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集體調研,室友撿到一枚蛇蛋。
我再三勸阻,告訴她那是過山峯的蛋,母蛇會循着氣味來複仇。
室友不以爲然,反而說我嚇唬人,整天將蛇蛋帶在身邊。
沒過多久,母蛇上門尋仇。
室友轉頭將蛇蛋扔進我被窩,自己開着車逃之夭夭,害我被活活毒死。
再睜眼,我回到調研第三天。
室友柳琪月捧着蛇蛋,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要把它帶回學校養大。
-1-
周圍同學紛紛圍攏過來。
此次調研是學校的項目,關於古代文化的研究。
參與者大多是家境優渥的城裏孩子。
對他們而言,蛇只在動物園能見到,更別提蛇蛋了。
我正因重生而發呆的瞬間,就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是另一位室友,叫李璇。
「廖意歡,你不是在鄉下長大的嗎,這蛇蛋你知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她的聲音吸引了衆多目光。
我抬頭,正好與站在李璇身旁的柳琪月對視。
她眼中帶着淡淡的鄙夷與不屑,還有幾分惱怒。
她向來瞧不起我這個鄉下人,覺得我又土又摳門。
又怎能容忍我搶走她的關注?
上輩子我一眼認出這是過山峯的蛋,急忙讓柳琪月放回原處。
還告訴她,過山峯毒性強且記仇。
要是被它知道是柳琪月拿走蛇蛋,那必定會下山尋仇的。
可她冷哼道:「你這是什麼封建迷信思想?蛇再聰明,還能跑這麼遠?」
連帶着其他同學也一陣噓聲。
又聽到柳琪月說是因爲我看不慣她,故意嚇唬她之類的,大家對我的印象更差了。
等到那母蛇真的找上門,柳琪月慌亂中將蛇蛋塞進我被窩,害我被蛇咬時。
那些同學也不過是,在房間裏堵上耳朵。
無視我的呼救與慘叫,嘴裏嘟囔着:「大晚上吵死了,有病一樣。」
重生一回,我可不會再傻乎乎地去送死。
無視柳琪月不滿的眼神,我瞥了一眼蛇蛋,敷衍道:「我又沒養過,怎麼可能認識?
「不過這蛋這麼小,估計是某種無毒蛇的品種吧。」
柳琪月翻了個白眼:「這還用你說?我看都看出來了!」
正說着,領隊陳老師走了過來。
柳琪月趕忙將蛇蛋揣進兜裏,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
她想進陳老師帶的組,正竭盡全力地巴結他。
只是我神色微妙地瞥了一眼柳琪月的口袋。
她這樣的舉動,會讓自己的衣服和行李都沾染上蛇蛋的氣味。
等母蛇下山報仇,那可不是把蛇蛋扔掉就能解決的事了。
-2-
柳琪月因爲撿到蛇蛋,出了好大一番風頭。
連陳老師都主動湊過來,隨口問了幾句。
柳琪月更爲興奮,還拍了不少照片,在朋友圈炫耀了一番。
底下的評論盡是驚奇與誇讚,有說她運氣好的。
也有說等蛇孵出來,要前來觀賞參觀的。
我點開評論時,恰好看到另一位同學的回覆。
和上輩子的我如出一轍。
他提醒柳琪月這蛋有點像眼鏡王蛇的蛋,毒性很強。
並且報復心極重,母蛇能追好幾個月不罷休。
他讓柳琪月把蛇蛋送回去,或者扔得遠一些。
結果柳琪月不以爲然。
還將他的評論特意點開,給周圍所有同學傳閱。
「現在還有這麼迷信的人,真是少見。」
同學們也嘻嘻哈哈,把那人貶低了一通。
還有人朝柳琪月吹了個口哨,調笑道:
「不一定是迷信吧?有可能人家只是胡編亂造兩句,來引起你的注意呢?」
話音剛落,柳琪月臉色微頓,迅速換上驚訝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
一頓飯的功夫,柳琪月就說了不少那同學的八卦,怎麼誇張怎麼來。
她眼珠一轉,就說那人高考結束強迫女生,坐了好幾個月的牢。
也有熟悉的朋友提出異議。
而柳琪月只是白了她一眼:「那你解釋一下,爲什麼林哲開學晚兩個月纔來?」
女生被她問得一時語塞,悻悻地閉上了嘴。
人向來熱衷於八卦。
越來越多的同學圍在柳琪月身旁,就爲了聽這新鮮熱辣的一手八卦,時不時發出驚歎聲。
得到關注的柳琪月愈發得意,又開始編造謠言。
但她也不忘在最後補上一句。
「都是我聽別人說的,真假我也不確定啊,你們出去可別亂講啊。」
我冷眼瞧着那邊的熱鬧場景,轉頭拒絕了李璇換房間的請求。
她瞪大了眼睛:「爲什麼?」
上輩子正是因爲和李璇換了房間,纔給了柳琪月害我的機會。
我纔不會愚蠢到重蹈覆轍。
李璇愛面子,做不出在大庭廣衆之下尖聲罵我的事。
被拒絕後,也不過是瞪了我好幾眼,氣沖沖地走了。
然而晚飯還沒喫完,就看到她和另一個女生聊得火熱。
見我望過去,還翻了個白眼。
「諾諾你真好,不像某些人,說好的事還能反悔。」
-3-
這次調研,陳老師帶着我們來到了某個山腳的小村子。
這裏沒有酒店民宿,所有人都只能暫住在村民家中。
李璇正好和柳琪月一間房,陳諾和我一間房。
我拒絕了李璇,她轉頭去找了陳諾。
陳諾脾氣好,李璇一提她就答應了。
所以晚飯結束回到房間,我就看到她抱着枕頭被子,去了柳琪月那邊。
搬過來的李璇對我冷嘲熱諷,我全當沒聽見。
刷刷手機,發現朋友圈裏都是別人發的關於林哲的八卦,也不知何時會傳到林哲耳中。
「叮」的一聲,屏幕彈出消息。
是陳諾忘了拿東西,自己又忙着收拾房間,拜託我多走幾步給她送去。
我拿着東西去了陳諾房間,柳琪月也在。
正用餐巾紙把蛇蛋擦得雪白乾淨,再挑選角度給它拍照。
看到我進來,也只是翻了個白眼。
她一向看不慣我,我也不在意她的態度。
只是還沒來得及離開,房東敲門進來了。
房東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是常年勞作留下的焦黃。
不知他原本是要做什麼,嘴巴剛張開,目光就落在了柳琪月手心的蛋上。
他「哎呀」兩聲:「小女娃,這東西可不能玩啊!」
房東走過來想把蛇蛋拿走,被柳琪月躲開,語氣十分惡劣。
「幹什麼動手動腳,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房東忽略了柳琪月憤怒的表情,急切道:「這個蛋一定是過山峯的蛋,不能亂動的呀,母蛇會一直纏着你的!」
陳諾膽子小,被房東這麼一說,頓時臉色慘白。
柳琪月卻翻着白眼說:「你別嚇唬人,就是個蛇蛋而已,哪有這麼恐怖?
「張叔叔,你該不會又想借這個機會漲房租吧?」
在剛租下房子的時候,房東就多次找理由。
一會兒說裝備太多,需要寄存費。
一會兒說學生們晚上不睡覺太吵,鄰居都睡不好,需要花錢維護關係。
所以他一開口,柳琪月當即認定他又要漲房租。
柳琪月絲毫不聽房東的解釋,滿臉嫌棄地將他推出去。
「漲房租也別跟我說,而且下次進別人房間記得敲門,懂不懂啊你?」
我順勢走出了房間。
房東百口莫辯,見柳琪月還把門上了鎖,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轉過頭對我說:「丫頭,叔勸你一句,趕緊跑吧。」
房東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很快,樓下傳來一陣發動機啓動的聲音。
房東騎着自己的小三輪,趁着夜色匆匆離開了。
-4-
房東好心的勸告,在柳琪月口中卻變了樣。
說是他年紀一大把,卻色心不死,想偷偷佔她便宜。
她本身長得漂亮,愛出風頭。
調研組裏不少男生都對她有好感。
這話一出,他們頓時怒髮衝冠爲紅顏。
四處找了一圈,想找房東要個說法,卻根本不見他的人影。
泄憤般地砸了院子裏不少東西,這才被陳老師勸住。
「等調研結束,我找人溝通一下,必須讓他給柳琪月同學道歉!」
男生們紛紛應好,柳琪月還不好意思地說:「那麻煩您了陳老師。」
這事暫且揭過,大家扛着設備上山。
之所以選擇暫住在這個村子,是因爲山上有一大片文化遺蹟。
陳老師動用了關係,才把我們帶進來,獲取一手研究資料。
只是我還沒在筆記上寫幾行字。
就看到陳諾突然湊過來,惴惴不安地低聲說:「意歡,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我左右看了看,搖頭。
「沒有啊,你指的是什麼?」
陳諾看起來昨晚沒睡好,眼睛下方有重重的黑眼圈。
早上柳琪月在那兒說房東騷擾她的時候,陳諾也一言不發,精神恍惚的樣子。
她眼中還帶着恐懼。
「我好像,好像看到蛇了……」
因爲恐懼,陳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連帶着周圍幾個同學也看了過來,包括柳琪月。
她聽清陳諾的話,鄙夷地一笑。
「這可是在山上,當然有蛇了。
「哎陳諾,你該不會是因爲昨天看了林哲的評論,被嚇得一晚上沒睡吧?」
旁邊的人鬨堂大笑,陳諾咬着嘴脣,眼眶泛紅。
恍惚間,我彷彿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
在柳琪月造謠污衊後,被其他人排擠的模樣。
我放下儀器,看着柳琪月說:「被嚇到也正常吧?畢竟昨天房東說的話,可比林哲嚇人多了。」
我在提醒柳琪月。
她和房東的對話,還有我在現場。
而她早上編造的關於房東騷擾她的那些謠言,我可以輕易戳穿。
柳琪月顯然聽明白了,臉色微變。
她不甘心地閉上嘴。
不管周圍同學如何追問昨天房ţũ⁼東說了什麼,她都不再開口。
陳諾低聲跟我說了句謝謝。
我搖搖頭,拿着儀器回到原來的位置。
然而眼神一瞟,角落似乎有黑影掠過。
看起來……細細長長,像條蛇一樣。
-5-
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留意到那個黑影。
今天的調研結束後,陳老師難得鬆口:
「允許學生們去鎮子上的超市裏,買點低度數的啤酒。
「大家最近調研辛苦了,咱們放鬆一下。」
在學生們的歡呼聲中,男生騎走院子裏僅剩的一輛電動三輪車,直奔超市。
他們喝得盡興,有個臉色通紅的同學,搖搖晃晃地表示不能再喝,顫巍巍起身去廁所。
鄉下的廁所都建在外面,那同學剛走出去不久,就慘叫一聲:
「我靠,院子裏有蛇,好大一條!」
其他人也被嚇得不輕,連忙放下酒瓶跟出去查看,結果啥也沒找到。
同學見他們懷疑的神情,着急道:「真的有蛇,我親眼看到的!」
眼角餘光瞥見柳琪月,他還補充說:
「就之前林哲之前評論的那個,眼鏡王蛇,我記得清清楚楚!」
他剛剛還喝得走路不穩,現在被嚇得酒意全無,手臂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同學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不該相信。
反倒是柳琪月,發出響亮的噓聲:
「你不會和陳諾一樣,都被嚇傻了吧?膽子這麼小,還特意編這種故事騙人?」
周圍同學臉上,也都充滿了不信任。
畢竟蛇只是蛇,不過是一種動物。
又怎麼可能爲了一顆蛋,特意離開自己的巢穴,爬好幾公里來找人類的麻煩。
同學也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是繩子或者皮帶,我看錯了?」
正巧這時,院子另一邊有人大聲說:「老方,你剛剛看到的不會是這個吧?」
他手裏正拎着一根粗大的麻繩,被水浸溼後顏色很深,夜裏乍一看確實像蛇。
ţũ₉同學撓撓頭,呵呵笑:「那好像真是我看錯了。」
一場鬧劇就此翻篇,幾個人勾肩搭揹回到飯桌上,開始嘲笑那人喝酒喝迷糊了,連東西都看不清。
然而等同學們散場,各自回房間後。
隔壁房間突然又傳來一聲尖叫。
我聽得很清楚,是柳琪月的聲音。
-6-
被尖叫聲驚動的不止我。
我打開門,發現不少人都堵在柳琪月房門口,敲門問她怎麼了。
柳琪月過了好一會兒纔開門。
她渾身水汽,顯然剛洗完澡。
只是臉色沒有被熱水燻紅,反而蒼白如紙,嘴脣顫抖着:
「我剛剛洗澡的時候,聽到房間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蛇在地上爬的聲音,太恐怖了。」
有人說:「是不是你室友啊,她在房間裏收拾東西?」
陳諾站在人羣最後說:「不是我,我在客廳裏。」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也有不想多管閒事的人說:「你是不是因爲白天調研太累,產生幻覺了?」
柳琪月沒說是或不是。
她只是短暫沉默了一下,說道:「在房子裏找找吧,萬一真有呢?」
在柳琪月的強烈要求下,所有人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體,在房子裏進行一次徹底的搜尋。
他們不好當着柳琪月的面罵她,就在私下吐槽幾句,或者陰陽怪氣一下。
柳琪月根本不理會。
她咬着嘴脣,右手害怕得發抖。
哪怕嘴裏說着林哲的提醒是荒謬迷信,她也不得不開始相信。
或許母蛇真的爲了那顆蛋,追到了山下的村子裏。
我一邊應付着,裝作認真地翻着沙發上的抱枕。
一邊拿出手機刷朋友圈,果然看到不少人在說這件事。
還有之前柳琪月對林哲的污衊造謠。
現在終於傳到當事人耳朵裏,連着發了八條動態。
暴跳如雷地問朋友圈好友,到底是誰腦子有病,在外造謠中傷他。
找了將近兩個小時,大家一無所獲。
這纔有人生出罷工的心思,不耐煩地問柳琪月:
「你是不是聽錯了?蛇怎麼可能爬進來,是不是窗戶外面的蟲子啊?」
正值夏夜,靠近山的村子蚊蟲衆多。
等到夜深屋裏開燈,蟲子們就會瘋狂地在窗戶外面亂飛。
不過他們也不在乎柳琪月的回答,已經有人翻了個白眼,直接回自己房間了。
大半夜的,誰願意幹這種事啊。
我也回了房間,李璇很快上了樓。
不知道柳琪月最後是怎麼跟大家解釋的。
反正我洗完澡剛迷迷糊糊睡着沒多久,就被李璇的手機鈴聲吵醒。
柳琪月恐懼又驚慌的哭聲傳來:
「真的有蛇啊小璇,我都感覺到了,它從我脖子上爬過去了!!」
李璇半夢半醒間嘖了一聲,不耐煩地敷衍:
「肯定是你感覺錯了。」
啪嗒,手機關機。
柳琪月的哭聲戛然而止。
沒人在乎她哭不哭,又是因爲什麼哭。
就像上輩子,我被鎖在房間時。
沒人在乎我是不是被毒牙咬中,呼救到嗓子沙啞。
只能倒數着等待死亡,身體一點點變得冰冷僵硬。
-7-
第二天早上,不少同學都頂着黑眼圈,看起來沒睡好。
我拉開椅子坐下,聽到隔壁女生抱怨:
「柳琪月真有病吧?她昨晚非鬧着說自己房間有蛇,來敲門說要睡我房間。
「還讓我把牀讓給她,自己睡地上,我瘋了才答應!」
不知道柳琪月昨晚敲了多少人的門。
反正她下樓的時候,好些同學看她的眼神都暗含不滿。
顯然,她昨晚也一宿沒睡。
敲門換房間沒人應,柳琪月就找陳老師,想讓陳老師強迫別人換。
然而陳老師只是問:「你說你房間有蛇,真親眼看見了嗎?」
柳琪月急切道:「雖然沒看見,但我真的感覺到了,老師您相信我!」
陳老師剛要說話,被我打斷。
「你說你房間有蛇,所以就和別人換房間,讓別人替你被蛇纏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
柳琪月想解釋,可同學們紛紛附和。
還有昨晚被她敲門的那些人,都沒好氣地瞪着她。
柳琪月這算盤打得真好。
把疑似有蛇的房間換給別人,自己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況且,和她同房間的陳諾可是搖搖頭,茫然道:「但我沒感覺到啊,也沒聽見聲音。」
陳老師聽完同學們的話,皺着眉問柳琪月:「你是不是故意嚇人這麼說的?」
沒等她回答,之前爲林哲辯解過的女生開口:
「估計是呀,像她造謠林哲那樣。隨便編兩句,就讓大家都信了,還去私聊林哲罵他呢!」
畢竟是同專業的同學,不少人都有加林哲好友。
他在朋友圈暴跳如雷的發言,想必很多人都看到了。
有這件事在前,大家看柳琪月時,不免帶上懷疑。
我又適時說道:「柳琪月同學,我知道你喜歡出風頭。但這麼嚇人的話,下次還是別說了。」
柳琪月百口莫辯。
最後一扭頭,恨恨地瞪着我。
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我,覺得是我害她如此。
看着柳琪月變幻的眼神和陰沉的臉色。
我猜,她要忍不住動手了。
-8-
晚上回房間時,我看到柳琪月坐在李璇牀邊,兩人不知在說什麼。
柳琪月臉色依舊不好,眼神飄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見我回來,立馬起身說該睡覺了,與我擦肩而過走出房門。
倒不像以前那樣,看見我就翻白眼,滿臉不屑和鄙夷。
我把柳琪月暫時拋到腦後。
正想從牀頭拿睡衣去洗澡,就發現被子不像中午休息離開時的樣子。
被角摺疊,像是被人掀開過。
拿睡衣的動作一頓。
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果然在被窩裏看到柳琪月之前撿到的那個蛇蛋。
或者說,已經不是蛇蛋了。
蛋殼破裂,粘稠的蛋清與蛋黃糊在牀單上,散發出淡淡的腥味。
柳琪月爲了害我,居然把蛇蛋捏碎,以此來激起母蛇更大的仇恨。
當我問李璇柳琪月有沒有動我東西時。
她正擦着頭髮,一臉茫然:「沒有啊,她動你東西幹嘛?廖意歡,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我懶得跟她吵。
看她頭髮溼漉漉的樣子,就知道剛洗了澡。
也許在她洗澡的時候,有人趁機做了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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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我把輕薄的夏季涼被和牀單都捲起來,塞進揹包。
又給陳諾發了消息,問她柳琪月睡了沒,有點事找她。
陳諾回覆:「還沒呢,她在浴室洗澡。」
我拎着包去了陳諾房間。
東拉西扯聊了幾句,趁她不注意,我把揹包踢到柳琪月牀底。
浴室裏的水聲漸停,我起身:「對了陳諾,你上次還有點東西沒拿完,要不現在跟我回去拿吧。」
她點頭。
走出房間時,我用力關上木門,「砰」的一聲引得不少同學抗議。
從房間裏探出頭,讓我下次輕點。
我笑着說好,只是掃了一眼那扇木門。
當初頂替陳諾,和柳琪月同住一間房的人,是我。
所以我比誰都清楚。
這棟老舊失修的房子,有些地方容易卡住,好幾個男生使足了勁也打不開。
比如剛來的時候,院子裏那個停車的車庫。
也比如上輩子我住過的房間。
-9-
雖然說是拿東西,可陳諾進了我的房間,卻遲遲不願回去。
我問起來,她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雖然我沒見到蛇,可柳琪月一天到晚都在說,總覺得心裏毛毛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旁邊玩手機的李璇也湊過來。
她和柳琪月向來關係好,這時候吐槽柳琪月也衝在前面。
還着重罵了柳琪月半夜給她打電話,哭得像冤魂一樣,讓人根本睡不好覺的事。
她們倆你一句我一句,把柳琪月從頭到腳狠狠罵了一遍。
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等她們終於停下來,才問道:「既然這樣,那咱們要不出去逛逛?」
「村子裏有什麼好逛的?而且被柳琪月說得我有心理陰影,就怕碰到蛇。」
我笑了笑:「去鎮子上啊,別人經常偷偷騎車出去玩的。」
陳諾和李璇被我說動了心。
穿上外套下樓,正好碰到準備偷偷去鎮子上的其他人。
大家一拍即合,坐着小三輪向鎮子裏出發。
然而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剛在燒烤攤前坐下,我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看到是柳琪月的名字,我心中冷笑一聲,按下靜音。
很快,其他人也都紛紛接到電話。
但因爲柳琪月之前的發瘋,惹得很多人不滿。
李璇甚至說:「別理她,她上次半夜給我打電話,非說自己身上有蛇,做夢都做不清楚。」
其他人還有些顧慮。
但大家都知道,李璇和柳琪月關係好。
所以她這麼說,其他人也就信了。
任由柳琪月把所有人的電話都打了個遍,也沒人搭理她。
等手機再次響起,撥號人變成了陳老師。
我動作稍微停頓,接起電話。
陳老師的聲音傳來,嚴肅地問我們大晚上的跑哪裏去了,趕緊回來。
我們幾個對視一眼。
有個和陳老師關係不錯的男生接過手機,笑嘻嘻地說:「就是出來喫頓燒烤嘛,又沒什麼大事,老師您別催得這麼急。」
陳老師卻說:「肯定是出事了才催你們回來的啊!
「趕緊的,柳琪月被蛇咬了,要送她去醫院!」
-10-
大家都因爲陳老師的話,短暫地愣了一下。
最後只能放棄燒烤攤,打包後騎車一路飛奔回村子裏。
還沒進門,就看到屋子裏燈火通明。
凌晨三點多,Ṭū́ₒ同學們依然鬧哄哄的。
回來的路上還能聽到那些被吵醒的村民,在自家發脾氣,罵我們吵個不停。
客廳里人更多。
李璇艱難地擠進去,看到柳琪月高高腫起一片青黑的小腿,捂着嘴發出驚呼。
「我的天,居然真的有蛇咬人?」
我和陳諾站在人羣外圍,關係好的同學低聲給我們講了事情的經過。
在我們騎車去鎮上不久,柳琪月的房間裏就出現了蛇。
不知道是從窗戶爬進來的,還是一開始就躲在房間裏的。
柳琪月被嚇壞了,可房間的門不知怎麼突然卡住了。
她費了好大勁也沒拉開,鄉下這房子的窗戶外面還都裝了鐵欄杆,柳琪月無處可逃。
要不是她撥出去的電話終於被接通,有同學撞開房門把她救出來。
恐怕柳琪月當場就沒命了。
我掃了一眼,發現除了腿上的傷口,柳琪月脖子上還有一圈深紅的痕跡。
同學說,原本那蛇是想直接纏死柳琪月,想勒着她斷氣。
但沒想到柳琪月在生死關頭爆發出潛能,把那蛇一把拽開,可惜腿上還是被咬了一口。
而那蛇,正是之前林哲在評論區提到過的眼鏡王蛇,俗名過山峯。
柳琪月也算運氣不錯。
村子裏有戶人家,以前是做赤腳醫生的,最擅長治蛇毒。
被陳老師連夜叫起來後,給柳琪月敷了不少草藥,勉強保住了命。
可她臉色慘白,時不時身體痙攣。
還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比起上輩子我慘死的結局,柳琪月的運氣確實好得離譜。
陳老師匆忙把我們叫回來,是爲了讓我們送柳琪月去醫院。
沒想到,那三輪車直接沒電了。
把手轉到盡頭,也沒走出十米。
無奈之下,陳老師只好等天亮後再送柳琪月走。
帶回來的燒烤,也被大家分着喫了。
我順口問了一句:「那蛇呢?咬了柳琪月之後被打死了嗎?」
同學咬着烤串搖搖頭:「沒呢,跑了。」
「不過——」
他壓低聲音湊過來。
「給柳琪月治蛇毒的那個老大夫說,過山峯只會找自己的仇人,讓我們不用擔心。」
還留下不少雄黃粉,給大家防身。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烤串下肚,旁邊傳來動靜。
柳琪月終於醒了。
可她一醒,就朝着我大喊:「你去哪兒了!爲什麼蛇沒找你!?」
-11-
我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陳諾怯生生地替我開口:「爲什麼蛇要找意歡啊,又不是她拿的蛇蛋。」
「對啊柳琪月,你趕緊把那蛇蛋送回去吧,母蛇就不纏着你了。」
這話早就有人勸過柳琪月,可她一意孤行,堅決不肯。
現在她倒是想把蛋還回去。
可那東西早就在她手裏變成一灘液體,還有幾塊蛋殼碎片。
就算還回去,也根本沒用了。
柳琪月梗着脖子不說話,連陳老師都來勸了好幾句,她就是不吭聲。
她受了傷,大家也不好再爲難她。
陳老師只能嘖了一聲,帶着不滿,一邊安排人照顧她。
而上樓在柳琪月房間裏撒雄黃粉的男生,也下了樓,手裏還拎着一個黑色揹包。
「柳琪月,這是不是你的東西啊,爲什麼扔在牀底?」
她一臉茫然地搖頭。
他們就拉開包,發現裏面是散發着洗衣液清香的牀單和被套。
之前陳老師採購的時候,這些生活用品都一起安排好了。
揹包還是特意選的加厚款,方便攜帶器材。
然而等男生把牀單被套都扯出來,掉出來的蛇蛋碎片和蛋清粘液,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皺起眉。
衆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們說歸還蛇蛋的時候,柳琪月死活不說話。
原來這蛋已經碎了。
而柳琪月的眼神,在Ŧû₇看到蛇蛋碎片時瞬間變了。
她瘋了似的想撲過來掐我脖子,無奈腿傷,砰的一聲從椅子上摔下來。
可柳琪月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死死地瞪着我。
她聲嘶力竭地大喊:「廖意歡,是不是你乾的,是不是你害的我!」
周圍的人滿臉疑惑,我倒是淡淡一笑:「爲什麼這麼說,我哪裏害你了?」
柳琪月雙眼通紅:「這蛇蛋明明在你房間裏,是你故意把它放到我牀底下,是你故意讓蛇咬我的!」
我說:「那你能不能解釋一下,明明是你撿的蛇蛋,又爲什麼會在我房間裏?
「柳琪月,你該不會是想讓那蛇來找我吧?」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眼神閃過慌亂。
柳琪月趕緊補救,又開始胡亂捏造事實。
說是因爲我偷偷把蛇蛋拿走,砸碎了還倒打一耙,結果害她被蛇咬了。
還找李璇作證,朝她使着眼色說:「李璇是你室友,她肯定看見了!」
然而柳琪月的解釋太蒼白。
就算李璇替她作證,也不可能說服所有人。
更別提李璇並沒有站在她那邊。
「你胡說八道什麼?造謠林哲還不夠,現在又要造謠廖意歡嗎?」
-12-
她眼中有惱火與厭惡,還有絲絲情愫。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鬧着要和柳琪月分開住。
原來是因爲柳琪月污衊了她喜歡的人,心裏不舒服了。
我在李璇之後也適時開口。
「怪不得那天污衊房東,說他想佔自己便宜的時候那麼順口呢,原來已經習慣造謠了。」
柳琪月一怔,左右看看,果然看到大家奇怪的眼神。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了。
被最好的朋友揭穿是個造謠慣犯,那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陳老師都不想管她了,沉默着起身回房間。
而那個被安排照顧柳琪月的女生,也翻着白眼走開。
「不是隻被咬了一條腿嗎,那還剩一條呢,大不了跳着走唄。」
等看ƭű̂²熱鬧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散去,客廳裏就只剩下我和柳琪月。
她因爲想對我動手,現在還趴在地上,呆滯了好久沒有反應。
只是偶爾看向我的目光,依然充滿恨意。
我蹲下身,把那髒兮兮的被子和牀單都蓋在她身上,抿着脣微笑。
「柳琪月同學,你可千萬要蓋好被子彆着涼了。
「不然等蛇纏上你,你還沒看見就暈過去,那可就沒意思了。」
她怒極,抬手想打我。
卻被我攥住手腕甩開,反手,「啪」的一聲。
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柳琪月臉上,留下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
我冷笑着說:「想打你很久了,可算是讓我找到機會了。」
-13-
就算大家再討厭柳琪月,她畢竟也是這次調研組的成員之一。
陳老師還向鄰居借了小電驢,辛苦地把柳琪月送到醫院。
然而道路崎嶇不平,柳琪月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只剩半條命了。
醫生迅速進行檢查。
一番操作下來,他拿着化驗報告說:「目前來看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她可能會有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
醫生看了看柳琪月間歇性顫抖的右手。
「時不時抽搐,或者痙攣。」
而陳老師負責的那個項目,是對古代文物的修復與保護。
一個控制不住自己手的人,是參與不了這個項目的。
陳老師充滿遺憾地看了柳琪月一眼。
顯然他也清楚,柳琪月在調研期間百般討好他的原因。
可惜,這一眼的含義,大家都懂了
把她安排好之後,陳老師準備帶着大家回村子。
我讓ṭū₄他等幾分鐘,轉身進了病房。
柳琪月恨透我了。
在她罵人之前,我先走近兩步,把某個東西塞進她手裏。
柳琪月一把扔掉:「這什麼啊,你幹嘛給我?」
我笑着說:「是你撿回來,嚷着要孵化養大的蛇蛋啊。」
我還特意用好幾層餐巾紙把那有點發臭的東西包好,遞給柳琪月。
在她驚恐瞪大的眼睛裏,我慢悠悠地笑。
「等着吧柳琪月,母蛇還會來找你的,它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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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陳老師一起上車的時候,他還問我跟柳琪月說了什麼。
我笑笑:「就是讓她好好休息,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陳老師嘆息着誇我脾氣好,不記仇。
畢竟之前柳琪月鬧的那一出,他都覺得生氣。
我沒有接話。
回到村裏,意外發現有輛警車停在院子裏。
問了一圈,才知道是因爲柳琪月。
「她之前不是故意造林哲的謠嗎?還說人家開學晚來兩個月,是因爲坐牢去了。
「結果沒想到林哲是個富二代, 家裏特別看重名聲,直接報警來討公道了。」
可惜他們來得不巧,柳琪月已經進了醫院。
林哲還跟我們罵了好幾句,特別惱火。
「我不就是拒絕了柳琪月的告白嗎,她有必要在外造謠我?神經病啊!」
他被氣得睡不着,說要明天衝到醫院讓柳琪月給他道歉。
結果深夜十二點,醫院那邊給陳老師打來電話, 聲音又急又快。
柳琪月的精神有點不正常。
她一直說醫院病房裏有蛇。
大吵Ţű̂₀大鬧要讓醫生護士把蛇處理掉, 不然就要去舉報他們。
他們沒辦法,只好給柳琪月打了鎮定劑。
陳老師幾天前聯繫了柳琪月的家長, 這時候他們正好趕過來。
在醫院鬧了一通後,給柳琪月辦了出院, 開車帶她往我們住的地方來。
柳琪月父母說, 肯定是陳老師或者某個同學欺負她了, 她纔會變成這樣。
他們一定要找出「兇手」。
半夜, 柳琪月父母的車開到村子裏, 一下車就指着陳老師罵。
中途還打開後座車門, 讓柳琪月下車站出來作證。
然而後座一片安靜。
柳琪月脖子上緊緊纏着一條粗大的黑蛇,蛇牙陷入頸間皮膚。
竟不知什麼時候,被那蛇活活毒死了。
柳琪月父母瘋了,亂腳把那蛇踩死之後, 又轉頭找陳老師。
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他, 要他賠錢。
因爲柳琪月的死, 林哲愣了一下, 然後在旁邊冷笑。
把柳琪月之前造謠的事搬出來, 冷冷地說:「人死了但這事還沒完, 你們必須給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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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鬧得很混亂。
幸好大家都能作證,是柳琪月自己手賤, 非要把那蛇蛋撿回來養。
朋友圈裏還有不少她發的照片, 證實了我們說的話。
最後的結果,只是學校出面道歉。
最後又給全體學生, 連着開了好幾天野生動物講座,讓我們以後千萬別亂拿東西。
柳琪月父母還是不服氣。
可那過山峯是保護動物, 又有人作證柳琪月弄碎了蛇蛋, 屬於違法行爲。
再加上林哲的事橫插一槓,柳琪月父母也不敢再鬧了。
雖然我也不知道。
他們不再鬧,是嚥下了這口氣。
還是因爲林哲嚇唬他們, 那天他們亂腳踩死母蛇, 其他過山峯會來報仇。
我回了陳諾的消息,刷卡走進研究院。
柳琪月拼命想進陳老師的組,卻因爲自己的無知和手賤,徹底丟了性命。
自己種下的因, 也在她身上結出了果。
不過幸好,我已經擺脫了午夜夢迴時被毒蛇纏身的噩夢。
往後,我只需要走自己的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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