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後和金主的白月光在一起了

做太子爺金絲雀的第三年,我被綁架了。
陸鳴語氣極淡:「無所謂,想撕票隨意。」
被一棒子打暈前,他的白月光從天而降救了我。
再醒來時我已經壞了腦子。
把陸鳴當情敵,把他的白月光當愛人。
我緊緊抱着他的白月光:「陸鳴你這個第三者,離我老公遠點!」
曾經高傲的太子爺咬碎後牙,幾乎瘋魔:「蘇昀,你怎麼能愛別人?」

-1-
「無所謂,你們想撕票隨意。」
電話裏陸鳴的笑聲傳來時,我正被綁匪用刀抵着下巴。
他語氣不緩不急,和半年前爲我拍下價值千萬的古董油畫如出一轍。
那時他目光溫柔:「只要阿昀喜歡,傾盡一切又如何?」
「別開玩笑了。」
綁匪冷笑起來。
「前你剛給他拍幾百萬的珠寶,爲了Ṱũ̂⁾五千萬,你就不要他了?」
陸鳴突然笑出聲來:「這麼瞭解?你們這戲演得,未免太假。」
綁匪被激怒了。
他用力掰轉我的胳膊:「晚七點我要看到五千萬,否則你就來收屍吧!」
手臂脫臼,我唰一下滿身冷汗。
眼前陣陣發黑,我聲音破碎。
「陸鳴,求你,救救我……」
陸鳴忽然打斷我,語氣極淡:「爲了不讓我去接紀墨辰,你就這麼不擇手段嗎?」
我瘋狂搖頭:「陸鳴,不是演戲,我真的被綁架了……」
但我沒說完。
因爲陸鳴祕書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陸哥,紀墨辰已經到家了,您要沒空,我去請他吧。」
「騷擾電話而已。」陸鳴頓了下,「我立刻出發。」
「可是…..」
「沒有可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哪能和紀墨辰相比。」
電話被掛斷的瞬間,我有些恍惚。
悶雷轟一聲砸在窗外,天空似都裂開。
原來他真的不曾對我動心。
甚至不在乎我的死活。

-2-
其實當陸鳴的金絲雀是個烏龍。
我的父母早早離婚,但二十歲前父親事業有成,我生活也算優渥。
直到他病逝破產,我的生活徹底翻天覆地。
爲了還債,我不得不白天上學晚上送外賣,
租住在半地下室裏疲於奔命。
在箱子垃圾箱附近看到渾身是血的陸鳴時,我本不想理。
但我小時候曾經溺水。
那個跳下來救我的人,腕上的佛珠和陸鳴一模一樣。
將他送到小診所治療後,花光了我僅存的三個月生活費。
兩人本該就此分別,陸鳴卻跟着我回了半地下室。
他應該是被人打傻了,除了名字自己什麼都不記得。
結果晚上回來,卻在附近工地遇到陸鳴。
他穿着襯衫西褲去工地扛水泥。
錢沒賺多少,倒把一身奢侈品衣服毀得差不多。
有沒有腦子?他衣服賣了都比這烈日下忙一個月值錢。
我拿着毛巾甩着給他撣灰,語氣嘲諷:「你要真想賺錢,還不如把自己賣了。」
「可昨天回來時,路過蛋糕櫥窗你看了好幾眼。」
陸鳴拿出一隻蛋糕,微弱燭火搖曳。
他笑了下,瞳孔剔透如烈火燒出的琉璃。
「看你桌上的日曆,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樂。」
我到底沒趕他走。
後來陸鳴便住下來,於是我從能偶爾喫肉,變成兩人一起煮泡麪。
冬日的晚上,
回家後陸鳴聽到了我的聲音,一把將我拉入懷中:
「你回來了,老婆。」
我愣在原地。
很久之後,才緩緩回抱對方。
就這樣一起平淡生活了三個月。
可離別來得猝不及防,陸鳴一聲不響回了陸家。
ṭű²我失去了他的所有消息。
直到我在會所打工,被客人刁難潑了一臉水,再次見到陸鳴。
他眼神陰鷙,一把將那人掐着脖子按到牆邊。
我忍不住衝上前抱住他,渾身都在發抖。
「寶貝兒。」陸鳴有些失笑,「你太熱情了。」
「你以爲我喜歡你?」我嘴上不服輸。
「想多了,我只是看上你的錢。」
陸鳴哈哈大笑起來:「夠直接,我喜歡。」
他待我似乎更好,每月固定打來十萬塊——
託他的福,債務不再壓得我無法喘息。
昂貴的油畫,我看一眼他就拍下。
璀璨的珠寶,我摸一下他便全買入。
我從未那樣幸福,彷彿被整個世界所愛。
於是今天陸鳴生日的時候。
我花了所有現金買下一個昂貴戒指,當着許多朋友的面送給他。
我以爲他會驚喜,用曾經初遇那樣溫柔璀璨的目光看着我。
卻不想陸鳴面無表情,緊蹙眉梢,隨手將戒指扔到了窗外。
他語氣嘲諷:「一個住半地下室的金絲雀,居然想和我結婚?蘇昀,你在想什麼。」
他的朋友們個個捧腹大笑,好像看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笑話。
「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誰不知道陸哥喜歡紀墨辰好多年了,人家現在回國,陸哥不把你趕走都算好的,你還想和陸哥結婚?」
「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想瘋了?」
我環顧周遭,在衆人的笑聲裏只覺世界都崩塌。
腦中轟鳴,我逃出別墅。
不知跑了多久,等我發現周遭景緻陌生時,我已經迷了路。
在路邊坐了很久,當遠處車燈驅開黑暗時,我不由站起來。
我以爲是陸鳴來找我,卻沒想到車上下來兩個戴着口罩的人。
還來不及報警,他們便用手帕迷暈了我。
將我拖走時,陸鳴在半地下室送我的銀鏈被扯掉。
我試圖去撿,卻最終沒撿到。

-3-
綁匪又給陸鳴打了幾個電話。
可沒有例外,都被陸鳴按掉了。
另一個高壯綁匪大罵不已,「不是真綁錯了人吧?」
「格老子的,還真是。」
「我打聽了下,陸鳴今天真要給別人接風,還包了數萬無人機要表演。這蘇昀,就是個玩物,他根本不在乎!」
「沒用的東西!」
高壯綁匪憤恨地揣在我腿上。
我疼的悶哼一聲。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震天的引擎轟鳴。
砰一聲巨響,鐵門剎那被撞飛。
黑色哈雷帶來凜冽海風,豹子般衝入室內。
來人身量極高。
黑色夾克剪裁利落,修出他狼一般矯健的身形。
男人從車上下來,抬腿便將一個綁匪狠狠踹到一邊。
他身手敏捷,迅速收拾完了這幾人。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只下意識向後縮去。
男人靠近我,蹲了下來。
他取下頭盔,顯出一張極爲穠麗的臉。
高鼻深目,光線切割出男人寶石般鋒利的輪廓。
怎會是他。
紀墨辰。
那個陸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4-
看了下我的腿,紀墨辰言簡意賅。
「警察馬上來了,我抱你上車。」
然而就在紀墨辰打算蹲下抱我時,
方纔還哀嚎的一個綁匪卻突然躍起,抄起木棒打向紀墨辰。
「小心!」
身體比思想更快,我撲向紀墨辰,將他推開。
木棒猛地擊中後腦。
天旋地轉間,看着紀墨辰的眼,我忽然悟了。
穠麗容貌,寶石眼眸。
光如同絲絨,小心翼翼地託着他瞳中我的影子。
怪不得陸鳴喜歡紀墨辰。
因爲,他的確蠱惑人心。

-5-
再次醒來,我纏着白紗布,頭痛欲裂。
而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一臉嚴肅看着我,拿手電光照了照我瞳孔。
「你叫什麼名字?」
「蘇昀。」
「還記得自己爲什麼受傷嗎?」
我搖搖頭:「不記得了,只記得我被人敲了腦袋,而後有人救了我。」
醫生蹙了下眉,將一張照片拿給我看:「那他呢?」
照片上的人穿着西裝,身量高挑。
只是眉目精緻,若非天生骨架大,簡直要被誤認作女生。
「你認識他是誰嗎?」
我點點頭:「認得,陸鳴嘛。」
醫生鬆了口氣,可轉瞬我便輕嗤一聲。
「我情敵嘛。」我抱臂靠向椅背,「我最討厭他了,問他幹嘛?」
醫生猛地睜大瞳孔,表情幾乎裂開:「陸鳴是你情敵?那你喜歡誰?」
「紀墨辰啊。」

-6-
醫生像是碎了。
他開始瘋狂扯自己的頭髮:「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陸鳴專門找我來給你治療,他要是知道你腦子壞掉了,他會殺了我的!」
「誰腦子壞掉了?」
我有些不滿。
除了有些頭疼,我覺得自己格外清醒:「我看你才腦子壞掉了。」
「討厭陸鳴多正常,腦子壞了的人才會喜歡他好嗎?」
話音方落,門突然被推開。
我不由驚喜地叫了聲:「老公!」
聽到我這聲呼喊,一齊進來的兩人都不由愣住。
我也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怎麼來的人除了紀墨辰,還有陸鳴?
看着後者手中的昂貴手錶和大束鮮花,我卻恍然大悟。
好惡毒的雄競!
陸鳴這廝,眼看我受傷,是想當着我的面追求紀墨辰,故意讓我難堪。
我Ṭū⁵語氣不佳:「你來幹什麼?離我老公遠一點。」
陸鳴猛地怔住,看着旁邊握緊五指,眼尾洇出浮紅的紀墨辰。
「他到底受了傷。」
陸鳴溫柔地看向紀墨辰,輕輕拍了拍對方。
「這次你先回去,之後,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我盯着對方搭在紀墨辰肩上的手,眼睛幾乎冒出火來。
一把將紀墨辰拉過來,我直接親了下男人的臉。
「陸鳴你這個第三者。」
我緊緊攬着陸鳴白月光的脖子。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老公,給我滾出去!」
陸鳴臉色一下變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長風衣宛如殺手,死死盯着我們兩人。

-7-
「你什麼意思?」
陸鳴咬緊了後槽牙,對着我一字一句道。
他那表情實在嚇人,雙眼黑洞洞猶如槍孔,像隨時要將我擊斃。
什麼意思?當然是要把他趕走,獨佔紀墨辰的意思。
可紀墨塵到底不是我真的老公,是我因他救了我,一見鍾情。
說這話的時候,我也有些心虛。
可不就是雄競嗎?誰不會啊?
所以我根本沒理陸鳴,只是雙手搭在紀墨塵肩膀上,輕挑眼尾。
「老公,雖然陸鳴有錢,但我更好看。」
「他腰比水桶粗,哪像我還不到一尺九。」
「他比例五五分,比我高腿卻沒我長。」
「最關鍵的是,他皮膚不好還有痘印。」
我抓着紀墨塵的手,輕輕撫過我臉頰。
「哪像我,皮膚細膩還白皙,全身上下都一樣ŧũ̂₆哦……」
除了個頭——沒關係,矮 1 怎麼了?
矮 1 就是世間極品。
手突然被抓住。
紀墨辰此前一直沉默。
只是此刻,他喉結動了下,呼吸微亂。
男人聲音有些低沉:「你是爲了氣他?」
氣他?陸鳴?
也算是吧。
但更重要的,是追到你啊。
我見紀墨辰有些動搖,便打算乘勝追擊:
「你看陸鳴多老啊,再多幾歲,都能當你我的爹了,哪有我年輕腎好腰力足……」
「蘇昀!」
陸鳴忍不下去了,脖子額角青筋暴起,整個瞳孔都充血了。
他猛地衝過來,好像要將我拖走一把掐死。
紀墨辰看了對方一眼,下意識將我護在懷裏。
而醫生亦跑來緊緊攔住陸鳴:「陸總!陸總冷靜,蘇昀他只是因爲太傷心,在說氣話罷了……」
「氣話?」
陸鳴怒極反笑。
「我看分明是他裝的。」
「被綁架了,卻一點皮外傷都沒有,假不假啊。」
男人目光陰冷,如同來自南極的冰雪。
「當初爲了錢,主動向我投懷送抱,現在看騙不過我了,又來騙墨辰是嗎?」
「你血口噴人!」我急了,生怕紀墨辰誤會,「我什麼時候向你投懷送抱了?」
「紀墨辰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一個人中龍鳳,一個腳邊塵泥,你以爲裝個可憐,紀墨辰就能看上你?」
「陸鳴。」紀墨辰突然開口,「我的想法,用不着你評判。」
我亦想反駁,卻像被鑿開頭骨,腦中劇痛。
眼前突然陣陣發黑,有什麼淅淅瀝瀝從鼻子落下。
我用手一摸,突然發現是血。
好多血。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卻發現陸鳴一張臉忽然變得蒼白。
男人的眼裏滿是灼紅:「蘇昀,蘇昀?」
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拽住紀墨辰的衣領後,我就昏了過去。

-8-
我在夢裏沉沉浮浮。
不知多久,有人坐到我身邊,似乎在用棉籤蘸水給我喂水。
我下意識打開他的手,玻璃杯落地,摔出破碎聲響。
陸鳴似乎低吼了一聲:「蘇昀!」
「陸總,你別生氣了。」醫生聲音很低,「他腦子裏有血塊,壓迫了海馬體,可能導致記憶有些錯亂,並不是故意的。」
「聽說蘇昀被送來時,手裏還緊緊捏着一枚戒指,內圈刻着您名字的縮寫。」
「我拿給您看……」
「不用了。」陸鳴語氣裏有些嫌棄,「肯定是假貨,也不知這一遭粘上什麼髒東西沒有,直接扔了吧。」
「再者我生氣什麼,他喜不喜歡我,我又不在乎。」
「除了三年前偶然回國,救我回家的墨辰,我誰都不喜歡。」
男人頓了下。
「蘇昀,我不過是可憐他罷了。」
心臟像包着野獸的牙,嚼出滿胸鐵鏽味。
我呼吸有些困難,身上的儀器又開始滴滴作響。
旁邊終於安靜下來。

-9-
半夜的時候我醒了。
陸鳴居然還沒走,他從凳子上滾到地上,睡得四仰八叉。
一身襯衫皺成了鹹菜。
這廝爲了防着我接近紀墨辰,也太拼了吧?
可惜,對比他,明顯紀墨辰對我更溫柔。
他坐在我旁邊,一直用棉籤沾水潤溼我的脣,整晚都沒睡。
我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容:「我睡了多久?」
「快五天。」
五天!
所以他在這熬了五天,陸鳴也在這打了五天地鋪嗎?
我一摸自己腰——嘶,肌肉掉一圈,更細了。
不過想到陸鳴那麼喜歡紀墨辰,後者卻任他睡地上,而細心照顧我,我心中又有鳥鳴陣陣。
今天是個好日子,倒黴的情敵睡地上!
心情大好,我張嘴想道句謝,卻不防紀墨辰的手正探過來。
於是我就舔到了他的手指。
紀墨辰:「……」
我:「……」
明明並非刻意,可我的臉卻一下就灼燒起來。
我拿出紙巾給他擦了擦:「對不起哦。」
「沒事。」他頓了下,「要喝水嗎?」
我點點頭,紀墨辰拿來杯子。
不知爲何,明明我可以拿着喝,他卻躲了下。
只讓我就着杯沿喝。
一口氣喝完,我更渴了,拉了下他的手:「還要。」
紀墨辰忽然閉上眼。
他站起來,又去給我倒水,只是坐下前調整了數次坐姿。
「凳子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
「那……」我拍了拍牀,「要不要上來?我瘦,兩個人也躺得下。熬這麼久,你也眯一會?」
紀墨辰忽然抬眸看我。
自我認識紀墨辰以來,他一直安靜沉穩,舉止有度,頗有幾分君子之風。
我第一次看到他這般強攻擊性的樣子。
他忽然傾身過來,一隻手撐在牆壁上。
燈光猶如琉璃珠,順着男人脖頸的肌肉線條滾落。
幾乎像把我困在懷中。
「你的意思是,當着陸鳴的面。」
他聲音很低,我幾乎能感到男人胸腔的共鳴。
「你邀我和你睡一張牀?」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但,好像也挺刺激的——要是當着陸鳴的面,我真和紀墨辰有什麼,他大概會發狂到吐血吧?
那嫉妒到扭曲的樣子,還挺讓人期待。
「要不要。」我突然看向紀墨辰,
「和我一起私奔ṱū́ₓ。」

-10-
窗外樹影在牆上搖曳不休,和心跳一般紊亂。
紀墨辰沒回我。
他猛地站起來,似是要走出門外。
我心猛地一墜——他不願意。
「是爲了報復他?」
紀墨辰忽然說了一句。
我沒聽懂,不由愣在原地。
有個包卻忽然放到我面前。
紀墨辰抱臂看着我,眼神有些複雜:「不是要走?」
「走走走!」
我登時跳起來,拉着他就要出門。
只是要離開病房前,離開病房前,我又瞥了陸鳴一眼,折返回去。
離開病房前,我又瞥了陸鳴一眼,折返回去。
「他都那樣對你了。」
紀墨辰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似帶冷意。
「你還要後悔,又回到他身邊……」
紀墨辰沒有說完,因爲我拿了一支馬克筆,在陸鳴臉上畫起來。
額頭是龜,左臉是第三,右臉是者。
還嫌不夠,我又在陸鳴襯衫上寫了兩行字。
【不被愛的纔是第三者。】
【你被綠了,你老公是我的了!】
紀墨辰:「……」
不知陸鳴睡前到底喫了什麼。
我和紀墨辰這麼大動靜,他也沒醒。
不過倒方便了我。
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我跑上前去挽住紀墨辰:「走吧!」

-11-
我知道紀墨辰有錢,但我沒想到他那麼有錢。
他叫了輛私人直升機,停在附近的高樓頂,直接帶我去了個不認識的海島。
在海島上的私人醫院做檢查時。
「只要保持心情愉悅,頭部別再受撞擊。」
花白頭髮的醫生看着我。
「血塊就會慢慢自行消融,記憶紊亂的情況也會好轉,不用額外處理。」
他語氣溫和,看着門外等着的紀墨辰笑意愈深:
「不過孩子,墨辰從不帶外人來看病。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啊?」
是我單戀他的關係。
我笑笑,並沒回答這個醫生的話。
本以爲紀墨辰只是帶我來看病。
卻沒想到,他真的開始帶我來度假。
海島水清沙白,椰林樹影。
腳趾埋在砂礫間,便有許多小沙蟹爬過。
微癢。
只是我小時候溺過水,有些不敢下海。
「不去嗎?」
紀墨辰脫了上衣,穿着泳褲,撥了兩下頭髮。
我看了他一眼,便忍不住捂住鼻子。
之前他穿皮夾克工裝褲時,寬肩長腿,已經堪比模特。
可如今脫了,才發現男人獵豹背,公狼腰,肌肉塊塊分明,被日光鍍上鎏金蜜。
配上深邃眉眼,穠麗一如油畫。
「不,不去了。」我埋下頭,開始用鏟子挖沙子,「我想挖沙子。」
紀墨辰看了我一會兒,最後沒勉強,只說去遊兩趟便回來。
我鬆了口氣又有些失望,只能眼巴巴看着紀墨辰人魚般扎入海中,時起時伏。
太陽實在大,我脫了襯衫,只穿褲衩躺在椅子上。
誰知剛眯了會兒,便來了幾個少年搭訕。
我一一拒絕,有些不堪其擾,索性走到海灘旁的小店閒逛。
剛走幾步,卻被高壯中年人纏上。
他目光盯在我胸口和腿上,讓我有些不適:「你一個人多無聊,一起嘛。」
我蹙眉搖頭,他卻來拉我胳膊:「皮膚這麼白,在陽光下都晃眼,平時怎麼保養的……」
「他有伴了。」
有人突然將我拉過去,一把圈入懷中。
紀墨辰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只是他面色沉黯,目光有些懾人。
中年男人不敢再說什麼,當即便離開了。
這次我不再猶豫,跟着紀墨辰下了水。
只是剛入其中,我便緊張得無法呼吸,只能緊緊摟住對方。
我聲音都在抖:「我怕。」
「相信我。」
紀墨辰卻耐心牽着我的手,他鼓勵地看着我。
「既然你以前會游泳,有我在,你不可能會出事。」
我點點頭,跟着他說的節奏換氣向前。
可忽然一個大浪打來,我剛換氣便嗆了水,一下子掙扎起來。
越慌張越沉底,我連眼睛都睜不開。
突然有人潛入海中,將我一把撈起。
而後脣貼上我的,渡來清冽氣息。
我忍不住睜開眼。
落那人眉梢眼角,盡染熠熠光彩。
紀墨辰帶我一起浮出海面,我如同八爪魚,四肢緊緊纏着對方。
他髮絲睫羽都在滴水,水珠落在胸口,一路沿着人魚線滑入深處。
蔚藍色自四面八方湧來。
此時此刻,他真好似海底遺蹟浮出的人魚,每一絲輪廓都動人心魄。
日頭太烈,我盯着他,全身似乎都被烤燙了。
只是被他環住,肌膚便生出對涼意的渴望和戰慄。
呼吸交錯,紀墨辰臉越發靠近。
就在我閉眼的瞬間,有快艇擦肩而過,激起急浪。
紀墨辰將我護在懷中。
他貼在我腰間的手緊了下,但很快,又馬上鬆開。
「上去吧。」
紀墨辰別過臉,「浪開始急了。」
到底在期待什麼?
我掐了下自己,主動拉住紀墨辰的手。
他似乎頓了一下,卻沒有甩脫我,只是任我牽着。

-12-
在海灘上歇了會兒,夜幕降臨。
另一側海灘有煙火晚會,紀墨辰問我要不要去,我當然答應。
只是沒想到人會那麼多。
人潮如織,撞得我幾乎趔趄。
我本想拉住紀墨塵,卻不想一回頭,再看不到他的蹤影。
我們被衝散了。
腦中有什麼場景影影綽綽,似和誰上山徒步。
我體力不支,落在後面,就這樣和他失散。
登頂後我卻找不到任何人。
打電話給對方,他語調慢而無謂。
「真對不起啊寶貝,有個朋友的生日會,我趕着回去,把你給忘了。」
「給你轉個紅包,自己打車回去?」
後來怎麼樣?
我記不清了,似乎是那座山地處偏僻,根本打不到車。
而我下山崴了腳,足足走了四個多小時,直到腳踝紅腫不堪,才找到車回市裏。
頭好痛,那個人是誰?
是誰語氣如此熟悉,又無法辨認。
不被選擇,總被丟棄。
這好似縈繞我一生的詛咒,如骨附蛆。
我知道,這場煙火晚會只是因爲人多,所以我和紀墨辰失散了。
等人羣散去,手機信號恢復,我們一會就能聯繫上,在別的地方相見。
可深植於靈魂的巨大惶恐扼住咽喉,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就一次。
哪怕就一次。
有誰能穿過人潮,堅定地選擇我,奔向我,找到我。
「蘇昀!」
最盛大的煙火轟一聲在天幕綻放,彷彿星雲爆開。
於是世界酩酊大醉,摔碎成滿空斑斕花影。
紀墨辰用力地分開人牆,一把將我拉入懷中。
「擔心死我了。」他額上冒出細汗,「我找了你好久,還以爲你被誰搭訕給拉走了……」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他就這樣找到了我。
如同上一次。
此時此地此刻,煙花恰如其分,正盛放在彼此眼中。
他話沒說完,因爲我主動親了他。
事情不是很順利。
我親了紀墨辰,可他愣住了。
然後我們被人羣帶倒失去平衡,我腿還不知被什麼刮破了。
他把我揹回酒店後,就去找棉籤和碘伏消毒。
傷在後腿,我疼得齜牙咧嘴。
怕布料粘在傷口上,我用力一撕,褲子便裂開一個大口。
聽到聲音,紀墨辰正回過身來。
他看向我潔白的腿,整個人僵在原地。
簡直像我故意對着他撕開——天地良心,我沒那意思!
很快紀墨辰別開眼,拿了碘酒過來,在我面前單膝跪地。
頸上銀鏈搖曳,男人這一蹲,脖頸胸口的肌肉線條更明顯了。
我呼吸有些亂,緊張間一下雙腿大分。
布料裂得更厲害了。
紀墨辰似乎吸了口氣,而後探過來稍微擦了
有汗珠順着紀墨辰喉結落下,紀墨辰閉了下眼,再開口聲音有些啞。
「ẗū́⁺傷在後面,你要麼背過來。」他頓了下,「要麼再抬起來一點。」
背過去,這動作也太——
我抿抿脣,一下將腿搭到紀墨辰肩上:「那這樣呢?」
紀墨辰沒回答,不過藥擦過傷口時,有些用力。
我疼得齜牙咧嘴,聲音都發顫:「好疼,輕點……」
藥劑灼辣,讓我大腿忍不住亂動,倉皇間便擦過紀墨辰的脣。
他猛地抬眸看我,手一下抓住我腳踝。
「第三次。」
紀墨辰瞳色漆黑,彷彿盤卷一團的玄蛇,背部到上臂肌肉弩張。
彷彿等待狩獵的豹。
「不,是第四次。」他頓了下,「蘇昀,從你醒來,你就一直在蠱惑我。」
「我不管你是爲了報復,還是其他。」
「這一次,休想我放過你。」

-14-
腿被掰開,滾燙的呼吸忽遠忽近。
有什麼如蟒尾擦過,頓時令我頭皮發麻。
這不對,太不對了。
在我的想象中,應該是我將美人按下,醬醬釀釀到天明,一舉讓這世上的矮 1 揚眉吐氣。
而不是像現在,我如獵物般被他抓住。
更何況,尺寸,這ťů⁼個尺寸。
他會讓我裂開。
哪怕紀墨辰那張穠麗奪目的臉也不能補償!
我害怕地一腳踢開紀墨辰,也顧不上腿傷,就要跑開。
誰知剛走兩步,就被背後的男人攔腰摟住,狠狠扔在牀上。
雙手被抓住,鉗制在兩邊。
紀墨辰用腿壓住我的膝蓋,讓我再難合攏。
男人看着我,光將我的影子釘入他瞳中。
「紀墨辰。」我是真慫了,眼前一片霧氣,「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要不這次就饒了我……」
紀墨辰卻忽然笑了。
他素來沒什麼表情,此刻笑開,昏暗的室內都被點亮。
我有些恍惚,他卻淡淡開口:「休想。」
下一刻,我猛地睜大眼,所有痛呼都被他封在吻中。

-15-
什麼修養極佳的名門公子,什麼才貌俱佳的絕代佳人。
紀墨辰他,分明就是馬達成精!
我根本不敢數那扔了滿地、全部撕開的小袋子。
只懷疑紀墨辰是不是和陸鳴一樣,和我有仇。
要麼怎麼把我往死裏整。
甚至中途我都昏睡過去,再醒來時他脖子上的銀鏈還晃個不停。
我四肢百骸,該麻的地方麻,不該麻的地方也麻。
到後來,實在是我哭着求他停下,紀墨辰才吻了我好一會,緩緩退出。
但哪怕這樣,我走路都成橫行螃蟹。
看着精神奕奕的紀墨辰,再看了看幾乎成一團破布的自己,我不由腹誹。
我們兩人的鍛鍊量差這麼多嗎?
我困得走路都能睡着,紀墨辰看我再沒什麼心思度假,便揹着我去拿了點藥,直接回汴市。
醫生聽描述時輕咳幾聲,說年輕人還是要注意下輕重,不然傷口容易裂開。
我恨不能掘地三尺,將自己埋進去。
我懷疑紀墨辰是不是和我有仇,簡直把我往死裏整。
所以後來回汴京時,他一靠過來,我就死死瞪着他:「離我遠點!」
可紀墨辰似乎沒什麼和男友相處的經驗,我這麼說,他就當真了。
回來後,他沒帶我回自己家的別墅,只在全市最奢華的酒店包了整層,將我安置在那。
明明買了情侶手錶和對戒,卻只帶走自己那份,我的則留在櫃檯,讓我自己去取。
甚至連走路,都一前一後和我隔着五米。
我簡直要氣炸了。
這人簡直比太湖石更不解風情。
我說那話不是讓他哄的意思嗎?
眼見他快成了幽靈男友,我出門他進酒店給我送飯洗衣服。
我睡着他悄悄用脣給我上藥。
我終於沒了脾氣。
罷了,雖然沒當成帥攻,但要有帥攻的心胸寵老婆。
於是我刷他的黑卡定了市內最貴的餐廳,又佈置滿室鮮花,帶了禮物準備和他重歸於好。
手上捧着對戒禮盒,我剛邁進餐廳,卻遇到了陸鳴和他那羣狐朋狗友。
「蘇昀,你別纏着陸哥了。」
陸鳴的一個發小語氣嘲諷。
「陸哥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沒珍惜,現在你就算後悔,想再討好陸哥,也沒用了。」
我看了下對方,只覺莫名其妙:「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你!」那發小臉色微變,
「別裝了蘇昀,又是餐廳又是鮮花又是禮物,不就是想喫陸哥這回頭草嗎?我和你說,沒門兒!」
「夠了。」
陸鳴打斷他們,走到我面前,姿態居高臨下:
「最後一次。好好給我道歉,守着金絲雀的本分,否則這輩子,你都休想再見我。」
「ƭū́⁾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挑眉看他,「我是你情敵誒,又不喜歡你,見你幹嘛?」
懶得再搭理他們,我大步流星向前,卻不防被陸鳴死死抓住。
「你再任性也有個限度。」
陸鳴神情陰鷙,瞳孔血絲密佈。
「我都來找你了,你還想怎樣?跟我回去。」
「他不可能跟你回去。」
有人忽然開口,嗓音優美一如大提琴。
我被猛地拉回,一把帶入懷中,而後狠狠吻住。
幾乎缺氧,我忍不住推男人的肩,卻發覺堅硬如鋼鐵。
紀墨辰鬆開我,環顧四方,瞳中如聚積雨雲:「蘇昀是我的男友,誰也不能帶走。」

-16-
我第一次看紀墨辰穿正裝,不同於以往皮夾克工裝褲的狼性隨意,一身西裝的男人散發着久居高位打磨出的懾人。
他頭髮全梳上去,眉峯險峻,肩背挺拔,整個人都像出鞘的寶石劍,昂貴而鋒利。
襯得旁邊陸鳴好似向他彙報的下屬。
衆人皆愣在原地,有幾個人按捺不住,向陸鳴投去幾縷同情的目光。
畢竟他有多喜歡紀墨辰,誰都知道。
陸鳴臉色蒼白,目光沉沉地看向我們:「紀墨辰,我調查過了。你自己住別墅,平時也獨來獨往。你根本就不喜歡蘇昀,不過是逗着他玩!」
我心驟然一沉。
「陸總你還是少操點心。」
紀墨辰忽然笑了。
「再這樣下去,都能當阿昀的爹了。」
「你!」陸鳴青筋都出來了,「我就大他六歲!」
紀墨辰沒再理他,從旁邊櫃檯拿了杯咖啡就要走。
可陸鳴卻不依不饒,又跟過來。
接下來我沒看清。
陸鳴似乎想拉我,可紀墨辰忽然晃了下,將咖啡全撒在前者身上,再向後摔去。
那咖啡似乎很燙,陸鳴手背起了一片細密水泡,痛得他整個人都在抖。
「陸總,就算你不願我和蘇昀在一起。」紀墨辰顯出委屈神情,「我手都燙紅了。」
「道歉。」我忙扶起紀墨辰,心疼地吹了吹他的手,「陸鳴,你可以看不慣我,但不能把氣撒在墨辰身上。」
「他來撞我,我被燙傷。」陸鳴面孔扭曲,「你讓我給他道歉?」
「紀墨辰那麼善良,又那麼溫柔,是你的白月光,我的硃砂痣,他怎麼可能撞你。」
我狠狠瞪向陸鳴。
「你怎麼這樣壞,得不到就毀掉,連白月光潑髒水。」
「好好好。」陸鳴瞳孔都紅了,他忽然喫喫笑起來,「你們狠,我們走着瞧。」

-17-
回到酒店,我攬着紀墨辰的脖子:「今天這些話都不是你的風格,坦白從寬,說,你從哪學的。」
「沒從哪。」
紀墨辰拿出一摞書,擱在我面前。
《惡毒男配上位記》《惡毒男配的支配法則》《男配她茶香四溢》
我:「……」
「別看這些。」我捂住紀墨辰的眼睛,「沒用還會污染你的思想。」
「可我覺得很有用。」
紀墨辰忽然捉住我的腰,將我一把抱到腿上。
「一開始他像蒼蠅一樣難趕,後來走了。」
「而且,我還不止學了這些。」
他叼着我的拉鍊,輕輕下扯。
「我才知道,喜歡一個人會說反話。你說離開,其實是想我靠近。」
我心頭微動,原來我在試圖緩和時,他也在努力。
或許多看看這些書也行。
但很快我就後悔了,因爲在我說了第六次停下,紀墨辰卻說,好我明白了,繼續第七次。
生搬硬套,過度解讀!
我要把那些書都燒了!

-18-
紀墨辰生日快到了,這次我不想用他的錢送他禮物。
所以我接了點會議設備維護的兼職,想給他買點東西。
前幾次都十分順利,只是沒想到這次剛調試完,負責人就蹙眉找我,說我弄丟了商密展示文件,不僅拿不到工錢,還需要倒賠幾萬塊。
「這不可能。」我據理力爭,「會務根本沒把材料給我,更何況就算丟了,難道沒備份嗎?」
負責人說因爲涉密,文件只有一份,建議我立刻賠錢,否則可能會被起訴。
欺人太甚,這分明不僅薅我免費勞動力,還要騙我錢。
我滿心憤懣,拉着負責人準備找主持會議的總裁討個說法。
可推開門,我卻怔在原地。
有人靠在窗邊,寬肩長腿,正在吸一支菸,煙靄模糊了他有些陰鷙昳麗的眉眼。
說是吸似乎不太對,因爲菸灰已經積了長長一截,掉在他手上,男人也沒察覺。
是陸鳴。
握緊五指,我轉身就走。
「你的電腦裏有那份文件。」
陸鳴吸了口煙,輕輕吐出。
「蘇先生,盜竊商密是重罪,不解釋一下嗎?」
我將五指握得咯咯作響,回頭死死盯着他:「你這是誹謗。有證據嗎?監控可以作證。」
「監控啊,都壞了。我猜是你做的吧?」
「物證沒有,可我有人證。除此之外,紀墨辰最近頻頻搶我的項目,他指使你來做這事,動機也很充分吧?」
怒火幾乎燒穿我胸膛:「你血口噴人!」
「不過我向來仁慈。」陸鳴微微偏過頭,拿起一杯飲料,「蘇昀,只要你喝下這個,我可以既往不咎。」
這裏面肯定加了什麼東西,要麼亂性,要麼迷神。
陸鳴卻笑了下:「我雖不是個好人,卻也不屑於做那些事。」
「不過是治你腦子的藥罷了。」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倒進新的玻璃杯。
「我喝了,你怕什麼?」
我信他個大頭鬼,他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瞅準機會,我拔腿要跑,卻不防屋裏跑進幾個保鏢,將我死死按住。
「不!」
下巴被捏住,陸鳴強迫給我灌下了飲料。

-19-
頭暈目眩,回憶猶如冬日的暴風雪,一下把我捲入。
原來,紀墨辰和我本無關聯。
原來,陸鳴纔是和我有情感糾葛的那個人。
我失魂落魄,而保鏢們終於鬆開了我。
「想起來吧?」
不知爲何,陸鳴同樣臉色蒼白,他揉了揉額角,輕輕笑開。
「阿昀,你愛的人是我。」
「不。」我從懷裏拿出一隻玉佩,那曾是陸鳴買來蛋糕裏,我喫出的東西。
「愛你的蘇昀在那場綁架裏已經死了。」
「這個東西,我還給你。」
記憶錯亂前,我一直沒機會告訴陸鳴。
其實最早求婚的人,是他。
那時逼仄半地下室裏風扇吱呀,外間蟬鳴不覺。
他說阿昀,等我賺了錢,雖遲三年我就會和你結婚。
只是後來,只剩我一人,守着這個諾言。
「這是什麼?」
陸鳴面上失去所有血色。
「你爲什麼有陸家的傳家翡翠?只有我深愛之人,我纔會給他。」
「這東西,我發過誓,只會給不惜性命救我的人。」
「三年前,救我的明明是……」
他似乎頭痛欲裂,整個人都摔倒在地。

-20-
趁陸鳴不備,我從房間裏衝了出來。
可不過須臾,他的人又將我擒回去,連手機都被拿走。
陸鳴神情可怖地坐在凳子上,整個人猶如被淋溼的畫皮鬼,眼底滿是潮溼陰鷙。
「原來是你。」
他指尖迷戀地擦過我的面頰。
「原來一直是你。」
「陸鳴,我們結束了。」
我看着他,渾身骨骼都在咯吱作響。
「是我會錯了意,把你在半地下室無聊打發時間的溫柔當真。」
「你既然不愛我,連我是不是被綁架都不在乎,爲何不放過我?」
「誰說我不愛你!」
陸鳴眼睛幾乎滴血,他緊緊抓住我雙臂,似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是你救了我,我當然愛你。」
「誰救你,你就愛誰嗎?」
我眼前霧氣瀰漫。
「如果不是紀墨辰救了我,那場綁架裏,我早就死了。」
「到那時你要對誰說愛?對着牌位說愛,對着白骨追悔嗎?」
「我死了,你最多不過懷中摟着新歡,嘴中說着想念。你會想起我的祭日,在我墳上上一炷香嗎?」
「陸鳴,你誰都不愛,你不過是自我感動。」
「不,是因爲我忘了。」
陸鳴瘋狂搖頭,眼裏滿是日光的灰燼。
「阿昀,我發過誓的,只和真心對我好的人在一起。我以爲你是圖我的錢,哪怕我知道我該喜歡紀墨辰,可我還是忘不掉你。」
陸鳴素來驕傲不羈,是京圈有名的混不吝太子爺。
可第一次,他捉着我的雙手不惜跪下,神情滿是卑微:「我真的愛你,阿昀,給我一次機會。」
「可我不愛你了。」我看向他,輕輕笑開,「陸鳴,愛你的蘇昀,他早已不在了。」
「是因爲紀墨辰對吧!」
陸鳴猛地站起來,整個人彷彿籠中獸,在室內反覆踱步。
「三個月,你才認識他三個月!頂得過我們三年嗎?你瞭解他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忽然將自己的手機扔到我面前,裏面是一段錄音。
「你以爲,他爲什麼救你?」
陸鳴看着我笑了起來,瞳中滿是玉石俱焚的光。
「因爲他的表弟喜歡我,也想和陸氏聯姻,爲了擴大商業版圖,他纔來接近你。」
「只有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他表弟纔有機會。」
「像我們這種家世階層的人,哪個不是利益爲先?」
「你太天真了蘇昀,紀墨辰他從來沒喜歡過你。」

-21-
我如遭雷擊,怔在原地。
手機的播放鍵被保鏢按開。
兩道男聲先後交錯。
「表哥,你搞定蘇昀了嗎?」
「快了。」
「那就好。紀陸兩氏聯姻利益最大,可蘇昀那個傢伙在,陸鳴便總拖延結婚的事。」
「幸虧當時陸鳴沒把蘇昀被綁架的事當真,我發消息讓你得了先機。」
「天降英雄救美誒,蘇昀一定對你死心塌地吧?」
「……還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委屈表哥你了。等我和陸氏聯姻成功,你要不喜歡蘇昀,把他甩了就行,反正不管怎麼說,他臉和身材還是挺好的。」
錄音戛然而止。
海邊煙火下的擁抱溫暖仍在,可我卻有些想不起紀墨辰的表情。
「錄音又如何?」
我強自按捺心神。
「可以僞造,更何況,就算他一開始是有目的接近我,不代表之後沒有對我動心。」
「過了這麼久,你還是如此天真。」
陸鳴哈哈大笑起來,他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的錄像。
「爲何喜歡你,卻不帶你回別墅?爲何愛你,卻不光明正大給你買情侶手錶?」
「你在這許久,他又在哪?」
陸鳴眼中毒草叢生。
「因爲他馬上就要和別人訂婚了,在和別人溫存。」
攝像頭裏,紀墨辰喝醉了般搖搖晃晃,身邊有漂亮少年將他環住,踮腳想去吻男人的脣——
我掙不開困住我的保鏢,只能別開臉,眼中滿是潮氣。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我和紀墨辰、陸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紀墨辰是帶來空歡喜的璀璨煙火,遲早有天,我們會分道揚鑣。
可至少不要這麼殘忍,讓我親眼看見他和別人——
然而一個東西砸向鏡頭,畫面突黑。

-22-
陸鳴和其他人搗鼓了很久,終歸無濟於事。
而我腦中空白一片,似被大雪覆蓋。
有誰的聲音,忽遠忽近。
「蘇昀,我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了,你能別再叫我媽媽嗎?」
「蘇昀,爸爸太累了,剩下的錢你能替我交給林阿姨和她的孩子嗎?她們是我這世上最愛的人了。」
「蘇昀你別等了,那個姑娘樣的小子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陸哥這樣的人你也想高攀,癩蛤蟆想喫天鵝肉啊!」
最後所有話語暴雨般消失,只有明月如輕霧低語。
「嚇死我了,蘇昀。我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你。」
我如夢初醒,張開雙臂想抱住對方,卻撲了個空。
人生八苦,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我知道自己妄念深重,一直在尋找一人,能作爲我的歸處,點亮名爲家的燈火。
可我也知道,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他不會來。
「蘇昀!」
有人猛地推開門,眉眼深濃,額上滿是汗水。
他腿上滿是血跡,走來一路豔紅。
紀墨辰蹲下來,向我伸出手:「我來了,蘇昀,我們回家。」

-23-
陸鳴滿臉驚愕:「你明明喝了藥,怎麼出來的?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話太多了。」
紀墨辰卻沒給任何解釋。
他走過去,幾個過肩摔就把保鏢撂倒一路,而後掐住陸鳴的脖子,一下摁到地上。
拳拳到肉,紀墨辰力氣大得嚇人。他面無表情,將陸鳴那張精緻的臉孔打得血肉模糊,連鼻樑都斷了。
後來是我怕出事,忙去抱住紀墨辰的背,才阻止了他。
留下一地哀鳴不已的人,我叫了救護車,帶紀墨辰去醫院。
「你爲何……」
「陸鳴買通了一個紀氏因賬務作假將被起訴的副總,故意算計我。」
紀墨辰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捏着我的手,閉目養神。
「那人本身就要坐牢,爲了多得一筆錢,所以鋌而走險給我下藥。」
「那個少……」
「那個少年不認識,不熟。他要來抱我,我推開了,而後用美工刀劃了自己幾下,所以清醒。」
「你怎麼找……」
「煙火大會後,我不想再出現把你丟了的情況。」
紀墨辰看了眼我的手機殼。
「手機殼裏有定位器。」
「聯……」
「紀家素來婚姻自由,我父親說過,財富是爲了讓自己有選擇的權利。如果賺那麼多錢,都不能選擇自己的愛人,豈不是很無能。」
「你是爲了幫助你表弟,將我和陸鳴分開,才接近我的嗎?」
紀墨辰沉默了。

-24-
他說,你要聽一個故事嗎?
有個胖男孩,小時候總被欺負,被人丟石子、起外號。
哪怕他買零食送給其他小朋友,也會被人丟掉,說沾了肥胖細菌。
只有隔壁班最漂亮的男孩誇零食好喫,還讓胖男孩每天都帶給他。
後來兩人熟了,漂亮男孩總替他出頭,誰欺負他,那個男孩就會用沙包砸那些淘氣孩子。
乃至班裏評選班草,有人惡作劇提名胖男孩,本以爲會引來鬨堂大笑,漂亮男孩卻帶來好多蛋糕,哄着大家給胖男孩投了好幾票。
歲月荏苒,胖男孩長大了些,像只棕熊。
而漂亮男孩則生得越發像精靈。
因爲經常跟在男孩身後,試圖保護他,有次溺水胖男孩便救了他。
那是他們最靠近的一次。
胖男孩求了好多串佛珠,和自己腕上很像,想送給他,最終卻沒有勇氣。
只能送給了周圍的朋友。
後來胖男孩初中跟着父親出去發展海外事業,多年鍛鍊瘦身,終於脫胎換骨。
可性格依然內向沉悶。
三年前,他曾中途回國一次,偶然將昏倒在路上的鄰居哥哥救回。
卻也發現漂亮男孩居然就是鄰居哥哥的愛人。
男孩依然美好如精靈,可滿心滿眼都是別人。
胖男孩很懊悔,恨自己躊躇,恨自己錯過,於是黯然離開。
三年後,家族事業變動,全家回國。
他卻得知了驚人的消息——漂亮男孩被綁架了,而鄰居哥哥無動於衷。
身體比思維更快,胖男孩騎上了摩托,直接衝過去救了男孩。
陰差陽錯,這一次, 漂亮男孩的眼裏終於有了他。

-26-
「你不知道,我要多用力才能奔向你, 來到你身邊。」
紀墨辰擦掉我的眼淚。
「小時候我總是一個人, 長大了也不擅和人相處,又悶又沉默。我總怕我靠得太近, 就會被你拋下。」
「可我並不是因爲善良才幫你的。」
我看向他, 有些慚愧地低下頭。
「我幫你, 是因爲你的零食真的很好喫, 若不是你說,我都把你忘了。」
「而且, 你雖然胖, 可五官和身材比例是客觀的啊。好看就是好看,你胖也比其他人好看。」
紀墨辰忽然笑了:「蘇昀,我愛你。」
愛你表裏如一,愛你誠懇真摯, 愛你即便被命運苛待, 卻仍有顆赤子之心。

-27-
紀墨辰養了半個月的傷。
最近陸鳴似乎出事了, 再不見蹤影。
怕他不舒服, 我總是主動。
只是尺寸不合,仍是讓我恐懼。
紀墨辰攥着我的腰, 微微頓了下:「阿昀, 你是不是不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
「哪兒的話。」我猛地坐到底, 齜牙咧嘴卻仍強撐,「別說一次,七次我都行!」
但很快我就爲自己的吹牛後悔了。
晚間我哭着求饒時, 紀墨辰卻吻住我耳朵。
「阿昀自己說的, 七次都行。」
電話鈴聲卻突然撕開夜色。
「先停一下!」我掙扎着要去接, 「有, 有電話!」
紀墨辰瞥了下手機,將我雙手一掌抓住,而後將手機摁了下扔到一邊。
「騷擾電話。」他彷彿馬達附體,「專心一點。」
這電話彷彿刺激了他, 男人幾乎化身荒原狼,將我魂都快顛沒了。
結束時,我嗓子都劈了。
只是後來我才發現, 那天晚上打電話來的人,是陸鳴。
他因爲家族內鬥,也被算計綁架了。
紀墨辰按了免提,卻熄滅聲音, 所以陸鳴在向我求救的時候,回應他的,是我一重又一重的喊聲。

-28-
綁架陸鳴的人沒打算要他的命, 打了一頓後,便將他鎖在馬桶邊。
除了幾塊餅乾, 便唯有一個杯子。
陸鳴想喝水, 只能用那杯子舀馬桶水喝。
據說救出來後,陸鳴患上了厭食症,嘔吐好久都喫不下東西。
精神也出了些問題。
但這些事, 我已經不再關心。
因爲紀墨辰向我求婚了。
於人生無垠的荒野裏,終於有人堅定地跨越千山萬水,奔向我而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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