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小被男主養在身邊的惡毒女配。
爲了陷害女主,我僞造了親子鑑定。
男主拿着報告大怒,用力掐住女主的下巴:
「這孩子到底是誰……」
而後又陷入迷茫:
「基因相似度……百分之零?」
我得意地仰起頭,露出一個標準的惡毒女配的笑容。
男主兒子路過,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我的腦袋:
「基因相似度百分之零,說明我媽生了一輛自行車。」
-1-
我站在原地,迷茫地琢磨了一會。
然後憤怒地搶過裴商手中的鑑定報告,撕了個粉碎。
早知道初中生物就好好學了。
裴商和宋梔年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無動於衷地看着我神經質地發火。
然後我惡狠狠地放下狠話:
「等着吧,我一定會拆散你們倆的,裴商哥哥是我的!」
裴商小心翼翼地給宋梔年吹脖子上的紅痕:
「剛剛是不是力氣大了點?老公沒收住力氣。」
宋梔年瞪了裴商一眼,轉而笑眯眯地對我說:
「夕夕真棒,夕夕繼續加油。」
我被堵得一口氣沒上來。
看吧,我們惡毒女配討厭女主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爲她們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我們這些女配氣死。
我狠狠跺了跺腳,扭頭就走。
裴司南面無表情地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
我看着他那張跟裴商三分像的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停下腳步掐着腰質問:
「你跟着我幹什麼?」
裴司南垂眸,細碎的黑髮遮住一部分冷峻的眉眼:
「溫夕。」
我氣得跳腳:
「說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姨姨!」
裴司南自從進入青春期,個子瘋長,隱隱有突破 185 的徵兆。
此刻,只能無奈地低下頭:
「姨姨。」
我這才滿意了些,踮起腳尖摸了摸裴司南的頭:
「乖,我是你爸的妹妹,是你的長輩,你得尊重長輩。」
裴司南有些無語:
「我爸的妹妹,不是應該叫小姑嗎?」
「你管我!讓你叫什麼就叫什麼!」
-2-
我們四個的關係確實是有一點複雜。
籠統一點來說,我們生活在一本嬌妻帶球跑的小說裏。
男主裴商因爲遭人暗算,與女主宋梔年一夜春宵。
然後宋梔年就懷上了裴司南。
故事到這倒也算尋常。
只是男女主相認的時候有點晚了。
此時的裴司南都已經十七歲了。
但是男女主就是男女主。
即使已經步入中年,依舊不妨礙他們一見鍾情,甜蜜恩愛。
那作爲本書最大的惡毒女配,男女主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我自然要鬧出些幺蛾子來。
裴商三十歲時,爲了應付家裏的聯姻,去孤兒院領養了我,假裝是他的女兒。
但是我從來不肯叫他爸爸。
作爲已經覺醒的惡毒女配。
我時刻謹記自己的使命,每天堅持不懈地勾引裴商。
行爲不限於,穿着公主裙在裴商跟前背新學的古詩,給他表演學校新教的舞蹈《感恩的心》。
後來,我上了大學,女主也終於出現。
在女主出現後,我更是兢兢業業地給她使絆子。
行爲不限於故意往她的牛奶里加糖,希望她每天長胖十斤;
撕掉裴司南辛辛苦苦寫的作業,並嫁禍到宋梔年身上,引發他們母子內訌等等。
當然,這些都沒有成功。
宋梔年還是這麼瘦。
看着她的細腰,我恨恨地掐了掐臉上的軟肉。
溫夕,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少喫點能死嗎?
裴司南也根本用不着寫作業,他早就被保送了。
我撕掉的是之前威脅他,讓他幫我寫的小組作業。
我一邊流淚,一邊一巴掌拍在裴司南頭上:
「你看什麼看,快幫我再寫一份,明天就要交了,不交要掛科了嗚嗚嗚嗚……」
-3-
直到昨天,我纔想出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那就是僞造一份親子鑑定報告。
只要讓裴商以爲裴司南不是自己親生的,就一定會把他們母子趕出別墅。
但是很顯然,我依舊失敗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裴商以學習爲由,扣了我所有的零花錢,讓我一整個假期都跟着裴司南在家裏學習。
切,說的冠冕堂皇的。
不就是想跟宋梔年出去甜蜜旅行,讓我留下來給他們帶孩子嘛。
我看着笑得溫柔的宋梔年,惡狠狠的開口:
「有本事你就走啊,你一走我就狠狠的虐待你兒子,讓他成爲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小孩!」
宋梔年一邊聽,一邊驚訝的張大了嘴:
「真的嗎?夕夕可真是越來越棒了。」
而後隨手揪住裴司南的耳朵:
「臭小子,好好照顧夕夕,等我回來,要是讓我發現夕夕瘦了,你就完蛋了。」
裴司南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認命地閉上了眼:
「我知道了。」
雖然感覺不太對勁,但是我還是很樂意看到宋梔年和裴司南母子內訌的。
我洋洋得意地抱着胳膊,遞給裴司南一個冷眼。
裴商隨即一個巴掌拍在我頭上:
「溫夕,不準欺負小裴。」
我齜牙咧嘴地捂住頭,剛想張嘴咬他。
又猛然想起自己惡毒女配的人設,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夾着嗓子喊:
「裴商哥哥,你這是做什麼,我怎麼可能欺負小裴呢?」
裴商被我喊出一身雞皮疙瘩,惡寒地看着我:
「你又被下降頭了?」
宋梔年又過來揪住裴商的耳朵:
「你這樣說夕夕,她傷心了怎麼辦,夕夕是個好孩子,肯定不會欺負裴司南的。」
我滿意地點點頭。
又猛然品出些什麼……
不愧是女主,好一招以退爲進。
看來,我不能輕易欺負裴司南了。
甚至還要保護好他,要是裴司南讓人欺負了,我溫夕豈不是就不是好孩子了。
-4-
裴商和宋梔年走後,我和裴司南坐在客廳,氣氛嚴肅。
「你也聽見了,你媽走之前還給我下套呢。」
裴司南盤腿坐在沙發上,衛衣帽子扣在頭上,低着頭打遊戲,只露出小半張臉。
他還真是遺傳了他爸媽所有的好基因。
青春男高,帥得要命。
此時聽到我的話,也只是敷衍地點點頭。
「所以呢?」
我怕晃晃腦袋,將自己從美色中抽離出來:
「所以,從明天開始,我們兩個不能分開行動,我必須隨時隨地地保護你。」
隨着手機裏的 gameover 的提示音,裴司南也慢慢抬起頭,眼中全是疑惑:
「你什麼意思?」
我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字面意思,你最好今晚就把假期的行程發給我,如果跟我的重合了,就儘早取消吧。
「還有,做飯的阿姨放假了,以後的飯都由你做,我不愛喫甜的,注意點。」
說完,就轉身上樓,留給裴司南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
-5-
我承認我裝了點。
我一個放假在家的大學生,一沒談戀愛,二沒志願活動,三不學車。
我能有什麼行程。
就是天天躺在家裏混喫等死唄。
沒想到裴司南真的給我整理了一份日程表。
字很漂亮,就是飄了點。
也確實符合裴司南這個人。
我看着這份日程表嘖嘖稱奇。
裴司南不愧是高中生。
年輕就是好啊。
今天跟這個出去玩,明天參加那個聚會,豐富得嘞。
我看着這份日程表,矜持地抬起頭,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們這個聚會,你那個好兄弟,叫宋州的那個,他去嗎?」
這個宋州,長得可是真帥。
又陽光又開朗,這纔是男高的典範。
不像裴司南,嘴毒得像是當了八輩子的寡婦。
男主不在的情況下,我們惡毒女配也是可以偶爾變一變心的。
裴司南一眼看穿了我的僞裝,抱着胳膊露出一個冷笑:
「你想幹什麼?」
我勃然大怒,卻依舊嘴硬:
「我,我能幹什麼,我就問問。」
裴司南扯出一個諷刺的微笑,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日程表:
「我就知道,我真是閒出病來纔會給你整理日程表。」
我臉上一片茫然。
不是,他怎麼突然就變臉了。
青春期的小男孩還真是不好惹。
-6-
第二天一早,我畫了個漂亮的全妝,穿了身黑色的小皮裙。
看着鏡子裏嬌俏嫵媚的人,我滿意地點點頭。
我溫夕雖然學習不好,但是還是țų⁺很有姿色的。
作爲裴司南的姨姨,我可不能讓他在同學面前沒面子。
那必定是要驚豔四座,讓他的同學都羨慕裴司南能有一個這麼好看的姨姨。
裴司南也就是嘴硬。
還不是在門口乖乖地等我。
聽到聲音,他不耐煩地轉身:
「你怎麼這麼慢……」
我湊到他跟前,抬起頭。
能清楚地從他漆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嗯,真是很漂亮了。
過了一會兒,裴司南迴過神來,移開目光,薄脣緊抿,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
我不爽地踮起腳,一把扯下他頭上的耳機:
「你什麼意思,我不漂亮嗎?」
裴司南眼眸黑沉,聲音中也帶着火氣:
「溫夕,你又喜歡我爸,又喜歡我兄弟,跨度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裴司南穿了身運動短褲,上面是黑色衛衣,露出結實的小腿。
我踩着小皮鞋,在他小腿上輕輕一踢:
「切,關你什麼事。」
說完,我轉身就走,徑直上了管家的車。
留下裴司南一個人,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7-
跟裴司南在一起玩的,大多數也都是海城有名的富家子弟。
玩的地方也是奢華得很。
剛推開包廂的門,無數道八卦的目光在我和裴司南之間來回流轉。
爲首的男生看着有些眼熟。
應該是叫傅臣。
我小時候經常跟在裴商屁股後面,見過不少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個傅臣當時偷偷拽我的公主裙。
被我幾個巴掌扇哭了,他爸還屁顛屁顛地上門來道歉。
這件事,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此時,傅臣也長得人模狗樣的,就是眼神還是有點猥瑣:
「裴司南,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裴司南不動聲色地將我護在身後,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她不是我女朋友。」
傅臣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點:
「這樣啊,美女,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哎,我是傅氏集團傅……」
我走上前,冷笑一聲:
「我是裴司南的姨姨,按照輩分,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小姨。」
傅臣一愣,不知道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傅臣意識到自己被下了面子,表情瞬間陰狠起來。
「司南,還有……司南姨姨,來這裏坐吧。」
這聲音真是溫潤清爽,光是聽着就讓人身心愉悅。
我循着聲音看去,正對上宋州那張帥臉。
從善如流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宋州身邊。
裴司南恨恨地咬了咬牙,卻只能跟上我:
「溫夕,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我瞪他:
「沒大沒小的,叫姨姨。」
-8-
想不到裴司南這麼一個張揚的性子,在這羣人中倒是異常的低調。
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冷眼看着我跟宋州溝通。
我實在是有點無語。
好好的氛圍,硬是叫他攪了。
我藉着起身上廁所的功夫,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就是燈光太暗了,也不知道掐到哪了,手感有點奇怪。
又硬又軟的。
裴司南悶哼一聲,也不像是疼的。
我心滿意足,連看也不看他,扭着腰去了衛生間。
洗完手出來,迎面撞上了傅臣。
他像是專門等在這裏。
見我出來,臉上帶着陰鷙的笑容:
「還裴司南小姨呢,那我還非要當裴司南的小姨夫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最好乖乖的,畢竟我傅臣還是很憐香惜玉的。」
我打量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這肯定也是傅臣安排的。
「小美女,你跟着我,可比跟着裴司南那個書呆子強多了,就算被 A 大保送又怎樣,以後還不是要來給我打工?」
這是什麼意思?
裴司南,難道沒有告訴別人他是裴商的兒子嗎?
而且,從別人嘴裏聽到裴司南的壞話,我怎麼就這麼難受呢?
我冷笑一聲,上前幾步,一巴掌扇在傅臣臉上:
「頂着一張臭嘴,幾天沒刷牙了?」
-9-
傅臣捂着臉,眼神陰鷙惡毒:
「賤人,你敢打我?」
說着,他揚起右手就要還回來,被我輕輕鬆鬆地按住手腕,向後一折。
傅臣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嘴裏還在往外蹦各種惡毒的話語。
我又是一腳,踹在他的膝蓋窩上,一個擒拿將他牢牢地按在地上。
自從那件事後,裴商就把我扔進武術館,跟着武術冠軍學防身術。
傅ŧŭ₄臣一個癡迷酒色,早就被掏空身子的酒囊飯袋,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溫夕!?」
我尋聲轉頭,正撞上裴司南那雙盛着擔憂的眼睛。
應該是見我出去的時間太長,不放心出來找我了。
傅臣還趴在地上哀嚎。
裴司南有些遲疑道:
「溫夕!?」
我抬起頭,看着裴司南,露出一個炫耀的笑臉:
「這孫子說你壞話,我就好好教訓了他,不用太感謝我,這是作爲姨姨應該做的。」
裴司南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看的眉頭微蹙,又舒展開。
最後快步走到我跟前,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又從兜裏掏出溼巾,仔仔細細地給我擦手,連手指縫都不放過。
我有點奇怪,卻也任由他去:
「不是,我上完廁所洗手了的。」
裴司南有些嫌棄的瞥了傅臣一眼:
「他髒。」
我「哦」了一聲,而後笑眯眯地在他頭上摸了一把:
「裴司南真是長大了,都會心疼姨姨了。」
-10-
裴司南身子一僵,就把我的手一甩,又冷下一張臉來。
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青春期的小孩,心思都這麼難猜嗎?
傅臣扶着牆站起來,對我倆破口大罵:
「裴司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讓我爸……」
他的話還是沒能說完,因爲裴司南一腳踹上了他的胸口,傅臣怪叫一聲,飛了出去。
我不由得吹了聲口哨。
帥啊。
裴司南陰沉着一張臉,過來扣住我的手腕:
「回去了。」
我搖頭:
「我還沒跟宋州聊完呢,不回去。」
裴司南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眸中一片陰沉,扣住我手腕的力度逐漸加大。
我皺眉:
「你幹嘛?」
他猛然鬆開我的手,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嗯,好好玩。」
我有些奇怪,抬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腳背上:
「還用你說,我當然會好好玩了。」
裴司南走後,我卻有些心神不寧,坐在宋州身邊也無法集中注意力。
腦海中全都是裴司南臨走時意味不明的笑。
總感覺要出什麼事。
我搖搖頭,他一個小屁孩能幹什麼。
「姐姐,聽司南說,你是 A 大的學生啊,我的夢想院校也是 A 大呢。」
我把頭歪到一個最完美的角度,溫柔地笑着:
「是嗎?那就提前叫你一聲學弟了。」
宋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哎呀,我成績沒有司南好,還不一定能考上呢。」
我抬腕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多了。
裴司南竟然一個電話都沒打給我,他真是要反了天了。
我有些歉意地看着宋州:
「不好意思,可以讓你家司機送我一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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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州年紀雖然小,但是比裴司南有風度多了。
給我拉開車門時,還非常紳士地替我擋了擋頭頂,只是他個子有點高,倒像是我一頭扎進了他懷裏。
「姐姐,真的很高興見到你,我們還會再見吧?」
「當然了,宋學弟。」
裴司南這個嘴毒的傢伙,身邊估計就只有宋州這麼一個朋友了,人際關係還得我這個姨姨幫他運營運營。
而我不知道,此時有一雙眼睛正在窗邊死死地盯着我們。
像一隻蓄勢待發的毒蛇。
進門後,裏面一片漆黑。
裴司南心還真是大,竟然連燈都不給我留。
等裴商和宋梔年回來,我一定要狠狠地告上一狀。
我喊了一聲智能管家幫我開燈,然後迷迷糊糊地往沙發上一攤。
身下的觸感有點不對。
怎麼又硬又軟的,還熱乎乎的。
我驚悚的起身,裴司南面無表情的躺在我身下。
穿着一身黑色襯衣,釦子被全部解開,露出青澀卻有料的胸肌。
再加上剛纔手掌按到的地方,又硬又有彈性的腹肌……
看不出來,裴司南年紀雖然ẗŭ̀⁸小,該有的一樣也不少。
說到年紀小……
我憤怒地撲過去,把他的衣領一顆一顆地扣好:
「裴司南!你小小年紀,穿這麼騷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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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司南一愣,我順勢猛拽他的衣領。
「咳咳咳,溫夕!你要殺了我嗎?」
裴司南捂着脖子艱難地坐起來,眼尾泛紅,沁出些生理性的淚水。
看着他這副模樣,我看得眼睛都直了,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連說出的話都少了三分底氣:
「都說了要叫我姨姨……」
裴司南俯身過來,鼻尖幾乎要碰上我的,長長的睫毛輕顫:
「溫夕,我跟我爸很像的,你要不要試試我?」
我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沒搞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整個腦袋都像升上了雲霄,又暈又熱。
我下意識地扯了扯衣領,釦子散開幾顆,隱約能看到曼妙的身姿。
裴司南眸光一暗,抬手扣住我的腦袋,指尖輕輕摩挲着我的脣瓣:
「溫夕,你真的不想,和我試試嗎?」
救命,哪本異志裏的男狐狸精跑出來了?
我堅定地捂住嘴巴,聲音含含糊糊道:
「裴司南,你才十七歲……」
時針指向十二點鐘。
客廳巨大的落地鍾發出一聲悶響。
我只聽見少年在我耳邊輕笑,隨後脣瓣被一抹溫熱覆蓋,清冽的柑橘味縈繞在鼻尖。
「現在,我十八了。」
腦袋裏留下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
完了,忘記給裴司南準備生日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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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司南倒也沒做什麼。
就是把我按在沙發上,像小狼一樣毫無章法,對着我的脣瓣又舔又咬。
我憤憤地照着鏡子,活像是生吞了一筐辣椒。
又紅又腫。
而且,經過那一個晚上,我和裴司南之間的氣氛變得怪怪的。
我躲在房間裏,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確定外面沒聲音了,我纔打開房門,踮着腳尖像做賊一樣出了門。
結果一推開房門,就撞上了裴司南有些堅硬的胸膛。
裴司南眸光黑沉,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
我有些尷尬,接着強裝鎮定:
「你怎麼都沒聲音的,嚇死我了。」
裴司南也對昨晚的事閉口不提,只是淡淡提醒:
「午飯準備好了,趕緊下去喫。」
我「哦」了一聲,不管跟前的裴司南,徑直下樓去了餐廳。
本來昨晚上就沒怎麼喫東西,還喝了那麼多酒,胃裏又空又難受。
我把嘴巴填得滿滿的,含含糊ẗúₖ糊地開口:
「裴司南,想不到,你做飯這麼好喫。」
裴司南喝了口果汁,垂下眼眸輕笑:
「小時候,我媽上班很忙,都是我自己做飯給自己喫的。」
我咀嚼的速度漸漸慢下來,手中還捏着一小塊排骨:
「你……爲什麼不跟別人說,你是裴商的兒子?」
裴司南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瞭然。
-14-
裴商跟宋梔年在一起後,卻從未對外宣稱過裴司南的身份。
兩個人看起來也不親。
裴司南肯定是覺得裴商不把他當兒子,在賭氣呢。
這小屁孩。
我把手上的排骨放下,擦了擦滿是油漬的手:
「你跟我來。」
裴司南雖然詫異,卻也乖乖地跟在我身後上樓。
我引他進了我的房間,關好房門。
然țųₜ後解開了睡衣的扣子。
裴司南一愣,隨後條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這是做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
昨晚上像只狼狗又咬又啃的,現在倒是裝起純情了。
我抬手按住他的手腕:
「睜眼。」
裴司南薄脣緊抿,有些遲疑地睜開眼睛。
隨後瞳孔驟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爲恐怖的事情。
-15-
我把睡衣輕輕拽下,露出小半張後背。
潔白如瓷的後背上,遍佈着幾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顏色暗沉,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裴司南顫抖着手,指尖輕輕劃過我的背,帶來又麻又癢的觸感:
「這是怎麼回事?」
裴商縱橫商場,得罪過的人不計其數,一羣人對他虎視眈眈,想把他拽下雲端。
而且整個海市,想要嫁給裴商的女人如過江之鯽,個個都耍足了手段想上位。
而我,一個佔據了裴商女兒位置的小孩。
自然成爲了裴商仇人眼中最好的人質,覬覦裴商的女人眼中最深的那根刺。
裴商剛把我領回來時,並不怎麼在意我。
只是安排了幾個保姆陪着,我連見他一面都是奢侈。
直到我被一個覬覦裴商的瘋狂女人綁架。
她把還在上小學的我關在地下室,對我進行了整整半個月的非人折磨。
她每天都會給我帶一根棒棒糖,像魔鬼一樣笑着:
「溫夕乖,告訴阿姨,你的媽媽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瑟縮在牆角,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我是個孤兒,我沒有媽媽。
女人就會突然變臉,強行把棒棒糖塞進我口中,堅硬的糖果劃破嘴脣,口腔裏湧出血腥味,嘴巴里一片麻木。
那之後,我就不再喫甜的東西,甚至到了聞見就會吐的地步。
同齡小孩最喜歡喫的棒棒糖,也成爲了我童年最大的陰影。
「你爲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等我成爲了你的新媽媽,我會對你好的,只要我能成爲裴商的女人,只要我能……」
「哈哈哈,我一定要得到裴商,我要成爲裴夫人!」
她神經質地笑着,下一秒,帶着倒刺的鞭子就毫不客氣地落在我的後背。
「賤人,憑什麼你能離裴商這麼近,爲什麼我不可以!憑什麼?」
她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折磨我。
直到裴商找到我。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來,眼中盛滿了暴怒和疼惜,還夾雜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像是……後怕,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那天之後,裴商就對我換了一種態度。
像是真的把我當成了女兒,對我好,縱容我,饒是再忙,也會抽出時間去參加我的家長會,整個海市都知道我是裴商的掌上明珠。
而我遇到的危險數不勝數,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膽。
裴商這纔將我送去學了武術,並且派了很多人保護我。
也是那次的經歷,讓我的心理產生了扭曲。
裴商女兒這個身份,在我心裏總是充滿了危險的一個身份。
那個女人說的一句話像是魔咒一般縈繞在我心中。
只有成爲裴夫人,才能高枕無憂地活着。
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無疑是病態的,可我一時半會兒也改變不了這個固有的觀念。
但是現在遇到了裴司南。
好像……也是時候改一改了。
-16-
裴司南死死地盯着我背上的疤痕,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我若無其事地拉上衣服,一副過來人的語重心長:
「你爸不對外公佈你的身份,也是在保護你,畢竟你現在還是個學生,他也是怕你受到傷害。」
裴司南眼眸猩紅,幾乎是嘶吼出聲:
「那你呢?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你知不知道其實他們……」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閉上了嘴巴。
我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知道什麼?」
裴司南嘴巴微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總之,你離裴商和……我媽遠一點。」
說完,他便像是失了魂一般,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有些摸不ẗűₖ着頭腦。
卻也沒當回事。
-17-
那天之後,裴司南就一直躲着我。
就像我是什麼病原體一樣。
我也不慣着他。
前幾天攔着我索吻的也是他,現在拍拍屁股就不認人的也是他。
怎麼可能什麼好事都讓他佔去了。
我拿着備用鑰匙,毫不客氣地進了他的房間。
裏面傳來嘩嘩的水聲,磨砂的玻璃門上映出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影。
嗯,就算是剪影,也能看出來身材很好了。
我坐在裴司南的牀上,百無聊賴地晃着兩條腿,想象着裴司南看到我時,臉上精彩的表情。
水聲停止,裴司南下身圍了條浴巾,一隻手擦着溼漉漉的頭髮。
見到我,他腳步一頓,而後就慌亂地想要扯出睡袍披上。
我眼疾手快地把浴袍搶過來,衝他吹了聲流氓哨:
「裴司南,真是很有料哦。」
裴司南像一個被調戲的純情少男,耳尖染上一片紅色,薄脣緊抿:
「溫夕,你做什麼?把浴袍給我!」
我將浴袍隨手一扔,站起身來,離裴司南更近了些,目光中帶了些審視:
「那你這幾天爲什麼躲着我?」
裴司南喉結微動,避開了我的視線。
「裴司南,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抬手固定住他的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裴司南還是沒說話,只是呼吸更加急促了些,耳朵紅得像是在滴血。
我瞭然,這肯定就是喜歡了。
雖然不知道裴司南是什麼時候對我起了心思,但是我一點都不排斥。
特別喜歡。
特別喜歡。
我換上一副受傷的表情,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那你這幾天爲什麼躲着我?難道說,你覺得我背上的疤很難看,很噁心,讓你很討厭?」
-18-
裴司南臉上一片慌亂,連忙搖頭: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覺得那些疤痕噁心呢,只是我,我……」
想起裴司南上次說的,讓我小心裴商和宋梔年。
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我緊緊地盯着裴司南,生怕錯過一絲細節。
正當我倆對峙時,樓下傳來開門聲,和宋梔年清朗好聽的聲音:
「夕夕,司南,我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們啊?」
我暫時也不想讓他倆知道我和裴司南的事,草草地把浴袍塞到裴司南懷中,就出了門。
宋梔年看到我從裴司南的房間出來,露出一個曖昧的微笑,又衝上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夕夕,阿姨給你準備了禮物哦,怎麼感覺夕夕寶貝又變可愛了呢?」
宋梔年身上傳來淡淡的梔子花香,好像真的和媽媽一樣溫暖。
也許,她成爲裴商的妻子,也挺不錯的。
我胡思亂想着,竟然有點貪戀這一點溫暖。
「你別慣她,聽說前幾天她還把傅家那小子揍了,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裴商在一邊涼涼地開口。
我瞬間變臉,對着裴商張牙舞爪。
「司南呢?」
裴商見怪不怪地撇撇嘴,將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茶几上。
裴司南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一片歡聲笑語,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兒子,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套天文望遠鏡嗎,爸爸給你買到了,快過來看啊。」
裴司南臉上的表情還是很不對勁。
我微微蹙眉,總有種山雨欲來的前兆。
「溫夕,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裴司南眼眸一片陰冷,卻又極其認真。
我張了張嘴,又被宋梔年打斷:
「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吧,這可是你爸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這次確實是我和你爸疏忽了,錯過了你的十八歲生日。
「但是之前不管有多忙,爸爸媽媽都會給你慶生的,可以原諒爸爸媽媽這一次嗎?」
宋梔年的語氣非常溫柔,最後甚至帶上了一絲調皮的祈求。
但還是讓我如墜冰窟。
裴司南臉上瞬間爬滿慌亂,幾乎是從樓梯上跳下來,飛奔到我跟前。
宋梔年也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瞬間蒼白。
我想扯出一抹笑容,又實在是笑不出來:
「什麼叫,之前不管多忙,都會給你慶生?」
-19-
裴司南攔住我的肩膀,聲音中帶着țù³乞求:
「溫夕,你先聽我說……」
我甩開他的手,踉蹌着向後退了幾步,面上一片迷茫,腦子卻清明得很。
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裴商和宋梔年怎麼可能相隔這麼長時間才相遇,一相遇就不可自拔地愛上了。
裴司南的童年也從沒缺少父親的陪伴。
他們一家人早就團聚了。
只是裴商害怕自己的老婆孩子受到傷害,將他們藏得很好,所有的危險,全都落到了我的頭上。
裴商領養我,也只是把我當做擋箭牌而已。
我還傻乎乎地跑到裴司南面前開導他,將自己最不願回憶的過往呈現到他眼前。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他有愛他的爸媽。
而我,自始至終只是一個孤兒。
想到這裏,我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將裴商的解釋都當做了空氣,紅着眼睛問裴司南:
「你之前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對吧,你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替你遭受痛苦的擋箭牌,對吧。」
裴司南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
裴商拉住我的手腕:
「夕夕,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我被綁架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慶幸,被綁走的是我,而不是你最愛的妻子,和你的兒子?」
裴商低下頭,叱吒商場的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意氣風發,連眼角的細紋都明顯了許多。
過了良久,他才輕輕開口:
「夕夕,我是真的把你當成了我的女兒,你能相信我最後一次嗎?」
我看着裴商的眼睛,輕輕搖頭:
「我不知道,大家都冷靜一段時間吧,爸爸。」
那是我第一次叫裴商爸爸。
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20-
那天之後,我就提交了去 M 國當交換生的申請。
獨自一人去了大洋彼岸。
我知道其實我不該去怨恨裴商,畢竟沒有他,我還在孤兒院苦苦掙扎。
可我又無法當做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在慢慢地相處中,我好像真的把他當成了我的父親一般的人。
也正是如此,我才接受不了這段親情,是以欺瞞和利用開始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
裴商每個月都會給我打一大筆錢,也會經常給我發消息詢問我的近況。
有時候,我會簡單地回覆幾句,卻再也沒有回過國。
時間一晃就是兩年。
這期間,宋梔年來找過我。
我和她坐在咖啡廳裏,饒是美人,也能看出歲月在她臉上雕刻的痕跡。
但這些痕跡只會讓她更加有韻味。
「夕夕,對不起。」
宋梔年說完這句話,又自嘲地笑笑:
「我知道跟你說這些話,充滿了既得利益者的虛僞。
「你被綁架後,我去看望過你,你窩在病牀上渾身是傷,甚至需要心理醫生的疏導。
「我是一個母親,心裏的那桿秤總是傾斜的,我承認,我懦弱又自私,卻又希望自己是個善良的人。
「所以我傾盡全力地對你好,好像這樣就可以讓我心中的不安減少一點。
「這些都是我們大人做的錯事,司南他之前真的不知情,他真的很喜歡你。」
再次聽到裴司南這個名字,我心下一動。
思緒似乎又被拉回那個,充斥着微微酒氣的,放縱的夜晚。
我是個膽小鬼,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裴商,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裴司南。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見我不說話,宋梔年輕輕嘆了一口氣:
「夕夕,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我們大人沒有這麼自私的話,也許我也能聽到你叫我一聲媽媽吧。」
-21-
最近幾天,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之前一直追求我的學長,莫名其妙地開始躲着我。
見到我就捂着臉上的淤傷,「嗷嗚」一聲跑得比耗子還快。
我有些不明所以,卻也覺得甩掉了一個大麻煩。
我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就是路燈總是壞。
這幾天竟然奇蹟般地全都修好了,比之前還亮一個度,晃得跟白天一樣。
最恐怖的是,我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
要是在國內,我肯定不會這麼草木皆兵的,但現在是在 M 國,一個持槍合法的地方。
於是,我找到了追求我的白人學長,花大價錢請他喫了頓飯。
學長睜着一雙乾淨的淡藍色眼眸,喫得張牙舞爪。
「夕,你真的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嗎?」
我搖搖頭,臉上滿是歉意:
「實在是不好意思,你能跟我說說,那天是什麼情況嗎?」
學長非常喜歡國內文化,漢語說得也很流利。
他擺出一副說戲人的模樣:
「話說,那天烏雲遮日,烏漆麻黑,我捧着花,打算去跟可愛迷人的夕告白。
「這時,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突然出現,他摔爛了我的九十九朵玫瑰花,惡狠狠地警告我:
「洋人,離溫夕遠一點。然後我英俊的臉上就被他狠狠地打了一拳。」
我砸吧砸吧嘴。
總覺得這些形容詞有些熟悉。
「謝謝你了學長,你這一月的晚飯我都包了。」
學長看我的眼神開始發光。
哎,反正花的都是裴商的錢。
-22-
又是被教授留在實驗室到半夜的一天。
我一個人走在街上,身後傳來若隱若現的腳步聲。
心臟猛地跳動起來。
我加快了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逐漸加快。
下一秒,我的頭髮被人猛地拽住,那人頭上蒙着黑色頭巾,惡狠狠地捂住我的嘴。
我的後背被冷汗浸溼。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救命啊救命啊!」
頭皮上傳來一陣刺痛,而後身上的重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摔打聲。
和熟悉的柑橘味。
裴司南好像又長高了,眉眼也更冷了,拽住歹人衣領的手臂上隱隱泛起青筋。
我癱坐在地上,深吸幾口氣,而後抬手按住裴司南的小臂。
嗯,跟以前一樣結實,還有點燙。
「別揍了,他是我僱來的,你要是把他打傷了,我還得賠錢的。」
裴司南身子一頓,手慢慢鬆開,而後直起身子,低頭看着我。
我也抬頭看着他,相顧無言。
良久,他才啞聲道: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歪歪頭:
「喂喂喂,我只是學習不好,但是不代表腦子不好,你都這麼明顯了,我再猜不出來就是豬頭了好吧。」
他Ṭŭ₀長臂一攬,將我擁入懷中,頭埋在我的頸窩,聲音中充滿了委屈:
「溫夕,我很想你。」
我沒動彈,任由他抱着。
裴司南緊緊抱着我,彷彿要把我融進骨血。
過了良久,我才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行了,回去吧。」
他退後半步,眼睛卻不肯從我身上移開半分,像只巨型犬可憐巴巴:
「我沒有地方住。」
我簡直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無語:
「那你這幾天都睡橋洞嗎?」
裴司南毫不心虛地點頭:
「對啊,我這幾天都睡長椅,又冷又硬,我都凍感冒了。」
說完,他還吸吸鼻子,一副可憐樣。
我頓了頓,還是深吸一口氣道:
「我只收留你一晚上。」
-23-
裴司南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
其實剛答應他,我就有點後悔了。
因爲我確實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但是又有點抵抗不了他這張臉。
在我第八次偷偷看他時,裴司南終於幽幽開口:
「怎麼,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我收回目光,吐出一口氣:
「沒什麼,我這比較小,你今晚就先睡沙發吧。」
裴司南點頭,我也雲淡風輕地起身:
「那就洗洗睡吧。」
裴司南猛地拽住我的手腕。
我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抽了他一嘴巴。
雖然我沒用什麼力氣,裴司南還是錯愕地看着我,眼神有些幽深:
「我就想問問,有沒有換洗的衣服。」
我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有,有的,我去給你拿。」
一個人獨居,總是要在家裏放些男人衣服的。
我轉身去衣櫃裏拿衣服。
自然錯過了裴司南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鷙。
聽到浴室裏傳來水聲後,我赤着腳偷偷地從房間跑了出來。
好色是人的本能。
況且我好心收留裴司南,就是偷偷看一眼而已。
對,就看一眼。
我輕輕把浴室的門拉開一條縫,眯起眼睛往裏看。
嗯,腹肌看起來比之前更漂亮了。
嗯,就是小小裴看起來有點嚇人。
我看的正起勁,裴司南毫無徵兆地轉過身子,我的瞳孔驟縮,一把掀開了浴室門。
裴司南錯愕地看着我,下意識扯了根浴巾圍在腰間:
「溫夕,你……」
我鐵青着一張臉,不由分說的掰過他的身子,指着他背後縱橫交錯的傷疤,聲音有些顫抖:
「這是怎麼回事?」
-24-
裴司南避開我的目光,聲音有些乾澀:
「沒什麼。」
我也不知道心頭的火爲什麼這麼盛,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已經被氣出來了。
裴司南見我哭了,霎時慌亂起來,抬手想要給我擦掉眼淚。
我偏頭躲過,一字一頓道:
「裴司南,你覺得這樣就是在給我賠罪嗎?」
裴司南薄脣緊抿,沒有說話。
我自嘲地勾勾脣角:
「其實我也想明白了,裴商給我錢,供着我養着我,我不過是替他兒子擋擋災而已,交易而已嘛。
「是我奢求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太矯情了而已。」
說完,我突然覺得沒勁極了。
就連裴司南漂亮的腹肌都失去了吸引力。
我想要轉身離開,又被裴司南一把拽進懷裏,背後緊緊貼着他溼漉漉的胸膛。
他渾身的溫度都燙得嚇人,水珠把我的睡裙也打溼。
「不是的,我不是爲了賠罪。
「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時有多疼,有多無助,有多害怕。
「溫夕,我愛你,所以我想知道你爲我受過所有的傷,我知道我不該瞞你,可我真的害怕,一旦你知道真相,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事實也確實如此。」
裴司南把頭埋在我的頸窩,有水滴落在我的脖子上。
不知是淚,還是水珠。
「溫夕,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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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動了動身子,沒好氣道:
「你先鬆開我。」
裴司南剛纔還裝作深情小狗的樣子,現在就恢復原樣開始耍賴:
「不,你不答應我就不鬆開。」
我冷笑地踩上他的腳背:
「滾開,硌到我腰了。」
裴司南身子一僵,順從地退後兩步,耳尖紅到滴血的地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一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
我沒好氣地把睡衣扔到他頭上:
「也別亂喫飛醋,我家沒有其他男人, 這衣服是我防壞人用的。」
裴司南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 而後不可抑制地揚起嘴角。
我沒忍住又在他的腹肌上瞥了一眼,超絕不經意地補充道:
「還有, 我的沙發有點不結實,你別給我睡塌了,今晚我勉強跟你擠擠吧。」
我話音剛落,裴司南就光速穿好了衣服, 抱着枕頭閃現到我的房間門口。
我:「……」
關燈後, 裴司南翻來覆去地亂動, 活像身上長了蝨子。
我忍無可忍道:
「裴司南, 你身上癢就去洗澡。」
裴司南突然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又慢慢蹭過來, 從背後環抱住我:
「溫夕, 要不你再打我一下吧。」
我不耐煩地搗他一下:
「你有病?」
裴司南抱我的力度更大了點,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癢癢的。
「我就是想再確定一下, 你這就是,再給我一次機會的意思吧?」
我終於忍無可忍地抬腿踹過去:
「再敢拿你那個東西抵着我,我就不給了!」
裴司南輕笑一聲, 抬手握住我的小腿:
「夕夕, 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26-
再次回國, 是跟着裴司南一起。
海市還是跟記憶中沒什麼差別,一如往常的繁華。
遠遠就能看到別墅門口兩個焦急等待的人影。
裴商看起來比以前老了點, 卻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宋梔年站在他身邊,兩人無比登對。
「你說,我今天這身衣服還行嗎?會不會有點顯兇?」
「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換了三十多套衣服了,別緊張了。」
我以爲再見到他們,我會感到侷促。
但是從裴司南給我打開車門的一瞬間, 熟悉的感覺充滿四肢百骸。
這是我從小生活的地方。
而裴商和宋梔年, 是我的親人。
「夕夕, 坐飛機累不累啊, 快進來, 阿姨給你準備了好多你愛喫的,我看你都瘦了。」
宋梔年溫柔地攬住我的肩膀。
裴商跟我旁邊,看起來是那麼的侷促。
裴司南走到他身邊,吊兒郎當地勾住他的脖子:
「爸,夕夕這次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應回來的, 你可是沾了我的光哦。」
裴商抬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內心十分糾結。
他辛苦養大的白菜, 被大蠢豬拱了。
但是這個大蠢豬偏偏還是他兒子。
我不耐煩地回頭看着兩人:
「你們嘀咕什麼呢?我都快餓死了!」
裴司南瞬間站直, 呲着一口大白牙跑過來:
「來了,某位裴先生糾結得要死, 你帥氣善良的男朋友,當然要大發慈悲地開導開導了。」
我抬眼看着裴商,輕輕嘆了口氣:
「爸,我是真餓了, 國外的飯真不是人喫的。」
也許傷害真的無法被忘記,但愛,也同樣無法被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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