡。」
「可你只是笑嘻嘻地說,『我會一直送的,送到你喜歡我爲止』。」
「我說,說不定你明天就忘了。」鶴蒼喉結滑動了一下,聲音帶着難掩的哽咽,眼下痣鮮妍如血,「後來,你真的忘了……我也只收到過那一朵花。」
我不知該作何表情。
他句句情真意切,可對我來說卻是無比陌生。
我沒有這些記憶。
如他所說,我真的把他忘了。
鶴蒼再次將花遞到我的手中,低聲道:「我想,沒關係,我還記得,我可以每天給你送花,一直送到你想起我爲止。」
「我要是一直想不起來呢?」我問。
他說:「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我垂眸,看向手心,花瓣脆弱易折,風稍微大點,就能將它吹向半空。
我有些爲難:「你不能換一種花嗎?」
鶴蒼有自己的堅持:「不能。」
我:「……」
行吧。
我認命地收起來花朵,回去就做新的花圈。

-14-
神魂殘缺的缺陷是無法彌補的。
我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這些天我一直想給鶴蒼做一個身體,方便他附身。
但遭到拒絕。
他說有沒有身體都一樣,他能碰到我。
我不樂意,他的魂體太冰了,有時候會刺激得眼冒淚花。
夏天還好,要是到了冬天,身邊躺塊冰,誰受得住?
我們爲此小吵一架,最後,鶴蒼決定潛心修煉,爭取在冬天到來前,可以隨意控制魂體溫度。
以鶴蒼的配合程度,系統給的任務也是完成得極爲迅速。
任務獎勵的修爲每次會隨着任務的次數的增加而增加 10 點。
完成第一千個任務給的修爲是 10000 點。
只要拿到這個獎勵,我就能直接突破合體期,成爲僅次於魔尊的大能!
但是,這個任務有點難。
我不想做。
系統比我更着急:【有什麼難的,趕緊結契我就能下班了。】
對此, 我很安逸:「現在挺好的,我已經升到天魔了。」
曾經,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御林峯淇水峽第三支編隊副隊長,手裏只有十個人能調遣。
現在,我已經升爲天魔, 手裏掌握着整個御林峯的所有編隊魔兵。
怎一個爽字了得?
系統冷笑:【你是升職加薪了,我還困在你這個破任務裏呢。】
我擺擺手:「好好好, 我找個機會,一定做。」
晚上,我帶着兩罐桃花釀,摸到友人住所。
友人很瞭解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嘿嘿一笑,向她傾訴苦惱:
「如果有人想和你結契, 但他已經是你的丈夫了,你會怎麼辦?」
友人將壇中酒一飲而盡, 擦着嘴角問:「你有什麼顧慮?」
那可太多了。
偏偏又有點複雜, 很難長話短說。
我糾結半晌, 組織語言:「如果他是因爲你的前世……類似於前世, 纔跟你在一起, 你會怎麼想?」
友人:「那他得多老了?」
我:「一千多歲吧。」
友人:「我去,老古董!」
我:「……」
「這不是重點!」我拉回話題,「重點是他是因爲前世纔跟你在一起的!」
友人:「他經常提前世的事嗎?」
我:「沒有, 基本上只有我問的時候, 纔會說。」
友人晃着酒罈:「看來他還是很享受和現在的你相處嘛。」
我嘆氣:「唉……」
兩壇桃花釀都被友人ƭŭ₃喝了。
她醉得不省人事,我將她安置在榻上,便熄燈離開。
回到家裏,鶴蒼在擺弄花朵。
他上次只是嘴上說不能換花,其實第二天就換了芍藥。
第三天換了茉莉,第四天換了水仙,第五天換了牡丹,第六天……
總之,每天的花都不同。
看到我回來,他起身牽過我的手:「還以爲你今晚會宿在友人那兒。Ṱūₑ」
我哼了一聲:「我跟以前比, 變了很多吧?」
鶴蒼吻了吻我的眉眼:「沒,和以前一樣惡劣。」
「怎麼說?」
「不論雙修多少次,總是不願與我結爲道侶。」
「……」
我妥協了:「行行行,結結結!」

-15-
結契那天,系統開了兩個據說叫作「電子禮炮」的東西。
長什麼樣我不清楚。
但差點把我的耳朵震聾。
【不好意思, 太激動了,終於可以下班了。】
爲表歉意,系統額外附贈我 10000 點修爲。
於是……
雷劫來勢洶洶。
毫無所覺的鶴蒼正沉浸在結契的喜悅中, 一下又一下地吻着我。
猝不及防地被雷劈了。
友人和前來參加結契大典的第三支編隊隊員們,被雷劫嚇得紛紛四處逃竄。
在經歷了五雷轟頂至外焦裏嫩的洗禮之後,玄雲破開一道裂隙, 橙黃色的天光傾瀉而下, 照在被雷劈成一片焦土的宅院。
我和鶴蒼並肩站在前方, 久久失語。
忽然,我的手被塞進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是五顏六色的花圈, 上面的花瓣有些蔫兒了,還有些焦黑。
我看向鶴蒼。
他抿脣:「只來得及保住這個。」
我大氣地揮手:「無礙,我再給你做新的!」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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