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移植前一天,
我的捐獻者突然反悔了。
彼時我全身的免疫系統已被徹底摧毀。
絕望等死時妹妹告訴我:
「陸嶼花了三百萬讓那個人悔捐,看來他真的恨透了你。」
陸嶼是我的前任,
他最落魄那年我甩了他。
-1-
十八歲那年,我得知自己是蘇家的真千金。
爸媽將我接了回去,我從一個沒錢的窮丫頭,一舉成爲 A 市名媛。
可惜我運氣不太好,當回真千金的第四個月,
我生病了。
不大能治好的那種。
好在很快找到了配型成功的骨髓。
醫生第一時間幫我排倉,上化療藥進行清髓。
但誰也沒想到,在我的免疫系統被完全摧毀,等待接受新的骨髓時,
捐獻者反悔了。
也就是說,最後一絲希望沒了。
我現在只能等死。
-2-
從移植倉被推出來後,
我就總是虛弱地昏睡着。
媽媽疲憊地看着我,臉上不自覺浮現出一絲厭煩:
「自打她回來,不好的事情就一樁接着一樁,這孩子和我們相剋吧?
「只有曼曼在的時候,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
蘇曼是爸媽領養的女兒。
四歲那年我走丟後,她代替我成爲了爸媽的掌上明珠。
三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
感情不是我這個親生女兒可以比的。
「別這麼說媽媽,其實姐姐也挺可憐的。」
蘇曼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隨後便被爸媽寵溺地拉入懷中。
「好曼曼,其實爸爸媽媽知道的,她回來後一直容不下你,想趕你走,真沒想到你對她還能有惻隱之心。」
這些話讓我心裏隱隱作痛。
因爲我從未想過要讓蘇曼走。
但是自從我回到蘇家,家裏的氣氛就一直很微妙。
他們親密地坐在一起聊天時,
眼神會忽然飄到獨自坐在一旁,寡言的我身上。
那種眼神似乎充滿了抱歉,覺得冷落了我。
也似乎充滿了嗔怪,認爲我性格孤僻,總是和他們格格不入。
可我在養父母家,從來接受的就是打壓式教育。
我不是不想和他們親近,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愛。
-3-
一陣強烈的痛感襲上來,我開始冒冷汗。
全身顫抖的動靜打擾到他們,惹得媽媽一臉嫌惡。
「又開始了,你真的不能忍着點嗎?簡直就是個大麻煩,我們仨的安穩日子全被你毀了!」
我在心裏苦笑,
對不起啊媽媽,還好我這個大麻煩就快要死掉了。
-4-
蘇曼將爸媽支了出去,
病房裏就只剩下我和她兩人。
她方纔還乖巧的神情,此時染上了一絲不屑。
「我是真的覺得你可憐,到死都是個糊塗鬼。
「實話告訴你吧,是陸嶼花了三百萬讓對方拒絕捐獻,蘇晗熙,看來他真的恨透了你。」
我腦袋「嗡」得一下,有一瞬間甚至連身體的疼痛都被屏蔽掉了。
陸嶼……是我分手三年的前男友。
他最落魄的時候我甩了他。
-5-
「你就沒發現跟他分手後,你過得特別不順麼?
「烘焙店開了才一個月就倒閉,走夜路總能遇到變態流氓,就連你喂的流浪貓都是喂一隻死一隻,這些全都是陸嶼做的。
「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女人,活該被他報復!」
蘇曼說得咬牙切齒。
我突然開始乾嘔,分不清此刻是痛得發抖,還是渾身冰涼得發抖。
我知道陸嶼恨我。
但沒想到他會恨我恨到要我去死。
-6-
陸嶼跟我養父母同村。
我剛被領養那幾年,
一直都是村口大娘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聽說這妞是陳家花一萬買來的,一個丫頭片子也值一萬?」
「你們說她以後會去找親生父母不?要是找到了還會給陳家那兩口子養老不?」
「我看懸,他倆還是自求多福吧。」
這些話傳到我養父母耳朵裏,他們就會給我一頓毒打。
皮帶一下下抽在我身上,
「你要是敢出去尋親,老子從今天起就不給你飯喫!」
每次捱打都是陸嶼跑過來解救我。
他會大聲呵斥我養父母,然後從書包裏掏出一袋糖炒山楂給我喫。
養父母不敢得罪村長的兒子,只能在一旁訕訕地看着。
因爲他的庇護,我少捱了不少打。
後來陸嶼考上了大學。
鄉親們都說他是這座大山裏飛出的金鳳凰,以後定會娶個和他一樣優秀的妻子。
可在他大一那年,
他聽說我的養父母爲了高彩禮,決定把我嫁給鄰村一個智力不全的人。
他立馬定了車票趕回來,當着全村人的面去跟我養父母搶人。
即便他爸媽一直將他往回拽,他依舊拉着我的胳膊說,
「陳梓萊要是嫁給除了我以外的人,我就不念大學了!」
陳梓萊就是我,這個名字是我養父母給起的,諧音「子來」。
陸嶼的話引得現場一片騷動。
大家都說他讀書讀傻了,一個清大的高材生,竟然要娶一個專科的。
「學歷能代表一切?
「何況梓萊本來就考取了 985,是她父母怕她跑了,才逼着她去讀本地的專科!」
陸嶼爲了我和大家據理力爭的樣子,讓我心裏一陣酸楚。
第一次有人這樣護着我。
後來我們便開始了長達四年的戀愛。
被親生父母尋回後,我很快帶他見了家長。
可惜的是,訂婚宴前一個星期,
我查出來自己生病了。
心裏掙扎很久後,我決定告訴陸嶼,但當我紅着眼眶找到他時,
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又怎麼了?
「能不能別一點小事就這幅樣子求安慰,我也有自己的情緒的!」
不耐煩的語氣和表情讓我如墜冰窟。
最後我離開。
只留下兩個字——「分手。」
-7-
陸嶼給我發了很多道歉的短信,我都沒回復。
失戀加上病痛的折磨,讓我每天都忍不住掉眼淚。
媽媽看到後,會突然摔掉手裏的東西。
「該哭的是我跟你爸吧,公司本來就經營不善,你還病了。
「你哪像什麼親生女兒,倒像是個回來討債的。」
住院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配型。
爸媽會趁我睡着時在病牀邊議論。
「說句不該說的,我倒有些慶幸,要真配型成ťų⁰功了,手術費又得一大筆,再加上照顧她花費的時間精力,我們一家還要不要生活了。」
他們口中的一家,是他倆和蘇曼。
而我只是個破壞掉他們美好生活的局外人。
心灰意冷下,我想死了也好。
而在這時,陸嶼來求我複合了。
我們約在一個咖啡店,
看着我,他說,「你怎麼瘦成這樣?
「上次的態度是我不好,那天我剛得知家裏出事,所以才…」
原來那段時間,陸嶼的父親因爲貪污被舉報,進了監獄。
他說自己是因爲着急,纔對我不耐煩。
最後他說,能不能和好。
我看得出他的真誠,也能理解人都會有不順心的時候。
更何況那天他不知道我病了。
但我還是搖頭,「不能。」
陸嶼很執着,他拉着我的手問爲什麼,眼眶都在發紅,
我深呼一口氣,
「憑什麼你說和好就要和好?你以爲自己很重要嗎?
「更何況你爸都進Ṫųₐ監獄了,我要是跟你結婚,以後孩子考公都得被耽誤。」
我說盡刻薄的話,期盼高傲的陸嶼對我心灰意冷。
畢竟我是個將死之人,留戀我對他沒好處。
可他像個卑微小狗一樣祈求我:
「我會幫我爸請律師還他清白,我也會好好掙錢去託舉咱們的孩子,會爲他鋪路。
「萊萊,你信我。
「萊萊,我只有你了。」
任憑他如何說,我都不鬆口。
還在臨走時叫來一位我的男性朋友,我挽上對方的胳膊。
「你看,才分開幾天而已,我就有了新的男朋友。
「我不是非你不可,希望你也是。」
陸嶼黯然神傷。
這時天空下起暴雨,陸嶼還是把他唯一的傘遞給了我。
「別淋雨。」
接傘時碰到他的指尖,我險些情難自控,想抱着他告訴一切實情。
但我沒有。
我與友人撐傘離開,
剩陸嶼獨自在雨中,站了很久。
後來我才知道,陸嶼來找我的前幾個小時,
他的母親因爲受不了家中遭變,撒手人寰。
所以陸嶼是帶着失去至親的沉重心情來找我複合的。
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扔下他,
難怪他會那麼恨我。
-8-
「還記得你給陸嶼發的借錢短信嗎?」
蘇曼的聲音將我從思緒里拉了回來。
分手後我主動聯繫過陸嶼一次,爲了錢,
那會兒醫生第一次來通知,說是找到了合適的配型。
只要立馬把費用交齊,就可以趕緊安排手術。
在這個關頭,蘇曼哭着跑回家,
「爸爸媽媽,我要買妮妮熊。」
妮妮熊是那會兒大火的 IP,
而蘇曼看中的那一款,價格高達 130 萬。
看爸媽擰着眉頭,蘇曼哭得越發委屈。
「我ťū́⁵本來就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不買也沒什麼的,可爸爸媽媽平時讓我接觸的圈子太好了,如果沒有妮妮熊,我真的融不進那個圈子。」
她只要一打感情牌,爸媽就心軟了。
「曼曼不管想要什麼,爸爸媽媽都會滿足你。
「但這個錢……算了!」
爸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反正合適的配Ţû₉型以後也還會有,再說自打她回來後,我們曼曼就受了好多委屈,這次就當是她彌補你了。」
無意間聽到的我如墜冰窟。
但我想活。
所以我立馬盤點自己所有的積蓄,然後借遍了能借的所有朋友。
然而還差三十萬,
沒辦法,我只能找陸嶼。
所以我給他發了短信,問他能不能借我。
陸嶼幾乎是秒回,「卡號發我。」
但兩個小時過去,我都沒有收到到賬信息。
後來再看手機時,Ṭŭ₎發現他發來新消息,
「你不會以爲我真要借給你吧?
「這種事情找我借錢,要臉嗎?」
他的回覆讓我覺得好像有什麼誤會,所以我立馬回覆,
「我是借錢做配型手術,陸嶼,我生病了。」
但這條消息石沉大海一般。
就這樣,我失去了第一次配型的機會。
至今回想起那兩句話,我還是覺得無比難堪與心寒。
蘇曼看出我表情的變化,
她滿意地勾起嘴脣,
「他都罵你不要臉了,嘖,他真的好討厭你啊。」
說罷摔門而出,剩我在病牀上疼得打滾。
-8-
半個多月的折磨後,我終於嚥氣了。
許是心裏的不甘太多,死後我的靈魂久久不散,一直飄在空中。
我索性直接飄去了陸嶼家裏,
想必他已經知道了我去世的好消息,此時正在家慶祝呢。
可看到陸嶼後,我發現他竟一臉頹然,
「蘇熙。」
突然的呢喃嚇得我靈魂一抖。
「誰允許你這麼早死的?」
否則呢,是要我晚死被你多報復幾年嗎?
然而下一秒,
我看到陸嶼發紅的眼眶裏,滾出一滴豆大的淚珠來。
雖然他很快拂去,但我看得真切。
於是我往前飄了飄,
離近時才發現,陸嶼的手裏還攥着一張我的照片。
那張照片,是他用獎學金帶我去他上大學的城市時,
在一株很美的山茶花前幫我抓拍的。
我突然有些恍惚,
蘇曼說的話,就一定是真的嗎?
或許我的死跟陸嶼一點關係都沒有。
因爲他此刻,明明就是很懷念我的樣子啊。
直到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
「阿嶼,我洗好了。」
順着聲音望過去,
竟是蘇曼?
她正圍着陸嶼的浴袍,嬌滴滴站在臥室門口。
而陸嶼聽到聲音後,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
將我的照片撕碎,並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8-
「阿嶼,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蘇曼邊說着,邊拉上了陸嶼的衣角。
他倆站得越來越近,
呼吸似乎都要交融到一起。
我飄在空中急得直打轉,
陸嶼怎麼能和蘇曼在一起呢?
我不接受!
-9-
其實在回蘇家不久後我便發現,
蘇曼似乎在所有事上都想勝我一籌。
爸媽買的禮物,她會想方設法拿最大的。
每次喫飯,也總會坐在我和爸媽中間,將我們隔開。
我對這些不甚在意,
因爲我覺得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我這個親生女兒的迴歸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直到我帶陸嶼回去見家長,
蘇曼說她的電腦中了病毒,要請計算機專業的陸嶼幫她看一看。
然而在陸嶼進她房間後,她並沒有打開電腦,
反而拿起一瓶香水噴在自己的手腕處,舉到陸嶼鼻子前讓他聞聞香不香。
陸嶼許是覺得很莫名其妙,
蹙着眉頭要出來時,蘇曼一把拽住了他胳膊。
「我忘了電腦放在學校了,可以加你微信嗎,我回學校了再請教你。」
那一刻我知道了,蘇曼不是沒有安全感。
她只是單純地想霸佔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10-
「你去客房早點休息。」
陸嶼的聲音將我從思緒里拉了回來。
他後退了一步,與蘇曼恢復了正常距離。
我也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蘇曼很是不甘心地去了客房,在她睡下後,陸嶼出門了。
他給助理打了電話,
「我今晚喝了酒不方便開車,你帶我去個地方。」
路程有些遠,
我的靈魂飄在車子後排,呆呆望着窗外。
我有些怨恨自己。
明明蘇曼說是陸嶼買通了捐獻者,讓對方悔捐,
明明蘇曼都已經在陸嶼家過夜了,
爲什麼我對陸嶼還是恨不起來。
我飄到副駕看着陸嶼,想看看這個男人是否真變得薄情又狠心,
可我發現他的眼眶紅得嚇人。
「陸總,您是在想……蘇小姐嗎?」
助理的語氣裏帶着幾分謹慎。
蘇小姐……是我,還是蘇曼?
可惜我和助理都沒有等到陸嶼的正面回答,他只冷着聲音道:
「再開快點。」
又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後,車子終於在一處民房前停下了。
陸嶼急切地跑下車敲門。
然而好幾分鐘過去,沒有人應。
「他果然跑了。」
陸嶼說得咬牙切齒。
努力平靜下來後他吩咐助理:「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他。」
我聽得雲裏霧裏。
或許這座房屋的主人,是誣陷他父親貪污的人?不然陸嶼怎麼會如此憤怒。
一聲貓叫打破了黑夜的沉寂,陸嶼緊皺着眉頭朝貓叫的方向望過去。
是一隻三花的小奶貓,
他走過去,捏着貓的後脖頸將其提起,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毛茸茸的一小團。
「蘇小姐餵養的那些流浪貓裏,她最喜歡的好像就是三花。」
是的,因爲我覺得三花很好看。
可是陸嶼的助理怎麼會這麼清楚我?
是了,蘇曼說是陸嶼毒死了我喂的那些貓。
他的助理一定早就在替他監控我的一舉一動。
我不願再看眼前這兩個傷害動物的男人,
於是賭氣一般飄回了蘇家。
-11-
客廳,媽媽依偎在爸爸懷裏,
精神似乎不太好。
我心存僥倖地想,他們還是愛我的,至少會因爲我的死而難過。
直到我飄近,才聽清媽媽用一種很害怕的語氣說:
「她不會回來找我們吧?那孩子性格一直怪怪的,就連她死了我都覺得這屋子裏陰氣森森的。」
說完還小心翼翼往我臥室的方向看了看。
所以啊,愛從來不因生死而改變,
愛你的人企盼你夜夜去他夢裏,
不愛你的人只會害怕鬧鬼,希望和你生死不復相見。
-12-
第二天是我的葬禮。
媽媽今天不再害怕了,而是不停流淚哭訴,
「熙熙的命好苦,剛回來可以享福,卻又生了病。」
「要是她能好起來,我和她爸把家底掏光都願意,可惜……」
爸爸也附和道:
「只希望她下輩子還能做我們的女兒,我們一定把她捧手心裏疼。」
還有蘇曼,她是眼淚流得最多的。
「是我對不起妹妹,搶佔了她的位置替她享福。
「要是她可以活過來,我用自己的壽命去換也是願意的。」
這話一說出來,爸爸媽媽忙去捂她的嘴。
而後繼續表演着難過的樣子,惹得在場的好多人都開始跟着流淚。
真是好假。
我不願再看,於是飄去了外面。
驚訝地發現不遠處的角落裏,站着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
他朝我葬禮的方向不停鞠着躬,嘴裏似乎還在喃喃着什麼。
我正想飄近點聽仔細時,
來參加我葬禮的陸嶼先一步衝了過去。
「站住!」
黑衣人跑得很快,陸嶼到底是沒有追上。
「陸總,誰啊?」
他的助理問道。
「應該是我們一直在找的人,安排人繼續追!」
說完,陸嶼便轉身去了葬禮現場。
他甚至連我的屍體都沒有多看一眼,便徑直走到了蘇曼身邊。
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確實般配。
-13-
葬禮之後,蘇曼有好幾天都沒回家。
聽蘇家人唸叨我才知道,她是去和陸嶼同居了。
不甘心的我飄去陸嶼家。
看到蘇曼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擺着蠟燭,蛋糕,還有紅酒。
而陸嶼正圍着圍裙在廚房忙活。
一如他之前爲我做飯的樣子,人夫感十足。
菜全部上桌後,陸嶼先舉起了杯,
「慶祝我們的新開始。」
對面的蘇曼笑得很甜,杯子裏的紅酒被她一飲而盡。
「我有感情潔癖的阿嶼,你可不許偷偷想蘇熙啊。」
片刻的愣神後,陸嶼寵溺地朝蘇曼笑了笑,「怎麼會。」
而後兩人推杯換盞,喝了一杯又一杯。
蘇曼酒量不好,現下已經醉意上頭了。
她倒在陸嶼的懷裏。
「阿嶼,其實你早就對我也有意思的對不對?
「都怪那個蘇熙,要不是她的霸佔,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陸嶼沒有醉,但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我不敢再聽下去了。
這種和現任一起說前任壞話的現場,讓我只想盡快逃避。
直到我聽到陸嶼開口,
「你很討厭蘇熙對嗎?」
蘇曼得意輕狂地笑了笑,
「是啊,你不是也很恨她嗎?
「所以我讓她早早地消失啦~我棒不棒,快獎勵我。」
她說着,就要吻上陸嶼的脣。
意料之外的,陸嶼躲開了,眼神里還多出幾分狠戾。
「你說什麼?」
「我讓她消失了呀,她什麼都要跟我爭,還總是霸佔着你。
「一個農村出來的窮丫頭憑什麼擁有這些,不是想當真千金嗎?那我就讓她早點死,下輩子去當好了!」
蘇曼酒後吐真言。
說話的神情裏還帶着得逞的快意。
絲毫沒意識到對面的陸嶼,看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狠戾。
就連捏着她肩膀的手都在不自覺用力,像是要把她揉碎。
「阿嶼,你弄疼我了。」
回過神的陸嶼慢慢鬆手,像是扔垃圾一般,將醉醺醺的蘇曼扔進了客房。
而後衝進主臥,跪在牀邊哭得無聲且崩潰。
還從抽屜拿出了一張我的照片。
是上次被他撕碎扔進垃圾桶那張。
已經被用膠帶重新拼接在一起了。
溫熱的淚珠一滴滴落在照片上。
讓我飄在空中急得團團轉。
我怎麼可以誤會阿嶼呢。
我的死全是蘇曼所爲,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14-
第二天一早,陸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送蘇曼回了蘇家。
爸媽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在家等着,一開門便笑意盈盈的。
「回來啦。
「你看看,還是咱們曼曼跟陸嶼站在一起更般配。」
媽媽的言外之意是我配不上陸嶼。
當初我帶陸嶼回家後,她便語重心長地勸我:
「熙熙啊,陸嶼確實很優秀,可咱們也得看看自身的條件。如果自身條件一般,那這種優秀的男人你是抓不住的。
「不過你現在回了蘇家,條件怎麼說都還算可以,最主要還是性格,孤僻的性格會讓男人覺得無趣,要是你能像曼曼一樣開朗自信會打扮,媽媽也不用爲你操這麼多心了。」
那時我真以爲她是在擔心我的感情。
現在才頓悟,她只是在 pua 我罷了。
話裏話外都在強調我一無是處,反倒是蘇曼大方自信。
現在她最疼愛的女兒和她認爲優秀的男生走到了一起,她自然高興。
所以餐桌上的拿手好菜都多了很多道。
飯後蘇曼帶着陸嶼回她房間。
路過二樓樓梯口的房間時,
她想拉着陸嶼快步走過。
然而陸嶼頓了頓,「這房間現在空着嗎?」
「嗯……打算以後給王姨住。」
這房間是我生前住的,而王姨是家裏的傭人。
實際上這個房間又小又陰暗,王姨都不太樂意住。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說完陸嶼便直接推開了門。
屋裏的場景嚇得他瞳孔都震了震。
牆壁和窗子上貼滿了畫滿紅符的黃紙。
地上還灑着香灰一類的東西。
「這怎麼回事?」
蘇曼作出抱歉的神情,
「你也知道的,蘇熙的性格比較陰鬱,她死後我們家就一直不大安寧,媽媽爲了讓她早點轉世,就……」
「陰鬱……」
陸嶼喃喃着,扯出一個艱澀的笑。
他也知道,我的性格雖然慢熱,卻從來都算不上陰鬱。
蘇家的人這樣做,
不過是心虛害怕罷了。
所以用這樣的方式求個心安。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噴的那款香水嗎?」
蘇曼關上她臥室的房門。
讓陸嶼坐在了她牀上。
「有點印象。」
陸嶼有潔癖,邊說邊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讓自己的身體儘量與那張牀少接觸。
可惜蘇曼噴完香水後,徑直就撞進了他的懷抱。
陸嶼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
爲掩飾尷尬,他忙說:「那個,我突然有點渴,可以幫我拿一杯水嗎?」
蘇曼露出壞笑,「渴?知道啦~」
等蘇曼下樓後,陸嶼開始掃視着房間裏的一切。
牀底下,書桌角落,抽屜裏,能翻的地方他全都翻了一遍。
但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他是在找證據,蘇曼意圖殺死我的證據。
這時我突然想起,蘇曼有一個日記本,曾經我只是不小心碰到那個本子,她就緊張地發了脾氣。
還跑到爸媽面前誣陷我想偷看她日記。
也是從那以後,爸媽給家裏的櫃子上了鎖。
也很少再在我面前談起公司的事。
直覺告訴我,那個日記本里面一定有重要的東西,
於是我飄到書架最上方,
讓那個夾在兩本書之間的日記本掉在了陸嶼面前。
陸嶼隨即翻開。
看到了裏面的第一篇內容:
【2024 年 3 月,天氣晴,心情陰。
爸媽的親生女兒要回來了,如果她回來會讓我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那我寧願把整個蘇家都毀掉。
她就在鄉下當她的土丫頭不好麼?憑什麼回來跟我搶,她不配!我也絕對不會允許!】
「阿嶼……」
還想往後翻時,蘇曼回來了。
陸嶼轉身,接過蘇曼遞過來的水。
「謝謝。
「眼睛閉上。」
蘇曼羞澀一笑,閉眼之前仰起頭,往陸嶼那邊靠了靠,
而陸嶼只是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便拿起藏在身後的日記本出門了。
-15-
「陸總,上次那個黑衣人找到了。」
「報位置,我馬上到。」
我飄在陸嶼的副駕。
看他將車速越開越快。
他的胡茬都冒出來了,眼底也是一片青色。
爲了我的事,這段時間他都沒有睡好吧。
而我之前還那麼不知好歹地懷疑他,真是可惡。
幾個小時的顛簸後,又到了上次那處民房。
陸嶼的助理已經在此處等着了。
「人就在屋裏。」
陸嶼二話不說衝了進去,
一把揪起對方的衣領。
「說,爲ŧũ₌什ẗų₌麼悔捐?
「我給了你那麼多錢,你爲什麼還要悔捐?」
我這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和我骨髓配型成功的那個捐獻者。
他當初只是一時興起在資料庫中登記了自己的信息。
沒想到會真的配型成功。
所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其實就是退縮的。
但陸嶼知道這是我活下去的最後希望,所以想盡辦法聯繫到了他。
並給了他三百萬,讓他同意繼續捐獻。
「是我貪心不足,您給的錢確實不少,可我又看到一百多萬時,我還是心動了。」
「一百多萬?誰給的?」
「是……」捐獻者哆哆嗦嗦不敢說,直到陸嶼將他抵在牆上。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但是我在蘇小姐的葬禮上,看到她了。」
「是她嗎?」
陸嶼拿出手機上蘇曼的照片,捐獻者看到後連連點頭,「是,就是她。」
-16-
陸嶼回到家時,蘇曼已經在他客廳裏坐着了。
懷裏摟着陸嶼撿回來的那隻小三花。
小三花這段時間已經被養得胖胖的,
但此刻卻在瑟瑟發抖。
「你在幹什麼?」
陸嶼緊張地將貓搶回自己懷中。
蘇曼被陸嶼嚴肅的語氣震驚到,好一會兒後才說:
「你不是不喜歡貓的嗎?不是說蘇熙喜歡的一切你都很反感嗎?」
陸嶼摸着貓貓頭輕撫,語氣卻一如既往冷淡:
「我喜歡什麼和她無關。」
我看到蘇曼滿意地笑了下。
隨即又沉下臉來,變得格外嚴肅。
「陸嶼,有樣東西你是不是該給我了?」
陸嶼摸小貓的動作一頓,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莫非蘇曼發現,她的日記本不見了?
-17-
「什麼東西?」
陸嶼的話剛落,蘇曼就笑着跑到陸嶼面前,指着自己的嘴說:
「這個啊,我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都沒有吻過我。」
陸嶼鬆了口氣,身子卻不受控制往後挪,
艱澀地擠出一句,「我們以後的時間還長。」
但蘇曼一直不依不饒。
似乎今天陸嶼不吻她就不罷休一般。
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兒後,陸嶼摟住蘇曼的肩膀。
說出了一句讓我十分震驚的話,
「那我們先訂婚,好嗎?」
訂婚……
真的需要這樣以身入局嗎。
我心裏像是醋瓶被打翻了一般,酸得我難受。
可我卻只能這樣眼睜睜看着。
-18-
訂婚很快就被排上了日程,
有了這層關係,陸嶼去蘇家喫飯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
飯桌上我爸媽一直在給陸嶼夾菜。
臉上欣喜的神情藏不住。
「我就說那誰會影響咱家的運勢吧,這才死了多久,我們家氣運就變好了,有了陸嶼這樣好的一個女婿。」
我媽大抵也知道陸嶼恨我。
所以說起這些話來毫不避諱。
絲毫沒注意到陸嶼低垂的眼眸裏,閃過的那一絲陰沉。
「哎呀,飯桌上說這些幹什麼。」
我爸出言阻止,但並不是爲了維護我這個親生女兒。
反倒像是提起我很晦氣。
他給陸嶼倒了一杯酒。
「小陸啊,你是出了名的投資眼光好,你覺得現在哪個項目值得下手?」
我爸開始向陸嶼打聽一些生意場上的事,
因爲蘇家的生意虧損厲害,再不想點辦法,只怕沒有回天之力。
陸嶼抿了一口酒,隨後說了許多關於近期投資趨勢的事,
還給我爸透露了一些內部消息。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最終還是叔叔自己拿主意纔是。」
「好,好好好。」
我爸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19-
很快就到了訂婚當天。
蘇曼一襲白裙,很是奪目。
但我一直盯着陸嶼看,他本就是一米八五的個子,寬肩窄腰,穿起西裝甚是好看,還多了幾分禁慾氣質。
可惜我死了,不然這樣好看的未婚夫,就是我的。
正想着,我看到陸嶼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
是我的。
「等我。」他對着照片喃喃道。
-20-
宴會廳裏賓客滿座,還有許多生意界裏的名人。
我爸正忙着跟他們推杯換盞,試圖用這些新資源,爲蘇家的產業迎來轉機。
我媽則和蘇曼呆在一起Ṭű̂⁶。
她像是看寶物一樣看着蘇曼。
「我女兒真好看,你嫁給陸嶼,媽媽以後也就放心了。」
這種眼神還有誇讚的話,她從未對我說過。
記得我回蘇家後,她就一直很嫌棄我的穿着打扮。
「好土啊。」
「你買的都是什麼衣服,全都透着一股廉價感。」
「舉止優雅些行嗎,你現在不是那個鄉下丫頭了。」
她還會和爸爸吐槽我,說我沒有遺傳她的美貌,反倒是蘇曼,越養越有她當年的氣質。
別人都是親媽濾鏡,在她身上卻是養母濾鏡。
蘇曼和陸嶼上臺了。
蘇曼笑得很幸福,湊到陸嶼耳邊說了句:
「阿嶼,期待和你的婚後生活。」
陸嶼嘴脣向上勾了勾,「是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臺上,蘇曼開始講兩人的戀愛經過。
「我和阿嶼是一見鍾情。
「這一路我們也遇到過很多阻礙,但愛迎萬難,愛也能贏萬難,正是因爲我們一直堅定自己的心,才能換來現在的時刻。
「阿嶼,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的日子還長,我很高興,能和你攜手過此生。」
蘇曼說着便將自己的手伸過去。
然後一秒過去,兩秒過去。
直到人羣開始響起議論,陸嶼也沒有牽起蘇曼的手。
而是清了清嗓子說:
「可是我沒有興趣和蘇曼小姐過餘生。
現場騷動起來,陸嶼一字一句繼續說道:
「因爲你這種會害死自己妹妹的人,不配。」
蘇曼的眼神里露出驚恐,爸媽臉上更是寫滿了不可置信。
「你在說什麼啊阿嶼,我怎麼聽不懂。」
蘇曼抓着陸嶼的胳膊。
可惜陸嶼一把甩開了。
「各位,在你們的伴手禮裏面,我放了點大家此刻都很關心的東西,你們可以現在查看。」
賓客像是找到了喫瓜通道般,迅速打開了手裏的伴手禮盒子。
我爸媽也迫不及待拆開了一份,拿出裏面的小冊子看了起來。
「3 月 18 號。他們的親生女兒要回家了,一想到她纔是蘇家真正的千金,我就恨透了她。」
「3 月 25 號。爸媽帶她去專櫃買了衣服,錢真是個好東西,那麼土的鄉下妞,穿上名牌立馬換了氣質。看到他們仨其樂融融一起選衣服的樣子,我真想撲上去讓她滾。」
「4 月 3 號。今天我把家裏的一塊玉拿出去賣了,然後誣陷是蘇熙做的,看到爸媽懷疑她的眼神,真爽。」
「4 月 19 號。該死,她竟然有那麼優秀的男朋友,她也配?我一定要把陸嶼搶過來。」
「5 月 1 號。有了個很危險的想法,並且很快付諸了行動。她竟然笑嘻嘻地將我遞給她的牛奶喝下去了,真是個傻子。」
「5 月 25 號。她開始生病了,那就祝她下輩子再做千金吧。」
……
冊子上的內容在現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爲這本冊子是蘇曼日記本的複印版,她所有的邪惡想法都在裏面。
而這也讓我知道了一個事實:
當初她假意求和,親手熱了牛奶遞給我。
其實我當時拒絕了,因爲我乳糖不耐受。
但爸媽都在旁邊勸我,「曼曼都主動低頭了,你大氣一點。」
蘇曼也說,「剛好我買的是零乳糖的,姐姐喝一口吧。」
我不想讓他們難堪,接過牛奶喝了下去。
但我今天才知道,那杯牛奶裏,藏着我生病的病因——
蘇曼給裏面投毒了。
「太惡毒了,一個養女竟然做出這種事。」
「蘇家是怎麼培養女兒的,若不是他們偏心,養女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
「難怪蘇家這些年倒黴,都是報應!」
賓客們議論紛紛,蘇曼瘋魔了一樣衝着人羣喊:
「我沒有!都是假的!你們憑什麼給我定罪!」
這時,一個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上臺。
「蘇小姐,當初你花了一百萬讓我悔捐,現在蘇熙小姐已經離世了,你就承認吧。
「我現在把錢還給你,大家要打要罵我都認了,悔捐那事兒我有罪。」
男人說完深深彎下腰鞠了一躬。
但大家的憤怒點並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地上那一堆鈔票。
「沒有人會拿一百萬來做假證吧,肯定就是那個養女做的。」
「簡直陰毒,殺人犯!」
蘇曼想繼續辯解時,我爸媽衝上臺每人給了她一巴掌。
「你怎麼能殺人呢?是你把蘇熙害死了!」
我知道,他們的那兩巴掌不是爲我打的。
只是痛恨蘇曼做了糊塗事,僅此而已。
蘇曼幾乎是跪着爬到陸嶼旁邊,求他告訴大家都是假的。求他放過。
但陸嶼只是嫌惡地看了她一眼。
「晚了。」
宴會廳外響起了警報聲。
-21-
陸嶼的證據蒐集得很齊全。
所以案件很快有了結果,蘇曼故意殺人的事實板上釘釘,被判了無期徒刑。
她傷害流浪貓的事也被扒出來,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很多人都跑到蘇家門口,給門口掛滿了花圈,潑滿了紅色油漆。
蘇父蘇母無暇顧及, 因爲他們一直忙着求陸嶼放過蘇曼。
但陸嶼充耳不聞。
被求得煩了,就讓助理告訴蘇父蘇母, 在他們在別墅外站一夜,看看誠意?
蘇父蘇母還是心疼蘇曼的。
大冬天的, 他們真就在陸嶼的別墅外站了一夜。
我看到他們凍得瑟瑟發抖, 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說:
「再堅持一會兒咱們的曼曼就有救了。」
可惜, 在他們凍得快要暈過去時, 陸嶼連面都沒露。
只是讓保安將他們轟走, 還帶給他們一句話:
「你們是害死蘇熙的幫兇, 殺人犯不值得被原諒。」
眼見陸嶼這邊求不動, 蘇父蘇母就準備動用錢去打點。
可惜的是,當初陸嶼暗示他們投資的那個項目,虧得底都快掉了。
蘇家的幾乎全部資產都虧了進去。
蘇家產業正式宣佈破產, 甚至背上了幾百萬的外債。
我看到那兩個昔日裏矜貴體面的成年人, 如今只能去租最便宜的房子。
還成天互相責罵, 指責是對方慣壞了蘇曼,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時間一長, 蘇父也不裝了, 開始動手家暴。
兩個人在狹窄的出租屋裏互毆,每天都是鼻青臉腫的。
他們的日子一天天爛了下去。
真好。
-22-
陸嶼請了最好的的律師,成功爲他父親洗清了冤屈。
可惜陸叔叔是個心氣高的, 幾年的監獄生活加上村民的誤解。
讓他的精神大爲受挫, 並且影響到了身體。
出獄不久他就進了醫院。
陸嶼每天悉心照顧着陸叔叔, 情緒肉眼可見得消沉。
除了陪陸叔叔說說話,其餘時間幾乎不怎麼開口。
我本以爲他只是單純擔心陸叔叔的病情。
可某天深夜他肚子坐在醫院外的走廊, 嘴裏喃喃的卻是我的名字。
「每次看到爸爸那麼痛苦, 我既心疼他,也會想起你,當時你該多疼啊。
「其實那次你來找我借錢,我都在輸密碼了, 可那個該死的蘇曼跑過來,說你是要借錢跟男人私奔,還說你已經懷了對方的孩子, 害怕丟人才要急着走。
「我被氣昏了頭,把手機丟在桌子上就跑了出去, 哪知蘇曼拿我的手機回覆了很多難聽的話, 還把你說自己生病的信息刪除了。
「我要是當時不那麼衝動,你就可以成功做手術, 就可以好好活着。
「我是個罪人。」
陸嶼哭得肩膀都在顫抖。
我想說不怪他。
可他聽不見。
一個下着雨的午後,陸叔叔走了。
臨死前他握着陸嶼的手說:
「你已經幫蘇熙報了仇,你也該有新的生活。
「爸爸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陸叔叔閉眼後,陸嶼盯着窗外出神。
「對不起爸爸,我只要她。」
-23-
陸嶼給他爸爸選了和我同一個地方的墓地。
他來墓地的頻率也更勤了。
每次過來都會帶着我最愛的洋桔梗和甜點。
「如果你還活着,我們這時候應該已經結婚了吧,可能還會有一個小寶寶。」
陸嶼在墓地待到了晚上纔回家。
這次回去後他的精神突然好了很多,開始積極投入到公司的事務。
還把自己的別墅賣掉,帶着錢去看了留守兒童。
又給關愛流浪動物的組織捐了一大筆。
本以爲他做完這些,會給自己物色一個更新更好的房子搬進去。
但他只在一個偏遠的郊外買了個小屋。
然後開始頻繁進入商場。
去我喜歡的那個品牌店買了很多我愛穿的衣服。
還買了很多我愛喫的東西。
我很詫異他到底要幹什麼。
但我與這個世界的聯結慢慢變淡了。
陸嶼也變得越來越模糊,我想我是該走了。
當我眼前即將變得一片花白時,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將我拉回了陸嶼身邊。
眼前是熊熊大火。
陸嶼把買給我的那些衣服和喫食全燒了。
而他坐在大火中間。
「你幹什麼陸嶼!跑出去!
「你傻了嗎, 這麼大的火你看不見嗎?」
我叫得歇斯底里?
但陸嶼根本就聽不見。
更可怕的是我發現,他也許根本就不想跑。
火焰映紅陸嶼的臉, 他終於開心得笑了一次。
「終於可以來見你了, 下輩子我們好好在一起。」
陸嶼自殺了。
淚眼模糊中,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光亮中朝我走來,
「熙熙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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