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眠眠

頂流影帝直播打王者，被對手髒話嘲諷。
身爲隊友的我懟得對面生活不能自理：
「叫叫叫，你媽生你的時候只生了聲道沒生大小腦？」
「過年火葬場門口貼你都覺得晦氣，還在那挺美呢。」
然後，我竟然意外走紅了。
全網嗑起了我和他的 cp：
「暴躁姐姐和無助小狗，好好嗑啊！誰懂啊？！」
我怕他粉絲網暴我，連忙澄清：「不認識沒見過，只是遊戲隊友，沒有後續聯繫。」
結果影帝拿大號回覆：「我懂，好嗑。」

-1-
寒假回家，因爲家務問題，我和我媽吵了一架。
爲了發泄怒火，去峽谷裏開了把遊戲。
一樓隊友選了個貂蟬打野。
我看了一眼對面陣容，鍾馗安琪拉項羽，全是硬控。
本就不愉快的心情頓時更加沉重了。
果然，開局一分鐘，對面三人埋伏野區，打野很快送出了一血。
他復活後，還站在野區草叢跟我們打字說對不起的時候，就又被勾過去殺了一次。
後面幾分鐘，對面的鐘馗和安琪拉幾乎沒有正常遊戲，一直在針對打野。
他每死一次，鍾馗就會在全部頻道打字嘲諷。
「誰讓你來這個峽谷的，嗯？」
「還玩貂蟬嗎？」
「又死了，超鬼了呢。」
打野沒有回應他，一直在隊伍頻道跟我們道歉，結果鍾馗變本加厲。
「要不你叫我一聲老公，給我看看腿，我就放過你，好不好啊妹妹？」
我忍無可忍，打開語音轉文字，開懟。
「叫叫叫，你媽生你的時候只生了聲道沒生大小腦？」
「過年火葬場門口貼你都覺得晦氣，還在那挺美呢。」
「你和你那安琪拉是不是胎裏臉皮連體，醫生做手術兩張臉都給安琪拉了，沒給你剩一塊？」
「大過年的真想把你這個沒什麼容量的狗頭嘎下來，裏面點蠟掛門口辟邪呢。」
我看了看埋伏在身邊草叢裏的隊友們，補上最後一擊。
「叫聲爹，爹再給你兩個人頭，把你下半生的快樂都充值了。」
鍾馗被我懟得無能狂怒，帶着他的安琪拉衝過來揍我，被我們五人反殺，直接一波推了對面水晶。
人罵了，這局也贏了。
我神清氣爽地關了遊戲，準ťṻₜ備出門找我媽和談。
聊了三個小時，深夜我拿起手機，發現微信炸了。
閨蜜柳柳給我打了七八個語音，發了幾十條消息。
「你剛纔和陸時安打遊戲了？？」
「你上熱搜了！！」
「他粉絲在微博感謝你！老孃跟你的互動評論都被點了兩萬個贊！！」
「狗子，苟富貴，勿相忘。」
我一臉茫然地打開微博。
中途甚至被不斷刷新的消息卡到幾度閃退。
熱搜上赫然掛着好幾個帶有陸時安名字的話題。
#陸時安貂蟬
#陸時安 暴躁隊友
#陸時安無助
我看了半天，終於弄懂了。
剛纔那個打野貂蟬，其實是這幾年正當紅的頂流陸時安。
童星出道，粉絲幾千萬，拿了好幾個影帝的無黑料實力派。
過年期間，難得休息，他爲了跟粉絲互動，就開了個直播打遊戲。
結果碰上了這種事。
他只能一邊跟我們隊友道歉，說自己沒打好，一邊跟直播間的粉絲道歉，說影響到了她們的心情。
粉絲都快急瘋了，恨不得衝進遊戲就地處決鍾馗時。
我宛如天降正義，仗義執言，隨即被她們送上了熱搜。

-2-
「姐姐罵得太爽了，如聽仙樂耳暫明。」
「嗚嗚謝謝姐姐出手，不然我兒子要被罵傻了。」
我回復：「沒事，主要是他 ID 比較可愛，我還以爲是女生。那鍾馗說的話太噁心了。」
然後又收穫了幾千條人美心善的誇獎。
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裏，某頂着紅 V 的頭像忽然出現。
陸時安：「姐姐可以看一下私信嗎？」
這句話，配上他那帥得不像話的本人頭像，竟然讓我渾身一個激靈。
連尾椎都有點麻。
我點開私信，根據他的留言加上了他的微信。
一通過他就道謝：「謝謝你剛纔幫我。」
我客氣道：「不客氣陸老師，我是看你拍的劇長大的。」
發完覺得不對，又補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從小就看你拍的劇。」
……說不清了。
我只好連發三個燒貓表情包掩飾尷尬。
陸時安發來一條六秒鐘的語音。
點開，是視頻裏那把熟悉的清朗嗓音，又微微多了點低啞。
「沒事的，我明白姐姐的意思。」
救命！
我猛地反扣手機，衝到陽臺吹冷風，想讓自己突然劇烈的心跳平息下來。
窗外在飄雪，不遠處有人在放煙花，年味兒濃重。
就在這樣的氣氛裏，我平復了下激盪的心情，重新打開手機，就看到了陸時安新發的消息。
「過完年有一檔戀綜要錄製了，我可以邀請你來參加嗎？」
我猛吸了幾口冷冰冰的空氣，又給了自己兩巴掌，讓自己清醒一點。
「不了。」
陸時安問：「可以問下原因嗎？」
我回復：「我一米五，二百六十斤，不方便出鏡。」
他說：「錄製一共十二天，期間日薪十萬。」
我說：「陸時安，這輩子我的體重爲你而減！」

-3-
我告訴我媽，過完年我就要去當明星了。
我媽伸手探了探我額頭：
「沒發燒啊。要是還沒睡醒就再去睡會兒，別大白天說瘋話，今天我可沒喊你幹活兒啊。」
我換了個說辭：「我馬上要發財了。」
「你要是不想睡就去把菜洗了。」
直到節目組發來電子合同，並支付了 20% 作爲定金，我媽終於信了。
她拖着我去商場買了好幾條漂亮裙子：「你在節目裏穿好看一點，給我拐個明星女婿回來。」
網上突然冒出了一些我和陸時安的 cp 粉。
還用我倆的名字建了超話。
當然，她們不知道我的真名，就用的我遊戲 ID。
而我的 ID，叫「蹭線斷嘰嘰」。
於是超話叫：陸時安斷嘰嘰。
很快就因爲違反公序良俗被禁了。
恰好這時候，戀綜節目組官宣了嘉賓名單，曝光了我的真名趙眠眠。
她們火速建立起新超話：安眠夫婦。
一羣小姑娘自稱安眠藥，在超話裏發瘋：「暴躁姐姐和無助小狗，好好嗑啊！誰懂啊？！」
我很快看到柳柳在評論區鬼鬼祟祟，夾帶私貨：
「我懂我懂，快讓他們在一起吧。」
節目組官宣的名單裏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叫唐棠的女藝人。
家境優越，長相甜美，是這幾年正當紅的一線女明星。
因爲和陸時安合作過兩部戲，有一批數目多得驚人的 cp 粉。
於是很快，網上關於我的風向漸漸變了。
有不少人忽然冒出來抨擊我：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趙眠眠其實嘴很髒嗎？」
「是呀，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沒素質。」
「我感覺她是知道陸時安在直播，所以故意那麼罵，博眼球的。」
「一個素人還炒作起 cp 了，笑死，不會想當網紅吧？」

-4-
開錄當天，直播間擠滿了上千萬觀衆。
陸時安的粉絲，唐棠的粉絲，他倆的 cp 粉。
還有一小茬我和陸時安的 cp 粉。
很快就在彈幕大戰中寡不敵衆。
「陸時安好帥，姐姐好美，他倆好配！」
「果然，官配夫婦就是最好嗑的！」
「也不知道節目組把那沒素質的心機女叫來幹什麼。」
「笑死了，趙眠眠站在唐棠旁邊，被襯得像個路人甲。」
「前面死了趕緊挖個坑給自己埋上，趙眠眠本來就是素人好嗎？你姐多拿不出手，跟個素人比美？」
鏡頭角落裏，陸時安笑着問我：「一米五，二百六十斤？」
我咳了兩聲：「這不是爲了你，專門減了一百五十斤，又給自己抻長了二十公分嗎？」
他也不說話，就看着我笑。
那笑容實在勾人，長而密的睫毛像是從我心尖掃過，勾得我心底發癢。
趙眠眠，忍住，漂亮的男人最會騙人了！
他們來談戀愛炒 cp，你比他們高貴，你可是來賺錢的！
我在心裏反覆警告了自己兩遍，然後小聲問陸時安：
「這綜藝怎麼錄啊？聽說還有淘汰制？要是給我淘汰了，還能付全款嗎？」
他撲哧一聲笑出來，也小聲回答我：「你跟着我就好了。」
彈幕的安眠藥們坐不住了。
「誰看到了，陸時安被眠姐逗笑了！」
「節目組，憑什麼不讓我聽他們在說什麼！我可是充了會員的！」
「求眠姐保護好我兒子，別讓唐棠來沾邊。」
這條彈幕剛發出來，唐棠就過來了。
她落落大方地衝我伸出一隻手：「你好，我是唐棠。」
「趙眠眠。」
她笑得眉眼彎彎，彷彿真的只是單純在誇我：
「你上熱搜的那段視頻我也看了，沒想到名字這麼可愛的女生，罵起人來竟然那麼難聽。」
？
我看着她的眼睛，和藹地笑了笑：「還有更難聽的呢，你想親自體驗一下嗎？」
唐棠眨了眨她愚蠢又清澈的大眼睛：「啊，我只是開個玩笑，眠眠你不要生氣。」
我點點頭：「哦，那你跟我道歉吧。」
「……」
她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彈幕的粉絲坐不住了。
「她是誰啊，憑什麼要唐棠給她道歉？」
「沒見過這麼蹬鼻子上臉的，耿直人設立上癮了吧。」
「天啊，我女兒都快哭了，好心疼，這麼開不起玩笑錄什麼綜藝啊！」
見狀，我也露出無辜的微笑：「哈哈，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會生氣的吧？」
彈幕的安眠藥們人少卻話多。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開玩笑，唐姐肯定不會介意吧？」
「我真是愛死眠姐這張嘴了。」
唐棠表情持續僵硬：「哈……哈哈，不介意。」

-5-
節目組很快安排了第一天的活動。
校園回憶。
嘉賓們換上校服，依次在校園場景裏完成自己學生時代最遺憾的事。
等所有人都做完後，再投票選出自己最想陪伴的那個人，作爲明天海邊約會的對象。
節目組還公佈了所謂的淘汰制規則：「連續兩輪無人選擇的嘉賓，將會提前結束接下來的錄製。」
我宛如晴天霹靂。
來錄這節目的明星，誰不是抱着炒 cp 談戀愛的想法？
誰會選擇一個完全沒有鏡頭感和粉絲的素人炒 cp 啊？
果然，十萬的日薪不是那麼好賺的。
去的第一個地點，是學校操場旁的幾棵合歡花樹。
這是唐棠選擇的。
一朵粉色的合歡花飄飄蕩蕩落在她手心，她合攏手心，微微仰起臉，閉上眼睛。
「那時候學校裏一直有一個說法，在合歡樹下的吻，是不可以拒絕的。我最遺憾的就是，有人想要吻我，可我拒絕了他，我們差點就錯過好多年。」
她睜開眼睛，欲說還休地看向一旁的陸時安，眼神纏綿得都快拉出絲來了。
彈幕快瘋了。
「臥槽，臥槽臥槽，我女兒說的是陸時安吧？」
「我記得他倆都是電影學院的，原來是校園戀情啊。」
「合歡樹下的吻，浪漫死了誰我不說。」
「果然，老夫老妻最好嗑了，誰把那個礙眼的素人給本宮拖出畫面。」
恰好有一束陽光落在唐棠臉上，照得她臉頰微微透明。
雖然陸時安偏着臉在出神，並沒有看她。
但也不影響這一幕畫面的唯美。
直到我開口。
「你是不是記錯了？接吻不能拒絕的，好像是槲寄生吧？而且那也不是樹，是寄生植物。」
彈幕十分看不慣我。
「媽的，這女的好煩人，氣氛破壞者。」
「要她賣弄學識，就算記錯了，也不影響唐棠和陸時安過往的浪漫啊。」
也有人反駁。
「很懷疑這個過往浪漫是不是真的存在啊，畢竟連植物名字都能記錯。」
「國內哪有槲寄生的傳說……唐姐現編的吧？」
唐棠勉強維持着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當時聽說的就是合歡樹啦。不過眠眠你好厲害，這麼冷的知識也知道。」
我摳了摳腦殼，一臉爲難：「這知識也不冷吧，看過《哈利·波特》的人都知道。」
陸時安好像終於回過神，笑着點點頭：「是槲寄生。」
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氛圍被我破壞，哪怕唐棠極力掩飾，臉色還是很難看。
於是導演組很快用合同細節做藉口，把我拉到了一邊，沒有鏡頭的地方。
「趙小姐，我們支付你這麼高的薪酬，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我眨了眨眼睛：「配合你們什麼？」
「襯托唐棠和陸時安，爲他們之後的戀情官宣造勢。」
我「哦」了一聲：「這是唐棠的意思，還是陸時安的意思？」
「是他們兩個人的意思。」

-6-
既然導演組都這麼說了，我趙眠眠拿錢辦事，務必給他整得明明白白。
接下來的校園之行，陸時安帶着我們去了某間教室。
他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看着黑板的目光十分溫柔。
「那時候要進組拍戲，其實待在學校的時間不算太多。」
「但我總是想起一個人。」
「想她如果和我在一所學校，應該是個成績很好，很閃耀奪目的女孩子吧。」
彈幕飄過滿屏的「啊啊啊啊」。
「救命，陸時安的眼神！！」
「啊啊啊啊他在說誰啊，是趙眠眠還是唐棠？」
「開什麼玩笑，肯定唐棠啊，他和趙眠眠才認識多久。」
也許是我的錯覺。
陸時安的目光掃過面前穿着校服裝嫩的明星們，彷彿有一瞬間曾短促地停留在我身上。
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他說的那個人，也不可能是我。
想到這裏，我內心竟然冒出一絲不可名狀的酸澀。
只好在心裏不斷地對自己默唸：日薪十萬，日薪十萬，日薪十萬……
果然，金錢可以化解一切悲傷。
我沒忘記導演組的囑託。
陸時安喜歡什麼，我得跟他的愛好反着來。
輪到我的時候，我抬腿踩上椅子，陷入回憶。
「最遺憾的事情，就是那時候校霸約我打架，最後給教導主任逮住了，沒能分出勝負。」
唐棠一下子笑出聲來，毫無誠意地誇我：「眠眠，你好可愛啊。」
彈幕議論紛紛。
「笑死，不愧是暴躁眠姐。」
「天吶，這女的不會覺得自己這樣很可愛吧，這不就是上學那會兒那種小太妹嗎？」
「陸時安和其他人的表情都無語了吧。」
「在節目裏公開宣揚這種不正常的價值觀，還得我女兒給她捧場，我女兒好善良。」
黃昏時分，今天的行程結束。
節目組讓嘉賓們選擇，自己最想約會的對象。
唐棠選了陸時安，紅着臉說：「現在彌補遺憾，應該還不算晚吧？」
陸時安選了我，脣邊掛着笑：
「上次跟着眠眠遊戲衝鋒，現在換個場景，我還想跟着她打架，一定會很有意思。」
我……選了唐棠。
面對在場人的目光，我有些心虛地說：「啊，不可以選女嘉賓嗎。」
最後節目組宣佈，我的選擇無效，陸時安和唐棠組隊。
沒有其他人選我，我毫不意外地被剩下了。
彈幕都在罵我恬不知恥，硬蹭唐棠熱度。
我看到她們的言論，簡直痛心疾首。
你們懂個屁，我還不是給你們姐姐和陸時安創造獨處條件！
誰說站在光裏的纔算英雄！

-7-
晚上回別墅，我正在刷牙，忽然有人來敲門。
打開門，陸時安站在外面。
頂着一頭剛洗過半含溼氣的頭髮，穿着灰色的家居服。
他凝視着我的眼睛：「爲什麼不選我？」
我含着牙膏沫，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一緊張就嚥了下去。
見我沒回答，他好像有點傷心似的，又補充了一句：「我選的是你。」
避無可避，我只好一臉嚴肅：「爲了遠離風暴中心。」
陸時安盯着我看，淺褐色的瞳孔被燈光一照，像是剔透的水晶。
從他身上傳來一股好聞的香氣，像是青竹。
我忽然又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
嗚嗚嗚，我真的好容易被漂亮的男人誘惑，我老了以後會不會被賣保健品的騙錢啊？
房間裏是沒有直播鏡頭的，但走廊上有，此時彈幕上飄過一串哈哈哈。
「笑死我了，眠姐你在幹什麼？」
「眠姐：一個大嘴巴子讓自己清醒一點。」
陸時安專業演員，哪怕是裝出來的眼神，也讓我快要招架不住。
只好慌慌張張地關上了門。
還虛張聲勢道：「你快點回去換件衣服吧你！大晚上穿條灰褲子到處晃，真是不守男德。」
彈幕瘋了。
「救命，什麼灰褲子，這是我可以聽的嗎？」
「大膽，眠姐你在說什麼！」
「現在開始不看那裏挑戰。」
我背靠着房門，搓了搓自己發燙的臉頰，打開微信。
柳柳在發瘋。
「爲什麼不選陸時安！爲什麼不選陸時安！爲什麼不選陸時安！」
我說：「討厭一些招蜂引蝶的男人。」
第二天的安排是海邊約會，可以自由選擇各種遊樂項目，喂海鷗，或者划船去小島。
節目組讓我們去挑泳衣。
女明星大多選了適合自己人設的風格。
御姐女星喻檸就是比基尼，唐棠就是草莓波點連體泳衣。
「女兒好可愛，好害羞。」
「我寶身材這麼好也不敢秀，肯定是怕被人議論，嗚嗚，女明星的生存環境真是太艱難了。」
「素人這是穿的什麼啊，沒有好身材也敢穿這麼露的泳衣？想博出位想瘋了吧？」
我穿着明黃色的綁帶比基尼，剛走出來，唐棠就衝到了我面前。
她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很「好心」地提醒我：
「快回去換一件帶裙襬的，眠眠，你的小肚子露出來啦。」
彈幕感動得痛哭流涕。
「唐棠真的人美心善。」
「可惜好心用給白眼狼了，素人就是故意這麼穿的啊。」
「哦，不好意思，早飯喫多了，節目組伙食太好。」
我揉了揉微凸的小腹，「露出來就露出來唄，誰還沒個小肚子啊。」
正好這時候，陸時安出來了。
在一衆穿着泳褲露腹肌的男明星中，他的白 T 和長褲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我突然發現他手腕上戴着一根藍頭繩，看起來有點眼熟。
「這個……是我的吧？」
陸時安眼中閃過一絲不捨：「早晨你忘在餐桌上了。」

-8-
他把頭繩摘下遞過來，我順手接了，綁起頭髮。
彈幕的安眠藥們崛起了。
「誰！還！記！得！昨晚眠姐說陸時安不守男德，他今天連泳褲都不敢穿了。」
「笑死了，兒子你不懂女人心，這時候你只有展示身材纔有戲。」
「可惡，小狗有什麼錯，小狗只是想留下有主人氣味的東西罷了。」
「你們都關注陸時安，只有我關注眠姐，人間反身材焦慮大師。」
陸時安站在我身邊沒走，這時候又過來兩個男嘉賓。
都穿着低腰泳褲。
一個小麥膚色，八塊腹肌。
一個人很白，六塊腹肌。
看得我眼珠子都快黏他們身上了。
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好看嗎？」
我頭也不回：「好看啊，再也沒有第二個看到這麼多帥哥露腹肌的機會了。」
回答完才反應過來，這聲音……好像是陸時安？
我回過頭，對上他帶着幾分怨懟的眼神，心虛地咳了兩聲：「你快點去吧，唐棠在那邊等你。」
結果，陸時安輕笑一聲。
然後當着我的面，把身上的白 T 脫了下來。
動作緩慢，一點點露出布料覆蓋下的冷白皮膚，八塊腹肌，腰間還有一粒小痣。
好……澀氣。
他輕聲說：「喜歡看就多看幾眼。」
我正要開口，忽然感覺鼻腔一熱，有什麼液體滴落下去。
陸時安愣住了：「眠眠，你流鼻血了。」
彈幕笑成一團。
「眠姐，你行不行啊眠姐！」
「爭點氣，這才脫到哪兒！」
「高段位小狗是懂什麼叫ṱüₖ勾引姐姐的。」
我捂着鼻子去旁邊處理，剛止住鼻血，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開始瘋狂震動。
是柳柳打來的電話。
我接起來，那邊傳來她十分急切的聲音：
「寶，你又上熱搜了！快去看！快！」
我還在心裏琢磨着流個鼻血不至於如此吧。
結果轉頭就看到熱搜上赫然掛着的話題。
#趙眠眠 校園霸凌
排在第八，而且排名還在飛快上升。
點進去，廣場上的第一條視頻裏，赫然是我囂張的身影。
一個女生蹲在我面前，肩膀抽動，似乎在哭。
而我抬着下巴，一臉跋扈：
「行，只要你把這些打翻在地上的東西都喫了，我今天就放過你。」

-9-
評論區炸開了鍋。
「果然……上次誰說她像小太妹來着，預言家刀了。」
「校園霸凌也能上戀綜和明星互動？這世界瘋了吧？！」
「趙眠眠滾出節目！出來給受害者道歉！」
我粗略一掃，四五萬條評論，全是罵我的。
唯一一條，還是柳柳在替我說話：「會不會有什麼隱情，感覺趙眠眠不像這樣的人。」
被正義的羣衆罵了上千條。
「替霸凌者說話，去死吧。」
「爲什麼那個跪在地上舔東西喫的人不是你啊，真無語。」
「我認識這人，她是趙眠眠的朋友，兩個賤人。」
我被這顛倒黑白的熱搜氣笑了。
當即拿我的大號「中單也是人蹭線斷嘰嘰」回覆：
「拿個斷章取義的視頻說我校園霸凌，你腦白金喫多了吧？」
有人回我：「你還敢狡辯？臉都不要了是吧？」
「等着，你爹現在給你找出真相，我要你跪在評論區給我道歉，傻 X。」
狠話已經放出去了。
但能不能找到切實的證據，其實我心裏沒底。
因爲那段短視頻裏的人，的確是我。
我從小就懷揣着行俠仗義的夢想。
高中那會兒，中二病還沒過去，帶着幾個小弟給自己整了個電子信箱，說如果誰受了欺負，可以來找我幫忙。
沒想到兩個月後，我竟然真的收到一封郵件。
是隔壁初中部的一個小姑娘，叫阿月。
說她因爲得罪了班花，被欺負得很慘，老師包庇好學生，她家長也讓她反思自己的問題。
她在郵件末尾小心翼翼地問我：「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可以幫幫我嗎？」
那天中午我飯都沒喫，當即抄上傢伙，衝到了隔壁食堂。
一個皮膚很ŧù₎白，臉圓圓的小姑娘，被幾個女生圍在中間。
手裏端着的餐盤被打翻，湯汁潑了一身。
爲首的女孩扎着高馬尾，神色傲慢又輕蔑：
「小賤人，我的裙子是我姑姑從法國帶回來的，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還想喫飯？行，趴地上舔着喫吧。」
我一個大耳刮子抽了上去：「嘴這麼髒，剛上完廁所用你舌頭刷的馬桶？」
她被我打蒙了，好幾秒才氣急敗壞地開口：「你他媽誰啊？！」
我挽起袖子開打：「我是你法國的姑姑給你找來的人生導師，教你什麼叫和同學友好相處，什麼叫嘴是用來說話不是用來噴糞的。」
雖然我以一敵多，但對手畢竟只是幾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一開始她們嘴裏還不乾不淨地罵着，不肯道歉。
最後受不住了，求我放過她們。
我抬着下巴，笑着說：「行，只要你把這些打翻在地上的東西都喫了，我今天就放過你。」

-10-
後來事情鬧大了，我們被帶到初中部的校長辦公室。
我把勢單力薄的阿月拉到身後護着：
「怎麼她被欺負了這麼久，你們這羣老師就跟聾了瞎了一樣，現在我就跟這幾個小妹妹切磋下武藝，你們跑得比兔子還快啊！」
我媽趕來學校，得知阿月還被拍了裸照，破天荒地沒有訓我。
而是強硬地要求學校必須處理罪魁禍首。
不然就讓她電視臺工作的同學把這事作爲反面例子宣傳宣傳。
後來，聽說阿月轉學了。
我也失去了和她的聯繫。
想到這裏，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打算給我媽打個電話，看能不能聯繫到當初的老師。
結果剛抬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穿的還是那條惹眼的黑色泳褲。
腰線很低，幾乎卡着腹肌最下沿，溝壑還滾動着晶亮的水珠。
荷爾蒙爆棚，是看一眼就口乾舌燥的程度。
陸時安。
我鼻子裏還塞着兩團棉球，仰着腦袋看他：「你不去跟唐棠約會，跑進來幹什麼？」
「我不想和她約會。」
他走到我面前，距離很近，以至於我入目看到的景色非常壯觀。
我嚥了口唾沫，把腦袋偏開：「我有事要忙呢，你該幹啥幹啥去吧。」
但陸時安沒走，只是擔憂地看着我：「你還好嗎？鼻血止住了嗎？」
「嗯……」
我猶豫的幾秒鐘裏，他探過腦袋，看到手機屏幕上的熱搜畫面，眼神一點點冷下來。
原本無害的氣質，好像一下子變得鋒芒畢露起來。
「別擔心，我聯繫人處理。」
他靠得太近，我莫名有些呼吸不穩：「沒事，我自己也能解決。」
「對不起。」
他看着我，忽然一臉認真地道歉，「如果不是我叫你來錄綜藝，不會發生這種事。」
「而且上次你在遊戲ťů₉裏幫了我，我就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幫你一次。」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另一隻手伸過來，在我發頂的位置停頓片刻，還是收了回去。
我看着他：「看了那個視頻，不覺得我是個壞人嗎？」
結果陸時安忽然笑了。
房間裏窗簾半掩，燈光昏暗，可他笑起來，眼睛裏光華流轉，好像有星星忽然降落在這裏。
他說：「你怎麼會是校園霸凌的人啊？眠眠，真碰上這種事，你肯定是第一個跳出去幫忙的。」

-11-
他叫我眠眠。
驟然親暱的口吻令我無所適從。
只好強裝鎮定地打開手機。
互聯網擅長造Ṱüₕ神，又熱衷於拉人下神壇。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我已經從正義女俠，變成了需要被立刻審判處死的帶惡人。
當初陸時安那場遊戲直播，被輕描淡寫地說成：
「和對手發生一點小矛盾，結果趙眠眠破口大罵，言語污穢。」
甚至有人說，我一開始就是和鍾馗串通好的。
目的，就是爲了給自己炒作，當網紅撈錢。
我回復了那條評論：「過年燒火沒柴都得從你腦袋裏抽幾根稻草，我這麼牛都能操控遊戲排位了，還跟你這兒玩炒作？第一個封殺你主子。」
對方惱羞成怒：「你瘋狗吧，逮誰都咬，我就是個路人。」
「我也是路人，昨天剛路過你正主墳前給他點了根蠟的人。」
我舌戰羣雄，陸時安就在旁邊打電話：
「是我，看到熱搜了嗎？視頻發到我手機上。」
「你要的平板已經買了，明天讓助理給你送過去。」
他掛了電話，看着我：「我有那天食堂裏發生的事情的完整視頻。」
我愣住：「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還沒等陸時安開口，門口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陸師兄，你快出來呀，直播間的觀衆們一直在等我們。」
是唐棠。
她穿着那件小草莓印花的連體泳衣，逆着光，甜美的笑容在我看來十分歹毒。
陸時安沒理她，只是轉頭看了我一眼。
「一起出去，好嗎？」
我點點頭，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面。
果然，我一出現在鏡頭前，彈幕刷得畫面都快看不見了。
「霸凌姐滾滾滾滾滾。」
「校園霸凌的人就是臉皮厚，熱搜都曝光了還敢出現在節目裏。」
「姐妹們，快去衝節目組官博，要求霸凌姐退出直播！」
唐棠轉過頭，滿眼歉意地看着我：「眠眠，我和師兄要組隊去錄製了，你……」
陸時安淡淡開口：「她跟我們一起去。」
唐棠表情一僵：「爲什麼啊？」
「因爲我害怕，需要她保護我。」
她的笑容幾乎快要維持不住：「師兄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只是去島上喂個海鷗……」
陸時安十分理直氣壯：「是的，我害怕海鷗。」
他轉頭看着我，眼睛像是漩渦，太過勾人。
就是你明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但眼神相對的一瞬間，就沒法反駁。
節目組不得不站出來，試圖維護規則：「這確實不合規矩……」
陸時安輕笑一聲：「把只是單向選擇的兩個人強行配對，就很合規矩嗎？」
導演組自知理虧，不得不退後閉嘴。
我們三個人坐上了去小島的船。
唐棠在甲板上和陸時安聊着天，我在後面埋頭苦幹。
陸時安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她，眼神卻片刻不移地落在我身上。
彈幕坐不住了。
「陸時安瘋了嗎？好端端的約會非要帶上霸凌姐，現在連唐棠說話都愛理不理。」
「我女兒的表情好失落，果然靠近男人會變得不幸。」
陸時安端着一杯橙汁走過來，問我：「你在幹什麼？」
我頭也不抬：「給視頻打碼。」
陸時安發來的視頻，的確把那天的前因後果都拍上了。
哪怕時間久遠，我和那個被欺負的小妹妹的臉還是很清楚。
爲避免牽連到她，視頻發出前，我得把她出鏡的畫面一都打上馬賽克。
下船前，我把打完碼的視頻發出，順手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
忽然聽到陸時安「啊」了一聲。
他有些懊惱地垂着眼睫：「你拿錯了，那杯是我喝過的。」
我的耳朵一瞬間紅得發燙：「這種話下次不要在鏡頭前說，反正你不說也沒人知道的。」
他輕輕應了聲好。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開口，語氣有些微失落：「我只是怕你會介意。」

-12-
彈幕吵成一團。
「本以爲是失落小狗，沒想到是心機小狗，故意和姐姐間接接吻是吧？」
「我愛看，多來點，我可以續費年會！」
「前面的瘋了吧，霸凌姐的血糖也敢嗑？還是她請來的水軍啊？」
「就幾秒鐘的視頻就給人定性了？你家專門賣帽子的是吧？」
「別吵了！快看微博，趙眠眠發完整視頻了！」
我發出的視頻全程五分多鐘，基本就是從阿月被那羣人攔住開始錄。
她被打翻餐盤，被幾個同學圍住，聽了很多句侮辱的污言穢語——
然後我提着掃帚衝了進來。
後面的事情，就很一目瞭然。
原本罵我霸凌的網友們忽然銷聲匿跡，評論區的安眠藥們終於揚眉吐氣。
這其中以柳柳爲甚：「我就說這事另有隱情！！罵我的人滾出來道歉！」
當然是沒人道歉的。
這事的熱度越來越高，也有越來越多原本不看綜藝的人跑來直播間。
在彈幕上質疑那段視頻的真假。
我不耐煩地說：「假的假的，世界都是假的，數學是假的，物理學是假的，人類的存在也是假的，就你是個初升這點是真的。」
「罵的真難聽……視頻全程都打碼，大家質疑下不正常嗎？」
「上天把智慧灑滿人間，你非要打把傘，生怕自己沾上一點。正常人腦重 1400 克，你動動你那 4 克的小腦袋瓜想想，我要是不打碼，你們是不是要把人家被霸凌的小姑娘又扒出來，二次傷害？」
「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導自演啊。」
「啊對對對，我自導自演，你的出生也是你爹媽自導自演，從外邊撿個胎盤迴來當活人養大的。」
風景優美的海洋小島上。
唐棠穿着小草莓泳衣在喂海鷗，畫面溫馨而美好。
我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開始了我的罵人之旅。
彈幕飄過一連串：
「笑死，誰能罵得過眠姐。」
「一羣傻 der，視頻都看完了還跑進來找罵。」
「陸時安你爭點氣吧，眼珠子都快黏眠姐身上了！」
明明應該是陸時安和唐棠的約會，結果他一直待在我身邊，完全不理會唐棠。
就直勾勾地望着我，脣邊帶着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彈幕在嚎：「小狗的眼睛裏只能看到主人！」
原本大戰上萬網友都不慌的我，忽然無所適從：「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有素質？」
他ṱũ̂₀搖搖頭：「我在想，那天晚上你看到我被人針對，是不是也是這樣回擊的。」
「這樣是什麼樣？」
他脣畔的笑意越來越深，連好看的眼睛都彎起來：
「就是這樣，看上去彷彿火焰一樣熱烈燃燒的樣子。」
彈幕：「是我輸了，沒有人比陸時安更會形容眠姐的魅力。」
「對對對，其實我早就想說了，難道沒人覺得那個完整視頻裏的眠姐，舉着掃把衝進來的時候，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嗎？」
「完整視頻我看哭了，真的好喜歡眠姐。」
「陸時安：再說一遍你從一羣小狗裏選中我的故事吧。
眠姐：我救過很多人，這是我第一次救小狗。」
「小狗有什麼錯，只是希望主人像他看着她一樣看着自己罷了。」

-13-
一整天的海島約會，被我和網友的嘴炮大戰佔盡風頭。
被忽略的唐棠已經無法掩飾她的不虞。
回程的船上，幾度朝我投來惡狠狠的目光。
走進別墅前，我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面的唐棠。
擦肩的一瞬間，我輕聲說：「沒想到我有完整視頻，你是不是很失望？」
唐棠愣了愣，又扯出無辜的笑容：「眠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呀。」
我也笑：「沒事，你很快就懂了，珍惜自己爲數不多的快樂時光吧。」
我上熱搜這事，節目裏的其他嘉賓都已經知道了。
大家都是來炒熱度的，於是有幾個沒什麼名氣的男明星，明顯對此蠢蠢欲動。
後面再選心動女嘉賓的時候，竟然有好幾個人選我。
我的心情十分激動。
跑去找導演組：「我給你們帶了好多熱度誒，能不能加點錢。」
他們沒想到我有這麼一茬，愣了愣，才說：「趙小姐，我們已經簽過合同了。」
「所以不管之後的節目裏發生什麼，你們都會按照合同支付我的報酬嗎？」
「是的。」
我點點頭，又重新回到了鏡頭前，開始打量面前選我的幾個男嘉賓。
一個四線小歌手，一個萬年演男配的小麥皮膚帥哥，一個曾經紅過後來又過氣的無演技流量小生。
好難抉擇。
陸時安站在旁邊，眼神冷得都快結出冰來了。
彈幕的安眠藥們議論紛紛。
「陸哥：起了鯊心，我要把你們都鯊啦！」
「眠姐完全不懂陸哥的心，笑死，看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挑。」
「有沒有人下注，眠姐會選誰？首先排除陸小狗。」
「爲什麼，我不服！萬一眠姐想養狗呢。」
我摳摳腦殼，爲難地說：「你們三個都很帥，那你們會唱哦嗯調嗎？」
三臉蒙圈中，旁邊的陸時安舉手：「姐姐，我會。」
我被他認真的目光注視着，有些失Ţũ⁵語：「……那你唱。」
陸時安勾勾脣角，輕聲說：「姐姐選我，明天約會我單獨唱給你聽。」
彈幕瘋了。
「啊啊啊啊啊我舉報他作弊，他叫姐姐了！！」
「誰懂我的嗑點！！無論是我的暴躁我的攻擊性，還是我突如其來的發瘋玩梗，你全都接得住！」
「誰能不髮姐狗瘋！誰能不髮姐狗瘋！誰能不髮姐狗瘋！誰能不髮姐狗瘋！誰能不髮姐狗瘋！」
「趙眠眠的水軍別太瘋了，陸時安是人，你們隨便把他比喻成狗，尊重別人了嗎？」
「陸時安好慘，這不就是純純的素人趴他身上吸血蹭熱度嗎？」
「也不知道誰的主子想蹭熱度蹭不到，餵了一下午海鷗還開心嗎？」
「快別說了，等下唐姐又要『不經意』地點出眠姐的素人身份了。」
「不是我 cp 腦啊，觀察好幾天了，陸時安看眠姐的眼神真的不清白，我感覺他們早就認識。」

-14-
這天晚上我毫無睡意。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陸時安的臉。
還有他靠我很近的某幾個瞬間，縈繞在我鼻息間的溫熱氣息。
帶着淡淡的青竹香氣。
第二天醒來時，我眼下掛着兩團青黑色，遮瑕都蓋不住。
下樓後，陸時安把一碗清湯麪推給我，上面還蓋着煎蛋：「趁熱喫早飯，眠眠，等下想去哪裏？」
我的確是餓了，吸溜着麪條，頭也不抬：「你安排吧。」
我沒想到，陸時安把我帶到了一座小學門口。
春日梧桐絮飄飛，他站在微微回暖的風裏，衝我淺淺微笑：
「你不是問我，爲什麼會有那天食堂的視頻嗎？」
「是我妹妹發給我的。當初她也在那所初中讀書，就坐在旁邊不遠的位置。」
「在我爸媽離婚前，我也在那裏上學，你幫過我，就在去小學的路上——當然，你肯定不記得了。」
隨着陸時安的陳述，一段記憶突然跳入腦海。
那時候我剛上初中，上學路上，碰到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被人堵在巷子裏要錢。
五官很是清秀，長睫掛淚的樣子又格外讓人心疼。
我沒忍住，忽略了我媽的警告，又出手了。
結果過於高估自己的戰鬥力，雖然打跑了那三個大男生，自己臉上卻也掛了彩，鼻青臉腫的。
眼看那小孩還在旁邊抽抽噎噎，哭得停不下來。
我只好依依不捨地掏出自己省下的三塊錢早飯錢，買了瓶橙汁哄他。
那天我因爲遲到，又被老師罰站了。
這只是我無數次行俠仗義中微不足道的一次，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不想陸時安竟然心心念唸了這麼久。
「那之後不久，我爸媽離婚，我被我媽帶到了北京，沒兩年就被導演相中，開始拍戲。後來我妹發來那個視頻，說你女中豪傑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喝了十幾年的橙汁，也一直記得那一天。」
我老臉一紅，擺擺手：「其實沒什麼，我就是比較魯莽，正常人碰到這種事都會出手啦……」
「不會的，所以你不知道你有多珍貴。」
面對十個壯漢的圍攻我都敢還手，可對上陸時安格外專注的眼神，我竟然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笑了笑：「我一直想找到你，又怕給你帶去壓力和負擔。可人生的際遇就是很奇妙，那天晚上我只是打了把遊戲，就再次遇到了你。」
我有點震驚：「那天晚上你就認出我了？」
「一直在想你，所以第一直覺就是你。後來加了好友，聊過幾句，算是確定了。」
「邀請你來錄這檔戀綜，算是我暗藏私心。我想，或許是我還不夠耀眼，你還沒看到我，記起我。」
「但在我的世界裏，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光彩奪目。」
我手足無措，臉一路紅到天靈蓋，感覺頭頂都在咔咔冒煙：「別、別在直播裏這麼說，你會掉粉的。」
陸時安認真地說：「可是你這麼好，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
彈幕的安眠藥們迎來了春天。
「臥槽臥槽臥槽，這是表白吧，嗑到真的了！！」
「誰懂！誰懂我！我現在像峨眉山的猴子在抓着樹藤盪來盪去，一邊蕩一邊尖叫！」
「面對熱情又真誠的小狗，眠姐連刀都拿不穩了。」
「我竟然想流淚……世界上真的有眠姐這麼好的人嗎？永遠會爲素昧平生的人出頭，又完全不求回報。如果我的人生遇到過一個眠姐，現在的際遇一定會不同。」
「好奇怪，看別人相愛也會落淚。」
我整個人熱得都快要點着了，腦袋暈暈乎乎的，下意識想抬手再給自己Ṫũₖ兩個大嘴巴子。
結果手腕被陸時安握住。
他的掌心乾燥又溫熱，和我皮膚相貼的那一塊，漸漸地發起燙來。
「你現在不是在做夢，我也很清醒，帶着我百分之百的真心。」
他說，「如果非要打的話，打我好了。」
「姐姐對我做什麼我都會開心的。」

-15-
#陸時安 表白
這個話題衝上了熱搜第一。
直播裏的那一段被單獨錄屏剪下來，配上棱鏡的《一次有預謀的初次相遇》作爲 BGM。
背景是春日陽光，梧桐大道，還有童聲喧鬧的小學。
我們站在樹蔭下，陸時安在毫無保留地述說他的心意。
評論區的評論數量以驚人的速度在上漲。
「安眠夫婦，暴躁姐姐和無助小狗，真情侶最好嗑，朋友入坑嗎？」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對另一個人念念不忘十幾年。」
「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
「誰懂啊，眠姐好像那個瀟灑不羈的江湖遊俠，陸哥就是被救過一次打算以身相許的柔弱少女。」
陸時安租了輛自行車，晃晃悠悠騎着車，帶我回了第一天錄製的那座高中。
他在合歡花樹下明示我：「姐姐不想對我做點什麼嗎？」
剛纔騎車趕了路，他額間滲出幾點汗水，風拂動微微溼潤的額髮，原本冷白的皮膚染上一層薄紅，連嘴脣也是豔紅的。
看上去十分……可口。
我笑了笑：「那你會拒絕我嗎？」
「不會。」
陸時安說，「合歡花的傳說是別人編的，但我想你親我是真的。」
話音未落，我的嘴脣就貼上了他的。
彈幕飄過一片嗷嗷嗷的狼叫。
「啊啊啊啊啊眠姐真的動口了！別分開，把陸小狗的嘴給我親爛！」
「哦莫哦莫哦莫，只是親親就可以了嗎？陸哥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別的？」
「別的就不能播了吧。」
「誰說不能！朕是尊貴的年費 VIP，朕要看姐狗文學限制級畫面！！」
「笑死，唐姐編個模棱兩可的合歡花傳說想貼着陸時安炒 cp，結果成了陸時安口中的『別人』。」
「別管，這都是唐姐應得的。要不是硬蹭陸時安，就憑她那點演技也能混到一線嗎？」

-16-
回去後，我又找到了導演組。
「熱搜第一了誒，真的不考慮給我加錢嗎？」
導演瘋了：「合同都簽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現在節目都錄了一大半了，我也沒收到你們剩下的 80% 啊。」
導演被我擾得煩不勝煩，最後承諾今晚之前會把餘款打給我。
一晚上我看了二十遍銀行卡，確認錢到賬，終於放下心來。
很好，錢結清了，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開撕了。
第二天的遊戲，是真心話大冒險。
幾輪後就到了我問唐棠。
我順手把手裏的牌反扣在桌面上，看着她笑道：
「買營銷號黑熱搜貴嗎？素人的價格應該比明星便宜吧？你那視頻從哪兒來的，花了多少錢？」
唐棠表情一瞬間僵硬：「眠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怎麼會聽不懂呢，唐小姐，靠着和陸時安炒 cp 就能混到一線，結果被我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素人搶了風頭，還有人嗑 cp，氣壞了吧？」
我冷笑一聲，「老孃上千年的大紅袍，你在我面前玩鮮嫩小綠茶那套——多少個同行都讓你這麼買熱搜給搞下去了，你家這麼有錢你進什麼娛樂圈啊，給你買艘宇宙飛船你直接登月唄。月球上沒人，你那辣眼睛的演技荼毒不到其他觀衆。」
彈幕一下子沸騰了。
「眠姐好牛，這四個字我已經說累了。」
「這是娛樂圈出現以來我看過最精彩的一檔戀綜，沒有人比眠姐更會罵了。」
「終於有人點明她營銷的問題了！一年三百多個熱搜，資本果然牛。」
唐棠被我罵蒙了，回過神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眠眠，我沒有惹過你，你從節目開始錄就在針對我，現在又把我沒做過的事情安在我頭上，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當即鼓了鼓掌：「我見猶憐我見猶憐。你說你，拍哭戲的時候要有這個演技，何至於金掃帚獎兩屆提名。」
她再也維持不住表情管理：「趙眠眠你有病吧？」
「對對對我有病，我有巨物恐懼症，尤其害怕你這種大傻 x。」
唐棠深吸一口氣，一臉倔強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一個素人和陸時安這種關係，肯定會有壓力。但我和他只是合作了兩部戲，並沒有什麼別的關係，你不要總拿我當假想敵，好嗎？」
「你爸媽一定很幽默吧，生出你這麼個笑話。」
我嗤笑道，「素人素人，你一個口一個素人，怎麼你是葷人？人類進化的時候你又躲在哪個山洞了？」
「沒有別的關係？原來那些 cp 粉嗑的都是空氣啊。」
唐棠還在硬撐。
「粉絲喜歡什麼，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只好掏出手機，點開錄音，給她最後一擊。
……
「趙小姐，我們支付你這麼高的薪酬，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配合你們什麼？」
「襯托唐棠和陸時安，爲他們之後的戀情官宣造勢。」
「這是唐棠的意思，還是陸時安的意思？」
「是他們兩個人的意思。」
……
「沒辦法，我這個人吧，跟賺錢相關的事情，就特別喜歡留證據。」
我攤了攤手，「唐小姐，友情提醒，臉只有一張，還是省着點丟比較好。」
陸時安坐在我旁邊，原本只是專注又縱容地看着我吵架，這會兒終於冷着臉開口：
「我和唐小姐沒有任何私人交情，更不可能官宣戀情。如果節目組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會採取法律手段維權。」
這天晚上，節目組被迫關掉了直播。
鏡頭關閉前的最後一秒，唐棠紅着眼圈瞪向我，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恨意。

-17-
節目組拿我沒什麼辦法，因爲我有他們承諾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按合同支付我報酬的錄音。
最後導演組只能半帶威脅地警告我：「趙小姐，在這個圈子裏混，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掏出證件給他看：「謝邀，985 博士在讀，畢業後直接留校任教，來賺個外快而已，沒打算混娛樂圈。」
至於陸時安，他讓我完全不用擔心。
「那些把我當作對家的演員努力了這麼多年，都沒挖出我的黑料，姐姐不用擔心會影響到我。」
他替我整理微微凌亂的頭髮，「只是，這件事本來可以交給我去辦，不用讓你承受這麼多議論。」
我針對唐棠的那段視頻也被剪了出來。
這一次，褒貶不一。
有人誇我直率勇敢，自然也有人罵我惡毒不饒人。
「說得再好聽還不是雌競腦，嫉妒唐棠和陸時安有一大批 cp 粉唄，不然那事都澄清了，幹嘛一直逮着不放。」
「就是嫉妒美女，想毀了她的事業罷了。」
「前面的是什麼大聖母，還是唐粉批皮？忘了校園霸凌那熱搜出來的時候，眠姐和爲她說話的人被罵成什麼樣了？」
「笑死，她毀了她的事業。她做了什麼？把她幹過的事情公佈了出來。」
「買熱搜和炒 cp 是不太好，但罪不至死吧？」
「不是，誰也沒說她該死啊。眠姐無非就是把事情抖了出來，至於那些要換演員的劇組，還有要解約的代言商，和眠姐有什麼關係？」
我草草掃了幾眼評論區，關掉微博。
「還是我自己來吧，你知道我的性格，這口氣我非得自己出了不可。」
我說，「何況我不是你們圈內人呀，只要不影響到你的事業就行。」
陸時安搖搖頭，過來抱住我。
「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那……想做這個也可以嗎？」
我湊到他耳邊，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陸時安耳朵都紅透了，卻還是點了點頭。
「姐姐可以說一句喜歡我嗎？」
我捧着他的臉，直接親了上去：「當然喜歡你了。」
喜歡到，一開始以爲你只是想跟我玩玩，以爲你只是在演戲。
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動心到難以自持。

-16-
關於我拐了個明星女婿回家這件事，我媽非常高興。
但我心裏很忐忑。
主要是見識過唯粉的力量，很怕陸時安的粉絲會網暴我。
結果沒有。
因爲他是童星出道，又走的實力派路線，沒賣過什麼男友人設，絕大部分都是事業粉。
那一部分嗑他和唐棠的 cp 粉，大部分也在他節目裏跟我公開表白後，就轉成了唐棠的唯粉。
剩下的，沒什麼波折就接納了我。
然後看着陸時安每天在 cp 超話裏發瘋。
同人圖裏給他畫成小狗，他也點贊。
還評論：「好嗑，多來點。」
下面粉絲搖頭嘆息：「陸時安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大明星嗎？」
「誰還記得之前節目彈幕有人指責我們不該給陸時安比喻成小狗。」
「放屁，他明明巴不得這樣。」
「太不值錢了，脫粉了，轉粉眠姐。」
「眠姐沒空理他，我聽同學說了，眠姐最近跟着導師去外地學習，我兒獨守空閨已久，只能像我們一樣嗑點同人糧。」
「笑死了，我和我正主在喫同一個太太產的糧。」
我從實驗室出來，接起陸時安的電話。
他問：「姐姐有沒有想我？」
「想了。」
「那你回頭看看。」
我一轉頭，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帽檐邊緣鑽出毛絨絨的碎髮，映襯着金紅色的夕陽，讓他看上去真的像只熱忱的小狗。
這天晚上，我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的時候，又接到了柳柳的電話。
梅開三度：「寶，你又又又上熱搜了！」
這一次，是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阿月已經全然不似當年膽小怯懦，她穿着休閒西裝，神色落落大方。
頂着的頭銜，是國外某著名大學最年輕的女博士。
「一直在國外做科研，沒怎麼關注國內的事情，沒想到曾經幫過我，影響了我一生的人，被人顛倒黑白，成了欺負我的對象。」
「我發過的每一篇論文裏，致謝人都會帶上趙眠眠的名字。」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她沒有再聯繫過，但我永遠記得她，感謝她，也被她影響着，成爲了心懷勇氣、敢於去抗爭的女人。」
「感謝十年前，天降趙眠眠，救我於微末。」
我把視頻看了好幾遍，到最後，竟然莫名其妙掉了眼淚。
陸時安就抱着我，一點點親掉我的淚水。
然後低聲說：「你看，你就是這麼了不起的人。是我三生有幸，才能和你在一起。」
有什麼東西套上我的手指，低頭去看時，碩大的鑽石折射燈光，一片璀璨，閃得我眼睛都快花掉。
「眠眠，和我結婚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