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去河邊釣魚,卻被帥哥警察當成拋屍兇手抓住問話。
我極力解釋:「我是來釣魚的!」
警察不信:「餌呢?」
我無奈:「魚喫沒了。」
警察質問:「竿呢?」
我嘆氣:「魚拽跑了。」
警察冷笑:「魚呢?我盯你半個點了,一條魚都沒有,空軍佬啊?」
我瞬間破防:「哈哈,其實我是兇手!我真是兇手!你抓我吧!你抓我吧!!」
-1-
一晚上一條魚苗都沒釣到,我還不如就是兇手!
帥哥警察估計也沒想到問個話還能把我問崩潰,連忙補救:
「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真沒想到你是來釣魚的,畢竟你這桶裏太乾淨了。」
聞言我哭得更大聲了。
大哥,你這是安慰還是補刀啊?
警察一邊給我遞紙一邊不死心地繼續問:
「沒釣到魚,那你有沒有釣到其他東西?」
我抽噎着:「釣到一隻鞋算不算?」
警察立時點頭:「當然算!鞋呢?」
我指了指前面的水塘:「太生氣了,又給扔回去了。」
警察緩緩吸了口氣:「具體哪一塊?還能釣上來嗎?」
我爲難地搖搖頭:
「夠嗆,剛有個空軍的大哥氣狠了,下去和魚搏鬥,鞋估計被打飛了。」
帥哥警察有點頭疼地嘖了聲,聯繫同事來這邊撈鞋。
我有點好奇,試探着詢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ẗûⁿ帥哥不答反問:「你有遇見什麼奇怪的事嗎?」
那必須有啊!
我一拍大腿:「就這個水塘,我來了五天,一天至少呆仨小時,居然一條魚都沒釣上來過,你說奇怪不奇怪!」
帥哥微微一笑:「運氣好壞不談論哈。」
我心說這怎麼能叫運氣呢!
這擺明就是有問題!
真的會有人連續一週空軍嗎?
我不信!
我還想爲自己爭辯,帥哥警察的同事卻先趕來:
「陸明山,你這邊情況怎麼樣?」
看到我,對方旋即眼睛一亮:
「抓到嫌疑人了?」
帥哥擺手:「這姑娘只是來釣魚的。」
「什麼?」
對方顯然不敢置信:
「釣魚?那她桶這麼空?
「這塘子裏可是足足放生了三千斤魚苗啊,她居然一條也沒釣到?!」
-2-
夠了!
我說夠了!
你們兩個冷漠無情的人!
晚上睡覺的時候最好兩隻眼輪流站崗!
「別說了,」叫陸明山的警察不忍心直視我悲痛的眼神,趕緊拍拍同事,「這邊應該沒情況,咱們去旁邊看看。」
我一邊悲憤交加一邊跟着他們往旁邊走。
「你幹嘛去?」陸明山把我一攔。
我撇嘴:「收魚竿,我在那邊架了個大竿。」
陸明山這才鬆手,邊走邊問:「這邊的釣友你都熟悉嗎?」
我點頭又搖頭:「還行吧,就是面熟,也不知道叫啥。」
陸明山哦了聲:「那有什麼可疑人員嗎?」
我面無表情:「那可多了去了,阿 sir 你要知道,釣魚佬只有兩種狀態,非常冷靜和非常癲狂。
「比如說我現在就看起來非常冷靜,但其實很想跳下水去和魚羣搏鬥。」
陸明山忍笑:「等會再跳唄,先配合我們問完話。」
說話間已經走到我的魚竿附近,觀察了一下水面情況,確定毫無動靜,我瞬間心如死灰:
「那你抓緊問,我準備下水了。」
陸明山趕緊扯住我:「別激——」
話沒說完,就見水面上浮漂一晃,緊接着開始漂動。
我一怔,旋即大喜,撲上去拉竿:
「起起起!上魚了!!」
八成是個大貨,還挺沉,我一下沒拉動還差點閃到腰。
陸明山見狀趕緊來幫我:「慢點,別激動!」
我哪能聽他的,一個勁擺手:「網網網!給我網!」
陸明山四處掃視一圈:「沒網啊!」
我靠,一年上一次大魚,偏偏就這一天沒帶抄網!
「沒事!」我瞬間咬緊牙,「沒網我硬拉!!」
區區一條魚,最多二十斤!
我不信我拉不上來!
……
高估了,這魚感覺得有八十斤。
不過好在這魚不莽不掙扎,我和陸明山硬拉了將近半分鐘,總算是看見黑影浮出水面。
「這魚……形狀有點奇怪啊。」
隨着黑影拉近,我的表情也越發怪異:
「這魚……怎麼還是個長方形的??」
-3-
好消息:今天沒空軍。
壞消息:上來的不是魚。
半夜的水塘邊,紅藍警燈閃爍不停。
而我蹲在池塘邊,摸着我的大物竿默默流淚:
辛苦你了大物醬,自打到了我手裏,魚沒釣到一條,倒是先釣到人民碎片了。
「魚竿受損了嗎?還能用嗎?」
頭頂傳來聲音,我一抬頭,正對上陸明山那張帥臉,悲傷情緒立時減輕幾分。
「沒事,我這竿最大承重 130 斤。」
雖然迄今爲止,我還從未見識過超過 30 斤的魚。
陸明山嗯了聲,眼神在夜色下倒是挺溫和:
「如果有受損要說,畢竟是幫助我們打撈屍體,我們警方可以給予一定補貼。」
我聞言就很做作地抹眼淚:
「那確實有受損,陸 sir,我心靈受傷很嚴重,急需撫慰。」
陸明山忍笑:「那等回去我給你送面錦旗?釣魚大王?」
我噎了下:「你確定不是在陰陽怪氣我嗎?」
陸明山還沒說話,忽然一股刺鼻的臭味飄來,簡直是臭飄十里,聞者落淚!
「什麼情況?」我差點嘔出來,忙不迭捂住鼻子。
陸明山望過去:「法醫把行李箱打開了。」
我聞言下意識回頭看了眼,但幾乎是立刻就被陸明山擋住了眼睛。
「別看。」
他手掌落在我眼前,微微用力,讓我退到後面:
「看了你得失眠很久。」
我眨眨眼,知道他也是爲我好,便乖乖順着他的力道退到警車後。
直到徹底遠離行李箱範圍,陸明山才鬆手:
「很晚了,我先開車送你回去。」
我啊了聲,腦海裏還是行李箱的樣子。
「喂。」陸明山在我面前擺擺手,「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一扯陸明山的手,指着遠處的行李箱:
「這個箱子,我好像在哪見過。」
-4-
不是好像,我肯定在哪見過,箱子側面那個花朵印花好眼熟啊!
陸明山聞言也是一怔,旋即正色:
「真的?那你好好想想,這對我們破案來說是個很大的線索。」
我當然知道,但往往越是想記起,記憶卻越模糊。
思索好半天,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
陸明山見狀便掏出手機:「那先留個聯繫方式,後面想起來你隨時聯繫我。」
我哦哦點頭,和他交換了手機號。
陸明山瞧着我:「你怎麼稱呼?」
我道:「我姓溫,溫年。」
「行。」陸明山瞧着我,慢慢舒出口氣,「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去,你明天再來市局做份筆錄。
「那個行李箱你晚上回去一定仔細回憶一下。」
我擺擺手:「沒事,我開車來的,自己回去就行。」
陸明山卻很堅持:「已經很晚了,你一個女生獨自回去不安全,你的車我同事會幫你開回去。」
他話已至此,我也不好再拒絕。
心說這小子還挺人帥心善,遂美滋滋地上了車。
回去路上我一開始還能和陸明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後來太困了就懶得吭聲,靠着車窗想行李箱的印花。
這個花朵太眼熟了,我到底是在哪裏看……
我去!
車子驟然一剎,我毫無防備往前一撞,被安全帶勒得胸痛。
「怎麼了?」我揉着胸回神。
「到你小區了。」陸明山指了指前方的登記閘杆,「我登記一下,送你到樓下。」
我想說不用那麼麻煩就幾步路,但陸明山已經降下車窗向保安亭招呼起來,三兩句完成登記。
「倒還挺對人民負責……」我嘀咕。
陸明山聞言只笑:「應該的。」
車子很快駛到樓下,我解開安全帶:
「謝謝你了陸 sir,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陸明山瞧着我,目光有點說不出的味道:
「沒事,你明天記得去市局。」
我嗯嗯點頭:「我知道。」
陸明山卻沒開車門,而是又重複:
「一定要去。」
我心說我又不是老年癡呆不用重複這麼多遍。
但是被陸明山那深邃的眼睛一盯,到嘴邊的吐槽又咽下去。
「我一定去。」
陸明山似乎這才滿意,打開車門鎖放我下車。
回到家洗澡收拾一通,忙活完天都快亮了。
我靠在陽臺擦頭髮,強撐着眼皮等洗衣機洗完衣服,偶然間一瞥,卻見停在樓下的車十分眼熟。
那不是陸明山的車嗎?
他爲什麼還沒走?
-5-
揣着疑惑,我摸過手機給陸明山打去電話,對方很快便接通。
「你咋還沒走?」我納悶。
陸明山那頭一頓,語氣旋即有些不對勁:「你在監視我?」
我無奈:「我就是晾衣服的時候看到你的車了,誰監視——」
不對。
說到這,我陡然意識到了什麼,徹底無語:「你在監視我啊?」
「沒。」陸明山沒承認,「車子沒油了,夠嗆能開回市局,我在等同事來接。」
他這話幾分真幾分假我懶得猜,只爲自己解釋:
「不用監視我啊,真純浪費警力,我就是個無辜的釣魚佬。」
陸明山似乎是笑了下,沒說好不好,只詢問:
「關於行李箱,你有想起什麼嗎?」
我打了個哈欠:「沒,阿 sir,我現在困得腦袋都不轉了,真的想不起來更多線索。」
陸明山嗯了聲:「那你先休息,等睡醒再說吧。」
我聽他這架勢似乎是不準備離開,不由無語又好笑,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在下面能監視到什麼啊,我這連廊樓前後左右四個出口呢,你這麼想監視直接來我屋裏唄。」
電話那頭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陰陽怪氣,一時間沒出聲。
就當我準備掛斷電話時,陸明山卻忽然開口:
「有道理,那我現在就上來,你住在幾零幾?」
-6-
哈?
我是這意思嗎?
就當我爲自己的莽撞而後悔時,陸明山倒是笑了:「開玩笑,我同事過來了,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掛斷電話,我站在陽臺繼續看,果然很快就瞧見之前一起辦案的警察出現在樓下。
陸明山看到人也下了車,跟着往小區大門方向走。
但走出幾步他腳步卻倏然一頓,回頭。
目光準確無比地落在我藏身的陽臺位置。
四目相接的一瞬,我心頭猛然一跳。
莫名有點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
手機震了震,是陸明山發的消息:
【陽臺風大,早點休息。】
等我再抬頭,樓下已經空無一人,看樣子陸明山他們確實是離開了。
難道真不是來監視我的?
我撓撓頭,困頓的大腦也懶得思考,草草晾完衣服上牀睡覺。
第二天醒來已經十點多了,陸明山八點就給我發消息,讓我有空去市局做筆錄。
我懶洋洋地回了個好,還想再賴會牀,對方一個電話已經撥來:「起了?」
「陸 sir,你這是拿我當嫌犯呢,看這麼緊。」
我打着哈欠控訴,「放心,我不跑我必去,你不用時時刻刻耳提面命。」
陸明山笑了聲,有點無奈:「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市局附近修路,開車很堵,你起牀收拾好我可以去接你。」
啊這……是我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抓耳撓腮一會,我憋出來一句:「那你咋接啊?我坐公交暈車啊。」
陸明山輕輕一笑:「不坐公交,等着我吧。」
他來的速度很快,大概二十分鐘就讓我下樓。
我隱隱能聽到他那頭的風聲,心說這是御劍來的嗎,好大的風啊!
剛到樓下,遠遠就見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從遠處駛來,車手黑衣黑褲黑頭盔,炫酷又有型!
「溫年。」
車子在前方剎停,車手摘下頭盔,露出陸明山那張帥臉。
他挑眉瞧着我,手指一彎:
「過來。」
-7-
我靠,他真的帥得不是一點半點啊朋友們!
我嚥了下口水,隨着他的聲音不自覺往前邁了半步,但旋即又想起什麼,低頭看了眼自己:
「你早說騎車啊,我就不穿裙子了。」
陸明山耍帥的動作一呆,有點尷尬地摸摸腦袋:
「是我的問題,你要不上樓換件衣服?」
我嘆口氣:「罰我再多跑一趟。」
陸明山聞言立馬下車跟上來:「那我陪你。」
我腳步一頓,狐疑地瞧着他:「你是不是想趁機進我家啊?偷偷找線索看我是不是拋屍兇手什麼的。」
陸明山直接樂了,一敲我腦袋:「你對我警惕心也太強了吧,我要真覺得你是嫌疑犯,昨晚上就直接把你送到家門口了。」
行吧,看在他人民公僕的職業光環上,我勉強相信一下。
我家住在六樓,連廊樓的最東間。
陸明山爲了證明清白,連我家門都沒進,就抱臂站在門口等。
「好了,我們走吧。」
換好衣褲出來,我拍拍陸明山:「看啥呢這麼入迷。」
陸明山指指遠處:「你這小區位置不錯,前面就是小學,隔一條街就是幼兒園,正兒八經學區房啊。」
我聞言直撇嘴:「我剛搬來沒多久,這算不上學區房,但早上很亂的,一天廣播鈴聲聽八遍,還有那不是幼兒園,是福利……等下。」
話沒說完,我倏然一怔,接着猛拍陸明山: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在哪見過那個行李箱了!!」
-8-
「那個東西應該不是行李箱,或者說不是當做行李箱來用的,那是個儲物箱!」
我邊說邊拉着陸明山下樓,腳步太急差點把自己絆倒。
「慢着點!」
陸明山眼疾手快拎住我,擰眉:「總是這麼毛毛躁躁。」
我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和若有若無的熟稔,微微一怔,但此刻還是正事要緊。
「福利院幾乎每個月都會接收到社會各界捐贈的物品,會分門別類放在不同的箱子裏,然後分給適齡的孩子玩耍使用。我去做義工的時候見過那個箱子,應該是中班孩子的儲物箱!」
福利院距離我們小區很近,就像陸明山說的,只隔了一條街。
陸明山騎車帶上我,三分鐘就到了福利院門口。
工作日,幾乎沒什麼訪客。
得知陸明山的身份與來意,副院長親自接待了我們。
「印花箱子?我們這確實有不少。」
副院長想了想,「但是最近沒有丟失記錄,會不會只是花色相同而已?市面上這種箱子應該還是挺常見的吧。」
這話也有些道理,雖然這個花紋圖案比起普通行李箱是特殊了些,但也不見得就只有福利院在用。
陸明山聞言思索片刻,又問:
「那最近院裏人員有變動嗎?孩子們情況都和往日一樣嗎?」
「變動?」副院長翻看人員登記,「沒有,我們這老師和後勤都很固定,頂多就是請假。只有採買送貨的工人會有改變,但他們都不算在正式員工名單裏,所以也沒什麼記錄。」
「請假?」陸明山便問,「最近請假人員有哪些?」
「我們院長,她有風溼性關節炎,前兩天下大雨,疼得起不了牀。」
「還有個老師,去鄰市領養家庭做回訪了,預計明天回來。」
簡單問完話,副院長又帶着我們在福利院裏轉了轉,看了看那幾個箱子,確實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但陸明山表情並不太放鬆。
一直到離開福利院,我才問他:
「是這地方有問題?」
「不好說。」
陸明山回頭瞧着白牆紅瓦的建築,眉心蹙得很緊:
「但昨晚上法醫那邊已經給了消息。
「從箱子內的屍體殘肢來看,受害者是女性。
「我懷疑,可能是那位去回訪的老師。」
-9-
屍體殘缺不全,在 DNA 對比結果出來前,也沒有辦法確認身份。
陸明山向局內彙報了情況。
我則是問他:「那我是不是不用去局裏做筆錄了?」
陸明山想了想,就近帶我進了一家清靜的咖啡店,找了個角落坐下:「對這家福利院你瞭解多少?」
我回憶着以前做義工的經歷:「這地方規模不算大,但是每年收到的資助還挺多的,而且聽說基本每年都能有孩子被領養。」
「人員方面呢?」陸明山邊問邊掃碼點單。
我見狀歪頭瞧了下點單頁面:「我不喫抹茶味的東西哈。」
陸明山頭也不抬:「我知道,你繼續說。」
我愣了下:「啊?你知道?」
陸明山手下一頓,抬頭看向我,微微挑了下眉:「啊,暴露了。」
他這個語氣神態實在古怪,我霎時驚出一背冷汗,抓起包就想跑,差點撞到旁邊的座椅。
「喂!」
陸明山見狀也不再是遊刃有餘的樣子,趕緊伸手扶我:「小心點啊!這個位置磕寸了會骨折的!」
但我現在哪還有功夫在意什麼骨折不骨折,一把甩開他,虎視眈眈地舉包做出防禦姿態:「你別過來啊!不然我報警了!」
陸明山就笑:「你報警說不定出警的還是我。」
我噎了下,但依舊不甘示弱:「你、你是警察就可以隨便騷擾女生嗎?還知道我的喜好……你是不是變態啊?!
「我告訴你!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公了不行我讓他和你私了!」
陸明山聞言頓了頓,微微眯起眼看着我,語氣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你有男朋友?
「你確定嗎,溫年。」
-10-
這有啥不確定的,我自己談的我還能不知道嗎!
雖然只是網戀,雖然已經斷聯一個月,雖然從沒見過面。
但這個人,是貨真價實存在的!
於是我立刻點頭:「當然!我男朋友一米八八又高又壯,我一個電話他立馬就來,你別想輕舉妄動!」
話落陸明山一下就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瞧着我似乎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半天才嘆道:「溫年你可真是……」
剩下幾個字沒說完就被手機鈴聲打斷,是我的電話。
我低頭瞥了眼,立時正色,衝陸明山一擺手:「等會,私人恩怨先放一下,我有大事!」
陸明山微微蹙眉:「什麼大事?」
我乾咳一聲:「我男朋友來電。」
ţũ¹陸明山一怔,表情一下變了:「你男朋友?!」
當然不是啊,虛張聲勢而已嘛。
不過來電人可比男朋友重要多了,是我的釣友,是會分享位置的好釣友!
無視陸明山陰晴不定的臉色,我趕緊接起電話:「喂,咋啦?是不是又有好消息和我分享?」
是不是又有好位置了?給我留個竿啊!
對面老哥嘿了聲:「你腦子裏除了魚還能有別的事不?是你的體檢預約排上了,這週六你記得去啊。」
這老哥姓張,看着是平平無奇一黑蛋老哥,但其實是我們這小有名氣的私人醫院副院長。
因爲關係不錯,而且他們那醫院檢查全面還能打折,我們這一圈釣友都在他那約的體檢。
聞言我的興奮一下被澆滅,蔫蔫的:
「行,我知道了,不過你啥時候再分享一下啊,你之前找的地方都不錯,我特別喜歡!」
張老哥嘿嘿一笑:「我最近確實有注意到一片水域,這兩天我先去試試竿,下週給你發位置。」
我當然滿口答應,興高采烈地掛斷電話,然後轉眼就對上陸明山那張臭臉。
想起我倆好像還在對峙,我趕緊收斂了一下喜悅之情,乾咳一聲:
「我男朋友說了,如果你再不知悔改,等找好地方,他一定會和你 battle 一場!」
陸明山冷冷一笑,正欲開口,咖啡店門被推開。
有警察探頭進來:
「原來在這呢,小陸,咱們還得再進趟福利院。」
看到同事,陸明山也怔了下,下意識問:「怎麼了?」
「我們接到失蹤報警電話,失蹤人員就是這家福利院的老師。」
-11-
雖然我很想知道後續如何,但說到底我也確實是無關人員,而且也確實覺得陸明山行爲怪異,不由得想離他遠點。
「你……」
「我回家!我現在就回家!」
眼看陸明山回頭瞧我,我立刻回答。
「那我送……」
「不用!我自己走!步行!」我飛快擺手拒絕。
陸明山大概沒想到我拒絕得如此果斷,抿了下脣,看起來有點懊惱的樣子:「溫年,事情不是你以爲的那樣。」
我笑得很虛僞:「沒事,我明白,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我記在本子裏,貼在牀頭櫃,日日夜夜反覆誦讀你丫純變態。
陸明山嘴巴動了動,最後只開口:「有事你隨時聯繫我。」
我敷衍點頭。
陸明山又補充:「打電話,發消息,發微信都行。」
我敷衍更甚:「好好好知道了你忙去吧。」
陸明山這纔不情不願地離開。
咖啡店內安靜下來,我呼出口氣,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把陸明山的手機號拉黑。
還打電話發消息發微信,想啥呢!
我躲還來不及呢!
怎麼可能主動送上門!
更遑論我哪有他的微信啊!
好友列表裏就沒有過這麼帥的男的。
想到這我嘆了口氣,網戀對象無故斷聯下落不明,現實帥哥有點變態不像好人。
真不是我們女人不談戀愛,這純屬身邊沒正常人類。
過後幾天陸明山都沒有再聯繫我,就算聯繫了我也收不到。
畢竟我把他拉黑了。
週六去體檢完,晚上我沒什麼事繼續拿着裝備去釣魚。
這兩天不熱,來釣魚的人不少,我剛架上竿就聽身後傳來呼聲:
「小溫啊!」
我一扭頭,笑了:「張哥!」
「體檢完了?」架上竿,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檢完了,啥時候能出結果啊?」我搓着魚餌問。
「下週吧,快的話下週五就行。」
張哥說着湊近一點,壓低聲音,神祕兮兮地。
「我聽說,你上週釣到『人』了?」
-12-
這可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我有點無奈:「哥,你消息是不是有點太靈通了。」
張哥一下拔高音量:「真事啊?我還以爲他們胡說來着!」
我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張哥趕緊壓低聲音:
「現在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箱子裏是小孩,有說是女人,到底裝的啥啊?」
我心說平時沒看出來你個老小子還挺八卦,具體細節我也不敢透露,只搪塞:「不知道呢,我也沒敢看。」
張哥深以爲然:「沒敢看是對的,再做噩夢,多不值得。」
釣了個把小時,又是空軍的一天。
我正準備收拾東西打道回府,張哥卻忽然提議:
「我那天又找到一個好地方,人少魚多,要不要過去試試?」
我看了看餌料盒:「下次吧,今兒過去我都沒食打窩了。」
張哥也沒勉強,和我約了下次的時間。
走回停車處,我打着燈收拾漁具。
我車旁邊還停了一輛 SUV,這車我認識,是張哥的車。
釣魚佬的車都好不到哪去,髒兮兮破破爛爛,本以爲我的車就夠埋汰了,但看張哥那車,後備箱蓋上好幾處形狀奇怪的刮痕凹痕,也不知道是從哪撞到的。
張哥真是妥妥的釣魚佬啊,我暗地感嘆,放好裝備驅車離開。
回到家已經快要十一點了,車子剛開到樓下我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陸明山。
他怎麼會來?
我愣了下,緩慢停車,遲疑地落下車窗:「你怎麼在這?」
「最近這幾天沒聯繫上你。」
他瞧着我,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害怕你出什麼事了,過來看看。」
我聞言不由有點心虛,聯繫不上是因爲我把他拉黑了。
「我能有什麼事,就是釣魚去了,信號不好沒接到。」
說着我掏出手機,飛快操作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手機霎時震個不停,全是他的來電。
陸明山肯定看到了我的小動作,但他沒戳破,只笑笑:
「沒事就好,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有點意外地瞧了他一眼,燈光下,陸明山眼底的青黑很明顯,感覺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沉默幾秒,我還是覺得不忍心,嘟囔着:
「我沒什麼事,你以後不用惦記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就算沒有,就你這個偷偷調查別人喜好的癖好也很嚇人啊,直接從心動男嘉賓降級爲精神有大病。
陸明山嘴脣動了動,幾秒後纔開口,聲音有些無力:
「溫年,你是因爲不喜歡我,所以才裝傻嗎?」
-13-
啊?
怎麼忽然就談論到喜歡不喜歡了?
我也沒說過這話啊!
大概是我表情太呆滯了,陸明山抿了抿脣,又開口:
「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你等會!
我打開車門去追他:「你說清楚——我靠大哥你沒事吧?!」
我手掌剛捱上陸明山的手臂,就見他身形忽然一晃,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估計他得摔個狠的。
「你別碰瓷啊!我可什麼都沒幹!」
陸明山彎腰捂着小腿,表情有點痛苦:「站太久了,腿麻了。」
我愣了下:「你等了我多久?」
陸明山撇嘴:「不到一個小時吧。」
「你是傻子嗎?!」
我簡直無語極了:「等不到我又打不通我的電話,這不已經說明一些問題了嗎?幹什麼還要一直等?」
「因爲我擔心你的安全,也想要個答案。」
陸明山抓着我的手,目光很深,「溫年,你……是見到我,就不喜歡我了嗎?」
等一下,喜歡二字從何論起啊!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雖然我確實很喫陸明山的顏,但就這認識還不到半個月,我咋愛上啊我請問!
陸明山顯然也從我的表情中意識到了什麼,語氣中充滿不敢置信:
「半個月了,溫年,你還沒意識到我是誰嗎?!」
啊這……
我小心翼翼試探:「我……應該意識到什麼嗎?」
陸明山一副差點氣昏過去的表情,他閉了閉眼,緩好情緒纔開口:
「來,拿出手機,把我的手機號輸入微信搜索好友,然後點擊搜索。」
我一步一步按他說的做。
輸入,手機號,搜索——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聯繫人陡然出現在頁面上。
我一下怔住了。
幾秒後,我緩緩抬起頭,瞧着沉着臉的陸明山訕訕一笑:
「你好啊,男朋友。」
-14-
誰能想到陸明山就是我那個網名『山中鹿』的網戀對象啊!
陸明山垂着眼,語氣透出幾分委屈:「我因爲跨省抓捕嫌犯,三五天消息回覆不及時,你就要和我分手嗎?」
我嘴巴張了張,半晌才吐出幾個字:「那你多少得告訴我一聲啊!誰家談戀愛能忍受對象三五不時就失聯啊!」
陸明山聞言更委屈:「我說了啊!任務不好透露,但開始之前我就說了最近會很忙,你沒理我。任務結束後我再找你,你就把我拉黑了!」
聽見這話,我輕輕倒吸一口涼氣:哦對,因爲他不回我消息我一氣之下把人給拉黑了,然後居然就把這茬忘記了!
但是他說的出任務前給我發過消息?
我怎麼不記得。
陸明山立刻掏出手機給我自證清白。
我第一眼先看見他給我的備註「女朋友(已見面版)」。
察覺到我的目光,陸明山瞟我:「不對嗎?」
我哪敢說話。
聊天頁面上,陸明山給我發了不少。
比如:【今天居然意料之外的見面了!寶寶果然是釣魚小達人!】
比如:【寶寶沒有認出我……我不是變態啊![哭]】
再比如:【男朋友?除了我,你還有幾個男朋友?!】
……
無一例外,這些消息前都有一個顯眼的紅色感嘆號。
心虛和愧疚隨着一條條未發出的信息不停加倍,我飛速滑動頁面往上翻,終於,看到了相關詞條!
山中鹿:【寶寶,我最近工作安排有變動,會非常忙,如果回覆不及時彆着急,看到了我一定回!】
陸明山真的發了!
而我也真的沒回……
「這不可能!」對上陸明山幽怨的眼神,我連忙翻自己手機,「我印象中真沒收到這條消息!」
手指點着頁面,我找到那天的聊天記錄,往陸明山面前一擺:
「你看!我真的沒收到這條!我也從來沒刪過消息!」
陸明山上下翻了翻,擰起眉:
「這是怎麼回事?」
我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幾秒後緩緩出聲:
「或許,你聽說過吞天噬地水果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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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名思義,水果機,可以吞噬一切消息。
收取中轉啊轉,消息從此不連貫。
陸明山沉默了半晌,開口咬牙切齒: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爲一部手機,我差點葬送愛情?」
我生怕他給我把手機揚了,連忙甜甜一笑:
「誰說葬送了?根本沒葬送!寶貝兒~一個月沒聯繫,人家好想你哦~」
陸明山盯着我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沒忍住偏頭笑了,笑完還伸手來掐我的臉,泄憤似的:「不要以爲說點好話、做出這種可愛表情我就會原諒你!」
我眨眨眼,立刻上前熊抱住他:「那這樣——哎!」
陸明山腳下不穩,差點被我撲倒,幸而扶住車前蓋我倆纔沒一起趴地上。
「你怎麼回事啊?」我摸摸他的臉,試探地詢問,「你不會是……有點虛吧?」
「不是!」真男人聽不得這個字,陸明山立時否認,「我就是晚上沒喫飯,有點低血糖。」
「幹嘛虐待自己!」我聞言猶豫幾秒,還是半是扭捏半是羞澀地問,「那什麼,你要不要來我家?我叫外賣給你喫。」
陸明山樂了,索性靠坐着車前蓋,手指蹭了蹭我的後頸:
「遇到這種情況,一般不都說煮粥下面喫嗎?」
我翻了個白眼:「那你去和煮粥下面的過去。」
「開玩笑,我可是有女朋友的。」
陸明山揉揉我腦袋,「我當然跟女朋友走。」
回到家,我點了距離最近的餛飩麪。
陸明山坐在客廳,腳上穿着一次性拖鞋,看起來有點拘束。
我看着好笑,調侃他:「這會怎麼不寶寶寶寶了?」
陸明山耳朵尖一紅,正想說什麼,目光卻落在我的展示櫃上,旋即瞪大了眼:「寶兒!我給你買的魚竿你怎麼不用啊!」
我順着看過去,那是之前 520 陸明山買給我的禮物,將近兩千塊的達億瓦,我可捨不得!
「對了。」
陸明山忽然想起什麼,問我:「你認識沈小霞這個人嗎?」
我茫然搖頭:「哪位?」
陸明山嘆氣:「就是福利院那個失蹤的女老師,昨天 DNA 對比已經出來了,確定行李箱裏的屍體就是她。」
我挺奇怪:「那你爲什麼會覺得我認識?」
陸明山就道:「一是因爲你在福利院做過義工;二是因爲,我們的技術人員在她的屍體上發現了一些東西,檢驗後確定裏面有大板鯽的成分……」
聽到這我陡然明白過來,大板鯽這東西我熟啊!這可是釣魚餌食的經典搭配之一!
莫不成,這個沈小霞,也是個釣魚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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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絞盡腦汁回憶,相熟的釣魚佬裏確實沒有這號人。
「有照片嗎?給我瞅瞅。」
陸明山翻出張照片給我看。
我瞧着照片上年輕漂亮的姑娘,不由犯嘀咕:
「感覺不像是釣魚佬啊……要不我在我們釣魚羣裏幫你打聽一下?」
陸明山聞言卻問:「這姑娘看起來不像常釣魚的嗎?」
「不太像。」我放大照片看了看,「你看她的手,去掉美顏參數,她的手不像是常年碰水的。」
照片裏,沈小霞的手線條流暢、白皙細膩,再看看我。
我本想伸手給陸明山比劃一下,但一瞬間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的手不好看,常年暴曬碰水懶得做護理,又糙又黑。
正猶豫着,手背卻忽然一暖,陸明山握着我的手,捱到脣邊輕輕親了下:
「有失必有得,寶寶可是釣魚小能手。」
我一下就笑了:「你確定不是在陰陽怪氣我?」
「當然不是。」陸明山點進購物 app,「其實之前我就想着給你買個護理禮盒,但產品種類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你平時用什麼,就都加在購物車裏了,正好你現在看看,直接買。」
我探頭瞧了眼,就見陸明山購物車裏東西還不少,基本都是女生會用到的,不由愣了下:「都是準備買給我的?」
陸明山敲了下我腦袋:「不然呢,我又沒有第二個女朋友。」
他說着伸手抱住我,語氣有點幽怨:
「你搬家了也不告訴我,你拉黑我之後我往你原來的地址寄了好些快遞和外賣,結果不是退回就是便宜了騎手。」
聞言我心下有點不是滋味,平心而論,陸明山做男朋友是很好的。
他知道我所有喜好,記得每一個節日,關懷呵護與愛意全部都能感覺得到。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經常搞失聯!
想到這我一掐他的臉:「你以後再失聯一個試試呢!」
「不敢。」陸明山腦袋埋在我肩頭,「人都被你扣住了,怎麼敢再失聯。」
說到失聯,我便自然想起沈小霞,問道:
「她不是去回訪收養家庭了嗎?你們沒去那幾家問問?」
陸明山嘆口氣:「聯繫過,但那幾戶人家都說沈小霞很早就已經結束回訪,按理說三天前就該回到本市了。」
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福利院最可疑,於是一拍陸明山:
「不然我們去福利院看看?」
翌日一早,我和陸明山再次前往福利院。
剛走到小廣場附近,就聽前面傳來說話聲,好像是前來看小孩的車子撞到了廣場上的建築雕像。
我大概知道那個位置,有一個天使雕像,擺放確實不太合適,倒車時車屁股很容易撞到天使翅膀。
聽着爭執聲,我和陸明山也無意摻和,正想快步離開,但我不經意一瞥卻倏然一頓:
「這個車屁股上的撞擊凹痕……怎麼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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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不是張哥車屁股上的那個凹痕嗎!
我說他從哪能撞出這麼奇怪的痕跡,這不正是半邊天使翅膀嗎!
聽到我的話,陸明山微微蹙起眉:「張哥?」
我額了聲,撓撓下巴:「就是之前那個男朋友……」
「什麼?!」
眼見陸明山要炸毛,我趕緊把來龍去脈解釋一遍,末了道:
「張哥車上也有這個痕跡,不過也可能是我多慮了,不一定就是在這撞的……」
陸明山卻不這麼認爲:「沈小霞如果不是釣魚佬,那她身上的大板鯽餌料怎麼解釋?你那個張哥恰好就是釣魚佬,恰好車上還有這個撞痕,這巧合會不會太多了?」
我聽他說『你那個張哥』幾個字說得酸溜溜的,忍不住想笑:
「幹嘛這麼酸,張哥都快五十了,兒子都生倆了。」
陸明山哦了聲:「你還挺了解他。」
我哭笑不得,抓住陸明山叭叭叭的嘴巴一捏,拉過來親一口:
「拿出點專業素養來,陸 sir!」
陸明山的臉幾乎是瞬間就飆紅:
「你、你怎麼也不說一聲就親!」
我很無辜:
「親一下還要打報告嗎?和你談戀愛規矩好多啊陸 sir。」
陸明山一哽,哼哧半天,最後只憤憤地掐我的臉:
「你信不信我……」
「溫小姐?」
前面不遠有人忽然叫我,我抬頭一瞧,居然是福利院的院長。
「張院。」我打了個招呼,說明來意。
張院點點頭:「來我辦公室談吧。」
我衝陸明山示意一下,跟在張院身後上樓。
以前我和張院也沒單獨相處過,只是面熟,第一次挨她這麼近,我瞧着她,總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坐。」
辦公室裏,張院嘆口氣:「我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小沈來院裏三年多了,真的是個好老師,我們一定會全力配合警方調查的。」
這種車軲轆話在先前警方來調查時,張院就已經說過多次,陸明山顯然也不準備和她假客套,只道:「沈老師去回訪的那幾家詳細資料,麻煩您再拿給我們看一下。」
張院轉動椅子,看向身後靠牆的書櫃:
「我這裏就有備份記錄,那幾家是這兩年的,都在這了。」
說着她拿出幾個大號的文件盒,確實都是詳細資料,盒子挺沉,至少得有個五六斤。
陸明山兩人看着資料,我則是打量着壁櫥內的文件盒,這些盒子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很顯然上層的是近幾年,盒子都很新,下面的就……
等下,我的目光在倒數第四層的某個位置上一停。
這個地方爲什麼沒有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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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人拿走了,還是本來就缺損一盒?
這個位置……我看了看旁邊的盒子,算下來,這個盒子應該是 2020 年左右的收養檔案。
張院察覺到我的目光,主動解釋是因爲疫情時期纔沒有相應記錄。
我點了下頭,但心底還是覺得怪異。
一直到離開福利院,我都在想那個盒子,而陸明山一路上也很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想什麼呢?」我拍他一下。
陸明山回過神,比劃了一下剛剛看到的檔案盒:
「對那個盒子有點在意。」
我驚訝:「怎麼說?」
陸明山就道:「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沈小霞是被重物擊打頭部,造成腦出血致死,那個盒子的大小棱角,和屍體頭部反應出的痕跡很像。」
聞言,我忽然冒出一個猜測:
「會不會是沈小霞在院長辦公室裏發現了什麼?然後被人拿檔案盒子砸死了?」
說不定她所發現的事,就和那個缺失的檔案盒有關!
陸明山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就回局裏申請搜查證。」
警察行動,我這小老百姓自然不便參與,陸明山便先把我送回家。
「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我衝他擺擺手,開車門,沒打開。
我回頭瞧陸明山:「開門呀。」
陸明山微微挑了下眉,意有所指:
「想下車?打報告了嗎?」
我一怔,Ţü⁸旋即反應過來,無奈地湊過去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
「幼稚死了陸 sir。」
本想一吻即離,後頸卻被人不輕不重地按住。
陸明山側過臉,嘴脣幾乎挨在我的脣角:「那就幼稚給你看,這種報告不給你過關。」
我忍笑裝傻:「那要怎麼樣纔可以放我走?」
陸明山呼吸微滯一瞬,再一秒,溫熱的吻終於落下來:
「最起碼……要這樣。」
這個吻持續的時間不算長,但分開時我們兩個氣息都不算穩。
陸明山手指捏着我的後頸,聲音輕輕地:
「你後頸上的胎記很好看,像花瓣一樣。」
我愣了下,旋即明白過來:
「你就是憑藉這個認出我的?」
網戀時我給他提過一嘴。
「不止是因爲這個。」
陸明山輕輕呼出口氣,又貼上來,很親暱地和我抵了抵鼻尖:
「還因爲你是溫年。」
陸明山喜歡溫年,所以一眼就能望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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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山這小子,還挺會說情話的。
目送他離開,我美滋滋地上了樓,邊走邊盤算要不要給他點小獎勵。
回到家沒多久手機震響,我拿出來瞧了眼,意外居然是張哥,說是我的體檢報告出來了,可以順路給我捎過來。
如果放以前我肯定不好意思麻煩他,但眼下我確實對他有點懷疑。
想了想,我先給陸明山發了個消息,然後謝過張哥,給他發了小區位置。
張哥開車過來很快,我在小區門口等了十分鐘就看見了他的車。
還是那輛 SUV,不過顯然是洗過車了,看起來乾淨不少,副駕臺上還擺了兩個光屁股笑眯眯的小男孩玩偶。
「辛苦你還跑這一趟。」
車停穩,我透過降下的車窗和張哥寒暄:「謝謝你啊張哥。」
「沒事,我正好回家,記得你家也在這個方向,也是順路。」
他笑了下,給我遞過來一個文件袋。
我接過來微微一頓,這厚薄不太對啊。
「張哥。」我索性打開瞧了瞧,果然有些項目的報告不在裏面,「這報告不全啊。」
「啊?我看見出來了就給你拿過來,別是沒給你裝全吧?」
張哥嘖了聲,想了想,車門一開,「這樣,你上來,我帶你去醫院再打一份。」
我低頭看了眼手機,嗯了聲,邁步上了副駕。
那傢俬人醫院距我家大概十幾公里的路程,剛過兩點,路上車不多,張哥把車開得飛快。
我瞧着副駕臺上晃來晃去的兩個小男孩玩偶,開口:
「張哥,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倆兒子吧,真是好福氣。」
張哥勉強笑了下:「什麼好福氣,一個在國外不回來,一個打小身體就不好,天天喫藥。」
我便順着問:「身體不好……是怎麼個不好法?」
張哥安靜片刻:「肝臟有先天性代謝缺陷。」
我聽說過類似病症,沒什麼很好的解決方法,基本只能選擇器官移植。
而張哥恰好是私立醫院的副院長。
想到這我微微一頓,忽然想起福利院每年開展的一些體檢工作,好像都是這傢俬立醫院免費提供的。
而院長和張哥又都姓張。
車廂裏靜下來,片刻,我轉頭看向張哥:
「沈小霞……是知道了什麼嗎?」
張哥沒說話,車內氣氛比沉默更壓抑。
我看向車窗外,發覺這不是去往私立醫院的道路,瞧着更像是去往城郊的。
「沈小霞……是個好老師。」
旁邊,張哥忽然開口了:
「但問題就在於,她太好,太過負責了。」
他說着點起根菸,面容在煙霧中變得模糊不清:「本來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一個被領養的孩子,每年成千上萬被領養的孩子中最普通的一個,本該沒有人記得,沒有人提起,可沈小霞偏偏知道他,還想去看望他。」
張哥輕嘆一聲,聲音隱隱發顫:
「我也沒有辦法,我是個父親,我只是想讓我的孩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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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成安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在美國讀醫學博士,已經六七年沒有回過國;小兒子自小體弱多病,在 10 歲那年接受了肝臟移植手術。
而肝臟的捐贈人,是 2020 年一個被張成安領養的男孩。
「我本來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本來我都已經認命了,可偏偏、偏偏那次給福利院新入院的孩子體檢,發現了合適的肝源。」
張成安重重抽了口煙,鼻音很沉:
「你明白嗎,人是最不能看到希望的物種,一旦看到希望,一旦察覺到一絲希冀,那真的是粉身碎骨也願意一搏。」
2020 年夏天,他收養了那個男孩,冬天時,也是他親手把男孩送上手術檯。
「我不要他全部的肝臟,我只要一半,甚至是百分之四十!肝臟是人體唯一具有再生能力的器官,健康人即使切除 60%-70% 的肝臟,剩餘部分也可以在數月內再生至接近原體積,所以他不會死的!他不該死的!」
但他卻忽略了病毒流感對一個器官受損孩子的影響,他的親生兒子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顧,可以在與世隔絕的療養院靜養,但那個小孩就沒有這樣好運,被一場高燒輕而易舉奪去性命。
「我很感謝他,我給他立碑、做法事,我把他埋在市區最貴最好的墓地,本來不會有人知道的,本來他只會被當做病毒流感去世的!」
「可偏偏沈小霞這個賤人卻知道他,她去了我家家訪,偷偷進了我的書房,她知道了一切!」
張成安的語氣和表情都隨着沈小霞這個名字的出現而變得猙獰起來。
他把菸頭重重按在扶手箱上,無視皮革被燒焦發出的咯吱聲響,冷冷出聲:
「她偷看到也就罷了,她怎麼還敢回到福利院去找當年的收養記錄?她這個蠢貨,到死都沒明白,張院長的張,和我是一個張。」
所以,張院長和張成安是直系親屬?
我面上風輕雲淡,手下不自覺握緊了手機:
「所以,你和張院長,在院長辦公室殺了她。」
「本來我們沒想殺她的。」
張成安呼出口氣,搓了把臉:
「但我情緒有點激動,沒忍住用檔案盒砸了她的頭。她一下就摔倒了,我想讓她坐起來,可她不起來,她趴在地上裝死!我知道她的意思,我見過太多這種人,她就是想訛錢,想抓住我們的把柄,想要錢!!」
「賤人,她根本不管孩子死活,只想要錢!她根本不明白我做的只是爲了我的兒子活下去,她就只想要——」
「不是的。」
我出聲打斷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沈小霞不是想訛你的錢,她之所以那麼在意那個男孩,是因爲那孩子是她的親生弟弟。」
手機屏幕上,陸明山發來了一張照片——
沈小霞攬着一個小男孩,兩個人有七分像。
一樣的黑眼睛高鼻樑,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明亮。
我瞧着照片上笑盈盈的兩個人,鼻腔隱隱有些發酸:
「就像你想拯救你的兒子一樣,沈小霞也只不過想找回他走失的弟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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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車內驟然安靜下來。
張成安盯着擋風玻璃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怔怔地望着前方。
我緩緩吐出口氣,也看向前面的道路:
「你應該明白警方很快就會查到你頭上,這個節骨眼上卻還來找我,我只能往一個方向猜了。」
低頭看向手中薄薄的體檢報告單,我聲音漸冷:
「我聽說肝移植手術如果術後效果好,沒有嚴重併發症,患者的 5 年存活率可以達到 85% 以上。」
「算算時間Ťüₘ,這已經是一個五年了,怎麼,是不是你兒子情況不好,又需要有人給他『捐贈』了?」
張成安聞言終於回過神來,他猛地扭過頭,死死抓住我的左臂,語氣中是無法形容的顫抖和乞求:
「小溫,算我求你,你救救他,他才十五歲,他還沒正經念過書,還沒出去玩過一次,我只要半顆肝,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他沒有正經念過書,那個死去的孩子就唸過嗎?!」
我奮力甩開張成安的手,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厭惡:
「他沒有出去玩過,那個孩子就有見過更好更遠的風景嗎?!」
「你知不知道,對於福利院的孩子來說,領養是他們最渴望的事。他們每日在福利院裏好好表現,就是爲了給自己一個家!」
我盯着張成安蒼白的臉,只覺得寒意和憤怒從心底漫起:
「那個孩子被你選中的時候他有多開心,被你領進家門的時候他有多幸福,小心翼翼叫你一聲父親的時候他用了多大的勇氣,想盡方法融入你的家庭他花了多少心思!」
「但是你都給了他什麼?」
「你說給他一個家,但卻要了他的命。」
「張成安,你摘下那孩子半顆肝臟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瞬間,記起他叫你爸爸時的模樣?」
張成安的手指在發顫,嘴脣張開又閉合。
他的眼底通紅一片,到最後卻只顫抖着開口:
「我沒有辦法……我只是想救我的兒子。」
我不願再聽他自我洗腦似的話語,冷淡地靠着車窗:
「別想帶我去做什麼肝移植手術,我早就已經報警了,你現在最該做的是靠邊停車主動自首。」
「不可能!」
張成安猛然回過神,直接將油門踩到底,臉上閃爍着孤注一擲的神色:「來得及,警察不會那麼快來!只要把你送進手術室,只要你躺上手術檯,我兒子就能再活五年!十年!!」
「那十年之後呢?」
我趕緊抓住頭頂的把手,儘量平靜地反問:
「你應該知道二次移植對人體的傷害有多大,更何況你兒子身體素質本來就差,每一次手術對他產生多大的影響,你難道不清楚嗎?
「他能不能活過術後排異期都難下定論,你居然還在設想第二個五年?」
張成安聞言神情微微一變,但還是咬牙踩緊了油門,沒有ṱū́⁸任何停下的意思。
車子很快駛出市區,最後在一處廢棄療養院前剎住,張成安深呼吸一口氣,扭頭看向我,神色瘋狂又扭曲。
就當他想動手的一瞬間,只聽砰的一聲響,一顆子彈霍然穿過車前窗,精準地穿透了張成安的肩膀!
與此同時,我身後的車門被猛然拉開。
我向後一摔,跌入熟悉溫暖的懷抱中。
「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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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你們這不是來得很及時嗎!」
警車裏, 我揉着陸明山的後腦勺輕聲安慰:
「我真的一點也不害怕,我知道你們一直跟着呢。」
陸明山情緒卻不太好,把我完全攏在懷裏, 半張臉埋在我的頸窩裏:
「我很擔心你, 溫年。
「你面對的是殺人兇手, 是窮兇極惡的歹徒, 我很怕你出事。」
他說着抱我的手臂扣得更緊,死死把我鎖在懷中:
「我不應該放你自己在家的,你就應該時時刻刻都待在我身邊。」
我聞言有點哭笑不得, 只得țü⁸先順毛擼:
「好好好, 我以後都跟着你, 當你的小尾巴好ţŭ̀₃不好?」
陸明山悶聲悶氣地應了聲,我則是趕緊轉移話題:
「福利院那邊怎麼樣?」
「已經在院長辦公室裏檢測到血跡殘留, 證實是第一案發現場。
「院長認罪了, 已經被逮捕。」他道。
我點點頭:
「當時我看着那張院長就有點奇怪, 她的行動步伐姿態完全不像是有嚴重風溼病的人,那兩天消失不見,估計是和張成安一起處理屍體去了吧。」
說到這我微微嘆了口氣:
「這倆人即使不死估計下半輩子也得在監獄度過了, 可憐了張成安的兩個孩子。」
「哪有兩個?」
陸明山抬頭看我:
「張成安只有一個兒子了, 他的大兒子前幾年因爲空難在國外去世了。」
我微微一怔, 旋即無聲嘆了口氣:
「怪不得他拼死也要救他的小兒子。」
原來是隻有這一個孩子了。
可其他的孩子就不是生命了嗎?
那些因爲他一己之私失去生命的人, 何其無辜。
「你能查到那個被張成安收養的男孩葬在哪裏了嗎?」
我靠着陸明山的肩膀, 聲音有些壓抑, 「我想把沈小霞也葬在那, 姐弟倆也算有個伴。」
陸明山輕輕捋着我額前的髮絲:「好,我來安排。」
車內車外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草地的輕響。
不多時有警察從療養院內走出來,表情有些複雜:
「裏面確實有一個專業的醫療團隊,還有一個十幾歲的男生,不過那孩子狀態很差, 那些醫生也說即使是二次移植, 存活的可能性也很低。」
我抿了抿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陸明山握住我的手, 安撫地捏了捏我的指尖。
「生命真的好脆弱啊,陸明山。」
我望着遠處快要落至地平線的太陽,低聲開口:
「可能是一場病,也可能是別人的一句話,一個念頭, 就能被輕易剝ţû⁺奪掉。」
陸明山輕輕嗯了聲, 側過頭吻着我的額角:
「我會保護好你的,溫年。
「你應該擁有的生命, 屬於你的呼吸、血液、心跳,我都不會讓別人剝奪掉。」
我微微抬眼,和陸明山對視片刻,彎眼笑了。
湊近半寸, 和他接了個輕柔的吻:
「我知道。」
我們的生命,本就不該受任何人所脅迫。
希望我們只與自己熱愛的一切,分享這漫漫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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