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除妖師的我被蛇蛇撿回家了

我是一個除妖師。
窮困潦倒,衣食全憂。
有天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找到我,用生硬的人類語言問,「你可以與我成親嗎?」
我愣住。
他說,「我會做飯,有個小房子。」
我覺得天上掉餡餅,能有這種好事?
就見他微紅了耳郭道,「只要你別再拿符紙塞我尾巴就行了。」
我,「……」

-1-
今年初春的時候。
我碰見一條樹下盤踞的大黑蛇。
我無心路過,卻見那蛇尾巴下扎着兩個粉粉的大刺球!
黑蛇在草地上扭動,一副想要甩掉扎尾巴的東西的模樣。
我難得好心。
走上前掏出匕首。
「日行一善,我幫你一把吧。」
我提起黑蛇的尾巴,匕首冰涼的刃鋒還沒觸碰到粉刺球,就聽耳邊一陣妖風!
嘶——
黑蛇迎風立起,金色的瞳仁張得圓圓的。
那尾巴就舞起來,裹挾千鈞巨力……
「我靠,蛇妖!」
大意了。
我從腰間布包一抹,手上頓時多了張燃起靈光的符紙,並指一戳!
大黑蛇頓住了。
妖風止歇。
那掛着刺球的蛇尾就停在我眼前。
而我兩指頭好像從哪裏戳進人家尾巴里,肉肉的熱熱的緊緊的。
不知爲何。
我突然有點尷尬。
「雖然我平時也不怎麼殺生……既然你不要幫忙,我就先走了。」我訕訕地把手指拔出來。
那蛇尾在我眼前僵硬顫抖。
「但有病還是趁早治,就算是妖,也不該諱疾忌醫哈!」
大黑蛇,「嘶……」

-2-
時間回到現在。
我認出來了……
這個一身黑衣,看起來冷冰冰的男人,是那個尾巴紮了刺球的蛇妖!
蛇妖金色的眼瞳注視着我,「我在城東有個小房子,我廚藝尚可,你可以與我成親嗎?」
年底了。
靠心火咒取暖,餓肚子家常便飯的我恨不得立馬點頭,但我圍着他轉了一圈。
「爲什麼是我?」我很納悶。
他開的條件太誘人。
妖果然會拿捏人心。
卻見這冷麪黑衣的蛇妖緩緩移開目光,冷白膚色泛起粉,低聲道,「不知道。」
我沒糾結,爽快地答應,「好。」
蛇妖的金瞳驟然變亮。
他好像很高興,我莫名感到心虛。
於是沒話找話關心道,「我記得春天遇見你時,你尾巴上紮了球球,現在尾巴好了吧?」
蛇妖表情僵硬了,「……」

-3-
身爲除妖師的我,就要跟一條蛇成親了。
師父知道了都要掀開棺材板。
我站在街頭,摸摸自己貧窮的布包,問蛇妖,「什麼時候(成親)?」
蛇妖抬起他修長好看的手,一根一根掰,表情有些艱難困苦,「過完小年,可以嗎?」
我兩眼一黑。
寒冬臘月。
離過年還有不少天啊!
蛇妖見我臉色不好,連忙說,「再晚一些也可以的,我只是,只是想早點,趕在開春前……」
我眼前重現光明,大喜,「你想早?」
蛇妖高高的個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還是又冷又俊。
「要麼今天?」我順着街道往城東張望,好像能看見他的小房子似的。
沒有妖氣,我認不出啊!
蛇妖倏地抬起頭來,又驚又愣地看着我。
「不行?」我迫不及待地想進屋生火鑽被窩。
天氣太冷,除妖都沒生意。
我想跟蛇學冬眠。
「行……」蛇妖呆愣着根本沒思考,順着我說。
「那咱們快回家吧,」我摟住他胳膊,抬腳就往城東去。
我穿的少,蛇妖穿的更少。
我感覺他都凍硬了,胳膊跟冰棍似的。
畢竟這天氣,別的蛇都睡下去好幾個月啦!
而他還在我面前求親!

-4-
城東是有個小房子。
但這房子有個大院子,院子後門出去就是河邊,河面結了層薄冰。
我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裏蓋霜的小青菜和支在牆邊的小鋤頭。
院牆另一邊是一排兔子窩,兩隻老母雞屁股對着我孵蛋,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這就通知家裏來辦婚禮,」蛇妖磕磕巴巴地說,「我不知道今天就……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我連忙擺手,「那不着急,咱倆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蛇妖一聽臉就紅了。
特別好騙。
我心虛。
人家還有長輩家人,能同意他找個人類成親嗎?
這有喫有住的好日子先讓我過幾天。
說不定婚禮之日,就是我滾蛋之時。
大不了我賠他幾口精氣,當付錢。

-5-
小屋裏炭火燒的正旺。
一進屋就像回到溫暖的春天。
蛇妖說他叫阿九。
阿九給我下了碗麪,摘了院子裏的菜心,窩了個蛋。
熱乎不要錢。
我坐在桌邊喫得內心淚流滿面。
「我有啥能報答你的,你儘管說,」我很講義氣。
阿九不解,「爲什麼要報答我,你不是答應跟我成親?」
哦對!
我尷尬地笑了笑。
我答應賣身,就是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
蛇妖阿九明顯是冤大頭,做虧本買賣。
我自己都養不活,一點也不值錢。

-6-
我心虛又舒坦地在阿九家住了半月。
這輩子都沒過過這麼安穩的日子。
我真捨不得走。
但阿九家裏來人了。
早上阿九說去山裏轉轉,找喫的。
我很放心。
那麼一條大蛇妖,上個小土坡,就跟逛自家後院似的。
我正窩在被子裏,暖洋洋地犯懶,突然心頭跳了跳。
有妖氣!
阿九家乾淨得一點味道都沒有,搞得我判斷不出他道行。
這小妖一進門,我就聞見了。
是個剛化形看什麼都新鮮的小蛇。
「壞了,是阿九家裏人!」我忙不迭地爬下牀,穿衣服疊被子,收拾桌上蛋羹剩碗。
那是阿九出門前給我的。
我笈拉着棉鞋,一手捏着腰帶沒來得及系,房門就被推開了。
呼——
冷風倒灌,吹得我精神一振!
「好睏啊嗚,九哥我來了!」
「好暖和!」
一個青衣少年站在門口,夢遊一般睜開迷濛的眼,與我大眼瞪小眼。
「你是誰!」少年大驚,指着我。
被個小妖指着鼻子,我本能眯起眼,突然想起這是阿九家。
半道把表情扭成難看的微笑,眼皮抽筋。
「你不知道嗎?」我努力向小蛇妖釋放善意,「我是跟阿九成親的……」
我話還沒說完。
少年就豎起眉毛,張牙舞爪地叫起來,
「啊啊啊,就是你!!九哥大冬天的拋棄我們跑來這麼冷的地方,就是因爲你!」
「我撓死你呀啊啊!」
我一隻手抵住少年的腦門,「……你有爪子嗎?」
「我沒爪子有尾巴啊哈哈,」少年得意地笑。
下一秒就嗚的哭出聲。
因爲我踩了他白嫩的尾巴尖。
「阿九是你親哥嗎,」我仔細觀察少年的尾巴,「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球蟒呢,可愛鼻鼻?」
兄弟倆品種不同。
「啊啊啊,當然是親的!」少年好像被戳中了逆鱗,一下子將尾巴藏起來,慌亂得不成樣子。
「你你,你!九哥明明說你是個普通人類,叫我們千萬不要嚇到你,可你怎麼又知道我原身,又不怕我!」
然後他一改之前那副氣憤的樣子,含羞帶怯地問,「那個,你真覺得我的尾巴好看嗎?」
我驚愕。
好像在少年身上看到了阿九冷硬可愛的影子。
我恍然大悟,眨眨眼,真心實意地說,
「那當然,雖然只看到一點尾巴,我也知道你原身很漂亮啦!」
少年像是找到了知己,被誇的心花怒放,努力遮掩自己的嘴角。
我把手背在身後,悄悄拿捏。
「你在這坐會兒,阿九很快就回來,」我把門關上,「剛剛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也沒見過你原身,你也沒嚇唬過我,怎樣?」
少年聽話的坐下,託着下巴高興地打量我,「你這人還怪好的嘞,膽子大還有眼光,難怪阿九喜歡你。」
我表情一頓。
心裏像被貓爪輕輕撓了一下。
阿九喜歡我?
雖然我大概知道,但一直不明白爲什麼。
乍一聽到別人口中的話,忍不住又有點撓心撓肺。
「他……」我想問,但看這小蛇妖的傻樣想必也問不出什麼。
算了,這種事還是應該問阿九本人。
……雖然他第一次就回答我「不知道」。

-7-
一人一蛇在暖和的屋裏一起犯懶。
我把碗洗了。
球蟒少年在家排行十六。
就叫他小十六。
小院來了第二波客人。
「嗚嗚嗚,九哥!我不要你成親!——」
哭聲悽慘,聲音嬌俏,中氣十足。
十六從瞌睡裏驚醒,「不好,這不是我家人,一定是隔壁偷聽阿九給家裏的傳音了!」
「哎呀,不是說江南都很暖和的嗎,這鬼地方怎麼這麼冷!」
抱怨聲從院子裏傳進來。
「不是家裏人啊,那好說。」我終於成功眯起眼,點點頭,起身迎客。
十六嚇了一跳,「你怎麼給還她開門!」
門扉吱呀一聲開了。
院子裏站着一個鵝黃薄裙的小姑娘,大圓眼,小臉蛋,鼻頭凍得粉紅。
十六猶豫半秒,心一橫,擋到我身前,閉着眼睛道,「這是九哥家,你亂來九哥會生氣的!」
他等了半晌,什麼都沒發生。
只聽耳邊,「吱!——」
十六驚訝地睜開眼,看見我手裏提溜的一隻雪白肥碩的竹鼠,震驚了。
「花枝枝你做什麼,怎麼現出原形了!」
我手裏的竹鼠,「吱!——吱吱吱!」
她憤怒地踢蹬着小爪子。
我微笑着將小妖抱在懷裏,按住她的頭,「沒事,挺可愛的小姑娘,不會說話就更可愛了。」
十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關上門,走回桌邊坐下,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花枝枝厚實柔軟的毛。
「不是,花枝枝你怎麼了,剛不是還叫囂,這會兒這麼老實?」十六拖過凳子坐在我邊上問。
「吱!(我哪裏老實,我要打架!)」
「吱吱!(你個大傻子不知道這個人多危險!)」
「吱吱吱!(九哥跟這個人成親肯定會被扒皮抽筋挖妖丹的!)」
「吱……(我不要九哥死,嗚嗚嗚!)」
還好蛇鼠語言不通。
我把手塞進竹鼠肚子底下捂捂。
真暖和。

-8-
又有人來了。
這次只有動靜,沒有妖氣。
我面上一喜,「阿九回來了!」
十六也很高興,「九哥!」
雪白的大竹鼠耳朵都豎起來,「吱!」
十六激動地開門,冷風倒灌。
屋裏三雙眼睛期待地望出去。
……
院牆邊的背影確實是阿九沒錯。
只見他一身黑衣,肩寬腿長,烏髮插着一根簪子隨意披在身後。
我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熱乎的,不是蛇血。
阿九毫無防備,轉過臉來。
冷麪俊臉,下巴上全是血,嘴邊還沾着許多白毛,手裏是一個滴血的兔頭。
「吱!——」
花枝枝第一個尖叫。
「九,九哥……」十六不知所措,一副沒法向我解釋的模樣。
阿九更是臉色刷白,「玄異……」
嗯,他念的是我的名字。
我神色淡定地說,「你先喫,我們在屋裏等你。」
隨即趕緊把門關上。
屋子裏一點熱氣都被放跑光了!
十六跟阿九一起眼神黯淡,「那個……九哥他不是故意的,沒有冬眠我們就需要食物。」
「都怪我,冒冒失失的,讓你看到九哥喫東西了。」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喫個兔子咋了,兔子養了不就是喫的嗎,難道我要說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喫它?」
十六下巴掉到桌上,傻眼,「啊?」
花枝枝,「吱!(九哥他喫兔子啊!)吱!(那個兔子跟我長得好像!)吱!(救命啊!九哥爲什麼要喫兔子!)」
我拎起竹鼠粉白的小耳朵,陰惻惻地說,「因爲他是蛇……」
你和你全家都在他的食譜上。
花枝枝的叫聲停了一下,又崩潰地叫起來,「吱!(你怎麼能聽懂我說話!)」
我嘿嘿一笑,「你不是也能聽懂我說話嘛。」
花枝枝,「吱……(我寧可聽不懂嗚!)」

-9-
阿九沒進屋。
我聽見他糾結着把兔頭遠遠地擲進山林裏,驚起飛鳥兩隻。
然後開始洗刷刷。
他洗了自己好多遍,臉脖子手。
要不是他身上鱗片挺新,我都擔心他把自己洗蛻皮。
阿九開始做飯了。
「小十六,今天你們家人都會來嗎?」我難得緊張。
十六想了想,回答我,「應該會來幾個哥哥姐姐吧,爹孃說晚上到。」
他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九哥本來只喊了爹孃,是我們非要,咳,你別擔心,他們見了你都會舉所有尾巴贊成你們成親的!」
十六說的不多,但我顯然悟了他的意思。
果然蛇蛇一家沒人願意我賴上人家兒子喫軟飯。
「哎!」我重重嘆氣。
爲我今後的日子感到憂愁。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才半月,我就已經不想過回以前四處流浪的生活了。
嘎吱。
房門卡住。
「玄異……」阿九端着香噴噴的榛蘑燉雞進來,正心有惴惴小心翼翼,剛巧見我愁眉苦臉的嘆氣,表情頓時比我還慘烈。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頓好喫的了,我吸溜自己沒出息的口水。
阿九遞給我碗筷,只有一雙。
十六目光粘在燉雞上,眼饞地問,「九哥,沒我的份嗎!」
阿九一臉警惕,冷硬地說,「你從哪來回哪去,不是說了別過來。」
「哎呀,別這麼兇嘛,」我連忙摸摸他的手背,「小十六年紀還小呢,孩子多可愛呀,我去給他拿筷子!」
十六一臉感動地望着我。
我抱着花枝枝去廚房。
「吱!(你膽子真大,雖然九哥家都是好人,你看他喫兔子也不害怕?)」
我好笑,「你忘了自己被我一巴掌按回原形?我爲什麼要害怕。」
雪竹鼠對我揮爪子,「吱!(嗷嗷嗷,可怕的人,你果然惦記九哥的妖丹!)」
我,「哼哼。」

-10-
我拿了兩雙碗筷進門。
沒有竹鼠的份。
畢竟誰家好人竹鼠喫雞?
阿九見我回來就要出門,逃避似的不看我,「我定了衣服,去裁縫店取,玄異你跟十六在家喫飯,不夠鍋裏還有。」
十六偷摸對我笑,「九哥不好意思呢。」
我在心裏搖頭,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心思。
阿九怕我嫌他喫兔子血腥,怕我不願意與他成親。
我怕晚上蛇蛇家長輩來了,不同意我喫阿九軟飯。
各有各的擔憂。
最後一頓,我喫得格外珍惜。
天地廣闊。
明年的今天我就不知流浪到哪了。
小小一碗蘑菇燉雞也讓我喫出些許滄桑,唯有懷中竹鼠皮毛熱乎暖心。
花枝枝機敏地打了個哆嗦,「吱……」

-11-
阿九定的婚服,大紅喜慶,金線繡了繁複的紋路。
沒有龍鳳。
他是蛇,我是除妖師。
誰都不愛穿龍鳳。
我覺得我跟阿九很合拍,很適合一起過日子。
可惜。
日子僅有半月這點長。
我跟阿九穿了大紅新衣,兩人臉上都無喜色。
直到日頭偏西,夜霧漸起,月色濃重起來。

-12-
城裏靜悄悄的。
城東的街道空曠無人。
兩個大妖悄無聲息地來到阿九的小院。
院門掛着兩盞大紅燈籠,木門貼着大紅喜字。
「咦,阿九真是的,怎好喜事辦的這麼冷清,」一個身姿高挑周身氣息冰寒悚人的女子,臉上掛着與她氣質完全不符的燦爛笑容,一邊跨進院門一邊嗔怪道。
「孩子第一回成親沒經驗嘛。」旁邊一個面容和善秀氣的圓臉男人樂呵呵地說。
女子挑眉橫他一眼,「成親還能成幾次?不就這麼一回!」
「是是是,」男人深以爲意,立馬倒戈,「那是阿九沒辦好,回咱們家再辦一次。」
「就是這個意思。」話聽着合心意,女子昂着頭背手走進院裏。
小院的氛圍有些詭異。
院牆邊的兔子窩雞窩都不見了,小菜地也沒了蹤影。
小小的院子在踏入的那一刻變得寬敞明亮。
月光如白練流瀉,燭光橙紅螢火飛舞。
院中憑空長出一株掛滿紅絛的老樹。
幾個年輕人神色各異地坐在中央圓桌邊充當賓客,桌上也沒有酒菜。
我與阿九正站在樹下。
我穿着大紅喜服,手裏打着紅結的綢布另一端被阿九拿着,緊張得腳趾扣地。
完了完了,蛇蛇家爹媽來了。
我這造型跟着急賴上阿九有什麼區別。
方纔阿九讓我試衣服,我天真,試了就被他拖到樹底下。
我連推辭的藉口都想不出,百口莫辯啊!
「二拜高堂!——」
十六在旁邊高興地唱。
「不是,一拜天地呢?」我氣急,小聲對十六喊。
旁邊阿九壓了壓嘴角,抿着脣,對大樹躬身到底。
「天地天地!」十六對我努嘴。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敢回頭看剛進門的蛇蛇爹媽,欲哭無淚。
但我那腰桿子實在彎不下去。
好在蛇蛇媽一句話救了我。
「我們不會來晚了吧?」清亮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時間剛好。」旁邊阿九等不到我彎腰,抿着脣站直。
蛇蛇媽看這狀況,驚訝地問,「九啊,你不會在強娶吧!」
阿九臉色都生出點鬱氣。
一桌蛇蛇兄弟姐妹噤聲不語,神色古怪。
只有十六懷裏抱着一隻雪竹鼠高興地說,「怎麼可能!九哥和玄異感情好着呢,就等爹孃來拜堂了!」
花枝枝小小聲,「吱……(纔不是!)」
我張張嘴,尷尬地把腰對着蛇蛇媽彎下去,「伯母好。」
「哎!」蛇蛇媽一張極美的冷臉笑開了花,「這喜服不錯,就是薄了點,阿九你也不怕凍着人家!」
我一邊念心火咒一邊扣地,口才爛得一塌糊塗。
好在蛇蛇媽抬頭看看天色,就對阿九道,「吉時還有一刻鐘,先與我去旁邊說兩句話。」
蛇蛇爹攏着手站在一旁,圓眼圓臉,看着我笑意盈盈,好像個和氣的文質書生。
我被看得頭皮發麻,對十六訕笑,「你確實是阿九親弟,原來阿九像媽你像爹。」
十六被誇了似的驕傲道,「那是,我還能騙你不成。」
圓桌邊的蛇蛇兄弟姐妹紛紛捂額頭。
「這門親事我其實是贊成的……」
「我也是……」
「我也是……」
「咳,那什麼,阿九不讓我們來的,是我不該來,我就先走了……」
「我也是!」
「我也是!」
蛇蛇爹臉上的笑容沒變,但柔和地問,「走去哪啊?」
「咳!」
「咳……」
「咳咳咳!」
十六奇怪地問,「二哥六哥七姐你們嗓子不舒服嗎?」
「咳咳咳咳咳……沒有!」
蛇蛇爹一臉溫柔地說,「來都來了,就彆着急走了。反正回家還要再辦一次,到時候所有人都要到,少不了你們。」
蛇蛇兄弟姐妹的表情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但我聽着心裏咯噔!
「不不不,伯父,我……我其實,其實……」
我不會種菜不會養兔子孑然一身更沒有家財,還賺不到錢!
往年冬天最是難熬,今年全靠阿九過了半個月溫飽日子。
勉強一個該睡覺的蛇蛇爲我生火做飯,還要賴人家一輩子,我實在良心不安啊!
「好孩子別害怕,他們雖然脾氣差了點,長得嚇人了點,但都不是壞人。」蛇蛇爹對我說話的語氣如沐春風,好像安撫什麼受驚的小動物似的。
仔細看去,蛇蛇兄弟姐妹表情都有些扭曲。
只有十六跟着高興地點頭,「爹你別擔心,哥哥姐姐都跟我一樣喜歡玄異呢!」
蛇蛇爹慈愛地摸摸十六的頭。

-13-
屋子裏。
「你可想好了?」蛇蛇媽問。
「嗯。」阿九應。
不是我偷聽人家母子談話。
實在是,他們沒做任何防護,普通人聽不見,我聽得一清二楚。
「凡人壽數最多不過幾十年,陪不了你多久,」蛇蛇媽語氣平靜,「待她百年之後,你就要獨自一人度過無數個百年、千年。」
「到那時,你會漸漸遺忘,這幾十年的點點滴滴。」
「你可會後悔?」
「我不會忘,不會後悔。」阿九道。
「人妖有別,即便你無意,也會吸走她的精氣,減她壽數,你可想好如何應對了?」蛇蛇媽問。
「嗯。」阿九又應,但沒說如何應對。
「她不知你是妖,你在人間生活可要仔細避好端午雄黃,莫在她面前現出本體,」蛇蛇媽關照道,「凡人被嚇破了魂,可難尋回。」
「……嗯。」阿九這句應的有些慢,但他沒解釋。
我當然知道他是妖!
我不僅不是普通人,我還是個沒出息沒底線,讓妖養着的除妖師,嗚!
但我絕對不是弱,我只是窮!
「既然如此,那便無不妥了。」蛇蛇媽首肯。
「不過……」她沉吟道,
「我看那姑娘似乎對你並無特別的意思,她好像被你趕鴨子上架,你可是一廂情願拘着人家了?」
阿九沉默了。
不是啊!
阿九你快說啊!
我扣地,着急!別讓你媽誤會!
都是我死皮賴臉,阿九哪有什麼錯?
……最多眼瞎看上了我算錯。
「算了,我不阻你,但感情勉強不了,你日後好好待人家,能讓她喜歡你最好。」蛇蛇媽說得我感動哭了。
阿九對我還不夠好啊!
還要怎麼好!
我日子過得像神仙似的。
「嗯。」阿九惜字如金,但句句有回應,這句應的格外用力。
我心情沉重。
但怎麼說呢,好像不用捲鋪蓋滾蛋了?
……雖然我連鋪蓋都沒有。
「孩子,你的表情好豐富。」蛇蛇爹笑ṱùₚ眯眯地看着我。
我從偷聽中裂開了,「……讓,讓您見笑。」
「不怪阿九那個悶葫蘆喜歡,拙荊也喜歡你這樣的孩子。」蛇蛇爹看我的眼神愈發滿意。
我頭上有犄角,哪點能讓人滿意了。
真害怕以後二位覺得我坑蒙拐騙他們兒子啊!

-14-
吉時到。
阿九跟在蛇蛇媽身後出來。
蛇蛇媽一身王霸之氣,與蛇蛇爹坐在圓桌上首。
好像若不是爲了隱藏身份,就給自己凌空設寶座了!
阿九神色歉意,迅速看我一眼就別開臉。
他是說,讓我久等了。
然後,怕我臨陣退縮,要拒絕成親,所以不看我。
「開始吧。」蛇蛇媽發話。
「一拜天地!——」十六唱。
阿九拿着紅綢,毫不猶豫地再次躬身到底。
我心情複雜。
雖然我平時屁用不頂,但如果有萬一,我會保護好阿九的。
我腰桿嘎吱嘎吱地彎下去。
格外艱難。
並不是不願意。
而是把阿九放在心上之後,就變得慎重,總覺得揹負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責任重大。
最初在街上被攔下,那時阿九於我不過是一面之緣的妖。
我答應得草率,根本沒想到現在會是這樣的感覺。
「二拜高堂!——」
我木木地轉身,蛇蛇爹媽慈愛的微笑。
爲什麼蛇蛇大家庭會這麼溫暖啊?
我突然眼睛就有點溼潤了。
沒要阿九等,我先對他們拜下去。
「嗯嗯對拜!對拜!」
十六興奮地要跳起來。
「吱……(九哥完了)」花枝枝有氣無力,氣憤地撓了十六一下。
阿九轉過身面向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手指捏緊了紅綢,先彎下腰。
我沒耽誤,恰好跟上節奏。
「禮成!」
「送入洞房!」
「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念這些詞,好有意思啊!」十六唱完就先樂起來。
阿九紅了耳根,有些不知所措。
蛇蛇媽站起來笑着對我說,「阿九着急成親,只有棵樹確實太簡陋了,你別嫌棄他,回頭給你補辦個好的。」
我是識貨的,那是月老樹,搬來時候我就震驚過了。
雖然這棵年歲不長,但也有近千歲。
在月老樹下成親,可比什麼婚禮都厲害。
規格再往上就得刻三生石了呀!
「咱們都回吧,」蛇蛇爹攏起袖子,「小十六也別鬧了,別打擾阿九洞房花燭。」
「哦~」十六拖着長音,對我眨眼,「春宵苦短,玄異你加油,你可以的!」
一院子蛇蛇魚貫而出,只留下大紅喜服的我和阿九。
我,「……」ţūₜ
我可以什麼?

-15-
阿九站在月光下很好看。
就是他不笑的時候,臉冷得結冰碴子。
但我知道他沒表情是因爲緊張。
「……我會對你好的。」我想了想,上前拉他的手。
我真是個大豬蹄子,我在心裏抽自己嘴巴,做不做得到不知道,先說好話。
阿九又凍硬了,手冰冷。
我連忙把他拉進屋。
「你不生氣?」阿九終於肯看我,反應不過來似的。
屋裏火盆燒得溫暖。
柔軟的牀鋪更溫暖。
「我幹嘛生氣?」我反問。
阿九低着頭,「……我沒給你反悔的機會,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跟我成親了。」
「人妖殊途,是我強求。」
我不用看都知道,他還在糾結早上喫兔子被我撞見的事。
嘴上不說,心裏認定我膈應嫌棄他是妖,還是陰冷不討喜的蛇妖。
但在我看來,阿九長得盤靚條順的,性子溫和實在,多好呀!
「那木已成舟,你還跟不跟我喝酒?」我倒了兩杯合巹酒,饒有興致地問。
酒液迅速被心火咒溫熱了。
成親的最後一步。
阿九連忙接過我遞的酒杯,拐胳膊的動作也是僵硬的。
他凍硬了。
但好歹還是完成了交杯酒。
「對不起。」阿九沮喪得不像話。
哎喲喲喲!
我雖然挺喜歡欺負阿九單純老實的小模樣,但沒想讓他難過啊!
「我願意的願意的,沒有強求!」我拿起阿九冰涼的手貼在脖子邊捂捂,「我好不容易過幾天舒服日子,可不想在數九寒天又無家可歸了!」
阿九表情怔了怔。
我看着他。
他沒那麼沮喪了,但好像只是鬆了口氣,並沒有開心起來。
「玄異……」阿九叫我,輕輕抱住我。
我很心動。
阿九身上涼涼的,我被迫在屋裏默唸心火咒。
他想說什麼?
我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
「你身上好冷,我們拱被窩吧?」我忍不住道。
阿九動作頓了一下,放開我。
然後像說服自己一樣低聲道,「算了,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好什麼?」我奇怪地問。
他搖搖頭,臉上笑容淡淡的。
嘖!
我心裏跟明鏡似的。
像阿九這種悶葫蘆,就得我這樣的推土機才能治得了。
我十分乾脆地爬上牀。
沒想到啊!
我還能繼續賴在阿九家,而且好像能一直賴下去。
我拉拉阿九的手。
「上牀暖暖?」我提了個非常有建設性的建議。
阿九耳朵紅到脖子,就剩臉尚白。
我脫衣服拖鞋鑽被窩,阿九站在牀榻下不知所措。
「上來呀,我先給你捂捂。」我挪進裏面。
他半晌沒動作,我忍不住道,「又不是沒睡過,都一起睡半個月了,你突然害羞啥?」
阿九挪開目光,「之前是我不對。」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那現在都拜過堂了,你不跟我睡了?」
阿九,「……」
蛇是冷血動物,體溫隨着環境變化而變化。
我在被窩裏把阿九一抱,他就暖和了,整條蛇思維都活躍了。
「玄異你願意一直跟我在一起?」阿九悶了半天,跳過了無數小心翼翼的問題,問我。
我忍不住笑,「難道不是我白喫白住你的嗎?」
「那我願意的,」阿九反駁,「可我是妖。」
「妖咋了。」我趴在阿九身上。
阿九柔滑的烏髮鋪在枕頭上,手臂抱着我的腰,長腿像尾巴一樣纏着我。
「不一樣,我有時候樣子不好看……很嚇人。」阿九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說話還沒有十六利索。
我難得翻了個白眼,「你怕是忘了我是幹什麼的。」
阿九緊緊盯着我滿不在乎的表情,眼裏終於有了點欣喜。
「其實我覺得,你喫兔子的樣子……還挺性感的,」我努力回憶早上阿九被嚇壞了的模樣,補充道,「也挺可愛的。」
蛇蛇暖和了,血流加速,臉也紅了。
阿九沒說話,但抱着我腰的手臂收緊了。
我看見他眼皮細薄,瞳仁深黑,睫毛又長又直,小扇子一樣往眼尾斜落。
鼻樑秀挺眉峯入鬢,明明是蛇類卻沒幻化出冰冷的薄脣,一點脣珠精美的點綴在粉潤的脣瓣上。
真好看呀!
我忍不住湊上去。
阿九好像被我嚇到了,連忙閉上眼睛。
我呆了呆。
一時百爪撓心,熱血上頭。
腦子裏莫名想起十六走時那句「你可以的」。
我好像知道我可以什麼了。

-16-
親到溫軟的臉蛋嘴巴時,我才猛然意識到,成親了好像是不太一樣。
我捧着阿九漂亮的臉愛不釋手。
雖然我本來就沒什麼禮數,但現在更不用客氣了!
阿九滿臉通紅,手放在我肩上又不敢推,「我,我……現在是冬天……」
「冬天怎麼了?」我不明所以,埋頭苦親。
「冬天我,我不行。」阿九恨不得把牀板摳開個縫鑽下去,萬分羞恥地說。
我愣住,從被子里美好的胸肌腹肌上抬頭,「冬天不能親?」
「不,不是……」阿九支支吾吾,好像悟了,他捂住臉卸力般躺倒,「隨你。」
我在心裏感慨。
蛇這種生物,哪怕拎着一點尾巴尖,都能在手裏完全立起來,身體柔韌力量巨大。
阿九的腰就給我這樣的感覺,窄細收束,好看的不像話。
長腿好像蛇尾,鞭子一樣柔韌有力,放鬆的時候又有點莫名的柔和綿軟。
「你……喜歡我化形的樣子?」阿九紅着臉任我喫遍豆腐,有些猶豫地問。
「當然了。」我爬上去捧着他的臉放肆的香了一個又一個。
阿九雖然滿臉窘迫,但眼神是高興的。
嘿,瞧這小模樣,拿捏!
不就是想要我喜歡他嗎,但以阿九的性格,我說了他也不會信。
說不如做。
反正我抱爽了。

-17-
我的小日子幸福得過了半年。
被阿九養得臉頰都有了肉。
不過冬天過完,開春阿九就不讓我逮着他又親又抱了。
每次被我纏在腰上沒一會兒就轉身扣在牀上裝死。
氣得我咬他屁股。
阿九被我非禮多了,也不再總像個小媳婦兒似的看我了。
我很滿意。
一定是,我表達喜歡卓有成效。
不經意間,日子就到端午。
小院裏也飄起糉香。
我十分佩服,「阿九你真厲害,什麼都會,蛇蛇家還教這些呢?」
阿九把我手裏包散了的糉子接過去,輕巧地圍兜起來,添了把米,「都是些簡單的小事罷了。」
我好心動。
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他。
肯定是爲我學的,Ṱű̂₀糉子又不在蛇蛇食譜上。
人間有什麼尋常人家會做的,他都會去偷偷學來,比我還像個人類。
阿九被我親了半年,也不會臉紅了。
甚至彎了嘴角追過來,然後笑盈盈地看我一眼。
哎嗎真好看!
我捂着心臟往後仰,又被蛇蛇美貌擊中。
雖然知道我不會摔,但阿九還是糾結地看了下自己空不出的雙手。
隨後有什麼迅速撈住我的腰扶了一把,又嗖的收了回去。
我驚訝。
尾巴!
阿九動作很快,但我看得清,甚至摸了摸,密鱗手感細膩柔滑。
阿九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繼續認真包糉子,悄悄紅耳尖。

-18-
阿九的小房子在城東最東頭。
隔壁離了半米院牆,也是個小院獨戶,房子稍大一些住着一家三口。
我們用的糉葉就是隔壁大嬸送來的。
自從我嚇唬走一隻黃鼠狼兩隻狸花貓,悄悄在他家院牆上糊了張辟邪符紙,他家五歲的小兒子就很喜歡找我玩兒。
小孩子眼睛明亮,認得出小妖。
阿九串了一串不同口味的糉子,起身出門,「我給薄嬸送去,馬上就回來。」
我連連點頭。
阿九看着冷臉,但鄰里關係處的不錯,禮尚往來。
我無事,便繼續跟糉葉較勁。
「阿九來啦,怎麼還帶糉子這麼客氣,咱家也包啦!」
是薄嬸的聲音。
薄嬸雖然年近三十,但性子跳脫熱情並不老成,樣子看着也十分年輕。
我觀察了她許久,生怕自己眼拙沒認出妖來。
好在她真的是人類。
「孃親!我要去找玄異玩兒!」
我嘿嘿笑了下,薄嬸家的小子特別聰明,像個活了幾百歲的小大人,比薄嬸還像妖哩。
但也是人類。
「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姐姐,」薄嬸教訓道,「今天端午,人家家裏也忙着呢,過兩天再去找姐姐玩兒!」
小兒子哼哼兩聲,像個小豬,但還是聽話的。
「哎,阿九你等等。」薄嬸又蹬蹬蹬跑回屋裏不知拿什麼。
然後就聽她高興地說,「這是我釀的雄黃酒,還有一包雄黃粉!」
「這南方呀,就是蛇蟲多,給你身上也撒點驅蟲,這些你拿回去用!」薄嬸道,「玄異女孩子家性格再好也怕那些的!」
我腦子一嗡!
撒點!
——什麼!?
我的阿九一句話都還沒說,就被撒了雄黃粉!!!
我頭皮炸起,腳下快得要騰雲。
幾步遠,我看到隔壁敞開的院門時已經聞到了濃烈的雄黃味。
下一刻我就摟住了毫無防備搖搖欲墜的阿九。
「……玄異?」阿九受到衝擊,難受得緩不過勁。
「哎呀,玄異妹子你也來了?」薄嬸揉揉眼睛,以爲自己眼花。
我一手拍着阿九身上的粉末,根本拍不掉。
「薄嬸我們先回去了!」我來不及解釋,抱起阿九就跑。
薄嬸在後面摸不着頭腦,驚訝地咕噥,「玄異這把力氣真厲害,小兩口感情真好啊,還好沒讓兒子去打擾他們。」
「啊啊啊啊——九啊!」我眼睜睜地看着手裏摟的長腿在跨入院門的那一刻變成一條巨大的蛇尾!
水桶粗,盤踞了小半個院子不停扭動,院牆邊的母雞兔子嚇得要往外竄。
我一指金光定過去,罩住阿九的儲備糧們。
阿九勾着我的肩神志不清昏昏沉沉。
我兩下扯碎了他身上撒了雄黃粉的衣服,提起水桶就往他身上澆!
……

-19-
「啊……好涼。」阿九長睫掛着水珠,冷臉茫然,神色可憐又無辜。
巨大的蛇尾縮小了幾圈。
但還變不回腿。
我鬆了口氣。
「五月了,不至於冷吧。」我心火咒剛念一個字就覺得熱得慌。
但我還是抹了抹他身上的水。
「玄異我要穿衣服……」阿九抱着我的肩沒放手,光嘴上說。
閃着詭譎光暈的黑鱗蛇尾不安地動了動,沒什麼力氣。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
都那麼大一個蛇妖了!雄黃粉還這麼有威力?
哦!
想想也是,白素貞千年蛇妖,端午連個人樣都沒了,好歹阿九還有人身呢!
我認命地抱人蛇阿九回屋。
蛇尾愛乾淨,勉強提起來尾巴尖,不在地上拖着。
我把阿九塞進薄被裏。
黑鱗閃爍的蛇尾雖然小了,但還是盤滿一張大牀。
阿九拉住我的手,眼神悽苦,好像我要拋棄他似的,「玄異,別走。」
我莫名其妙,「你發燒了?我走哪去,我給你拿衣服啊。」
不過我回頭一瞧,「算了你這樣穿什麼衣服,等好了再穿吧。」
說着我真探了一下他的額頭。
嚯!
怎麼這麼燙!
阿九像是忘了跟我相處半年已經很隨意,一隻手纏着我的手指,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絕望地說,「別看我,我這樣子好駭人好醜陋……」
我大爲震驚。
阿九被雄黃傷了腦子嗎!
不過,他不想讓我看,捂自己眼睛做什麼,難道不該捂我的眼睛嗎?
「唔……」
我彎腰,低頭,親嘴。
這種時候親個嘴就好了,再不行親兩個。
阿九果然被震住,拿開手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沒事,一會兒就不難受了,」我悄悄渡了口精氣過去。
這是我第一次給阿九精氣。
我圓潤起來的身子肉眼可見的清減了些許。
煉精化氣,我的精氣從精血來,精血嘛喫喫就補回來了。
阿九像第一次被我親似的,呆在那,被動吸收了精氣體溫回落纔有了些許回魂。
我好久沒見他這副可口好欺的模樣了。
一時間食指大動。
阿九被我親的閉氣,要不是妖,可能會活活憋死。
我乾脆掀了薄被,快活地抱下去。
「玄異,不要……不要看我。」阿九語氣很慌,終於知道捂我的眼睛。
我摟着他的腰,小腹以下全是黑亮的鱗片,身上乾乾淨淨,一點沾着雄黃粉的碎布片都沒有。
「嗯,那我不看。」我笑嘻嘻地說。
他的蛇尾被我壓在腿下扭動,我一雪開春以來之恥。
好好把我家蛇蛇摸了個遍!
阿九起先還窘迫抗拒,但他尾巴比嘴誠實,很快就欲拒還迎地纏上來。
我興奮上頭。
平日裏阿九的腿就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現在直接抱着蛇尾,終於摸到他本來的樣子。
我被他捂着眼睛看不見,手指一寸寸在蛇尾上撫過。
阿九不知如何是好,逃避似的把臉埋進我肩頭。
「咦?」我好像摸到一點細小的縫隙,鱗片好像可以被推開,下面肉軟軟的。
我在阿九的手掌下驚訝的睜大眼睛。
「別,別用符紙。」阿九有點慌,語氣害怕。
我用符紙幹嘛!
我手指乾乾淨淨動作小心地摸進去,熱熱的緊緊的。
……
死去的記憶跳出來攻擊我。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不小心手指帶着符紙戳到阿九尾巴里,也是這個感覺!!!
然後……
我萬分震驚,「這這這,是什麼?」
兩個我曾經見過的肉粉色刺球大喇喇地長在阿九尾巴下面!
初見那時,我還以爲這東西是紮在他身上了,差點動手割掉!
阿九滿臉通紅,被我捏得尾巴發顫,支支吾吾地說,「那是,交合用的țůⁿ……」
我神遊了。
這居然是蛇蛇生蛋的傢伙。
原來,我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把阿九給閹了?

-20-
我不是蛇,我應該生不了蛋吧?
我什麼都悟了!
是我天真。
冬天阿九說的話我也懂了。
我倆的洞房到現在都沒完成過!
難怪阿九問我能不能開春前成親……
難怪開春阿九就不讓我膩在他身上,蛇蛇能行了,但這型號根本不匹配呀。
「玄異,別,別揉了……」阿九把臉埋進枕頭裏,說話斷續抽氣。
話是這麼說,但他尾巴卷着我的腳踝,腰蹭着我的膝蓋。
我十分順溜,脫口而出,「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
阿九已經轉伏在枕頭上的肩顫了顫,從脖子到後腰白裏透粉。
烏髮散亂,他稍稍側臉看我,溼潤的眼珠子就惑人得驚心動魄。
我看呆,沒收得住手。
就看阿九撇着眉悶哼一聲,蛇尾抽動。
……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完事了。
阿九一把扯過薄被把自己蒙起來縮成一團。
鋪滿牀的柔韌黑鱗蛇尾迅速消失,長腿蜷進懷裏。
多尷尬呀……
我撓撓頭。
但我撲到被子上囫圇抱住,補了一句,「那個……當初都是誤會,我覺得你原身也很好看,哪樣我都喜歡。」

-21-
阿九一連好幾天躲着我。
哪怕睡一張牀也背對着我。
我往他身上爬,他就繼續裝死。
而我不太好像之前那樣耍無賴……
我正發愁。
有人來助我了!
這天,阿九在廚房忙碌。
我在院子裏欣賞,順便用蹩腳的技術補他衣服上劃破的小口子。
嗡……
天空一陣鉢響。
金光降下結界。
「妖孽!人妖殊途,爾敢與凡人成親!」
空中傳來的聲音清正明朗,氣息高潔。
我牙疼地眯起眼望過去。
一個穿着白金袈裟,面容俊美的光頭手持佛珠閉眼飄來。
「清冷佛子!」
我臉皺成一團,好像喫了顆陳年話梅。
阿九洗了手從廚房走出來,望着背後佛光寶氣的佛子,面沉似水。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玄異你與妖類糾纏,只有苦果。」清冷佛子看我的眼神帶着告誡。
「嘶……」我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沒好氣地說,「苦果亦是果,更何況我覺得甜得很。」
「你是不是閒得慌啊,還是看我不用跟你一樣要飯嫉妒了?」我走到阿九身前擋住他,抬手掐指一算。
我沒忍住,嗤笑。
「玄明,你說我的時候自己不心虛嗎?」
「我看你紅鸞星動,自己心境亂了就來觸我黴頭。」
清冷佛子頓時表情保持不了賢正清明,犯了嗔戒,睜開眼瞪我,「休要胡言妄語!」
我擺擺手趕他走,好心地說,「你還有空到我這來說教,你家院子裏有老鼠打洞了,你種的桃樹先天弱枝,本就難活,別被老鼠啃了根救不回來呀。」
清冷佛子臉色大變,「你,你怎麼知道!」
我摸摸指尖,吹了口氣,「小事小事,你快去忙吧,不用特意來謝我。」
玄明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收起空中金鉢,拂袖而去。
這下很久不用再見了。
除非他要來謝我。
哈!

-22-
「你……」
小明走了,阿九欲言又止。
這小半年,不打眼摸上門的小道士也有些。
有的阿九撞見,有的沒見着阿九就被我打發走了。
但如此張揚,一副天下最強法師,看起來勢必要收了他的,還是第一回。
我嘻嘻哈哈地摟住阿九胳膊,「沒事的,就是個老相識,小明慈航普渡,只是看到我火氣大,一般不傷害好妖。」
阿九皺着眉,憋了半天,問,「……ţü₇你們很熟?」
「還行吧,」我翻了翻回憶,幾輩子的交情了,解釋道,「一起要過幾天飯。」
主要是小明要飯,和尚化緣容易,我跟着蹭。
我要飯總被當成騙子……
阿九抿了抿脣,將我的手從胳膊上捋下去,轉過來抱住我默不作聲。
我驚訝。
欣喜。
小明來的好啊,雖然阿九氣壓低低的,不太高興的樣子。
但他居然抱我了!
然後就聽阿九埋在我肩頭說,「我嫉妒。」
啥?
我還沒反應過來,臉已經笑裂了。
「如果去年我沒攔住你,你是不是就要在紅館那隻狐狸那過冬了?」阿九聲音悶悶的,順嘴咬住我脖子。
我被他說得發愣,「什麼紅館狐狸……」
阿九,「哼。」
我,「……」
自從跟阿九回家,我就幾乎沒出過門。
沒想到還有舊賬能翻?
還好我記性不錯,雖然這半年快被舒服日子淹沒了,但我勉強想起挨餓受凍的日子。
好像是幫過某個在人間青樓混日子的狐狸精……
我抓耳撓腮。
附近都被我貼了符紙,阻擋小妖也阻擋同行。
那狐狸精還來尋過我幾回,我察覺符紙被觸動,但他識趣的走了又沒惡意,我就沒放在心上。
……阿九連這都知道?

-23-
當晚。
阿九就對我熱情了不少。
我再往他身上爬的時候,他也不抗拒了。
「玄異,我們能不能,能不能……」阿九散着衣襟,長腿纏住我,一臉羞恥地問,「圓房?」
我愣了一下,差點脫口而出,圓啊!
都成親半年了。
然後想到自己之前摸到過的,頓時頭ṱũ̂ₐ皮發麻。
我不是蛇,他不是人。
碼子對不上……
怎麼辦!
「這……」我明顯尷尬了,猶豫都不用猶豫的。
誰知阿九牽着我的手,面紅耳赤地往下拉,「我,我化形了……」
我起先還沒反應過來,待到我摸到了什麼的時候,頓時驚喜,「我怎麼沒想到啊哈哈!那還等什麼?」
我精神抖擻異於常人,而阿九是個從開春到端午快憋哭了的妖。
一朝開葷,胡天胡地意得美滿的日子就停不下來了。
直到七夕。
又是大晚上的,小院被妖下了結界,變得靜悄悄。
阿九正Ţųₗ纏着我上頭。
我掙扎着推腰上油光水滑的黑鱗蛇尾,從令人窒息的親吻下喘上一口氣,「媽!你媽!」
阿九眼神迷濛,委屈,「你在罵我索求無度嗎?」
我能一巴掌把他的長腿拍成原型,但我沒法把他蛇尾拍回長腿。
「我說你媽來了!」我拉起被子把他尾巴裹上,彷彿看見高冷凌厲的蛇蛇媽走進院子的樣子。
阿九略微清醒,連忙把我抱進懷裏擋住。
屋門就被敲響了。
「九?玄異?」蛇蛇媽冬泉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她有些猶豫,半息沒聽見回應,立即推開了門。
我糾結的「哎!」才答上,阿九光滑白皙的脊背已經露了出去。
場面分外尷尬。
還好我被阿九捂好了。
「娘,你別進來,」阿九回頭,一臉被打擾的表情。
蛇蛇媽卻沒有輕易放過他。
「這才幾更天?你就……」她皺着眉掃視了一下屋裏,那什麼的氣息十分濃郁,好像妖精在洞府裏滾了幾天幾夜似的。
換個普通人早就精氣被吸乾八百回了!
我尷尬地替阿九遮掩,他每次一盡興就沒人樣,這蛇尾一時半會兒還收回不去。
蛇蛇媽目光如炬,瞪着隆起的被子,像是透視到阿九的尾巴了一樣。
「你收拾收拾,出來跟我談談。」她默了半晌,還是理智的掩上門,一臉嚴肅的退了出去。
阿九嘆氣。
我緊張。
外面不止蛇蛇媽,還有蛇蛇爹。
論來完這一發還是等阿九冷卻哪個更快。
等了好一會兒,阿九總算把尾巴變回去,整理衣衫開門出去。
他牽着我的手不鬆,我本不想參與人家母子談話,被迫站在一旁腳趾扣地。
蛇蛇媽原本嚴肅的表情見到我就和緩了很多,「好姑娘,阿九可是欺負你了?」
我連忙搖手,「沒有的事!」
蛇蛇媽不太相信,美麗的臉更加溫柔,「別怕,如果他強迫你,你告訴我,我就帶你走,不用擔心我們走了他還會欺負你。」
蛇蛇爹可愛的圓臉也難得沒有笑意,揹着手站在阿九邊上,隱隱有控制他的意思。
哎呀誤會大了!
阿九難得開口,「我們沒事……」
蛇蛇爹道,「我和你娘是來接你們回家重辦婚禮的,家裏都準備好了,結果一來就撞見你……哎!你自己解釋一下吧!」
阿九皺着眉,不知該解釋什麼。
我連忙把他拉到身後,想了半天,痛定思痛,沉聲道,「我,其實知道阿九的身份,二位不用擔心。」
阿九福至心靈,拉着我的手,「我對玄異是真心的,絕不會傷害她!」
蛇蛇媽非常驚訝,「你知道?」
我訕笑,「我認識阿九的時候,他還是那樣的……」
我比劃了一長條。
蛇蛇媽,「……」
蛇蛇爹,「……」
阿九捏了捏我的掌心,悄悄扁嘴。
我連忙找補,「我是自願的,我與阿九感情甚篤,惟願白首。」
蛇蛇媽怔了怔。
阿九抓我的手指握緊了,他聽我說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情話,但每次聽都還是很動容。
阿九真喜歡我。
蛇蛇爹,「那……?」
他不太確定地看蛇蛇媽。
蛇蛇媽道,「回家成親?」
阿九頓了一下,化作一股妖風,迅速打理好院子裏的兔子母雞小菜園。
然後好整以暇地拉起我,露出一個微笑,「走吧。」

-24-
我沒想到。
蛇蛇家補辦婚禮會來這麼多人!
錯了,是這麼多妖……
我一個除妖師進了妖窩什麼感受?
腳趾扣地頭皮發麻。
十六高興壞了。
我孤家寡人,他跟前跟後的護着我說話,反而像我孃家人。
好在妖沒有人類那麼多規矩,我不用跟阿九分開。
「阿九,你冬天的時候爲什麼會找上我?」我悄悄與他說話。
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那張臉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很開心。
「唔,我看你沒地方住,三天也喫不上一口熱的,」阿九道。
我在心裏翻白眼,「說白了就是看我可憐唄。」
阿九笑了,「不是啊,是覺得這樣說,你答應我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噎住。
確實。
我可不就是因爲有喫有住才答應的嗎。
「但爲什麼呢,你爲什麼喜歡我?」我小指上的紅線與阿九綁在一起。
所有人都以爲我看不見。
這成親果然比阿九準備的厲害多了。
姻緣羈絆,綁我三世。
阿九紅了紅耳朵,囁喏道,「你非禮我,總要對我負責。」
我,「……」
那是頭回見面的時候,他這麼說沒錯。
「……我非禮你,你不應該討厭我嗎,」我十分費解。
他挪開眼神,「討厭過,但後來……慢慢就不討厭了,討厭你處處留情,待那些小妖都好。」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
容我消化一下。
「你跟着我?」我震驚。
阿九難得窘迫地別過臉,但是承認道,「我本想報復你的,還沒想好怎麼報復你,就……」
族中喧鬧。
十六興奮地撒花,唱唸,「百年好合!——」
阿九牽着我的手,神色赧然鄭重,「我是蛇,又嫉妒又貪心,我看不得你結下一個又一個因果,我想綁着你不止三世,生生世世。」
我咳了一聲,「想的有點遠了。」
阿九注視着我。
很深情。

-25-
二十年後。
我和阿九還住在那個小院。
隔壁薄嬸年過半百,看起來卻仍像個三十多歲年輕婦人。
薄嬸家的大兒子年輕有爲,入京爲官。
小兒子也都快弱冠。
「姐啊,你再不老,我哥都老了!」薄二見着我嬉笑着說。
「哪有盼人老的,」我坐在院門口眯着眼睛曬太陽,「你娘不也年輕貌美着嗎。」
薄二哈哈一笑,「那不是我哥從小就惦記您,現在走遠了眼不見爲淨,至今未婚,娘唸叨不到他,我耳朵都要起繭子咯!」
我挑眉,「那小子還沒姑娘要呢,我看他不是孤寡命啊?」
我抻了抻胳膊,捋起袖子對着天上抬手,掐指一算!
「哦喲喲,」我笑翻了,「讓薄嬸放寬心,再過幾月她都要有孫女啦!」
薄二大驚大喜,「真的!姐你可別騙我,我的耳朵有救了!」
我擺擺手,「這還能有錯?我連小明家種了棵半死不活的桃樹都知道,嘖。」
「玄異,喫飯了。」阿九在廚房叫我。
薄二衝我眨眼,「得,九叔叫你了,快去吧。」
我起身,很不贊同,「怎得到他就升了輩兒?」
薄二哈哈一笑,「娘說了,女人一輩子都要叫姐姐,頭髮花白了才能叫姨姨,你還這麼年輕好看呢?」
我撓撓臉,心道,薄嬸到底是從哪來的?
其實我掐指一算好多回,都沒算出來呢。
不過後來我知道了。

-26-
又二十年後。
十六來訪。
他暗搓搓地把我拉到院子拐角。
「玄異,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是哪家妖精變的啊,還是九哥有精氣給你食?」
我眼神鄙夷,「想什麼呢?」
十六捏住胸口的衣襟,一臉心痛,「九哥把妖丹分你一半了?」
我翻了個白眼,「你去試試不就知道了,看你哥一隻手按不按得倒你。」
剖妖丹是重傷,分我一半雪ƭṻₖ上加霜,阿九就會虛弱得比凡人好不到哪去。
十六頓時收了表情,「我不敢。」
一身鵝黃裙子的小姑娘湊上前來,好奇地問,「那你怎的不老呢?」
我對她慈愛地伸出手。
小姑娘嚇得竄出去老遠,「君君,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被逗笑了,「你怕什麼,我身上可沒背業果,從來不傷害你這樣可愛的毛絨絨的。」
花枝枝被誇,紅着臉,但固執地抱着院柱子。

-27-
一百年後。
我與阿九換了兩次住處。
蛇蛇媽來了。
她一臉複雜, 「……玄異, 你還活着呢。」
我一見家長就腳趾扣地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阿九好笑地說, 「活蹦亂跳。」
蛇蛇媽嘆息, 「難怪你當初說, 知曉阿九身份,原來你並非凡人。」
我覺得我該解釋一下,「我確實是凡人的身份,只不過……世間行走, 天煞孤星,幸得阿九收留。」
與那清冷佛子一般, 壽數隨緣。
蛇蛇媽點頭, 釋然道,「我還怕你不在了,阿九一個人要孤苦千百年,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她又說了一遍。

-28-
千年後。
我在小公寓裏看着短劇連連搖頭,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閃婚霸總。」
花枝枝翹着小腳丫在旁邊掏薯片,門牙切搓的聲音格外清脆。
「哈哈, 九哥跟你不就是閃婚霸總, 」她樂不可支,「十六都被拉去底層實習了, 你還在家當全職太太。」
我嘖了一聲,掐指,「現在我徹底失業了呀。」
「哦,A 股明天好綠, 」我對花枝枝努努嘴,「叫你爹該跑趕緊跑, 別被你媽發現了再掃地出門仨月。」
花枝枝哈哈大笑,給她爹發微信,「我爹這個月又得給你送好喫的了。」
我手機響了,我按下接通免提。
「玄異,後天我們去度假吧, 我之前定的遊艇做好了。」阿九的聲音帶着淡淡的笑意。
「啊,那我怎麼辦!」花枝枝在一旁叫道,「我可是約好玄異陪我去看極光的!」
「你下次。」阿九聲音溫和,語氣涼涼。
十六在阿九那頭湊過來說, 「枝枝我陪你去, 哥也給我放幾天假嘛, 玄異都陪枝枝看多少次極光了, 也給我個機會唄?」
花枝枝小聲嘀咕, 「這次不一樣,這次冰島火山噴發……」
我還沒說話,就能感覺到阿九的目光透過手機, 死亡鐳射花枝枝。
「咳, 那什麼,十六會保護好你的,」我拍拍花枝枝的肩,「他也進步了。」
花枝枝噘噘嘴, 對我哼哼,「見色忘義!」
我搖頭,小十六這愛情的路有點漫長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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