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風入夢,誘你入懷

被男朋友耍了之後。
我一怒之下衝進了男寢 303,將一份變態辣的大盤雞蓋在了他的頭上。
旁邊校霸無辜躺槍,被甩了一身的紅點子。
之後校霸圍堵我。
我盯着他的紅內褲跑了神。
「看哪呢?」
我脫口:「你今年本命年嗎?」
校霸臉更黑了。

-1-
校園有名的溫柔男神舒朗追了我兩年,各種送花送溫暖,一步步攻略我。
在情人節那一天,我答應了他的告白。
週末和舒朗商量好了去遊樂場,他讓我先去在那等他。
我不疑有他,在炸雞店邊啃炸雞邊等他。
我坐了三個小時,舒朗還沒有來,其間我發了無數條微信。
而他的消息還停留在「寶貝,幫我點份炸雞。」
又一個視頻,舒朗終於接了,不過他匆匆按了轉語音,男寢裏的畫面一閃而過。
還沒來得及發脾氣,舒朗溫柔的聲音就傳來了:「寶貝,對不起忘了你還在那,我今天有點事在外面,你回來吧。」
「舒朗你……」
「對了寶貝回來把炸雞帶給我。」
「你……」
聽筒裏一陣忙音,他給我掛了。
我的火氣噌噌地往上跳,在一起沒多久他爽約的次數可不少了,纔開始我以爲他真的有事,後來才發現他仗着我聽話,肆無忌憚地耍我。
你不是要炸雞嗎?我今天就讓你喫個夠。

-2-
我掂着一份變態辣的大盤雞不顧宿管阿姨的阻攔,在一衆驚掉下巴男生的注目之下,直抵男寢 303。
「我艹,嫂子你咋上來了」,舒朗兄弟陳鑫在樓梯口問我。
我對着舒朗的兄弟溫婉一笑,抬了抬手裏的大盤雞:「給你們舒哥送飯。」
「舒哥有你真是他的福氣」,陳鑫撓着頭傻愣愣地跟着我。
我沒有放慢腳步:「這福氣他馬上就沒有了。」
「什麼?」
走廊裏光膀子的男生都是一驚,有的慌忙捂胸,有的特地搬張小凳子喫瓜。
「嫂子,雖然你給舒哥送飯,但這是男寢……」
我沒有理陳鑫,站在 303 門口,我抬腿就踹上了門,外面的男生皆是虎軀一震,陳鑫終於感覺有點不對勁。
進門入眼便是正和隊友廝殺的舒朗。
舒朗扭頭看到我,有些驚訝,視線落在我掂的大盤雞上:「白白你怎麼上來的……」
「我來給你送炸雞。」
說着,我就把大盤雞蓋到了舒朗頭上,鮮紅的湯汁順着他的腦袋流進眼裏,土豆塊滑進他的衣服裏,還拉出長長的一道,一塊雞皮還正好粘在他的眉毛上。
他掙扎着把飯盒拍出去了,紅油濺得哪都是。
「舒朗,™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別說你這隻狗了。」
辣椒油流到舒朗的眼睛裏,在他視線模糊之下,我一腳踹上了他的腿彎。
他一個趔趄跪到了地上,滿是紅油的手抹到了站在他面前一個男生的褲子上。
淺色的牛仔褲上兩個刺目的爪子。
目光向上,寬鬆的白色外套上沾滿紅油,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神色淡然,掛在高挺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上全是紅點子。
他微微低下頭,眼鏡滑下來一點,從這個角度我能清晰地看清他琥珀色的眼睛。
他盯着膝蓋上的爪子,語氣冷冷地:「朗哥,還跪呢?」
接着他微微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目光越過舒朗,直直地向我看來,脣角勾起一抹笑,看得我心一驚。
全身的淺色衣服和金絲框眼鏡,再配上鮮紅大片的辣椒油,他嘴角突然勾起邪魅的一笑:「夠野。」
恍惚間我竟覺得他像電視劇裏的妖孽變態殺人犯,禁慾又殘忍。
我吞了一口口水,強裝鎮定:「給你一千塊,賠你的衣服。」
他呵了一聲。
「林夢白!!你怎麼這樣你,原來的你可是又溫柔又聽話的」,舒朗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眼睛半睜不睜的。
真是笑話,我原來是溫柔像小兔子一樣,但是我也不傻,由不得別人耍我。
我扭頭就走,舒朗來拉我,我抬腿就往後一踹,入耳一聲痛哼。
「再來拉我,我讓你斷子絕孫。」
圍在 303 門口的人已經看呆了,我挎起包就走,餘光裏看到被濺一身辣椒油的男生手撫着下巴,眼裏閃着一抹玩味。
「這姑娘真厲害。」
「舒朗女朋友可是有名的軟妹子,舒朗做什麼把人氣成這樣。」
「嘶……那可是校霸啊,妹子你惹上事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我忍不住回嘴:「還校霸呢,我看王八還差不多。」
周圍又是一陣倒吸,我ƭŭ̀ₚ沒再理會。

-3-
剛回到宿舍,我做的事就被放到了校園論壇上。
高清無碼的視頻,裏面的舒朗狼狽不堪,我穿着白裙子一臉怒氣。
「男神舒朗竟然被蓋了一臉的飯,據說是他女朋友做的。」
「他女朋友是誰,竟然這麼狠,還跑到男寢。」
「不是真的吧,我記得舒朗女朋友林夢白很聽話,是個軟妹子。」
你看,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我做舒朗的女朋友是很聽話的,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碰我的底線。
「林夢白竟然能做出這麼狠的事,我記得她就是個天天穿小裙子的小姑娘。」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說得不錯,我默默地點了個贊。
「只有我注意到無辜校霸被甩了一身飯嗎?」
校霸??
「金絲框眼睛校霸我可!!!」
「我艹,校霸江肆這個笑真的邪魅,尤其是對着林夢白,妥妥的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既視感。」
我手指頭抖了一下,今天被我濺了一身的是江肆?美院一哥,酒吧常客,打架一流的江肆?
我還甩了他一千塊。
我記得江肆家是富二代,身上的衣服肯定不止一千。
我拍了一下腦袋,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我惹了江肆誒,小命休矣。
「白白霸氣,什麼校霸啊,白白說得對,就是王八。」
這是個匿名用戶。
你算是匿了,可是我匿不了啊。
關鍵是江肆回了一條:「嗯?」
「敢說校霸是王八,活膩了吧這姐妹。」
「666」
我看着滿屏的 666,感覺這是莫大的諷刺。
今天我有多勇,現在我就有多慫。
室友都被我嚇傻了:「白白,今天那是你嗎?」
我忙着解釋:「舒朗天天耍我,我受不……」
「你竟然弄了校霸一身飯。」
……
咱能不提這一茬嗎?
「白白,你這兩天儘量避着點校霸走,我怕你會被揍。」
「不……不至於吧。校霸還不至於打女生吧。」
「不是」,室友急了,「我怕你惹了他被迫賣身。」
!!!
「江肆應該不會吧。」
我今天在 303 看到的那個穿白衣服的男生應該不會那麼壞吧,不過再加上滿身鮮紅的辣椒油和禁慾的金絲框眼鏡。
我怕我被他喫了。

-4-
這兩天我儘量不出門,出門就往人多的地方去。
不過老是能隱隱約約聽到議論我怒闖男宿舍的事,還有江肆什麼時候……找我算賬。
爲避風頭,我連圖書館都不去了。
今晚,我有點餓,想要訂外賣,但是室友都還沒有回來,我想着大晚上應該不會那麼倒黴遇到江肆。
出門前,我特地換上了長褲,紮了個皮帶。
回來的路上,我被籃球場打籃球的人吸引了。
人不多,路燈下男生敏捷的動作晃眼得很,伴隨着一陣歡呼,一個三分球穩穩落筐。
男生將衣服掀起來,露出裏面小麥色的八塊腹肌,褲腰帶上的蝴蝶結鬆鬆垮垮,露出一圈紅色的內褲邊。
有點騷包,不過不影響帥。
就在我擦哈喇子之際,男生一個回頭,和我對視了,那雙金絲框眼鏡之下的琥珀色眼睛直愣愣地撞進我的眼中。
竟然是江肆,我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我被自己蠢哭了。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江肆回頭:「不玩了。」
「別呀,江哥。」
他朝我勾了下脣角:「有更好玩的。」
這個更好玩的,不會是我吧。
我嚇得腿都軟了,手還僵硬地扒在籃球網上。
等我回過神時,面前的籃球網一晃,驚走了上面的幾隻飛鳥。
我扭過身,夾雜着薄汗的青春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江肆臉上的汗順着脖頸往下流,偏偏還掛在喉結上。
我吞了口口水:
「江……江……哥。」
「還挺上道。」
江肆的小弟吹着口哨烏壓壓地站在江肆的身後。
我哪見過這樣的場面,打架的話一個還好,這麼多肯定逃不掉了。
我急得快哭了。
「害怕?」江肆挑眉問我。
「不……不然呢。」
「江哥你別嚇小姑娘,人快哭了都。」
「閉嘴,我看更嚇人的是你們吧。」
「哦~懂。」
一羣人咧着嘴都撤了。
我更害怕了,萬一江肆對我做什麼也沒個人見證。
算了,那一羣人能給我見證個屁。
江肆有點不滿意:「這個時候還敢跑神。」
「不敢。」
「林夢白是吧」聽到名字我抖了一下,「還沒人弄我一身飯呢,你大盤雞買得挺正宗的呀,在哪買的?」
他問我就答:「在……在」,偏偏話到嘴邊我就是想不起來,我扁扁嘴:「我忘了。」
「妹妹」,江肆磨了一下後槽牙,「我衣服都限量款的。」
我怯懦懦地說:「我賠你錢。」
他不依不饒:「還沒人朝我身上甩錢呢,那時候怎麼這麼拽啊。」
「我……」
「我一身衣服十萬,你想想怎麼賠。」
我脫口而出:「我不賣身。」
江肆愣了一下,然後嗤笑:「就你?求我我都不要。」
我感覺我受到了侮辱,但是也不敢還嘴,只能瞪他。
「對了」,江肆瞥了一眼我的衣服,「今天怎麼不穿裙子了,下次穿唄,怪好看。」
滿臉的玩味與惡趣味。
「咦~」旁邊的角落霎時出來了幾個腦袋。
江肆愣了一下,有點不滿意:「滾!」
一聲吼,我和他的小弟皆是一愣。
「哥,馬上滾。」
他盯着小弟跑了,然後視線又落在我身上。
我躲避他的視線,奈何一身黑的他紅色的內褲邊緣着實顯眼。
「看哪呢?」江肆黑了臉。
「你今年本命年嗎?」
我脫口而出。
江肆臉更黑了,救命,我簡直找死。
「你是不是沒見過紅邊兒的黑內褲?」
「沒……見過!」
「想好怎麼賠我了嗎?」他不依不饒。
十萬我原來還是有的,可是前些天和家裏吵架,我爸把我的卡給停了。
「算了」,江肆抬手鬆了一下額前的髮帶。
我心裏一喜,校霸也不是那麼難說話啊。
「謝謝江……」
「你替我去上課吧。」
「啊?」
「啊什麼啊」,江肆有些不耐煩,「上課!聽不懂嗎?好學生不都喜歡上課嗎?」
我不由得想,替他上課可真值錢,他應該也不會好好學,不就水課嗎?誰不會似的。
「好啊」,我點點頭,「我會幫你水……好好上課的。」
「得,上道,走了」,江肆將掖上去的短袖放下來。
忽然我覺得有點不對,江肆是美院的啊。
我趕緊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落汗的皮膚有些溼涼。
他的另一隻手正放在褲腰處,紅色的內褲邊已經不見了。
呃,有些尷尬,誰知道他扭頭就去提褲子了。
他瞥了一下眉,我趕緊放下手,可是指尖涼涼的感覺始終揮灑不去。
「你是美院的?」
江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妹妹,明天都要上課了,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我侷促不安地絞着手:「我……我不會畫畫,而且畫室人那麼少,肯定會被發現的。」
「不會了學,其他人無所謂,別讓老師發現就行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我還要上課」,我才發現替他上課一點都不簡單,甚至連性別都對不上。
「如果你有課就把我的課逃了就行,怎麼着也不能讓好學生耽誤課程。」
「好學生」這幾個字他咬得特別重,我下意識想反駁,你已經耽誤了。

-5-
「過來」,他突然朝一棵樹走去。
我距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跟着。
他從樹上拿下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走近一點。」
我又往前挪了一步。
他伸手就按在我的後脖頸上把我拉了過去,他本來就高,還站在一小節臺階上,我的下巴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嘶……下巴挺尖啊。」
我捂着發紅的下巴抬頭不服氣地說:「你也挺硬的啊。」
空氣寂靜了一兩秒。
對着校霸開黃腔,不知道誰更流氓。
我紅着臉低下了頭,黑色的短袖佔據了全部的視線,隨着薄薄的布料,江肆的胸膛慢慢地起伏着。
頭頂不輕不重地被拍了一下,他將棒球帽帶到了我的腦袋上。
「妹妹,有的話是不能亂說的。」
我抿着嘴脣不說話。
倒是他先轉移了話題:「我上課都帶着這頂帽子,你上課也得帶去。」
「哦。」
「行了,不早了,回去吧」,他敲了一下帽檐。
「好。」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抬腳就走。
走了幾米遠,他突然喊住我:「林夢白!!」
我渾身一抖,又怎麼了。
「下次見我穿裙子吧,別搞得這四不像的,我雖然缺德,但也不會違法。」
路燈下被汗打溼的頭髮已經風乾,一縷縷地翹起來,嘴角仍是微微勾着好看的弧度,少年滿是痞氣的眼中又充滿真誠,他好像也沒有那麼混蛋了。
我捂着燥熱的臉跑了,獨留身後輕快的口哨聲。

-6-
「你咋穿成這樣啊,帽子哪來的,臉還這麼紅」,室友車車拉着我一頓看。
「你去幹嘛了,老實交代!」
「我去拿外賣了……」我支支吾吾不想說。
「然後碰到江肆了?」
我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你看看這個吧」,車車拿出她的手機。
好傢伙,已經被拍了,不過黑暗之下距離很遠,畫面很糊,而且我和江肆兩個人都是一身黑。
「這誰啊,這兩個人怎麼那麼像情侶裝。」
「禮貌提問,情侶裝難道不是一黑一白嗎?」
「這……難不成是親子裝?」
「看着身高好像挺合適,嗯?!!不對,校霸能和誰穿親子裝?他不會……?」
「樓上人都傻了吧,離離原上譜,校霸抽死你!」
「或許……可能……大概那是個男生。」
「同是男生,校霸爲何不看看我。」
「哪有男生那麼矮,最多一米六,受得了嗎?」
呵呵,我矮?這姐妹真是……高估我了,我一米五八。
「樓上姐妹冷靜,這裏是評論區,不是無人區。」
想起我還要替江肆上課,我就難受,先不說我不會畫畫,我連他課表都沒有,具體該怎麼辦,我一籌莫展。
「白白,你不是說你去拿外賣了,外賣去哪了?」
我好像看江肆打籃球的時候隨手放在了籃球網上凸出來的一個勾上,之後被嚇得忘了拿。
「外賣丟了……」
此刻肚子像是聽到般開始了有聲的控訴。
「你是不是傻啊」,車車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你拿個外賣給自己惹一身事不說,還把外賣丟了。」
叮叮叮,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我一大跳。
陌生號碼:「林夢白是吧?」
這聲音……怎麼那麼像宿管阿姨。
「你男朋友在樓下等你。」
還沒等我回話,對面「啪」就把電話掛了。
我哪來的男朋友?
我站在陽臺上,樓下昏暗一片,可是我還是看清了樓下陰影處的人,是江肆。
他抬頭,向我舉了舉手裏的袋子,是我的外賣!我眼睛都亮了。
他向我勾了勾手指,墨色的眉毛輕微地挑了挑。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的情緒作祟,我慌忙把腦袋收回,動作之大,頭哐的一下撞在了窗戶框上,我感覺都撞下了一層窗戶灰,鬆鬆扣在腦袋上的帽子掉了下去。
江肆的視線隨着帽子逐漸向下,又翻起眼皮瞄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又很快放下來了。
短短一秒的對視讓我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完了,他好像又生氣了。

-7-
不顧車車的阻攔,我就衝到了樓下。
站到江肆面前的時候我微微喘着粗氣。
他正拍着帽子上的灰,上面有個小小的泥點子。
「我這帽子也是限量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語氣中滿是散漫和無奈。
我小聲嘀咕:「限量限量,什麼都是限量,你怎麼不是限量的。」
「我當然是限量的」,江肆將帽子重新扣到我的腦袋上,「你江哥世界上獨一份。」
中二氣息鋪面而來,可我還是紅了臉。
他掂了掂手裏的外賣:「這是不是你外賣?」
「是是是」,我點頭如搗蒜,趕緊上前一步準備去接。
「謝……」
「是你的就好,我餓了,外賣我拿走喫了。」
???
我的手只能不尷不尬地杵在那:「可,這是我的外賣。」
「但是」,江肆微微壓低身子,「這是我撿到的。」
「可是……這是我花的錢……」江肆近距離的接觸壓迫感十足,我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
「想要錢啊,行啊,我給你」,江肆抬起我的下巴,「但是你敢要嗎?」
我退後了一步,想起我還欠他錢。
我怯怯地說:「不敢。」
可就在此時我那該死的肚子就又叫了起來,彷彿是對我怯懦的嘲笑和對江肆的挑釁。
「你也餓?」江肆有些驚訝。
不然呢,校霸真讓人無語。
可是我不敢說:「我不餓。」
肚子又咕嚕嚕叫了一聲,在寂靜的夜中格外突兀。
江肆忽然瞅了一眼外賣,眼中蘊藏着玩味的笑意:「想要?」
我直覺這好像又是他的惡趣味,可我還是點了點頭。
「想要就叫哥哥」,低啞的嗓音在唸到「哥哥」時達到了頂峯,微微卷起的尾音透露着輕佻。
我漲紅了臉。
「不叫就餓着吧。」
……
若是平時我定不會喊這般羞恥的話,可是我現在餓得前心貼後背。
我閉着眼皺着眉顫着嗓音:「江……江……哥。」
「嘖」,江肆笑不達眼底,「這不算數啊。」
我破罐子破摔,聲音響亮地喊了一聲:「哥哥!」
不知道爲啥我突然想起某音裏有一個博主天天在屏幕裏喊:「情哥哥。」
我頓時就覺得渾身燥熱。
嘖,校霸不愧是校霸,連迷惑人都這麼別出心裁。
江肆顯然被怔了一下:「急了?」
我又降低聲音:「沒有。」
江肆利索地將外賣遞給我,手指不經意間擦過他的指節,帶着些許涼意的骨頭觸感讓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就是男生的手,沒有多餘的肉,不同於女生的秀氣細膩,凸起的指頭關節使整個手修長得恰到好處。
江肆輕輕瞥了下眉,我趕緊鬆了手。
「明天記得給我上課。」
「哦。」
「等等。」
江肆的腳步頓住。
「我還不知道你明天的課表。」
他背對着我,路燈的光路堪堪擦過他的頭頂,翹起的一撮髮絲被光氤氳出暖意,其餘地方盡是黑暗。
我驚覺他站在我面前是這麼的高大。
「152*****990」
「什麼?」一時我的腦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的電話號碼。」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聽好了」,他半側着身子轉頭看着我,路燈的光就不規則地打在他的臉上:「152*****990,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記住了。」
「嘖,好學生果然記性好呀。」
他瀟灑地往前走,光逐漸從頭頂移到了他的窄腰上,我忽然想到打過籃球之後他掖起的衣襬以及小麥色的八塊腹肌,還有……露邊的紅色內褲。
要命!!

-8-
堪堪穩住心神上了樓。
車車就拉着我看了一圈:「他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
許是一下子放鬆起來,我是又累又餓。
喫飯的間隙,我把速記在腦海裏的那串數字輸入到了微信框。
搜索結果簡單的一個「肆」,應該就是他了。
我發了好友驗證。
對方沒有立馬通過,這也正常,校霸的夜生活應該很豐富。
躺在牀上,今天發生的事就一遍遍地在腦海裏閃過。
我在想怎樣才能結束這種替校霸被迫賣命的日子。
和他剛一次,不行,他不是舒朗,他們倆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假裝順從,然後反擊,他人那麼多,好像也不太行。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迷迷糊糊睡到三點,我猛地被驚醒。
翻出手機一看,江肆還沒有通過好友驗證。
我忍不住嘲諷,校霸的夜生活可真是豐富得很。
馬上就天亮了,萬一他再不通過,我勢必會錯過,我可不想上任第一天就被抓住把柄。
我在論壇上發了個匿名帖子:誰知道江肆的課表。
凌晨三點的夜貓子可真多,不一會就有一大堆回覆的。
「嘖,又是一個蹲校霸課的。」
「勸樓主放棄,江肆最討厭別人蹲他了。」
「課表,不用謝。」
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下邊也有好幾個人發課表。
可是……這幾張根本不一樣。
有的說上午,有的說下午,還有的是半夜。
……
就離譜。
我記得江肆有個捲毛小弟和江肆是同班,我去問他不就行了。
我又發了一個匿名帖:誰知道江肆那個捲毛小弟的微信。
蹲了幾分鐘,沒想到等到了本尊:呀,妹妹,你是終於看到了江哥身邊默默無聞的我嗎?儘管來加我,微信:*********
……
下面還有人回覆:捲毛大哥,或許人家是想通過你來認識江肆。
只有我覺得這樓主和剛剛問課表的是一個人嗎?
+1
+10086
捲毛:沒事,那也是通過我。
……
這難道就是舔狗本狗。
那邊很快就通過了。
捲毛:妹妹你終於加我了。
我:……嗯……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課表呀。
捲毛:想來蹲我呀,沒問題。
對方很利索地發來了,江肆的課在下午。
沒想到江肆的小弟這麼好辦事。

-9-
我拿出了我珍藏已久的黑色鉚釘衣服。
「白白,你竟然有這種衣服。」
「這就是我之前和我爸吵架叛逆買的,沒想到這次還真用上了。」
我將衣服穿好,戴了帽子和口罩,全身就露出了一雙眼睛。
「妙啊,白白」,車車拍拍手,「我原以爲你是甜妹,這一看除了身高,這簡直就是御姐啊。」
「哪……有那麼誇張」,我將裙子裝在了一個袋子裏。
「得,你別說話,你聲音太甜了,一說話就沒有那味兒了。」
「我就沒打算說話,一說話就暴露了。行了,我得趕緊去,一會晚了人太多。」
車車拉住我:「你還真要替他上課啊,你倆這差別太大了。」
「那也沒辦法。」
……
走在路上,我老覺得很不自在。
到了畫室,只有零星的幾個人,我從後門進入,坐在了最後一排。
畫架很高,從前面看我就只會露出一個帽子頂,而且所有的畫架擺得都是七七八八的,老師要想來到後面可不容易。
只是到底這個畫,我該怎麼僞造,我連工具都沒有。
「江……我艹」,一聲喊,差點讓我心臟驟停。
是捲毛。
「嫂……嫂子?」捲毛有些不確定。
「我……我不是江肆女朋友」,戴着口罩的聲音嗡嗡的。
「我艹,真是你……你這打扮,挺……挺像那回事的。」
捲毛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是江哥讓我帶的,這是草稿,一會你擺到那,這是成品用來應付老師的。」
畫面上是一堆我看不懂的瓶瓶罐罐,但是整幅畫看起來很乾淨。
「這都是江肆畫的嗎?」
「當然了,我江哥在畫畫上可是很 NB。」
「還有這些,畫畫用的工具,就應付應付。」
有了這些東西,我就好辦了,沒想到江肆竟然這麼細心,我還以爲他不管我了。
「謝謝你啊」,我抬頭對捲毛道謝。
捲毛撓着頭:「沒……沒事,咱倆加個微信吧。」
「呃」,我有些尷尬,「我有你的微信。」
捲毛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
「就是我。」
捲毛欲哭無淚:「原來唯一加我的人竟是我嫂子……」
「你別亂說」,口罩之下我的臉上滿是熱氣,我小聲反駁,「我和江肆沒關係。」
捲毛帶着一臉「你看我信嗎」的表情回去了。
老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很佛,把東西一擺就讓同學們自己畫了,怪不得江肆讓我來替他上課。
我坐在後排摸魚。
結果那老頭子突然抬起頭:「江肆,你今天怎麼把頭低那麼低,那樣能畫好嗎?」
周圍的人皆是朝我看來,我既尷尬又害怕。
攥着衣角的手都出汗了。
已經有人小聲議論起來了:
「我一進門就感覺他不太對。」
「這不會是校霸找人代替自己上課吧。」
「不過這衣服……校霸雖然野,但是不會穿這麼非的衣服。」
呃,很非嗎?
「咳,老師」,捲毛發話了,「江哥腰有點不舒服,所以他才低着身子。」
教室裏又是一陣剋制的笑。
「腰不舒服,你品,你細品。」
「捲毛哥都發話了,看來是校霸同意的。」
果然,儘管他們都發現了,也沒人舉報。
不愧是江肆,校霸形象深入人心。
一堂課好不容易熬過去了,真是有驚無險,我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我再出去。
偷偷摸摸跑到廁所,把衣服換了,再出來我又是個甜妹。
這幾天我只要沒事就去替江肆上課。
論壇上已經瘋了,我穿鉚釘衣服的照片已經滿天飛了。
「這還是個女的,我親眼看見她進了女廁所。」
「但是她出來我就不認識了。」
「不會吧,有那麼難認出嗎?」
車車拍了我一下:「怎麼,你還巴不得被認出來啊,你不知道你一身黑色武裝換成小裙子,差別有多大。」
好吧,畢竟除了甩他一身飯那件事,沒人會把我和校霸聯繫起來。

-10-
幾節課後,我已經沒有那麼怕了,可畢竟是替人上課,我還是不敢放鬆。
終於熬到結束,等到大部分人都走了,我纔出門。
一出門,我就被站在門邊的江肆嚇到了。
怪不得剛纔其他人都走那麼快。
「江肆,你怎麼在這?」
幾天沒見,他眉眼好像更鋒利了,還打了個耳洞,帶着一顆黑色的小碎鑽。
「怎麼?我不能在這?」他順手抬了一下我頭頂的帽子,我的眼睛就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我微微低了頭:「可以。」
他扒拉了一下我身上的衣服,把我的口罩捏起來又彈回去,有些可笑地問:「我平常就穿成這樣?」
「不是嗎?」
我嘟囔着:「校霸不都這樣?」
「你這是小混混的裝扮,而且」,他微微壓低身子,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是文明的校霸。」
我有些不舒服:「文明的校霸根本不會強迫人。」
江肆一隻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這個人不喜歡喫虧,欠債還債,不是天經地義?」
「我……」
「話說,你爲什麼不加我,難道你想讓我加你。」
一說起這個我就來氣:「你還說呢,我給你發好友驗證,你一直不通過。」
「不可能」,江肆隨即就拿出手機,「我根本就沒看到你。」
他打開手機聯繫人,清一色的都是小姐姐加他,他往下扒拉着:「怎麼還沒有呢?」
終於,他往下滑了二十多個人,才找到我。
「咳,原來在這啊。」
「我最後一個驗證消息是前天晚上給你發的。」
不到兩天就有二十多個人加他。
他面色突然有些尷尬:「我可是很潔身自好的。」
「關我什麼事。」
「你……」他突然有些傲嬌,「看到沒,這麼多人加我,我只通過了你一個。」
呃。
我配合他:「是我的榮幸。」
他挑了一下眉:「本來就是。」
「看什麼看?!」
他突然直起身朝我後方吼了一聲,剛剛還算溫和的眼睛此刻盡是冷漠,語氣更是不容反抗的壓迫感,我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
他一雙大手繞過後脖頸放在了我的臉上,寬大的手掌幾乎覆蓋了我半張臉,他把我往他那邊帶,另一半臉就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胸膛,他用氣音在我頭頂說:「別往回看。」
身後一串腳步聲,我渾身一陣戰慄。
「剛剛有人」,他的手撫了撫我的臉,帶着小繭的指腹摩挲着,「抱歉啊,剛剛用力過猛。」
笑意縈繞,我信你個鬼。
「呦,臉紅了」,他又捏了捏我的臉。
我慌忙從他的懷裏直起身,用口罩蓋住紅彤彤的臉:「流氓!!」
「這就流氓了?」
我扭頭不理他。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跟我走。」
「幹嘛?」我甩開他的胳膊。
他上上下下掃了我幾眼:「你確定明天還要穿這衣服。」
「不行嗎?」
「不行」,他搖搖頭,「毀我形象。」
「……」,我又忍不住反駁,「可是……他們都知道我不是你。」
「但是老師不知道啊,我在老師眼中的形象也不能毀。」
「你在老師眼中根本沒形象!」
我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你說什麼?!」江肆扭頭,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嚇了我一跳。
「沒……沒什麼。」
江肆忽然對我淡淡一笑:「你可真像只小兔子,時不時地用你那爪子扒拉一下人,話說,你什麼時候急了,咬我一口。」
「您是校霸」,我噘着嘴,「在下不敢。」
「是不敢還是我沒把你惹急呀?」江肆手閒得沒事幹,時不時拍一下我的腦袋。
「你……」
我忽然就泄了氣,玩我是玩不過這位爺。

-11-
江肆把我帶出了校門,七拐八拐到了一個小巷口,停在了一個摩托前。
我眨眨眼睛:「這是你的摩托嗎?」
「不然呢。」
「這是……BMW 寶馬?」我繞着車身走了一圈。
「你竟然知道」,江肆的眼中滿是驚訝。
「呃……就之前見過。」
「嘖嘖,有時間了哥帶你兜一圈。」
「真的嗎?」我忽略了他放在我頭上的手。
江肆勾了勾脣角:「這麼想和我出去玩?你不是很怕我嗎?」
我從他的大掌下鑽出來:「那倒也沒有。」
他從摩托車後座拿出一個外套,是淺灰色的簡單款式。
這樣看來,確實和我身上穿的鉚釘差別挺大的。
「以後就穿這個。」
其實我覺得根本沒必要,不過債主的要求再奇葩我也得聽。
江肆跨坐在摩托上:「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還沒等我答應,江肆的發動機已經發動起來了。
我看到前面的路上隱隱約約有個粉色的東西,我一摸口袋,我的髮卡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等一下江肆!!」
可是已經晚了,摩托車已經把髮卡碾碎了,江肆聽到動靜,停了下來。
「怎麼了?」
江肆下車看到了我手中碎掉的髮卡:「這你的?」
「嗯」,我有些不高興。
「我說呢,感覺碾到了什麼東西」,江肆撓了撓頭,「生氣了?」
「沒有!」
「那怎麼拉了個臉,我回來再賠你一個。」
我躲過他捏向我臉蛋的手:「就是有點可惜,這是我花好長時間做的,早知道今天就不揣兜裏帶出來了。」
「做的?」這好像觸到了江肆的盲區,「髮卡還能做?」
「當然了,這個就是用奶油膠做的。」
「奶油?奶油不是喫的嗎?還能帶頭上,它不會化嗎?」
突然覺得校霸有點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是奶油膠!簡單來說就是一種膠。」
「哦,哦」,江肆突然有些侷促,故意提高音量,「那你想讓我怎麼賠你?你可別讓我做啊,小女生的東西,我可搞不來。」
「我知道,其實不怪你,是我自己掉到地上的。」
「那你笑一個唄」,江肆突然揉揉我的臉,「你不怪我就笑一個,一直拉着一個臉怪不好看的。」
我:……
「你怎麼管這麼寬,我不怪你不代表我就很高興!」
「呀,我不會把兔子惹毛了吧?」他還扯我的耳朵,好像要專門把它揪長。
「你……我不想理你了。」
「行,那我走了,一會你自己回去,不準生氣了」,我的腦袋上又是一記重擊。
騎着摩托車的少年動作流暢,耳朵上的黑色細鑽亮眼得很。
突然覺得校霸不兇的時候有點傻。
回到宿舍,江肆突然給我發微信:你那髮卡圖片發我。
我回他:不用你賠了。
江肆:發來。
我把圖片給發過去了:你是買不到的。
江肆:要你管。
……

-12-
接下來的幾日,我就穿着江肆的外套去水課。
他的外套比我大一圈,我還要把袖子捲起來,江肆獨有的氣息灑在上面,包裹着我,不經意中,埋在衣領裏的鼻子間就滿是他的味道。
更有一次,我午休不小心把掛在牀邊江肆的衣服蓋在了身上,做了一個滿是江肆味道的夢,醒來室友都以爲我發燒了。
真是的,校霸不愧是校霸,逗人不光本尊上,衣服也上。
校園的風言風語一直都在,都懷疑我是江肆女朋友,連那張被他捂臉按在胸膛上的照片都被定義爲江肆爲了保護我而不肯讓我暴露。
我呵呵。
不過,我發現,不光江肆逃課,捲毛也逃課。
這不就意味着我也可以偷偷逃掉了。
剛開始兩天,我道德上還有點不安,但是轉眼一想,反正江肆本來就不上課,我替他逃了也無所謂。
替他逃課的日子我就去圖書館,這裏大概率是遇不到江肆的。
「夢白?」
我抬頭,站在我面前的是李書澤。
「李書澤?」
「好久都沒見你了」,李書澤很自然地坐在我的旁邊。
「嗯,我最近有點事。」
「現在怎麼這麼拘謹了,你小時候還叫我書澤哥哥呢?」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淡淡地回應。
「夢白,林叔叔託我好好照顧你,你有事了一定和我說。」
呵呵,照顧是假,監視是真的,我在學校的事情到時候都會傳到我爸耳朵裏。
「不用了,我一般都不會遇到事。」
李書澤還想說什麼,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
「呦,這麼冷漠。」
這聲音……我拿開手機一看,這號碼好熟悉。
「江……江肆……怎麼了?」
「林夢白,你膽子挺大啊,竟然敢逃我的課了?嗯?」
猜不出他是真生氣還是揶揄,我只能放軟聲音:「你在哪啊?」
對面好像輕笑了一聲:「都逮到你逃課了,你說我在哪?給你三分鐘,快過來。」
最後的尾音略微有些上揚,他好像有些高興。
「好的,我馬上去。」
「誒夢白你去哪?」
沒有理會李書澤,我戴了口罩就往畫室去。
下午的陽光尚好,還沒下課的緣故,走廊裏靜悄悄的,江肆就站在走廊的盡頭,陽光完完全全打在他的臉上,柔化了凌厲的痞氣。
「我……我來了」,我喘着氣,刻意放低了聲音。
「怎麼跑這麼快」,江肆抬手拭掉了我頭上的一滴汗。
我下意識退後了一步,他的手就不尷不尬地收回了。
「你不是說三分鐘嗎?」
「這麼聽話?」
我下意識點點頭。
「那還敢逃我的課?」
……
「我……我只是替你逃課。」
「呵呵」,江肆冷笑一聲,「你說得好有道理哦。」
我抿着嘴脣不說話。
「對了,我給你帶了這……」
「夢白,你怎麼跑那麼快?」
我撇眉:「你怎麼跟過來了。」
李書澤沒有接我的話,而是看向校霸:「江肆,你怎麼會認識夢白?」
江肆臉忽然就拉下來了:「你剛剛一直和林夢白在一起?」
「對啊,我和夢白在圖書館,不過,這關你什麼事?」
江肆沒理李書澤,轉而面向我,一副面孔又亦如初見時那般,帶着冷漠又玩味的笑:「你逃我課,就是爲了和他待在一起。」
「不是……」
「當然和她待在一起了,林叔叔特地來拜託我照顧夢白,幫她未來的職業發展做好規劃……」
還未說完,江肆自嘲般笑笑,扭頭就走,我想要去追,李書澤拉住了我。
「夢白,你應該明白,你不能和不學無術的校霸待在一起,這樣林叔叔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甩開他的手,「這就是你經常和我爸反映我在學校一舉一動的理由嗎?有本事你現在就去和他說,我天天和校霸待在一起。」
「夢白,你怎麼」,李書澤好像難以相信,「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原來你不是很聽林叔叔的話嗎?」
我走近他:「那只是你看到的表相,你不知道我在家有多倔,至於對你的態度,那是因爲我討厭你。」
「夢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討厭校霸那類人?」
「我……」我突然說不上來,「關你什麼事?」
我扭頭就去追江肆。
明明是和之前穿的同樣的衣服,但背影就是比原來冷漠。
「江肆!」我拉住了他的袖子。
「幹嘛?」
「我……我不是故意逃你課的。」
「知道了」,江肆還往前走。
「你去哪?」
「酒吧!」
我瞪大了眼睛,和他待的時間長了,我都忘了他是校霸了。
我看到遠處的李書澤了,他正瞅着我。
「我也……想去」,我低聲說。
江肆終於停下來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妹妹,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我模糊酒吧的概念:「不就是一羣人不開心喝酒的嗎?」
「呵,你也太天真了吧,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我不依不撓,揪着他的衣服還微微搖晃着:「你就帶我去嘛。」
江肆盯着我愣了好大一會,突然妥協了:「行!」
「不過妹妹」,江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說,「進去之後千萬不要用你剛纔的語氣和人說話,太撩人了。」
我的臉騰地紅了:「知……知道了。」
我突然想起來:「你剛是不是要給我什麼東西?」
「有嗎?」江肆的眼神飄忽不定。
「沒有嗎?」
「有嗎?」
看他打定主意不想說,我也就不勉強了。
走到酒吧門口,我突然害怕了:「江肆,要不我們不去了吧。」
江肆疑惑了一下,皺着眉頭:「你在耍我?」
「沒有。」
「怕了?」
我點點頭。
江肆摟住我,笑得很是開心:「沒事,你是哥的人,沒人敢動你。」

-13-
被江肆半拽着進了酒吧。
絢爛燈光的籠罩下,舞池裏一具具年輕的肉體肆意舞蹈,斑駁的光打在玻璃器皿裏各色的酒品上,顏色誘人得很。
「呦,江哥來了」,一個看起來和江肆很熟的男人說。
「嗯」,江肆淡淡地回應。
「這小姑娘誰啊,你從哪騙來的」,那男人勾着頭看我。
「滾」,江肆夾住我的腦袋,「不準看。」
「嘖嘖,看來是挺稀飯的。」
江肆把我帶到了一個小角落:「就坐在這吧。」
他揚了一下手:「來杯果汁。」
「你不喝酒?」
「給你點的。」
「那你喝什麼?」
江肆挑眉笑了一下:「我當然喝酒啊。」
「我也想喝,我想喝那個」,我指了指一個客人手裏拿的淡紅色的液體。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你就喝」,他敲我的腦袋。
「不知道,但是……我看它挺好看。」
江肆輕笑一聲:「好看?有些東西光看錶相能把你迷死,但是內裏卻是壞的。」
「就像我」,他喝了口酒,近距離靠近我,聲音就氤氳在醉人的酒氣中,「我長這麼帥……」
……
雖然他很有自知之明,但自戀也是真的。
「可是你也不是很壞……」他似是不相信,我又補充了一句,「真的。」
江肆輕咳了一聲:「我去一下……廁所,別亂跑。」
「哦。」
江肆走了幾步又退回來,側着臉給我的腿上蓋了一件外套,語氣兇巴巴的:「坐好了!別走光。」
然後就沉默着走了,我懷疑江肆是尿遁了。
我抿了口果汁。
「小妹妹,一個人啊。」
一個西裝革履卻又滿臉油膩的大叔擠在擁擠的卡座間,滿身的煙味讓我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往角落裏又挪了一點:「你想幹什麼?」
「就請妹妹喝杯酒而已,果汁多沒意思。」
「謝謝,我不需要。」
「喝點嘛,我請」,說着中年男人往我手裏塞酒。
「說了我不要」,我推了一下酒杯,顏色鮮亮的酒就灑在了男人的衣袖上。
黏糊糊溼嗒嗒的我看着就膈應。
「別給臉不要臉。」
男人肥厚的手上來就拉我胳膊,人小身輕的我愣是被掂起來了。
我用指甲狠狠地摳男人手上的軟肉,顧及着穿着短裙,我只能微微抬腿對着他側腿使勁踢。
馬丁靴碰撞着軟肉,男人一聲痛哼。
「啊!!」
男人突然被身後的一股大力給拽了出去,江肆冷着一張臉,眼睛中透着的冷意深入骨髓,被酒浸潤得微紅的薄脣輕微地往下壓着。
他又朝男人的肋骨處踹了幾腳,一雙大手朝着他肥厚的臉頰揍去,接着又掐住他的下巴:「你是哪裏的狗,敢欺負我帶的人。」
酒吧裏已經有好多人看熱鬧了。
男人掙扎不堪嘴裏還罵罵咧咧:「媽的,那娘們手勁是真的大,摳死我了,踹我那一腳比男人踹的還疼,你™說我欺負她?」
江肆朝他腦殼上拍了一掌:「摳死你嘞!」
「江肆」,我上前拉住他,一瞬間江肆的眼眸中的冷意盡退。
酒吧的保安已經把中年男人拉出去了。
「嚇到你了吧。」
「嗯」,我低着頭不說話。
「別怕了」,江肆擦擦我眼角不存在的水汽,「我坐在這看着你。」
「他不會之後來找你事吧。」
「知道江家嗎?他不敢。」
具體哪個江家我也不知道,不過想來是沒有事的。
「看到了吧,酒吧就這樣,我常年混在這裏面。」
可是有的人,本性真的不壞,他只是惡劣一點,惡趣味多了一點,下手狠了一點。
「我想喝酒。」
「你……」
江肆還想說什麼。
「你坐在這陪陪我吧,我就喝一點。」
江肆一臉無奈:「服了你了祖宗。」
酒品上來的時候,我淺啜了一口。
入口微甜,入喉微辣,眼尾都暈染了水汽。
幾口酒下肚,眼前的江肆已經看不清了,視線模糊得好像他的眼中都裝滿了亮閃閃的星星。
「你不是乖乖女嗎?怎麼這麼想喝酒。」
我半睜着眼睛:「我一點都不想當乖乖女……我告訴你個祕密,我經常……和我爸……頂嘴,能把他肺氣炸。」
「那你挺能耐。」
「唉」,江肆接過我手裏的酒杯,「你別喝了。」
「不要!」
「不準喝了!!」
我被他訓得一愣。
我哼了一下鼻子,委屈巴巴地:「你和我爸一樣,也管我,真是事兒。」
「你……」
忽然感覺頭暈得更厲害了,江肆把我提溜起來了。
「林夢白,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個校霸!」
「記得,校霸本……霸……」
「那你還敢這樣惹我?!」
我對着江肆帶着些許怒氣的臉:「在下不敢……霸霸,你怎麼這麼兇?」
「你……可真是」,江肆捋了捋頭髮,「真是栽你手上了祖宗!!」
「誒!!」
「我……」

-14-
宿醉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翻開手機。
然後……就看到了江肆的微信。
「醒了嗎,祖宗!」
ẗŭ̀ₒ祖宗祖宗宗。
我拼命咀嚼着幾個字,這是在叫我?
「醉兔子,醒了?」
「啊……車車你嚇死我了。」
車車支着腦袋:「你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可能……好像……大概知道一點。」
昨天好像是江肆把我抱回來的,他還貼心地把衣服蓋在我的腦袋上,不過,我把他衣服甩地上了,還……說:「這次就算是限量版的我也不賠了!!」
「你昨天,半夜十一點,宿管阿姨給我打電話!!」
車車好像要抓狂的節奏:「說,你家的兔子醉在樓下了,你不知道下樓宿管阿姨快把我喫了,我說我哪來的兔子啊,結果就看到江肆懷裏那麼大一隻。」
車車撓着一頭雞窩頭:「我都以爲江肆把你喫幹抹淨了,你能耐了,你跟江肆去喝酒!!」
「對不起啊,車車,我……」
我發現我真的把事惹大了。
我不僅逃了江肆的課,還死皮賴臉跟着他去酒吧,最後覥着臉聽他叫了「祖宗」一遍又一遍。
造孽啊。
不對!
我趕緊翻出課表,啊啊啊,今早是江肆的課,我已經連着逃他課一週Ṫû₊了,不行不行,萬一再被抓住,小命休矣。
「誒,你去哪?」車車攔住我。
「上課!」
「今早沒課啊……你……你不會又替江肆去上課吧?!」
「嘿嘿,車車……你真聰明。」
我一般都是到了再換衣服,從廁所全副武裝出來,坐在教室,我感覺周圍人都竊竊私語。
「沒想到校霸這麼渣,腳踏兩隻船。」
「他這女朋友也是真的慘,還來幫他上課,我以爲他倆鬧矛盾不來了呢。」
???
發生了什麼,我趕緊掏出手機。
好傢伙,昨天十一點,江肆抱着我的畫面又被拍了,不過好在我的臉被江肆的衣服蓋住了,再加上晚上比較黑,還真認不出來。
所以,現在江肆有兩個緋聞女友,而這兩個都是我。
「呦,今天江肆來上課了?」
我一驚,用露出畫板的帽子頂點了點頭。
老頭小聲地吐槽:「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說露個臉。」
我把江肆之前給我的草稿擺上去,然後開始摸魚。
「誒江肆,你這麼多天沒來,這畫的啥呀,別人都上色了,你咋還畫着草稿。」
老頭嚴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嚇得快當場暈厥了。
他什麼時候跑最後面,他不是從來不看江肆的嗎?
我哆哆嗦嗦拿着筆蘸着顏料。
「嘶……怎麼感覺你變矮了?」
我適當性地挺挺腰。
「你看你畫這什麼」,老頭一巴掌拍在了我手上,我也不敢吭聲,「手怎麼也變小了?你和人打架被打縮水了?」
畫室裏的其他人都笑起來了,他們好像很想知道我是誰,唯獨口罩之下的我快哭出來了。
「你不是江肆吧!」
手裏的筆啪嗒掉了下去。
「江肆那小子派你來的?」
我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索性就不說話了。
老頭把我頭頂的帽子掀下來,把我口罩也扯下來了:「怎麼還是個女生。」
畫室早都騷亂起來了。
「江肆這個混小子,他是不是強迫你的。」
我急得快哭了,又尷尬又害怕的:「不是……」
「呦,還不說實話,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怎麼回事?!」
看得出來老師已經生氣了。
「我讓她來的。」
江肆?
江肆懶洋洋地靠在後門門框上:「對一個女孩子那麼兇幹什麼?」
「你……你還有臉來?!我兇?我不兇她能說實話嗎?」老頭的聲音一下提上來了。
「江肆你膽子挺大啊,我說那天我看她穿的那身衣服就有點不對勁,但是一想是江肆,那就不奇怪了,原來從那個時候就有苗頭了,你是把老師當猴耍嗎?」
「我可沒這樣說,你問問他們」,江肆朝其他人抬了抬下巴,「他們可是早都看出來了。」
畫室其他人沒想到會殃及自己,都閉嘴不說話了。
「再說」,江肆又緩緩開口,一雙大長腿就踩在門檻上,「這麼多天你都沒發現,你老師怎麼當的,這身高,還有那一身鉚釘,你看不出來啊?你說你這麼佛,年終獎還要不要了。」
「你……小兔崽子……」老頭臉都氣成豬肝色了。
「只要你不上報,這事就翻篇了。」
「哼,行」,老頭一拍畫板,「把你缺的畫都補出來。」
江肆微微低下頭:「遵命!」
「其他人下課,江肆給我畫畫!」
霎時整個畫室都嘈雜了起來,不斷有人往我這裏看。
「沒想到啊,原來是她啊。」
「她誰啊?」
「林夢白啊,就曾經甩校霸一身紅點子的女生。」
「要我我也猜不出來是她,這反差太大了。」
「你說昨天晚上的是不是也是她。」
「校霸和林夢白到底什麼關係,說是情侶吧,連公開都不公開。」
完了完了,論壇肯定都要炸了。
「想什麼呢?」
「完了,這下論壇該炸了。」
「無所謂,想那麼多幹什麼?」
你倒是輕鬆。
「我走了。」
「別」,江肆拉住我,「外面人太多了,你一會再走吧。」
我看着外面正值下課,再加上剛出來那事,還是待在原地比較好。
「那好吧。」
江肆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那副金絲框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坐得筆直,一雙修長的手捏着畫筆,輕輕地掃在畫布上。
美院的校霸,果真透着一絲矜貴與文明。
不忍心打擾他,我坐在椅子上靠着窗臺玩手機。
幾個小時後,已經過了下午兩點,由於早飯喫得比較晚,我竟不覺得餓。
江肆還在畫畫,他難得能這麼安靜,我看他畫畫一時晃了神。
眼前各種清新又帶着暖意的顏色都逐漸化成了一團,最後凝聚在江肆長長的睫毛上。
……
再睜眼,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筆刷在有規律地沙沙作響。
江肆的畫板已經變了個方向,從窗外照進來的暖陽就停留在江肆的鼻尖上,透過鏡片,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被揉進了暖光,溫柔的筆觸落在女孩的睡顏上。
畫布上的女孩穿着男孩淺灰色的外套,腦袋輕倚在窗臺邊緣,窗邊一盆瘋長的紫色小花恰好伸到了女孩沒有帶任何裝飾的頭髮上,窗外是萬卷斜陽,以及被落日暈染的片片紫雲。
畫筆撓過女孩的臉頰,我的心也被輕輕撓住。
心裏像是被點起了一團火,連四肢百骸都是麻酥酥的感覺。
「江肆」,我沙啞着嗓子喊了他一聲。
「你醒了,你可真像頭豬,那麼難受的姿勢你也能睡幾個小時。」
……
浪漫終結者,江肆也。
我揉着脖子起身,果真是又酸又痛,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剛剛麻酥酥的感覺到底是別樣情緒攪和的還是睡麻的。
「怎麼樣,哥的技術不錯吧,你看我把你畫得多好看。」
臉上的熱度降不下來:「嗯……好看。」
「你看你睡得臉都紅了,臉蛋上都是窗戶印子」,他又來捏我的臉。
「咕嚕嚕……」
「餓了?我就說嘛你像只小豬,不是睡就是喫。」
……
我忍住想揍他的衝動:他是校霸,他是校霸,校霸不能打……
「你醒了那我就走了。」
我愣了愣:「可是你沒有畫老師給你佈置的作業……」
江肆拎拎畫:「那你看我閒着了嗎?老頭佈置的我回頭再畫,我現在只想畫我自己想畫的。」
有些人,生來就是瀟灑,說他是校霸,不是說他多兇,多混蛋,而是他能夠隨心所欲,做大多數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壞壞的感覺,卻也是滿眼真誠。
「那這畫……」我指了指他畫的我。
「你想要?」
我搖搖頭:「不是,你……爲什麼要畫我?」
「這……你管我」,江肆突如其來的小情緒,「老子樂意!」
「我走了,我回去繼續欣賞我的大作!」
江肆把畫紙抽下來卷好。
一想到這大作上畫的是我,我就覺得他……好變態。

-15-
神祕的鉚釘人揭曉,論壇上果真瘋成了一片。
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我會和一身鉚釘的人是同一個。
也是,除了替江肆上課,我大部分時間穿的都是裙子。
「甜妹和御姐,假假真真分不清。」
「其實我和她是同學,之前還疑惑怎麼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原來如此。」
「只可惜她只在畫室穿那種衣服,據完全統計,鉚釘三次,灰色外套兩次,然後逃課一週,被抓,她但凡多穿兩次,我就認出來了。」
「之前偷偷見過她進廁所,誰能想到出來就是白裙子的小妹妹了。」
「她和校霸肯定有關係,都穿校霸衣服了,還有那天校霸公主抱她,雖然蓋着臉,但是她無疑了。」
「只有我覺得她茶嗎?之前勾搭舒朗,現在纏着校霸。」
「我怎麼記得之前是舒朗追的她。」
流言蜚語甚多,原來低調如我,現在突然暴露出來,雖有點不適應,但好像和江肆待的時間久了,也就無所謂了。
不用替江肆上課,突然閒下來我還有點不習慣。
我和江肆已經一週沒見了,心裏竟莫名有些失落,但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
「車車,我特別想喫大學城的炸雞,我們一起去買吧。」
「可是我作業還沒寫完,截止時間馬上就到了。」
「那我自己去吧,回來給你捎一份。」
「好的,注意安全。」
炸雞我已經饞了好久了,今天終於得空了。
買了炸雞,美滋滋地回學校。
中間穿過一條小巷,老舊斑駁的牆體上印着孩子們的塗鴉,幾個穿黑衣服戴着鴨舌帽的人蹲在牆腳鬼鬼祟祟的,其中一個靠着牆根站着,長腿微微屈着。
「哥,今天一定能蹲到……」
「嗯……」
站着的那人冷冷地回應,鴨舌帽壓得很實,只隱隱約約露出一個凌厲的下巴,我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肆,我趕緊把這個想法甩出腦袋。
許是聽到有人,他們又往牆根縮了縮,徹底藏在了一片陰影之下。
我趕緊快步往學Ţű⁹校走。
拐了一個巷口,正吐槽着這巷口拐得七七八八難走死了,我就感覺身後似乎有什麼人跟着我,聯想到剛纔那羣人,我的呼吸都凌亂了,對方壓低步子,但是又刻意弄出一點聲響。
我不敢盲目奔跑,對方一個成年男性,我大概率是跑不過的。
只能智取,我的手默默地往包裏摸,手機亮起一絲光,我趕緊捂住。
後面的腳步越來越重,已經不刻意隱藏了。
就是現在,我拔腿就往前跑,那人緊追其後。
沉重的腳步磕在地上,從腳底逐漸傳來一股麻木感,體力逐漸不支,男人破舊的鞋子似乎都要踩上我了,他攔腰將我抱起來:「小妮子,跑得挺快啊。」
回想早些年學過的散打,我彎起腰,雙手按住流氓的手往下壓,許久未練的緣故,流氓的手只是鬆了些,但並未掙脫開來。
我又被他按在了牆上,男人雙手掐住我的脖子:「別反抗,沒用的。」
「放開我」,我尖叫着。
巨大的疼痛和恐懼襲上心頭,我強忍着淡定,使勁擠了一下眼睛將眼淚擠了出去。
電閃雷鳴之間,我的一隻手從中間穿過壓到他的胳膊上,另一隻手從上面抓他的另一隻滿是刺青的胳膊,我能感覺到指甲嵌在了肥厚粗糙的肉裏。
危險之下人的爆發力是無窮的,男人愣了一下。
我抓緊他的兩隻胳膊用力一翻,他踉蹌了一下,頭直愣愣地撞在了牆上,額頭撞在牆上的聲音竟是悶悶的。
與此同時反作用裏的影響下,我被甩到了一邊歪坐了下去。
我的手還揪住男人的衣服,趁男人暈神的狀態下,我軟着腿借勢站起來,對着他又補了幾腳。
流氓踉踉蹌蹌地起身:「死……娘們!」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抬起沉重的腿朝男人腿彎踹去,似乎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腳底,半起身的男人又趴在了地上。
我暈頭轉向地往前走。
「林夢白!林夢白!林夢白!」
我驚了一下,下意識躲到了角落處的黑影裏。
身後黑壓壓的幾個人往這邊跑。
最前面的人一臉焦急,從月光下忽閃而過的臉龐陰沉得可怕。
是江肆。
我彷彿看到了來遲一步的救星。
江肆幾步就蹲在了流氓跟前,扒拉着地上那堆肉:「林夢白,林夢白……我艹……」
……
我從陰影裏挪出來:「江肆……」
開口的一瞬間聲音都染着哭腔:「我在這……」
江肆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滿是慶幸,他騰地起身踩着流氓的腿衝到了我面前抱住我。
聲線顫抖:「我聽到你的聲音……你快嚇死我了……」
我埋在他的肩頭,圈住我的胳膊箍得我喘不上氣來,像是要把我刻在他的身體裏。
江肆的小弟也衝上來,把地上的流氓翻了一個身,倒吸一口氣:「江……江哥,這人頭上都是血,送醫院還是……」
江肆扭頭,聲音都帶着一股狠戾:「送屁醫院,給我送警察局。」
小弟嚇了一跳:「行行,快打 110。」
我從江肆的懷裏抬起頭,淚光中閃着江肆溫柔的眸子。
他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擦過我的下眼瞼,眼淚被一滴滴地抹開:
「別哭了……」
視線逐漸清亮起來,江肆的眼睛溫柔得像是一汪安靜的湖水,溺死人了。
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微微紅了臉。
江肆壓低身子,視線與我平齊:「有沒有受傷,一會……可能會去警察局……別害怕……」
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讓我很不適應,我彆扭地回答:「江肆,我沒那麼膽小。」
江肆笑了一下,拉住我的手:「那我們走吧。」
「好。」
兩秒鐘後……
「走啊。」
我扁着嘴:「腿軟……」
江肆嘆了一口氣,攔腰將我抱起來了,我驚呼一聲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江肆低頭,笑意盈盈:「好小一隻。」
我閉着眼沒有威懾力地捶了他一拳。
他又笑了一下。
我的頭輕輕靠在江肆的肩膀上,白皙的鎖骨之上是性感的喉結,清晰的下頜線上有幾根沒刮乾淨的青色小胡楂。
我沒忍住:「江肆,你該刮鬍子了。」
江肆頓了一下,勉強扯出一絲笑:「林夢白,真想把你扔下去。」
聽聞我立馬又箍緊了圈着江肆脖子的胳膊,他的頭愣是被我往下壓了一下。
他嗤笑:「這麼怕?」
我嘀咕着:「畢竟校霸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江肆低頭看着我說:「對啊,校霸現在還在抱你」,他嘆了一口氣:「林夢白,你真是小沒良心的。」
我將頭往江肆懷裏側了一點,擋住了半邊發燙的臉。
七拐八拐出了巷口,江肆的小弟和警察都趕來了。
我掙扎着從江肆的懷裏下來,我可不想被那麼多人注視着。
江肆也沒有勉強,轉而拉住了我的手。
江肆的小弟看到後,都忽閃着布靈布靈的大眼睛看向別處,還特別有眼色地擠到另一輛警車上。
坐在車上,我才恍惚有了一種我真的打了流氓的真實感。
江肆的手一直摩挲着我的手指。
「你手咋了」,江肆抬起我的手看。
「指甲劈了」,我看着新做的美甲欲哭無淚,「美甲也毀了。」
「咳,不就一美甲」,江肆搓着我的手指,「回來哥給你畫個更好看的。」
我鄙夷他一個大直男:「你會嗎?」
江肆一下抬高了聲音:「怎麼不會,你別忘了,我可是美院的。」
唉,校霸的臉面比什麼都重要。
我聽到前排警察在偷偷地笑,我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
江肆抓着我的胳膊給我拉過來:「過來!坐那麼遠幹什麼?」
我:……

-16-
「是你打的他?」警察問江肆。
我默默地從江肆的身後探出頭:「是我。」
「你?」
警察一臉不可置信。
「我之前學過一點散打,可能……太害怕了,就下手重了一點。」
「這樣啊。」
「警察,這個人是慣犯,我們學校之前有學生在那條路上被他截過,並且有人錄了音。」
江肆說着掏出來了一個 U 盤,警察接過去當即就插在了電腦上。
「我出去打個電話」,江肆趴在我耳邊說。
「嗯。」
「喂,爸……幫個忙……」
隱隱約約的一點聲響被凐滅在 U 盤裏污穢的聲音中。
我不僅感到有些後怕,若是我真的手無縛雞之力,那我大概率今天就完了。
江肆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後,溫熱的氣息逐漸讓我心安。
……
出了警察局,一切就又歸於了平靜。
江肆的小弟先回去了。
我和江肆就並排往學校走去。
江肆忽然笑了一下:「我說呢,之前不管是舒朗還是酒吧那個猥瑣男,你踢人都那麼有勁,原來是練過啊,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說你這麼小一隻,怎麼會去練散打?」
我撓了撓頭:「我也就學過一點,小時候有個小哥哥教過我,之後覺得有意思我就偷偷學了。」
「呵」,江肆冷笑一聲,「原來是青梅竹馬啊。」
「不是」,我急着反駁,「後來他就搬家了。」
「哦,原來是念念不忘啊。」
「江肆!」
這語氣怎麼酸溜溜的。
「行了,不逗你了,不過你爲什麼要偷偷學啊。」
「我不是說過嗎,我爸特別嚴厲,他說女孩子就應該安安靜靜的,所以我沒敢和他提,不過他公司特別忙,給我的錢也多,我就趁他不在家偷偷在外面學,不過感覺揹着他做事可真刺激。」
江肆配合地給我鼓了鼓掌,揶揄我說:「真厲害啊,乖乖女原來這麼叛逆。」
「對哦」,江肆忽然摟住我的脖子,「我是不是該慶幸,你到現在還沒有打過我。」
我彆扭地掙脫他的胳膊:「你太厲害了,我打不過。」
「怎麼?」江肆忽然提了一下聲音,故作兇狠地說,「你還真想打我?」
我聳了聳肩:「不敢……」
江肆手放在我的頭上,還順勢 rua 了 rua:「哼,在哥面前,你只能做乖乖女。」
……
回到宿舍,我發現,我炸雞丟了。
果然,遇到江肆不是外賣丟了,就是炸雞丟了。
幸虧我還有些小零食。
我側躺到牀上啃着麪包,閉上眼竟全是江肆的臉,有力的臂彎,性感迷人的鎖骨,溫暖的手掌,吊兒郎當痞裏痞氣,兇狠狠卻也溫柔柔。
我捂着發紅的臉:「江肆真是個謎。」

-17-
我是被電話聲音驚醒的。
「夢白,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沉穩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讓我一下就醒了。
「爸?我……我在學校還好。」
還惦記着上次和他吵架的事,此刻的我略顯尷尬。
我爸倒是淡定:「我把你卡恢復了。」
我小聲回了一身:「哦。」
「這兩天公司有事,你沒事了放鬆一下,可以讓書澤帶你出去玩玩。」
呵呵,這就是公司老總的辦事風格,把我卡恢復了,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頓時有些生氣:「爸,上次我就和你說過我不喜歡李書澤,你……」
「你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你書澤哥哥對你多好,你怎麼能這麼說?」
對面的聲音又嚴肅了幾分。
「不準再惹事了,我公司還有事,先掛了。」
電話剛掐斷了一秒,李書澤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我掛斷,他還打,我再掛斷,他繼續打,我索性就把他電話拉黑了。
草草洗漱穿了衣服,剛出寢室就看到了李書澤,他怎麼還來寢室這蹲我。
「夢白,我打你電話你怎麼不接呢?」
「不想接。」
他轉了話題:「林叔叔讓我帶你出去玩,你想去哪玩?」
「林叔叔林叔叔,你天天把林叔叔掛在嘴邊,你帶他出去玩唄。」
李書澤啞了火:「夢白,你別這麼犟……」
「江肆?」
我眯起了眼睛。
「什麼?」
急於擺脫李書澤,我快步往前跑去,江肆揹着個男士腰包,腰部收緊,短袖裹着勁瘦的身體,指尖上還掛着把嘩嘩作響的鑰匙。
「江肆!」
「林夢白?」
我氣喘吁吁地問:「你去哪?」
江肆甩了甩手裏的鑰匙:「去兜風。」
「騎摩托嗎?」
「不然呢」,江肆颳了一下我的鼻子,「你見你江哥騎過小電驢嗎?」
我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想去。」
「你去幹什麼,坐在我後座上尖叫嗎?」
「我不叫!我保證不叫!」
江肆木着一張臉:「說什麼呢你?」
我放軟聲音:「你原來說過你會帶我出去騎摩托的,你不能……」
「夢白……」
我下意識往江肆身邊靠了靠,這個李書澤,怎麼陰魂不散呢?
江肆挑挑眉,好像明白了什麼,伸出胳膊夾住我的脖子摟住了我,我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不知道怎麼了,我下意識反應就是摟住江肆的腰。
我感覺到他的腰好像收緊了一下。
「江肆?!」
江肆咧着嘴笑:「我帶妹妹出去玩,怎麼弟弟也要去嗎?」
「弟弟」這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李書澤氣得臉都憋紅了。
江肆也不廢話,用半摟着我的姿勢往前走。
「夢……」
江肆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揚起了拳頭,李書澤躲了一下,然後江肆 biu 的一下伸出了……中指,修長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是圓潤。
我尬着一張臉:「江肆,你好……」騷啊……
「嗯?怎麼?」他低頭問我。
「你……真厲害。」
我回了他一個笑。
江肆半低着腦袋,用帶着笑音的語氣說:「你說,他會不會哭唧唧地對你爸說:『林叔叔,林妹妹找人欺負我。』」
林妹妹
妹妹

我的臉唰地紅了。
江肆捏着我臉蛋上的肉,用氣音說:「林妹妹,你的手還要捏我的腰多久。」
我就像燙着般從他的身上跳開。
渾身木木的。
「我……你……我……」
「怎麼這麼呆啊」,江肆彈了我一個腦袋崩。
我捂着額頭傻愣愣地跟在他身後。
……
「戴頭盔」,江肆拎給我一個黑色的頭盔。
我忍不住吐槽:「你這頭盔好醜哦。」
江肆一臉無語:「……愛戴不戴。」
「我戴!」
頭盔太重,戴了半天我都沒有帶上。
江肆把頭盔扣到我的腦袋上,三下五除二就帶上了,邊上還翹起了幾根頭髮,他順着頭盔邊緣給我塞了進去。
「臉擠得肉嘟嘟的,真可愛,上來吧。」
我換了好多個姿勢都不知道怎麼上去。
「笨啊,扶着我的胳膊不會嗎?」
「會會會。」
我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上去的時候手就揪緊了他的衣服,我盯着他不知道又是不是限量款的衣服,然後把褶皺抹平了。
「還挺貼心」,他嘟囔着。
「抱緊我。」
我揪住了他腰側薄薄的衣服。
會不會抓壞啊,萬一他又讓我賠呢。
「嘖,會不會抓緊啊」,江肆拉住我的手就放在了他的腰上。
「林妹妹,現在哥的腰就是讓你抱的。」
手心下面是他緊實的腹肌,隔着薄薄的布料,我能摸到清晰的紋路,我感覺我要流鼻血了。
車子很快發動起來了,我緊張地收緊手臂。
隨着一聲響,摩托衝了出去,與此同時,腎上腺素飆升,手心下的衣服都被我攥緊了。
久違的刺激讓我熱血沸騰。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身邊的景物都留下一道道殘影,偶爾可見側目的行人,斑駁的樹影下車水馬龍。
緊握着摩托車把的手指骨分明,江肆沉默地騎着車,一截白皙的後脖頸不斷倒映出樹葉的影子,短袖的袖口鼓着風,腰上的熱度傳遞到手心。
整個人都是熱血笨騰的。
車子在一衆沉穩的小轎車中格外晃眼,等紅綠燈的間隙,隱約可見旁邊車窗上江肆眉眼深沉,眼睛專注,薄脣輕抿,棱角分明的側臉透着一股桀驁。
他忽然往旁邊看了一眼,隔着模糊的車窗,我好像和他對視了一下,朦朦朧朧的整個人看起來氛圍感十足。
「沒想到,你膽子還挺大的。」
江肆扭頭,兩個頭盔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他的氣息全部噴灑在我的臉上,我感覺自己的鼻尖都是紅的。
「那……那當然,我說過我沒那麼膽小。」
江肆輕笑着又發動了車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邊的行人逐漸減少,車子停在了一個摩托車場地。
我搖搖晃晃地從後座上下來。
江肆看着我,嘆了一口氣:「林夢白,我肚子疼。」
???
「那……你休息會?」
江肆搖了搖頭:「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之前酒吧那人說你摳它了」,他揉了揉腹肌,「你抓人是真的疼。」
我憋着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試探着問:「應該沒有那麼嚴重吧。」
「說得輕巧,你要不要看看」,江肆說着就掀起了衣服。
「流氓!!」
我慌忙捂上臉,手指頭肚磕在了頭盔邊緣。
「嘶,疼不疼啊」,江肆把我的手拉下來,搓了搓我的手指尖。
被他的大手包裹住,我臉紅得滴血。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你先去找個地方坐在那,我再去騎一圈。」
「好。」
眼前的人像一道黑影般飛了出去。
「妹子,你和江ƭŭ⁻肆什麼關係?」
剛剛和江肆打過招呼的一個挑染着藍色頭髮的男人問我。
什麼關係?我也不太明白,債主??
「我是他朋友」,斟酌了一下,還是這個合適。
藍髮男人挑眉笑了一下:「那你可真是他朋友中的一股清流。」
呃……
不知道爲啥我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就繼續尋找着廣闊場地上江肆的身影。
微微往下壓的身軀,像暗夜裏的一頭黑豹,黑亮的車身流利地轉彎,腰部的衣服沒有了束縛,就灌滿了風。
看得越久,心就越癢。
江肆停下的時候,我吭哧吭哧地跑下去:「江……」
「呦,這是來迎接我啊」,江肆去了頭盔,蓬鬆的頭髮被壓得凌亂,額頭露出了一大半,我看了看,他髮際線不高。
「嗯……」我盯着他的摩托。
江肆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會想騎吧……」
「江肆,我也想玩。」
「不行」,他連聲拒絕我,「你又不會。」
「誰說的,我會。」
江肆挑眉:「又是偷偷練的?」
我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
「你看我信嗎?」
……
沉默了一兩秒,我下定決心,拉住了他的衣角:「江肆……」
江肆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呆了起來:「你……你現在越發大膽了……」
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
江肆逐漸敗下陣來:「行行行,服了你了,你真成我祖宗了。」
「周哥」,江肆揚了一下手,「給我騎輛小點的摩托。」
「好嘞。」
摩托很快騎來了。
江肆像是想到了什麼:「給我再拿個頭盔。」
「你不是有嗎?」
江肆揉揉我的腦袋:「小姑娘戴的。」
我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躲了一下,江肆給我撈過來:「一會我坐在後面教你,給我慢一點。」
我呆呆地應了聲「哦」。
頭盔很快拿來了。
江肆盯着沒接,被叫周哥的人有些疑惑。
半天江肆才蹦出來一句:「太醜了……換一個。」
周哥:???
「內個吧」,江肆指了指頭盔架最邊上的一個。
「這個?」周哥拿過來,有點不可置信。
「嗯」,江肆沉悶悶地回了一聲。
許久,他的臉就像喫屎了一樣:「艹,老子這什麼審美?!」
我將手裏粉色的小頭盔戴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待反應過來時,江肆頗有怨恨的眼神已經盯了我好久。
「笑夠了嗎?」
「夠……夠了。」
江肆這什麼情況?
我又在笑什麼?
我慌里慌張地跨坐在摩托上,想要早點讓風把臉上的燥熱吹下去。
江肆也坐了上來:「起步,捏離合,慢點加油門。」
他的手蓋在我的手之上,嘴裏還在碎碎念:「把握好平衡,用點力,慢慢走直線……」
我忍不住側了一下頭:「其實我都知道……」
「看路,別逞能。」
……
車子緩緩起步,江肆慢慢鬆了我的手,然後我猛加了一下油門,溫熱的風撲面而來。
「我艹!!」
所有的聲音都泯滅在灌風的耳朵裏,心臟跳動的頻率逐漸加快,握着車把的手心有了一層薄薄的溼汗,渾身輕飄飄的,連頭盔好像都沒有了重量。
想起上次那麼刺激還是我高考過後閒來無事偷偷考了摩托車駕駛證,他們都奇怪一個姑娘騎什麼摩托,只有我知道,我只是想不動聲色地做一些出格的事,然後再默默地迴歸,當做無事發生。
在摩托車場地繞了一大圈,我踩着剎車停下了。
停了半天江肆都沒有下來,我疑惑地扭頭。
只見他去了頭盔在後座發呆,額頭上沁出了汗珠。
「你很熱嗎?」
江肆冷冰冰地笑了一下:「老子快被你嚇死了。」
「也……沒有很快吧」,我試探性地問。
「你說呢?」
江肆從車上下來,「真是小瞧你了。」
「我都說了我會,而且我還有摩托車駕照呢。」
他牽了牽嘴角,從嘴裏蹦出來兩個字:「真野!」
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扭頭,對我豎了一個大拇指:「nb。」
……
我跟着他:「我速度真的沒有那麼快啊。」
「哎呦」,周哥拍了拍手,「不快不快,只是你江哥沒坐過別人後座,這一下被嚇到了。」
「真的假的,他兄弟的後座也沒坐過?」
「當然沒有了,他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說夠了沒有?」江肆冷冷地回頭,瞪了周哥一眼。
我識趣地閉上嘴,想着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對他笑了一下。
江肆臉抽了抽:「你別對我笑!太迷惑人了。」
???
然後我又聽到他小聲嘀咕:「是我瞎了眼,以爲這是個甜妹。」
……
回到學校,已經下午三四點了。
臨走時,江肆還很彆扭:「下次別讓我騎摩托帶你出去!」
論壇上又炸了,由於上午江肆毫不掩飾地摟我,以及我們倆出了門就上了摩托車,他們都在猜測我和江肆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看這兩個人早好了,只是沒有公開。」
「誰知道,校霸前任不也很多。」
「林夢白這個野,一個乖乖女敢跟校霸混。」
「林夢白怎麼這麼噁心,天天和校霸搞曖昧。」
「就是,天天纏着校霸,你沒看校霸都一臉不情願。」
……
「別看了」,車車搶過我手裏的手機。
「車車,我是不是太……」
「不管你和江肆關係到底是什麼,他們都沒有權利指責。」
「我擦,江……江肆回了」,車車瞪着眼睛。
我搶過手機看了一眼:
「老子帶誰出去玩關你什麼事,下次我要是帶着畫室老頭,你們會不會以爲那是我爹。」
「他幫你說話啊。」
畫室老頭不是他爹,我也不是他女朋友,江肆這句話的潛臺詞估計就是我們算是朋友,幫朋友解個圍而已。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裏竟是那麼地難受,心臟跳動處傳來密密麻麻的酸澀。
我捂着瘋狂跳動的心口:「車車你說,我和江肆有沒有可……」能。
車車皺着眉提着一口氣準備罵我,然後又嘆了一口氣,小聲嘀咕:「白癡嗎?隨你怎樣,又不是什麼違法缺德的事……」
我默默地緩了一口氣。

-18-
和江肆又是好幾天沒見,微信我也不擅長尬聊。
關係就這樣不溫不淡地處着。
那天剛下過雨,空氣清新潮溼,翻出衣櫃裏一條小黑長裙,突然就想拍一個風格憂鬱的視頻。
我和車車找到了廢棄實驗樓裏一個陰暗的樓梯口。
樓梯口到處都是溼漉漉的,牆面斑駁不堪,不時地掉下來一塊牆皮,然後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生鏽的欄杆上都是一層帶着鏽水的水漬。
「你往上站一點,靠着欄杆」,車車指揮我。
我儘量不把衣服沾髒,腳彆扭地撐在沒有水坑的地方。
「白白,你能不能擠出來眼淚。」
我嘗試了一下,乾巴巴地應:「不能。」
「那……你掐自己一下。」
搭在大腿上的手使勁擰了一下:「嘶……疼死了。」
我突然想起來江肆說我手勁大的事。
???
我想他幹什麼。
「哈哈哈,讓你掐你還真掐」,車車笑得連相機都舉不穩了。
噔噔噔,有幾個人的腳步聲。
我和車車均是一愣,想着應該來這裏是有什麼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化着煙燻妝的女生,五官很精緻,身後三個也是穿着很時尚,帶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我往旁邊側了側,給她們讓路。
爲首的女生卻停在了我面前,我和車車面面相覷。
「有什麼事嗎?」
「你就是林夢白?」
我心裏咯噔一下,直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是我,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女生揚手給我了一巴掌,我有些蒙。
車車最先反應過來:「唉你幹嘛呢?!有事說事動什麼手。」
發麻的臉頰刺激着我的神經,我二話不說抬手還了她一巴掌,白皙的臉上霎時有三個指頭印,我的指尖上還沾了一點粉。
所有人都愣了。
「你幹嘛呢,認識不認識她是誰?」
「平時挺裝的啊。」
「陳姐你也敢打?!」
後面三個女生嘴皮子一下子就放開了,還互相推搡着我。
我這才隱隱約約想起來,他們口中的這個女生叫陳冉,也是美院的,平時傳言她霸氣灑脫,和誰都處得來,喜歡江肆到全校都知道,也是個不好惹的主。
如此看來應該是她看到最近我和江肆走得比較近,所以背地裏來找我的事。
「這下我們扯平了」,我儘量讓自己顯得淡定。
陳冉捂着臉,冷冷一笑:「小瞧你了,你和江肆什麼關係?」
「與你有關嗎?」
「你應該知道我喜歡江肆吧」,陳冉又上前走了一步,她足足有一米六五,低着頭和我說話,壓迫感很強。
「我希望你離江肆遠一點。」
「憑什麼?就憑你喜歡他,他不是也沒正眼看過你。」
車車在後面給我使眼色,讓我別說了。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難不成要我白受一巴掌啊。
「你確定你要這樣?」
陳冉和其他三個女生又靠近了一步。
「你們別衝……」
幾個人已經推推搡搡開來了,陳冉對着我的臉打,我一個歪頭,她就打偏了,陳冉似乎沒料到,咬牙切齒,巴掌又呼過來了。
車車見狀趕緊上前攔。
女生打架多爲揪頭髮,再加上空間狹小,她們人多,我和車車沒有優勢。
我只能儘量不讓車車被撓到,中間還摻雜着她們的污言穢語。
「林夢白你怎麼這麼婊,就喜歡勾引男人。」
「你才婊呢,背地裏堵人你怎麼這麼卑鄙,江肆看不上你活該!!」
一個捲髮的女生雙手箍着我的腰,另外兩個扯着車車還順帶按住我的手,陳冉的頭髮被揪在車車手裏,她順勢抓着我的肩膀借力,我朝後踹了一腳,手腕翻轉朝抓撓的方向打了好幾下。
我扭着腰將兩個人摔到地上,力氣過大,陳冉不受控制地往樓梯底下倒去,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領。
用力過猛,我和她雙雙撞倒在牆上,她的衣領被我扯壞了,我一隻手的指甲被掛在布料裏,陳冉卻不顧形象地又伸手撓我,我只能用另一隻手回擊。
手終於被扯出來了,我猛地推了她一下:「你有病吧,要不是我,你剛剛就滾下去了。」
陳冉踉蹌着起身:「我讓你拉了嗎?摔下去纔好呢?這樣……」
她擦着嘴角的血,冷冰冰地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
可是她眼睛中閃爍的精光透着一絲得逞。
「車車,我們走」,我趕緊拉着車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和車車蓬頭垢面地回到宿舍,拿起藥箱互相給對方上藥。
不過好在都是一些輕微的撓傷,有些地方已經起了血痂。
「對不起啊,連累你了。」
「你說的什麼話,就該和她們打一架,不過白白,我怎麼感覺她們傷得比我們重,感覺你……是不是練過」,車車還是問出了她的疑問。
聞言我一不留神按在了她的傷口上。
「啊……」
「對不起啊對不起,我輕一點。」
我邊擦藥邊坦白:「之前練過一點散打……」
「我就說嘛!!我看你踹她們那幾腳我都覺得疼,你怎麼回事,你練過爲什麼不和我說?!真是不可思議,你這麼小,竟然還會練那個。」
「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沒想到會用上。」
「早知道你會,我就不那麼慫,就應該多打幾下」,她看了一眼相機,「說不定相機都摔壞了,不多打幾下真是虧了。」
「壞了我再給你買一個。」
「哇,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互相上完藥,我們倆都累得不想動,草草喫了零食麪包,就都窩在了牀上。
本以爲這次的事就到此結束,沒想到,半夜一個帖子就快速地發酵開來。
「表面乖巧的林夢白竟是這樣的人?!」
一個標題就惹人遐想連篇。
帖子裏面貼的不是視頻,而是……黑白照片。
我這才明白陳冉最後那個笑是怎麼回事,果真是有備而來。
照片的角度非常巧妙,一看就是從視頻中一幀一幀截出來的。
我一手揪着陳冉衣領,另一個手去擋她的攻擊,但是看起來就像是我揪着她在打,並且她領口大開,雖然照片被處理過,倒還是能一眼看出我試圖撕毀她的衣領。
還有幾張是我抬腳踹她的同伴,不過照片只選取了倒在地上的一個,其他幾人都沒有出鏡。
還有兩張是兩人身上的撓傷和瘀青。
陳冉的文字敘述也在顛倒是非:
「林夢白看我喜歡江肆走得近,單獨來找我和閨蜜。
「我原本想和夢白解釋清楚,誰知道她上來就打我們,我們兩個人竟然反抗不了,平日她乖巧的性格都是裝的,其實她下手非常重。」
怪不得她的照片上只有兩個人,呵呵。
「我只是喜歡一個人,我們可以公平競爭,但是你這樣……後面幾個哭唧唧的表情。
「爲了這件事能夠被大家重視,所以,我們只好央求老師調了監控。」
由於照片節選的面積比較大,不太能看出來這是哪裏,大家只以爲是某個普通的樓梯間,有監控是很正常的。
可是她的敘述漏洞百出,既然是監控,爲什麼不直接放視頻,而且照片的角度根本不是監控的角度。
可是大家的關注點已經被帶偏了,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我在被窩裏手心都被捏出汗了,這次徹底解釋不清了。
惡評一波波湧來:
「沒想到林夢白是這樣的人。」
「原本還以爲她挺乖,沒想到這麼陰暗。」
「還有人記得舒朗嗎?當時朗哥可是被整得很慘。」
「真婊!!下賤!!」
「遠離女人,女人真可怕。」
「樓上的,那是林夢白,不要帶上我們。」
……
我看得頭暈目眩、口乾舌燥,口腔裏壓着一團火灼得心口突突地跳,連眼睛都像是被火燻着一般,又燙又澀。
我抖着手打打刪刪,最後放棄了,我不知道我能說什麼。
江肆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進來的,我愣了一下,正思考着要不要接,對方就立馬掐斷了。
爲什麼掛了,我點了進去,無意識地碰了一下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電話撥出去了。
我手忙腳亂地想掛了,對方卻是在鈴聲還沒有響起來的時候就接住了。
雙方都沒有立即說話,隱隱約約能聽到江肆那邊微弱的蟬鳴聲,我的呼吸都放大了。
許久,沙啞的聲音低低地問了聲:「疼嗎?」
眼睛一下就燙了起來,滾燙的淚珠滑了下來:「不疼……」
「還沒睡啊?」
許是發覺他問的這個問題過於智障,他吸了一口氣:「能下來嗎?我在你樓下。」
捏着手機的手一抖,差點就把手機扔出去了。
「能……」
我跑了下去,壯着膽子在凌晨敲開了宿管阿姨的門,宿管阿姨罵罵咧咧的,但是看到我憔悴的神色,還是給我開了門。
「一會回來自己關上門!」
「謝謝阿姨。」
江肆就站在女生宿舍的門口等我,我下了臺階,江肆很自然地就牽起我的手,連力度都是輕輕的,指骨的棱角好像都沒那麼明顯了。
他把我牽到長椅上,沉默地打開了袋子裏的碘酒,棉籤。
「我已經塗過藥了。」
「我再給你塗一次。」
冰冰涼涼又帶着好聞藥味的碘酒擦在傷口上,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幸虧你練過,只是一點撓傷,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
他忽然訓了我一下:「真讓人操心!」
他拿出創可貼:「粉色的,紫色的,藍色的,要哪個?」
我有些驚訝,他有些不自然:「路上買錯了!」
「你買的都行。」
他沉默了一下,趴在我的額頭上給我貼創可貼:「希望不會留疤。」
溫熱的氣息灑在臉上,我紅着臉應聲:「用蘆薈膠塗一下就好了。」
膝蓋處也有傷,我本想自己來,他卻抬起我的腿放在了他的腿上,認真地塗藥,貼創可貼。
結束後,我的臉上、脖子、胳膊、腿上貼滿了彩色的創可貼。
江肆揉了揉我的腦袋:「雖然這麼多,但是不醜。」
「嗯。」
「喫了吧」,江肆又掏出來一份炸雞,「想着你會餓。」
我還真餓了,也沒有客氣。
「這件事我會幫你查清楚的,不會讓你受委屈。」
「謝謝。」
「不準說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對了江肆,爲什麼你之前打了一個電話但是卻掛了。」
江肆撓撓頭:「這不是……怕你已經睡了……」
「那萬一我真的睡了或者沒有給你回電話,你該怎麼辦?」
「艹,那老子不會回去嗎?」這情緒來得也太突然了吧,「你現在該給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不能便宜那女的!!」
那女的,我噗地笑了出來。
「笑什麼,快給我說!」
我將過程敘述了一遍。
「你是說……你們當時正在錄視頻?」
「對啊。」
「按照常理,人遇到更危險的事情時,是不會再去想着關閉錄像……所以相機拿回來的時候看了沒有。」
「沒有,沒顧上,不知道摔壞了沒有。」
「這樣,你上去把它拿下來,順帶給我拿個電腦。」
「好。」
東西拿下來,江肆三下五除二就把相機開了機,萬幸車車真的沒關錄像,而且相機沒壞。
「太好了,我們把這個視頻發出去吧。」
「等等,不能便宜了她。」
江肆打開電腦:「她的照片絕對處理過,你見過誰的照片是黑白的,要做就把它做絕。」
陳冉的照片被江肆在電腦上一點點分析,彩照變黑白的參數被對比了出來。
視頻經過簡單的處理連同照片的證據被江肆發了出來。
簡單的一句話:@陳冉,你不配喜歡我。另外,所有人,道歉!
視頻從我和車車錄像開始,到後來躺在地上,雖然只剩下了畫面的一角,但是音頻還在,污言穢語以及陳冉被救卻反咬一口的事也一目瞭然。
凌晨三點的論壇又炸成了一鍋粥。
「我擦我擦,這什麼走向。」
「江肆親自證明。」
「林夢白有一丟丟厲害原來是被迫的。」
「原來陳冉纔是最噁心的。」
「堵人賣慘,人家救了你還反咬一口,he tui !!」
「@陳冉,道歉!!」
「@陳冉,道歉!!」
……
江肆又回了一句:還有罵林夢白的人,也道歉。
網友灰溜溜地回到原來的帖子下面規規矩矩刷了一排「對不起」。
一個晚上,形勢就被顛倒了。
江肆打了個哈欠。
「江肆,其實明天弄也是可以的。」
「我不想讓他們罵你那麼久……」
「哦」,我抿着嘴偷偷笑。
「不是,我純粹是不想讓那女的噁心我。」
「江肆,天塌下來你都有辦法。」
江肆笑了,黑暗裏他的笑容卻是很純粹,「當然了,哥是誰?」
「是因爲你嘴硬,能頂着。」
「你……你給我上去!不想看到你。」
江肆起身就要走。
我拉住他的衣角:「謝謝你。」
「不……客氣」,他罕見地有些不自在,「這創可貼……回去自己貼。」
他又塞給我一盒花花綠綠的創可貼,傲嬌地走了。
他的背影,以及他整個人都是發着光的。

-19-
後續的發展我不知道,因爲我回家了。
第二天清晨七點,我爸打了電話,我習慣性被嚇了一跳。
「夢白,今天週末,有課嗎?」
「沒有。」
「那回家吧。」
「不……」
「今天我公司沒事,好久沒見你了,我讓司機接你」,對方似乎很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我的話就被噎了下去:「好。」
坐在車上,我才恍惚發覺我真的好久沒回家了。
「陳叔開慢點,我睡一會。」
「沒問題。」
我在後座上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中有些畫面閃過,江肆打籃球的樣子,安安靜靜給我畫畫的樣子,騎摩托,溫溫柔柔給我上藥,還有時不時來的傲嬌情緒。
開着空調的車內我卻臉都夢紅了,整個人都是騰空的,像是被粉紅色的泡泡包裹着。
我緩緩睜開眼,想要冷靜一下,卻發現周圍不太對。
「陳叔,這不是回家的路吧。」
「林先生給我說了,回老宅,林先生沒有告訴你嗎?」
老宅?
老宅不在市區,離學校很遠,一般我爸不會讓我回老宅的,這次爲什麼?我直覺有什麼不對勁,他不會最近發現我在學校不太老實吧。
幾十分鐘的車程,車子停在了一座別墅前面。
老宅還是爺爺那個年代留下的,所以沒有現在一般別墅那麼現代化。
推開鐵柵欄,走過開滿野花的幾步小路,就到了古樸別墅的大門口。
我輸了密碼進去,客廳一點聲音都沒有,我爸坐在沙發的正中央,身上穿着筆挺的西裝,領結一絲不苟地打在領口上。
窗簾半拉着,斜斜的陽光只照進來了一半,客廳一大片面積都是陰暗的。
我爸的表情很嚴肅,臉色有些陰沉。
我怯生生喊了一聲:「爸……」
「回來了」,還是冰冷冷的語氣。
「嗯。」
「夢白,最近在學校真的好嗎?」
「挺……挺好的呀。」
經過昨天那些事情,我不免有些心虛。
「聽書澤說你最近和你們學校的校霸走得很近?」
「沒有,爸,你別聽李書澤瞎說。」
「瞎說?那這些照片怎麼回事。」
他把桌上的平板按亮,手指一下一下地劃拉着,有我起初在男生宿舍的照片,後來被江肆摟着脖子,還有我坐在他摩托車後座抱着他腰的照片,全部都是論壇上我和江肆有關的照片。
每一張都是那麼曖昧,我忽然覺得有些窒息。
他手腕上名貴的金錶閃着光,我的眼中一下就蓄滿了淚。
「李書澤發給你的?」
「我自己上你們學校論壇看的。」
「你監視我?」
「要知道這些照片在你們論壇上隨處可見,怎麼能叫監視?!林夢白,你是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和一個男生」,他深吸一口氣,「一個校霸這樣相處!」
「他……他是我朋友。」
「朋友,你這是交友不慎!他能給你什麼?」
「他對我很好。」
「那都是迷惑你的,而且,我竟然不知道,你在學校,因爲這個男生竟然和別人打架。」
我一下就呆住了,隨即就反應過來了,也對,昨天鬧得沸沸揚揚的,想不注意都難。
「是那個女生的錯!是她先來惹我的,不幹江肆的事。」
「不干他的事,要不是他那個女生能來找你嗎?你看看你在學校都乾的什麼事,打架?!你翅膀硬了。你要是聽話一點,能有這麼多事嗎?還揹着我偷學散打,你看你有一個女生的樣子嗎?」
眼淚一滴滴地滑下來,就掛在下巴上,等蓄到一定程度就順着脖子流,往下掉,浸透在衣領裏。
「聽話聽話聽話。你只會讓我聽話,我就偷學怎麼了,我要是不會,昨天只有捱打的份,你只會怪我招惹江肆,但是真正的過錯方是那個女生」,我捲起袖子和褲腿,裏面還是貼的昨天的創可貼,「這些都是她抓的,連江肆都會大半夜跑來給我塗藥,你就只會吼我。」
我用手指戳着腦門,傷口被戳得生疼:「我進來了這麼大個創可貼你看不到嗎?你都不會問問我疼不疼……」
我情緒繃不住了,嘴角都淌進了眼淚:「你根本……不關心我。」
我爸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就消失了,臉上還是淡漠的表情,冷巴巴地說:「這些天你就在家裏待着,我替你請假,不準出去,家裏會有阿姨照顧你。」
我瞪大了眼睛:「你要幹什麼?」
他瞄了一眼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我眼疾手快地去抓,可是還是晚了一步。
「還給我!」我厲聲喊道。
「這些天你就在家好好反思,我去你學校處理一下。」
「不行……你不能關着我!!」
「沒有關你,這幾天過去了你再去學校。」
「不行,爸!爸!爸!你開門啊!」
我被他鎖在了別墅裏,一聲鳴笛,車子走遠了,周遭逐漸安靜下來了。
只剩下了我撕心裂肺的哭聲,哭累了我就默默地流淚。
中間家裏的阿姨來了,輕聲安慰我:「小夢,林先生也是爲你好,忍這幾天就好了,家裏有座機,你可以和他聯繫。」
我還是哭,眼睛都腫了,嗓子也啞了。
阿姨心疼我給我做了小米粥和一些清淡的菜。
我流着眼淚扒拉了幾口:「阿姨,求求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小夢,這是先生吩咐的,再說了,這不在市區,你出去了也沒有地方去啊。」
……
半夜,我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沒有回去車車會不會擔心我,江肆是不是又去酒吧,好想江肆啊。
江肆?江肆!
除了我爸,我好像只記得他的電話號碼了。
我偷摸跑到客廳,阿姨已經睡了。
按下了熟悉的號碼,我的心怦怦直跳。
響了很久江肆才接:
「喂,誰啊,大半夜的……」
那邊很嘈雜,震天的音樂通過聽筒傳過來,還有清脆的碰杯聲,他在酒吧。
「喂……」Ťů⁰
對方又暴躁地吭了聲。
我趕緊應:「江肆……」
「林夢白?你等一下。」
那邊安靜下來了。
「怎麼了?」
「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你怎麼了?嗓子怎麼啞了?感冒了?還是……哭了?」
對方的聲音軟了下來。
「江肆」,我的聲音已然帶上了哭腔:「我爸……把我鎖在家了……手機也給我拿走了。」
寂靜的客廳,害怕把阿姨吵醒,我只能壓着腔說話。
江肆沉默了一下。
「你家在哪?」他好像很煩躁。
「我家不在市區……」
「在哪?」
「**村,第 142 號別墅。」
那邊沉默了很久,連幾聲狗吠都傳了進來。
「艹」,江肆壓抑着低罵一句,「等着哥。」
我回到房間,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真的會來嗎?是不是太麻煩他了。
我又害怕他來了找不到我,我把窗簾拉開,點了一盞燈,我就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望着窗外的小路,碎碎小小的野花在夜風裏搖曳,天上綴着幾顆小小的星星。
等人的時間,每一分都是甜蜜且焦急的。
我支着腦袋在一聲低低的摩托聲裏回過神來,江肆穿着黑色的長袖外套,黑亮的摩托車身在黑夜裏也格外顯眼。
連星星都好像多了起來。
我將燈又調亮了一點。
江肆背了個梯子,他將梯子從鐵柵欄處塞了出來,整個人靈活地從上面爬了出來。
站在我的窗戶下時,他的眉眼都是彎的,小檯燈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又慢慢被揉開,融入到他溫柔的面孔裏。
他順着梯子往上爬,我緊張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我擔心,跳進窗戶的瞬間,我的心都是雀躍的。
「怎麼樣,厲害吧」,江肆把頭髮梳上去了,睫毛在亮晶晶的眼睛下襯托得霧濛濛的。
「厲害。」
江肆從懷裏掏出來一卷安全繩,零零總總纏繞到窗戶下的書桌腿上,牀頭櫃上。
「來抱住我。」
??
我鬆鬆地抱住了他的腰,曾在夜色中穿梭過的外套有些溼涼,我的下巴就斜蹭在他的胸膛上。
「抱錯啦」,江肆把我的胳膊抬起來,圈住了他的脖子,他開始將安全繩的另外一頭纏繞到我和他的腰上。
心臟相貼,我的耳朵似乎聽到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
江肆低頭,眼睛注視着我:「夢白,你心跳好快啊。」
我差點軟了身子,他從來沒有叫過我夢白。
我扭着臉不說話,渾身都像是被燒着一樣。
「忍一會兒,有點硌」,他又加了一圈繩子,「腿抬起來,夾住我的腰,胳膊也抱緊。」
我紅着臉照做,整個人就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的身上。
他慢慢從窗戶口下來,我既害怕又不害怕,臉就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頸處,眼前一片黑暗,只剩下空氣中粗重的呼吸和布料與梯子摩擦的窣窣聲。
一聲落地,周遭歸於平靜。
「抬頭吧。」
江肆低頭,我正好抬頭,兩個人的鼻尖擦過,嘴脣就碰在了一起。
我的手驟然收緊,江肆皺了下眉。
「我……」
微微開啓的嘴脣和輕輕的顫動讓江肆的眼中翻湧着晦暗不明的情緒。
他按住我的後脖頸,然後慢慢地吻我,身後抵着冰涼的牆壁,胸前貼着火熱的胸膛。
江肆的兇巴巴和溫柔柔在他的吻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20-
酒店裏。
我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腦袋一陣發矇。
嘴脣破開的一點皮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手指尖還在輕輕地抖,太刺激了。
浴室裏逐漸沒有了聲音,我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在聽到浴室推拉門響起的瞬間達到了頂峯。
江肆只裹着一件浴袍出來了,皮膚上未擦乾的水珠順着人魚線滑到腰側,再浸溼到浴巾裏。
江肆挑着眉朝我笑。
仍是當初那八塊腹肌,卻不再是當初的那人了。
「看哪呢?」
莫名覺得這語句過於熟悉。
我脫口:「你內褲……」
江肆抬手捂住了我的嘴,臉黑着,又微紅,有些咬牙切齒:「是黑色的……」
我的臉也紅了,眼睛卻不知道看哪,飄忽不定地在他臉上來來回回地掃。
捂着我嘴巴的手上移,又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識地閉眼,睫毛滑過他的手心,他燙着般又挪開了手。
隨即突然的騰空感讓我抱緊了他的脖子,沐浴露的香味縈繞在鼻間,我輕輕地嗅了下。
他把我放到了牀上,拉過被子給我掖好。
他去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擠了一點,揭開了我額頭上的創可貼,抹上了一點冰冰涼涼的東西。
「這什麼?」
「蘆薈膠。」
ŧŭ⁾我的心裏暖烘烘的,原來我說過的所有話他都記得。
「這麼好看,可不能留疤了。」
塗好後,我叫住了他。
「江肆……」
「怎麼了?」
「我有一個想法……」
江肆笑了一下:「巧了,我也有……」
琥珀色的清亮眼睛對我彎了彎:「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瘋?」
我點點頭:「願意。」
江肆起身颳了一下我的鼻子:「睡吧。」
「你去哪?」我拉住他。
他嘆了一口氣:「再開間房。」
「那你剛剛爲什麼不直接開兩間?」
「爲了嚇你!」
???
什麼意思?
本以爲我會失眠,結果竟是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拉開門,就見江肆斜靠在門邊。
我嚇了一跳:「怎麼不敲門?」
「怕你還沒醒。」
他直起身:「伸手。」
我不明所以,把手遞給了他。
手腕上被綁了一個東西,我一看,是小天才電話手錶。
……
「江肆,我不是小孩子。」
「這未來幾天爲了防止你找不到我,特地給你買的。」
「哦」,我噘着嘴。
他抬眼笑了一下:「不滿意?」
我扭過臉:「哪敢啊。」
他掰過我的臉,又給我塞了一個盒子。
「手機?」
「剛買的,手機再被搶了或者丟了,就用小天才給我打電話,聽懂了嗎?」
「嗯嗯懂了。」
「再背一遍我電話號碼。」
「我記得呢,肯定會給你打。」
「嘖」,江肆捏我的臉,「手機給你買了,小天才也給你買了,背個電話號碼都不願意?」
「152*****990」
「不錯,記性真好」,江肆揉揉我的腦袋,「收拾一下,準備出門。」

-21-
逃出家前我在桌上留了張紙條:我出去了,勿念。
然後就和江肆騎着摩托來了一場沒有準備的旅行。
這是我做過最瘋狂,但也是最開心的事了。
他會帶我看清晨四點的日出。
在薄薄涼涼的空氣中給我搭件衣服,從山頭慢慢飄出的日光,暈染着江肆冷酷又具有柔情的側臉,
又或是帶我來到沙灘,
笨拙地挑一件他覺得最好看的泳衣,踩在細軟的沙灘上,在晴空萬里白雲朵朵的景裏捧起漂亮的浪花。
在樹蔭下給我拍好看的照片,摘一朵紅玫瑰別在我的髮間,陽光細細碎碎地灑下來,少年的白 T 映着太陽斜斜的影子,連發絲都是發着光的。
不湊巧碰到下雨,兩個人就撐起一把大傘,隔着霧濛濛的雨簾看枝丫上麻雀甩着翅膀狼狽地躲雨,然後再嘻嘻哈哈大笑。
我問:「我們這樣是不是很缺德。」
江肆就回:「不缺德,你看它只是在洗澡。」
麻雀或許也在四隻眼睛的注視下腹誹:「兩個老六。」
江肆也會買一張素描紙,沒有畫架,就貼在老舊的牆體上,託着畫盤,蘸着各色的顏料畫一畫遠方的夕陽和廣闊的天空,然後瀟灑地寫上一個潦草的「肆」。
他騎着摩托穿梭在長長的夜風中,有時抬頭看一眼天上不知哪戶人家放出的燦爛煙火,然後聽着我的驚呼酸溜溜地說:「回來哥也給你放。」
於是我就在趕路途中,坐在低速前行的摩托上揮舞着小小的仙女棒,江肆就縮着腰兇巴巴地叮囑:「不準燒到我。」
染着一身煙火氣坐在路邊喫燒烤,喫小龍蝦,喫臭豆腐,喫螺螄粉,再互相嫌棄對方的臭味。
之前打流氓掰壞的美甲又被重新修復,江肆嫌棄美甲師畫的圖案,親自上陣,細細地在我的指甲上繪出清新的小圖案。
每天早上都會拉着我塗一遍蘆薈膠,頭上的傷疤早都結痂掉了,他就繼續往我的胳膊上,脖子上抹:「留疤不好看。」
出門沒有帶衣服,江肆就去專賣店給我挑一件又一件的花裙子:「夠嗎?林夢白,再買一件吧。」
「你不累嗎?」
「我不累。」
誰說女人逛起街來瘋狂,明明是男人更瘋狂。
我也會逗他用小天才給他打電話,他一臉納悶黑着臉訓我手機又丟了。然後又接着問想要什麼牌子的手機,我樂得捧腹大笑,他就黑着臉敲我的腦殼子:「敢耍老子。」
江肆忽地抬起手機給我看,一條火爆的帖子讓我喫了一驚。
陳冉退學了。
帖子敘述得很清楚。
我爸去了學校,找到了校長,希望嚴懲陳冉。
校領導看了視頻以及她在論壇上的所作所爲,校園欺凌加上污衊他人,最後決定給予她留校察看的處分。
但是陳冉不服,趁着晚上將我爸的車砸了,車窗碎了一地。
極端的陳冉被父母送去醫院,查出來是重度抑鬱,最後被迫退學。
一時間我感慨萬分。
「幸虧你不在學校,不然她說不定會對你做什麼極端的事。」
「嗯……我爸……」
江肆替我說了:「看來林叔叔早有計劃,他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其實他很愛你。」
我忽然平靜了下來:「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太壓抑了。
「我媽媽在世的時候,我爸就很冷漠,但是對我們還是很好,只是後來媽媽去世,他就更冷漠了。
「我知道他愛我,但是我不喜歡不會表達的愛。
「那樣的愛太讓人難受了,也太讓你害怕了……」
江肆沉默着不說話,後來他揉揉我的腦袋:「以後不用怕了,天塌下來哥都替你頂着。」
我的心怦怦直跳,滿腔的愛意似乎都要盛不下了。
……
那日我在早晨四點敲開他的門:「江肆,看日出嗎?」
江肆腦袋困得抵住牆:「祖宗,我們連着看了三天日出了。」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五分鐘後,兩個人望着橙黃的日出連連打哈欠。
不經意碰到對方的手,江肆皺着眉問:「穿着長袖手還這麼冷。」
然後抓住我的手塞到了他的口袋裏。
暖呼呼的空間裏,我摸出了幾個硬硬的東西。
在江肆的阻攔下,我眼疾手快地掏了出來。
是奶油膠髮卡,足足有五個,花裱得比我都好,小配件牢牢地粘在上面,
和之前他摩托車壓碎的款式一模一樣。
「你做的。」
江肆撓撓頭,有些不自然:「嗯。」
「爲什麼?」
江肆咬着舌尖模糊不堪地問:「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給我做?」
「艹,你當時臉色那麼臭……我……我不喜歡欠人東西。」
我不依不饒:「江肆,你臉紅了。」
「算了」,江肆自暴自棄地撓着腦袋:「老子不想看你不開心,想補償你,行了吧。」
「怪不得後來你給我的時候看到李書澤和我在一起那麼生氣,原來是喫……」
「你閉嘴!」
江肆上來就捂住了我的嘴。
四目相對,距離很近,江肆眼神少有的透着一絲害羞,耳尖都帶着一抹紅。
我紅紅的臉蛋藏在他的大手之下,反而沒有那麼地緊張。
我眨着眼睛:「江肆,你喜歡我吧?什麼時候開始的?」
溫熱的氣息被悶在手心裏,江肆的手顫了一下,他的眼神飄忽不定。
許久,他低頭直視我了,一雙眸子清亮得不像話。
坦蕩蕩地承認:「很早了。」
捂着嘴的手摸過下頜骨往後移,最後放在了我的後脖頸上,微微一用力,我就被往前帶。
江肆Ŧûₘ低頭咬住了我的脣,然後又細細地磨那個不存在的牙印,我閉着眼慢慢地承受他的氣息。
我們在太陽東昇的時刻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林夢白,和我談戀愛吧。」

-22-
我們是在三日後被家人找到的,彼時我們正牽着手在公園裏悠閒地散步。
我有些慌地捏緊了手裏的手:「江肆,我好像看到我家保鏢了。」
「好巧,我也看到我家保鏢了。」
……
完了,兩家人都出動了。
半個小時後,我們倆手牽着手坐在車裏被司機往家裏接。
我們誰都沒有跑,本來也沒打算不回家,我就是想反抗一下家裏的那位,不過現在有江肆了,也沒那麼怕了。
回到家,我怯怯地敲了門,江肆握緊了我的手。
「爸……」
「你還知道回來啊?!」
我爸抽着掃帚就想來揍我。
「老林,老林,冷靜啊!!」
我爸身後一個和藹的男人,想來這就是江叔叔了。
我躲在江肆的身後:「江叔叔好。」
「誒,夢白真漂亮。」
江叔叔目光溫柔地落在我身上。
下一秒,江叔叔對着江肆怒目圓睜:「江肆!!你能耐?!」
我抖了一抖。
「你給我跪下!」
江肆老老實實地跪下了。
「你也給我跪下!」
我爸吼了一聲,我膝蓋都軟了。
「林叔叔,我替她跪。」
我爸沒理江肆:「跪下!」
「不準跪!!」
兩道兇狠的聲音同時響起來,我不知道該聽誰的。
江肆回頭看我,然後又軟了聲音:「乖,回房間。」
他甚至還勾了勾脣角,眼睛對我眨了一下。
就好像他之前對我說的:天塌下來哥都給你頂着。
我的眼圈紅紅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江肆又用口型對我說:「別哭,回房間。」
我在我爹的怒視下上了樓,趴在二樓的樓梯口偷偷地聽。
「江肆,你能耐了!!把人家小姑娘都拐跑了,你知道這是什麼,這是犯罪!!別到最後讓你爹去撈你。」
江叔叔怒吼着,到最後連聲音都是嘶啞的。
「嗯,我的錯。」
「我今天非抽你不可」,我聽到了抽皮帶的聲音。
「誒,老江頭,你給我打住,不准你在我家耍流氓!!」
「你管我?!我打我兒子管你什麼事?」
「不準在這打。」
「我偏不。」
「你怎麼這麼犟,當初幸虧沒有和你合夥做生意!」
「我呸,幸虧我搬家了,誰想和你做鄰居做生意。」
「搬家就搬家,誰稀罕你!!」
???
我偷偷瞄了一眼,兩個老爸的吐沫星子亂飛。
搬家?鄰居?
記憶裏的某個東西好像被打開了。
我衝上樓,翻開了一本發黃的相冊。
老舊的照片上,樹蔭下搭着一個鞦韆,一個小男孩嘴裏叼着根棒棒糖,輕輕地推着鞦韆上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是我。
那個小男孩眉眼像極了江肆,不他就是小江肆。
小男孩逗哭過我,也逗笑過我。
帶我爬牆,從幼兒園偷偷跑出來,從小就知道逃學,開着玩具小轎車七拐八拐,軋彎一路花花草草,還教過我打架,用指甲摳人,用腳踹人,亂七八糟的招式被他硬說成散打。
「小笨妞,等老子長大了,就教你真正的散打。」
後來他搬家了,我長大了,看到散打那玩意兒,骨子裏早就被吸引了。
小時候的竹馬從天而降,來到他的青梅身邊,耍着小聰明,繼續帶她壞壞地玩。
腰上忽然環了一雙手,江肆獨特的氣息就繞在了鼻間。
他叼了一根棒棒糖,狠狠地和推鞦韆的小男孩重合起來了。
「我爸和江叔叔呢?」
「在吵架」,江肆淡淡地說。
江肆看了看我手裏的照片,沉默了好大一會。
我小聲地叫他:「壞哥哥?」
「嗯,小笨妞。」
然後他把棒棒糖拿出來,低下頭和我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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