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暮歌

下班回到家,我看到屋裏一羣光着膀子的帥哥,傻了眼。
我走錯房子了?

-1-
我們面面相覷。
他們也傻了,下一秒像狒狒一樣嚎叫着,在屋裏亂竄找衣服套上。
這時,我弟從房間探出頭:「姐,今天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在附近打完球,過來洗個澡。」
然後笑嘻嘻衝那羣男生說:「這是我姐。」
「姐姐好 ~」
「歡迎姐姐回家 ~」
「姐姐辛苦了 ~」
……
青春洋溢的少年們異口同聲喊我「姐姐」。
我頓時心花怒放,這就是擁有一個弟弟等於擁有一屋子弟弟的快樂嗎?
我故作鎮定,擺擺手,拿出剛買的零食分給他們。
「你好你們好,大家都好,想喫什麼隨便拿,不用客氣。」
「姐姐真好!」ṭû³
「姐姐,好漂亮!」
我嬌羞一笑。
嗐,瞎說什麼實話。
我弟衝着廚房嚎,大喇叭似的嗓音。
「方時暮,煮好了沒?」
「快了,餓不死你們。」說話的人,聲音慵懶。
我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白 T 的男生在廚房裏煮東西,身材高瘦,皮膚白淨。
他側着身子,正好對着客廳。
視線和我的相撞後,悠悠落回鍋裏。
他好像在煮麪,有一下沒一下攪着。
「姐,你喫東西了嗎?」我弟問。
「你們喫,我喫過了,去休息了。」
連續加了幾天班,可把我累夠嗆了,現在急需補覺。
回到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爭分奪秒睡覺。
只是門外吵鬧的聲音……
「時暮,你的廚藝真不錯,面好好喫。」
「誒,我怎麼記得上次聚會你說你不會煮東西來着。」
「喫完了去哪玩?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沒一會兒,我聽到——
「小點聲,喫東西還不能讓你們閉上嘴了?」
房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聽出說這話的人,是廚房那個男生。
方時暮,我老聽我弟提起他。
s 大女生的夢中情草。

-2-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天黑了,而我是被痛醒的。
牙齦傳來陣陣脹痛。
慘了,智齒又痛了。
我翻身下牀,來到客廳,只開了一盞壁燈。
忍着痛,翻箱倒櫃找止痛藥。
記得上次還有一片的,扔哪了?
「找什麼?」
身後驟然響起的聲音把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在這個安靜的夜裏恍若驚雷。
我僵硬扭頭,眯了眯眼,看清說話之人。
陽臺上,方時暮站在光影處,腳下是一地洋洋灑灑的月輝。
「你還沒回家嗎?」我捂着臉忍痛問他。
「嗯。」他指了指我弟的房間,「陪你弟打遊戲。」
「在找什麼?」
我疼得眼角泛淚花,含糊不清地說:「牙疼,找藥。」
他邁開腿走來,停了下,抓起沙發的抱枕丟我懷裏。
我手忙腳亂抱住:?
他挑了挑眉,笑了下:「姐姐,夜裏涼,多套件衣服。」
我更加一頭霧水了。
一低頭,瞬間面紅耳赤。
啊啊啊啊!
臥烤!臥烤!
我一身吊帶睡裙,雖然披了件針織外套,不算暴露,但以我蹲在地上,他俯視的視角,簡直了。
我的臉漲了起來,緊緊抱住抱枕。
方時暮似是沒看出我的窘迫,停在我面前,單膝跪下。
「張嘴。」
「幹嗎?」我有些緊張,他靠得太近了。
「姐姐,我還能幹嗎?」他好笑地說,「讓我看看你的牙齒,我家裏人都是牙醫,我也懂一點。」
我猶豫了一下,只好乖乖張開嘴。
這時候我是不是該慶幸我刷了牙,沒有異味。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舉着手機電筒往裏照,模樣認真。
我放緩了呼吸,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了,四處亂瞄,最終停在了他眼角下的那顆淺色的痣上。
鼻尖縈繞着沐浴乳的味道,不知是我的,還是他的。
他掀起了眼皮,注視我的眼睛。
我的心忽地一跳。
說真的,他的眼型好好看,上調的眼尾,眸子明而亮,像一汪清泉。
皮膚也好好。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黑的環境,我都能看清他臉上的小絨毛。
等等……
我剛睡醒,有沒有眼屎啊?!
就這麼對視着,萬一他看到我的眼屎……
什麼悸動都在這個想法出現後蕩然無存了。

-3-
突然,鑽心的鈍痛!
我沒忍住痛嘶出聲。
微涼的指尖用極輕的力度按壓在我的臉側。
「很疼?」他的眉眼動了動,聲音很輕。
廢話!
「可能是發炎了。」
「那,怎麼辦?」太痛了,我的聲音都變軟了。
「還能怎麼辦?拔掉。」他頓了頓,又說,「明天你有空嗎?」
怎麼問這個?
我想了下,才確定:「下午有。」
方時暮放開了我的下巴,起身,在冰箱裏找出冰袋。
我也跟着站起。
蹲得有些久了,腿麻了,站起一瞬間,我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腰間被人攬住,緊接着的是臉上傳來冰冷的觸感。
我條件反射躲開,也拉開了距離。
他笑了,繼續把冰袋往我臉上貼:「先敷着,緩解一下疼痛。」
我反應過來,不自在地撇開臉:「好、好……」
手悄悄在他觸碰過的地方揉了揉。
一時之間,誰都沒說話。
他看了看手機:「我出去一下。」
「哦。」我沒問他去哪。
他主動說:「給你買藥,很快回來。」
我感到一股暖意,但也不大好意思讓他去。
「我去叭。」
「你就算了,話說得清嗎?情況能和醫生說清楚嗎?用手比劃?」
我懷疑他在笑話我,但我沒有證據。
話說不清,我可以一個字一個字蹦。
他堅決。
我的視線隨着門關上而收了回來。
冰袋又冰又硬,我的臉和手都要僵了。
換了隻手繼續敷。
反覆幾次,牙疼緩解了不少。
十幾分鍾後,方時暮提着一袋藥回來了。
像是剛長跑完,喘着氣。

-4-
我接過藥:「謝謝。」
注意到他的髮梢有些溼潤。
「你頭髮怎麼溼了?」
「外面下了小雨。」他用手撥了撥額前的碎髮。
啊?他是冒雨去給我買藥的?
他也太好了吧。
方時暮轉身去了廚房,出來時手裏拿着一杯水給我。
我喫了藥,喝完水。
他很自然地接過杯子,擱在桌上,然後坐在沙發另一頭。
「還很疼?」
「還好。」
「明天我帶你去看牙齒。」
我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真的要拔牙嗎?」
他愣了幾秒,好看的眼睛眨了下,笑了起來:「不然呢?」
汗……
牙齒髮炎是不能拔牙的,在他出去的時候,我網上查的。
「少騙我。」我看上去很蠢嗎?
「去了不就知道了。」他好整以暇看着我。
樣子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
我遲疑了幾秒,思考起來,有些懷疑網上的是不是假的了,唉,網上看病,癌症起步。
該不會真的要拔牙吧?
不,我不想,至少是現在不想,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我皺着眉頭,一臉憂愁,慘了,可能是心理作用的影響,牙齒又開始痛了。
噗嗤一聲。
方時暮靠在沙發上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姐姐,你怎麼這麼好騙?」他用手抵着脣笑。
淦!真騙我!
「真可愛,跟個小白兔一樣。」
我的心一跳。
什麼可愛不可愛的!
還小白兔!
直說我好騙得了。
「藥喫完了,回去休息吧。」
他伸出手在我頭頂一碰,一下子把我順毛了。
我呆住了,也不知道怎麼回的房間。
總之,一回到房間,我撲倒牀上狂捶枕頭。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回想剛纔的那些,有種異樣的感覺,就像被人照顧,心裏又暖又軟。
方時暮明明和我弟差不多大,卻給人一種沉穩信任的感覺。
一想到我弟,讓他做什麼事,不拖個十幾二十分鐘算好了,還嘰嘰歪歪抱怨個不停。
這樣一對比,好想把我弟抓起來打一頓。

-5-
隔天下午,我收到方時暮的消息,說他在我公司樓下了。
沒想到他會來接我,急急忙忙收拾東西,隱隱約約有點期待。
剛跑出樓,一眼就看到方時暮倚靠在車旁。
一看到我,他就笑了:「慢點,不會遲到的。」
我不是怕遲到,是怕他等久了。
坐上車後,氣氛過於安靜,我開始尬聊。
「你家住哪?」
「x 區。」
「離得好近。」
「嗯。」
這氣氛真的能和冰塊有得一拼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有些緊張,時不時開窗關窗,還尬笑兩聲:「真奇怪,一會冷一會熱的。」
他沒理我,顯得我好白癡。
在等紅綠燈那裏,他側頭盯着我看了幾秒,低頭一笑:「今天你的眼妝很好看。」
我瞬間臉爆紅,撇頭看向窗外,救個大敏,他誇我!
好害怕他看出我的不尋常。
沒一會兒,我又開口了:「你幾歲了啊?」
他好像不太想說,我更加好奇了。
等了幾秒,他才說:「比你弟小。」
比我弟小?
「多小?一歲、兩歲?」我刨根問底。
就在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冒出兩個字:「一歲。」
「啊?哦!」我點點頭,算着我們之間的年齡差,「還好。」
差四歲……
嘴上雖然說還好,心裏早已下起雨。
差四歲,不敢對他下手啊 ~
剛萌出的心思立馬縮了回去。
「還好什麼?」他反問。
「我說……還好,年輕真好,有活力。不像我,老了……」也玩不起。
「只要姐姐保養好,弟弟遍地找。」
我一驚:「……」
一扭頭,就看到他嘴角噙笑。
他這是在暗示我麼?還是在明示我老?

-6-
「不用緊張,只是做個簡單的檢查,看看你的牙齒問題。」
「好。」我有被他安撫到,忐忑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真的像他說的,只是拍了個片,醫生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只不過牙醫大叔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
「等消炎了,我陪你一起過來拔了。」
「好。」
「這就被嚇到了?」
我哈哈一笑:「還不至於。」
說實話,我腿都軟了。
回到家後,我弟站在陽臺,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姐,你什麼時候和方時暮這麼熟了?」
「??」我一臉懵。
「我看到你從他的車上下來。」
我放下包,隨口說:「嗨,你們不是朋友嗎?我又是你姐,就這樣子熟了唄。」
「你可別跟他走太近,我怕你喜歡上他。」我弟湊上來,「他啊,在學校可多女孩子追了,花心得很。」
我愣了愣。
「你不能以貌取人。」我佯裝生氣捶了他一下,心裏卻不是滋味。
「我哪有以貌取人?」
「不能因爲他長得帥,就說他花心。」
我弟:……
回到房間後,我的心情變得很差,因爲我弟說的那番話。
像方時暮那樣長相出衆、體貼細心的男孩子,肯定受很多女孩子歡迎。
想了想,我出了房間,走到我弟面前。
「你喊一聲姐姐。」
「幹嗎?」
「你管那麼多。」
「姐?姐姐 ~」
不是這種感覺,也不是這味兒。
沒有方時暮喊的「姐姐」讓我春心蕩漾。
我弟掐着嗓子又喊了一聲:「介桀。」
「去死吧你。」我一巴掌呼了過去。
他大叫:「幹嗎啊!你真的很奇怪,你不會在外面亂認弟弟了吧?
「我不同意!不允許!」
關上門,隔絕掉噪音。
完了,我意識到自己對方時暮真的產生了不可言述的情愫。
想到那天他在我家廚房,簡單的白 T 被他穿出滿滿的少年感,隔着一層霧氣的眼睛清亮乾淨,驚鴻一瞥足以把我的心臟擊碎。
還有今天他溫聲細語的叮囑,真的很難不讓人動心。
我不敢明顯表現出對他的喜歡,生怕被他發現,萬一他不喜歡我,不就成笑話了。
要是再年輕些,說不定直接上了。

-7-
拔牙那天,依舊是方時暮帶我去的。
我們先去喫了一頓火鍋,是我強烈要求的。
他沒反對,笑着說:「爲難你了,接下來幾天要忌口。」
雖然是清湯鍋,我喫得很香,鉚足了勁喫。
「你慢點。」方時暮沒怎麼喫,一邊往鍋里加菜,一邊烤肉。
「你要不要喫點?」
聞言,他抬頭看我,不知在想什麼,視線落在我手上用生菜包好的肉。
嘴角一翹:「好啊,我可以嘗你手裏那塊嗎?」
「啊……」
我瞄了眼烤盤,肉剛放上去還沒熟。
不是我不捨得,是這舉動太過曖昧了。
但話是我問的,肉是他烤的,沒理由不給。
在他的注視下,我遞了過去,伸到他嘴邊,緊張得冒汗。
他低頭,張開薄脣咬住,細細品嚐。
我盯着他紅潤的嘴脣,下意識吞嚥口水,結果被他捕捉到了。
「怎麼樣?好喫嗎?」我尷尬收回手。
他低頭笑的那下,我感覺我就像烤盤上的肉一樣煎熬,肉還沒熟,我已經被送走了。
我不再說話,沉默地喫着眼前的食物,盤子時不時添加幾塊肉。
「不用給我夾了,你也喫,待會我來烤。」我塞得滿滿的,含糊說。
從喂完方時暮開始,我整個人都是緊張的。
有些鄙夷自己,竟然會因爲一個弟弟緊張。
「你負責喫就行。」
「我喫不了那麼多,而且這是自助的,你不喫多點很虧。」
他只是笑着又給我夾了塊烤好的肉片。
好吧,那我連他那份也喫回來。
「時暮,真的是你啊!」一道驚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一個女生站在我們面前。
然後她坐了下來,坐在方時暮旁邊。
我夾菜的手停了,看着她笑眯眯自我介紹:「姐姐你好,我是趙意然。」
「你好。」
她坐下來之後,我們這桌熱鬧了起來。
「我和朋友在那邊喫,剛我以爲是我看錯了。」
「時暮,你好會烤,好香。」趙意然彷彿看到新奇事物一樣。

-8-
她的長相屬於甜美型的,笑起來眉眼彎彎,很容易讓人有好感。
座位很小,他們靠得很近,莫名刺痛我的眼睛。
我更加沉默了,埋頭苦喫。
最後幹不動了,我說:「我飽了。」
方時暮看了我一眼:「我去下洗手間。」
只剩下我和趙意然了。
忽然,她問了一句:「姐姐,你們是在交往嗎?」
我剛喝的飲料差點噴出來。
「沒、沒有。」我擦了擦脣。
「這樣啊。」她有些遺憾,然後用很崇拜的語氣說,「時暮他人很好,成績好,長得也好,他好像做什麼都會……」
她說了什麼,我沒再聽。
後來我默默跟着方時暮去停車場,他一眼看出我心情不好,低聲問:「怎麼了?」
怎麼了?大概是喫醋了。
我說不出口,彆扭道:「喫撐了。」
「看着不像。」
看着他嘴角的笑,我泄氣般吐了口氣,我現在沒資格喫醋。
再次見到牙醫大叔,我忍住後退的腳步。
他戴着口罩,瞥了眼我身旁的方時暮,看不清神色。
到現在,我還看不清大叔長什麼樣。
不過他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還挺帥挺有韻味的。
躺在治療臺上,我的腳指頭開始抽筋。
「小朋友,放輕鬆。」
麻醉後,大叔手持器械靠近。
我嚇得眼睛一閉,下意識想要抓個東西分散注意力,意外抓住一隻手,好像是助理小姐姐的手。
她反握我的手,安撫似的捏了捏,像是鎮靜劑讓我平靜了下來,注意力全在她的手上。
不過她的手有點大,而且手指好長,很有骨感,皮膚還挺滑的。
這樣想着,以至於大叔說幾遍「可以了」,我才恍若初醒。
一睜開眼,發現診室多了一個人——方時暮。
而我們的手拉在一起。
我後知後覺,難道一開始我握的是他的手?
一股電流從手心直竄心底,我的心跳得很快。

-9-
大叔囑咐了注意事項,我腦袋嗡嗡的,全部的注意力在方時暮拉着我的手上。
他就這麼一直拉着,沒放開過。
大叔輕咳聲:「牙齒還要嗎?要的話,我讓人拿去清洗消毒。」
眼睛瞟到牙托盤裏的東西,我差點沒暈過去。
因嘴裏塞着棉球,說不了話,我連連搖頭。
最後,大叔意味深長看我:「你男朋友還挺貼心的,聽得比你認真。」
耳旁一記輕笑讓我臉發燙。
我快步走出去。
手下一緊。
方時暮把我拉了回去,憋着笑提醒:「還沒繳費。」
「哦哦。」好丟臉。
出去後,我不敢看他。
主要是我現在含着棉球,說話不利索,還時不時飆出口水絲,有損形象。
沒走幾步,手忽然被抓住。
「跑這麼快。」
我的注意力全在那隻牽着我的手上。
他的手好大好長,整個包住我的。
「姐姐,跟你商量件事唄。」方時暮俯下身,緩慢靠近我,嘴角彎起。
我呼吸都停了。
「下週末我生日,你可以來嗎?」
他笑起來實在是太招人了。
我沒有理由不答應。
一想到下週是方時暮的生日,我激動到飛起,上班都有勁了。
我要好好幹活養弟弟!
就連平時對我漠不關心,只關心我錢的臭弟也看出來了。
他趿着拖鞋出房間,狐疑看了眼玄關處快樂哼歌的我。
「姐,你這兩天看上去春風滿面,有什麼好事?升職加薪了?」
接着視線下移,他注意到我手上的提袋。
這是我大殺商場的戰利品,爲了在方時暮的生日會上閃亮登場。
「姐,你又亂買衣服!明明很漂亮了,還穿這麼好看,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弟嘴甜起來準沒好事。
「不行,防止你亂花錢,你得把錢給我保管。」他手懟到我面前,義正辭嚴道。
「做夢,信不信我賞你個棒槌。」
走到房間門前,我想到了什麼,又折回來。
「我給你找個姐夫怎麼樣?
「比你小的。」
他臉一變:「不行,我不同意。」
「用得着你同意?」
「不是我說你,以你的智商和長相,能找到什麼樣的男朋友?」
前一秒還誇我漂亮,後一秒直接說我醜。
男人的甜言蜜語果然信不得!
這種弟弟可以回爐重造嗎?
「算了,你滾吧。」
「姐,你是不是有情況?是哪個臭男人?
「讓我把把關,你可別被騙了。
「像你這樣的最容易被騙了,到時候哭啼啼的,我可不幫你。」
他跟在我身後念念叨叨。
啪!我關上門。
門外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謀殺親弟啊,我的鼻子要被你打扁了,賠醫藥費!」
我真的是欠他,半句離不開錢,掉錢眼了。
最近老找我要錢,看上去很缺錢,不知道用去幹啥了。
懶得管他。

-10-
方時暮生日前晚,我失眠了,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我火急火燎起來打扮,拎起禮物就走。
該死的!我弟把車開走了,貧窮的我只能忍痛打車過去了。
等我到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門一開,裏面的人呆住了。
我想他們是被我的美貌驚呆的,因爲我聽到他們在說。
「這是葉曹的姐姐。」
「好漂亮!」
「哇塞,姐姐好辣!」
「早知道我穿得帥點了。」
結果我弟——
「姐,你穿的啥呀?醜死了。」
我穿的當然是美貌和自信,臭小子你懂什麼。
我掃了一圈,沒發現方時暮,表情頓時垮了。
精心打扮可是爲了拿下他的。
結果人不在。
剛坐下,一件外套蓋在我的腿上。
方時暮不知何時出現的,手上拿着飲料遞給我。
「姐姐很漂亮。」
這聲很輕,輕到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到,彷彿貼着我的耳際輕吐而出。
不用想,我的耳朵肯定紅了一大半。
「也就一般般啦。」我故作矜持用小指頭把鬢髮勾到耳後,微微一笑。
「姐姐,要不要玩遊戲?」有人湊了過來。
我弟在一邊打得熱火朝天。
我看向方時暮,他看上去興致不是很濃。
我便搖了搖頭。
方時暮安靜地看着我。
我輕咳聲,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頸,忽然想到上次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撩男孩子的方法。
於是,我說:「最近,我對手相頗有研究,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他揚了揚眉。
我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掌,開始一本正經亂扯。
「你看,這條是生命線,這條呢,是愛情線……」
我的手指在他掌心描畫,趁機揩油。
一個男生的手怎麼比我的還白淨,嗚嗚嗚。
「嗯。」他支着下巴,眼神直勾,時不時應我。
他聽得很認真,讓我有種我講的就是真的,而不是胡編亂說。
就在我講得起勁的時候,手指突然被握住。
像被電麻住,我愣了兩秒。
試圖拽回,沒成功,抬眸,用眼神詢問眼前的人。
方時暮笑了聲:「姐姐的手好小。」
指尖在我手心輕劃,好奇問道:「你的愛情線是這條嗎?」
轟!我的大腦一瞬間空白。
猛地抽回手。
氣氛有些微妙。

-11-
撩漢不成反被撩。
我故作鎮定喝了兩口水。
好在這時,有女生拉我過去聊天。
其中有見過一面的趙意然。
我的加入,她們紛紛把我當作知心姐姐,被迫聽了不少八卦之事。
糟糕,水喝太多,想上洗手間。
路過廚房時,瞧見方時暮一個人在裏面。
我腳下一轉,進去,假裝找水喝。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和醉意。
「你喝酒了?」
「嗯。」
他站在光幕裏看着我,整個人像洋洋灑灑的陽光,慵懶且Ṭůₔ耀眼。
於是,我鬼迷心竅問了一句:「要靠嗎?」
他好像沒聽清,發出疑惑的「嗯?」
我向他挪了一步:「借肩膀你靠?」
我覺得我瘋了。
他低頭一笑,順勢靠在我的肩上。
左肩一沉,我半邊身子都麻了。
從未有過男生離我這麼近。
我能感受到他輕緩的呼吸如同螞蟻爬過我的脖頸,留下火星燒過的癢。
心跳得好快。
不行,不能讓他發現。
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吸氣呼氣,怕驚擾了肩上的花蝴蝶。
門外的嬉鬧聲穿過門縫,與空氣中的曖昧因子碰撞出的火花把我整個人都快燃起來了。
最終,我出聲打破了這份旖旎。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我聽到他說:「他們太吵了,頭有些暈。」
暈的纔是我,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我偷偷偏過頭看他,下一秒和掀起眼皮的他對上眼。
「姐姐,你在看什麼?」
我臉紅心不跳說:「你睫毛好長,我在數有多少根。」
他動了動,低笑:「那你靠近點,看得更清。」
他笑得眼睫一顫一顫,像掃在我心上。
我慌亂別開頭,結果看到門外我弟在晃悠,嘴裏還喊着:「誰看到我姐了?」
!!
我下意識一把推開身上的人。
一聲悶哼。
我看到方時暮捂着腰靠在一邊,表情痛苦。
「對、對不起啊……」
完了,我傷到他的腰了。
「你沒事吧……」
他緩了下,有些好笑又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沒廢。」
他瞥了眼門外,玩味地笑:「姐姐,你在緊張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在幹壞事。」
這笑像在證實我們確實在幹壞事。
我心虛,脫口而出:「我不是緊張,我是……尿急。」
說完,我跑得沒影了。
尿急是真,丟臉也是真。

-12-
我幹嗎說尿急!
雖然是真的急。
在廁所磨蹭了十分鐘出來,尋找方時暮的身影。
我看到他和趙意然坐在一起。
他們像在說悄悄話,靠得賊近。
趙意然似乎說了什麼,笑得很甜,方時暮居然還親暱敲了敲她的頭。
我:……
醋意橫發。
想到趙意然說的話,不由自主聯想到方時暮身上。
所以她喜歡的那個人是他?
再一看他們親暱的樣子,我的情緒瞬間從高空掉到地底,壞透了。
扭頭就走。
在我弟的身旁坐下,悶悶不樂看他們玩牌。
「等到太陽落山,你牌還沒出,你屬烏龜的吧。」我弟罵罵咧咧的。
「怎麼,你心情不好衝我發脾氣。我不僅出牌慢,還不讓你出。」
那男生得意地出了對王炸。
幾場下來,我弟臉臭得和他拉的屎有一拼。
我問:「誰惹你了?」
「心情不好!」
哦,輸牌了。
我說:「玩不起就不要玩。」
其他人附和,吵吵鬧鬧。
「就是就是,本來還好好的,他莫名其妙ẗůₓ生氣。」
「你別玩了,換姐姐上。」
我看了眼那邊的兩人,打了個哈欠,半靠在沙發上。
算了,人還沒追,我沒資格喫醋。
「不了,姐姐困了。」
我擺擺手,想眯下。
眼睛不自覺瞥向另一邊賞心悅目的兩人身上。
聊什麼呢,小姑娘臉都紅了。
想到在廚房的一幕,我有些氣,剛撩完姐姐,轉頭就去撩小妹妹,能不能專一點?
算了,眼不見爲淨。
可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方時暮。

-13-
等我睡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裏。
身上蓋張小毛毯。
出房間的時候,和趙意然撞了個正着。
她像是沒看到我,與我擦肩而過。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跑下樓梯的背影。
身後傳來方時暮的聲音。
「醒了。」
我愣了幾秒,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眼睛落在他放在門把上的手。
他從那個房間出來的?
眼前一閃而過的是趙意然那張通紅的臉。
我聯想到不好的一幕,心臟像被人重擊,所以他們……
他衝我笑:「要喫飯了。」
我一下子沒了心情,飯不想喫,更不想待下去。
「我有事要走了。」
他的笑容僵住。
「你心情不好?」
他細細打量我的神情,問:「我惹你生氣了?」
一針見血。
我在嘴硬,否認:「沒有。」
他朝我伸手,我下意識一躲。
溫熱的指尖觸碰我的肌膚,輕輕一勾,他替我整好滑落的肩帶,悶悶地問:「沒有,那你爲什麼不理我?」
「剛睡醒,我有起牀氣。」我胡扯一個藉口。
他沉默注視我。
我受不了他的眼神,拉開門就走。
得知我要走,他們開始勸我留下。 
「姐姐,喫完飯再走叭,都是時暮做的。」
「晚上有活動,姐姐不一起了嗎?」
「少了姐姐,我們沒心情玩。」
只有我弟一心想趕我走,像是怕我打擾他。
「姐,你快回家,媽媽該擔心了。」
我:「……」
方時暮站在他們中間,一句話不吭,靜靜地看着我。
就這樣吧。
我打了輛車,剛坐下,另一邊的車門開了。
方時暮鑽了進來。
「我送你。」
我沒說話,看向窗外。
一路上無言。
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我頭都要僵了,愣是甩他個漂亮的後腦勺。
下了車。
他乖乖跟在我身後。
就在我快要進電梯時,他才拉住我的手。
「今天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哦。」
「禮物我拆了,是我一直想要的。」
「你喜歡就好。」
他沉吟片刻,「你真的不是在生我的氣?」
我試着抽回手,手腕的力道更緊。
「沒有。」
「那你跟我說句話。」
「說什麼?」
他輕輕喊了聲我的名字:「你還沒跟我說生日快樂。」
眼神巴巴,像極了做錯事沒人要的小狗。
明明鬧彆扭的是我。
我表情有些鬆動,內心深深嘆了口氣。
我到底在氣什麼?
其實更多的是在氣我自己。
自信滿滿過來,結果看到他和別的女生在一塊說話,我就退縮,恨不得立即走掉。
我慫死算了。
「生日快樂。」我的語氣生硬。
「你好敷衍。」
「你還要我怎樣?」
丟下這句話,我快步走進電梯,在門要合上的一刻纔敢抬頭飛速瞄了一眼他。
只怕再待一秒,心就要動搖了。

-14-
夜裏我翻來覆去睡不着。
想到我弟說方時暮是花心大蘿蔔的話。
麻蛋,第一次喜歡人,居然看錯眼,喜歡了個渣男。
失戀好可怕。
真的,我一夜沒睡,還長痘。
所以千萬別談戀愛。
可是,嗚嗚嗚,我還沒戀呢,就已千瘡百孔,喝個水都漏。
幸好及時止損。
給我幾天時間,恢復回元氣滿滿的葉梓。
相較於我的沉默寡言,我弟成天捧着個手機樂呵。
心情不好,看什麼都礙眼。
遙控器被我重重甩茶几上。
他一臉不滿:「姐,你幹嗎了?垮個臭臉,我可沒欠你錢。」
過了幾秒。
他說:「不是說帶姐夫回來給我看看嗎?鬼影都沒見着。」
他恍然大悟,摸了摸下巴:「真可憐,我都勸你了,被人甩了吧,不聽是吧,傷心了是吧。
「你找的男人不靠譜。」
我忍住不打他,冷哼:「對對對,就你靠譜,怎麼就沒女孩追你呢?」
「誰說沒有,這不就來約我了?」他得意地晃手機。
「不像某人,怕不是給我找了假姐夫。」
「能不能閉嘴!」我丟了個枕頭過去,兇巴巴威脅,「小心你這個月沒有零用錢。」
我弟一秒認慫。
「別啊姐,我錯了,不該嘲笑你這單身狗。」他湊上來,討好,「這樣吧,你親愛的弟弟給你物色個男朋友。」
「物個毛線!你、現在、立刻、鴿吻!」
「喳。」

-15-
我弟雖然不靠譜,但他真的是行動派。
真的介紹了一個男生給我。
又會是哪位弟弟。
然而我坐在餐廳裏,對面是個戴着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
我思索着怎麼開口,手機冒出一條消息。
我弟發來:「這是李老師,Ṱũ⁾有沒有一表人才?是不是你中意的類型?你可別給我丟臉。」
我露出驚恐的表情:「李、李老師?」
要知道我從小就敬畏老師,我弟還真是拿捏住我了。
「我叫李梵。」對方笑眯眯的,好不溫和。
「葉曹還沒到嗎?」他問。
我愣了一下,大概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了。
好傢伙,敢情我弟把他老師騙來和我見面,真有他的。
「我弟他……有點不舒服。」
李梵一副瞭然。
來個人救救我吧。
我假裝極爲認真地點菜。
門口突然鬧鬨起來,一羣男生進來了。
我看了一眼,直接傻眼。
這不是我弟的同學?
還有……方時暮。
目光還沒來得及收回,便和他對上了。
一見到他,我有些繃不住了。
看到是我,他露出一抹笑,接着看到我對面坐的人後,又板起臉。
眼神像在詢問。
看得我心裏直髮慌,脊背發涼。
下一秒,我又理直氣壯,挺直腰桿。
怎麼了,我又沒幹什麼。
我看到他笑了一下,側頭跟那羣男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他們一齊看過來。
我連忙低下頭,用手擋在眼前。
李梵問怎麼了。
我搖頭。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前是幾雙筆直的大長腿,耳邊響起洪亮的聲音。
「李老師。」
我!!
「好巧,姐姐你也在。」
我只好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假笑。
「老師,一起拼個桌吧,店裏沒有座位了。」
身旁的座椅被拉開,方時暮坐了下來。
我陡然感到壓力,如坐鍼氈。
「姐姐在和李老師約會嗎?」有男生八卦。
「不……」我想要否認,話直接被打斷了。
「姐姐不用害羞,我們老師可好了。」
「叫什麼姐姐,叫師母。」說話的男生笑着調侃,突然凳子被人用力踹了一腳。
從坐下來就一言不發的方時暮冷笑:「你話挺多,要不來首歌?」
男生收聲,乖乖坐直。
夾菜的時候,我避免和他有肌膚相碰,可不巧,次數不下五,手背碰到他的手指,都能讓我緊張到腳趾摳地。
再看他,表情平淡如水。

-16-
我該謝謝他們的加入,這頓飯纔不至於喫得尷尬。
「還早,去看個電影吧。」喫完後,李梵看着我提議。
我在刷刷刷的注目禮中僵硬點了點頭。
「我們也去看吧,看什麼呢?」
「看《我們牽個手吧》,要不還是《因爲愛情》。」
他們真會抓住起鬨的機會。
我頗爲頭疼。
「你們這羣小屁孩給我好好回去學習。」
「小屁孩?」方時暮冷不丁冒出一句,眼神輕飄飄掃過來。
電影講了什麼內容,我一點也不清楚,滿腦子想的是方時暮最後那個眼神。 
生氣?失望?
我眼睛落在屏幕上,又開始胡思亂想。
男主沒有方時Ťṻₚ暮帥,手也沒有他的修長……
煩死,幹嗎要想他。
好好看電影,可是花了錢的。
李梵大概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看完電影直接送我回家了。
和他說了再見,一轉身就看見樓道里的人影,把我嚇一跳。
「你怎麼在這?」
「和李老師玩得挺開心?現在纔回來。」
他的眼底冷清得沒有任何情緒。
我不答,他又問:「喜歡他?」
我喜歡誰也不關他的事。
「用得着你管。」說完,我發現我的語氣重了些。
果然,他眼睛黯淡幾分,悵然若失望着我。
「姐姐,你怎麼一天變一個樣?」
「我怎麼了?」
「前幾天還想追我來着,今天就和別的男人約會。」
我語塞,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我也就淺追了一下,追不到那就放棄咯。
「你現在才知道?我就這樣。」我沒好氣道。
「你至少也得有始有終,不要給我希望。」
我皺眉:「我給你什麼希望了,從始至終,對你的態度就像對我弟一樣。」
「像你弟?」
「難道不是?如果有什麼讓你誤會的,我向你道歉。」
我頓了頓,「我很忙,沒空應付其他人,不過你要來找我弟玩,隨時歡迎。」
他緊抿脣角,盯着我:「姐姐,我玩不過你。」
到底誰玩不過誰?
一想到那天趙意然從他房間出來,我有些氣,冷着臉:「你自個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再說我。」
沒再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就走。

-17-
我是瀟灑走了,後來回想,我很懊惱,不該對他兇的。
是不是讓他傷心了?
好歹他幫過我。
我點開和他的對話框,想給他發消息。
可說些什麼好?
——我來大姨媽了,心情不好,說的話你不要放心上?
—Ṱű̂⁶—最近怎麼不來姐姐家玩,哈哈哈,上次我語氣不太好,莫怪?
我煩躁地抓頭髮。
算了,當斷則斷。
從那天起,我沒見過方時暮。
我忽然意識到,我和他好像沒有聯繫的可能了。
心底一片惆悵。
關於他的消息,還是從我弟嘴裏知道。
他在和別人打遊戲。
「方時暮最近怎麼了?和李老師對着幹,在他的課上還頂嘴,牛蛙。」
「你們最好不要惹他。」
我有些恍惚,甚至可笑地覺得是因爲……我?
甩了甩頭,把這種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你們快把方時暮喊來玩遊戲,沒他我們贏不了。」我弟哀嚎。
他輸到沒了脾氣。
大概過了五分鐘。
我弟拍大腿激動道:「終於來了。」
接着,我聽到低沉的嗓音穿破屏幕。
「跟我。」
短短兩字足以讓我心如鼓擂。
看吧,我還在想他。
逆風轉盤。
我弟他們歡呼。
連勝幾局,我弟的心情極好,開啓話癆模式。
「方時暮,你不在,我們輸得好慘。
「還有,你怎麼回事,最近看什麼都不爽,心情不好啊?」
那頭的方時暮聲線冷冽:「看你不爽。」
我弟不敢說話,一扭頭看到我靠他賊近。
「姐,你還不睡覺嗎?平時一到這個點,就嚷嚷着睡美容覺。」
我剛要說話,但想到對面的方時暮會聽到,於是彆扭地「哦」了聲:「等會兒。」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方時暮的話好像變多了。
依舊是冷淡的調。
每次他一說話,我的反應很大。
好在我弟沉迷遊戲,沒有注意到我。
事後回想,我又暗嘲自己這種偷聽的行爲。
再次見到方時暮那天,我還在睡覺。
「小點聲,吵醒我姐,小心被打扁。」我弟用言語恐嚇他們。
真是我的好弟弟,給我塑造惡毒姐姐的形象。
我躺在牀上,心裏升起小期待,方時暮會不會也來了?
難言的喜悅。
我爬起來,假裝去廁所。
他們在玩遊戲。
我一眼看到方時暮戴個鴨舌帽坐在角落裏。
其他人熱絡地和我打招呼,唯有他懶懶瞥了眼我,就收回目光。
我舉起的手訕訕收回,自覺留下沒趣,回了房間。
過了幾分鐘,有人敲門。
我以爲是我弟。
一開門,看清來人,我愣了好幾秒。
「姐姐,還是不想見到我嗎?」他苦笑。
「不是。」我不知該說什麼。
「這幾天,我在想,我有哪些地方讓你不開心了。」
「你沒有惹我不開心,是我的問題。」
「那你別不理我,你還刪了我的聯繫方式。」他委屈。
「我什麼時候……」刪了他的聯繫方式?
我掏出手機,翻爛了聯繫人一欄,沒有方時暮。
這纔想起,前幾天手機借給我弟充話費,該不會是他乾的吧!
方時暮一臉果然如此。
我想我們應該把事情說明白。
「進來說。」

-18-
門一關上,我有點後悔了,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姐姐。」他把帽子一摘,露出分外好看的雙眼。
我解釋:「你的聯繫方式不是我刪的。」
他低下眼看我。
話都說到這了。
我索性心一橫,閉眼:「我不想理你,是因爲我喫醋了。」
然後就聽到他笑了。
我們在談很嚴肅的問題!笑毛線!
我要炸了!
哪知,我真的炸了。
我被方時暮一把抱住,炸成了花。
他的頭靠在我肩上,整個重量壓了下來,鼻尖全是他身上清新的檸檬味。
我的心晃了一下,冷靜臉快要維持不住。
「好、好好說話,不許抱我!」我兇他。
他不情願拉開兩米的距離,又靠近,縮短爲一米,在憋笑:「在喫誰的醋?」
他好意思問?
我瞪他:「你生日那天,我看到趙意然從你房間出來,還……總之我很不爽。」
「那天在房間的不止我,還有你弟,況且,」他頓了下,「意然是我表妹。」
我瞪大了雙眼,搞了個大誤會?
「你弟真的是榆木腦袋,追他這麼明顯了,還像個二愣子一樣,說把意然當朋友。
「小姑娘臉皮薄,想追你弟,找我出謀劃策。」
厲害了,我弟那鬼樣居然有人追。
他說:「想在那天向葉曹表白,把人喊到我房間,又不好意思開口。」
他幽幽看我:「所以被你撞見了。」
我:……
想去天台吹風冷靜。
「你爲什麼不跟我說她是你表妹?」
他聳了聳肩:「我倒是想說,有機會嗎?聯繫方式被你刪了。」
哼,推卸責任。
好,我認!
「就因爲這些,你纔不想理我?想找其他弟弟?或者像李老師那樣的?」
「不過很好,這算不算助攻?」他彎下脣,笑得好不得意,「姐姐,你這下承認喜歡我了吧。」
「……算是,有點。」
他低下眼,牽起我的手:「這幾天,我想你想得要瘋了。
「你再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還真沒這麼喜歡一個人,你不想理我,我真的慌了。」
我摸摸他的頭安撫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想你,所以忍不住過來找你了,就算你不想見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軟掉了。
接着被他下面的問題惹了個臉紅。
「我可以親你嗎?」
他慢慢靠近我。
這種事不要問啦,我喜歡搞偷襲。
關鍵時候,我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沒洗臉!」
匆匆跑進廁所,火燒屁股似的往臉上澆了幾捧水。
回到方時暮面前,閉眼等親親。
緊張死啦,要親親啦。

-19-
結果聽到我弟的聲音。
「你鬼鬼祟祟在我姐門口乾嗎?」
我嚇得一把推開眼看要親過來的方時暮。
他:「?」
「好小子,我就說,今天你們怎麼想來我家了,原來打我姐主意呢。
「給我走走走!」
我:……
有此弟,注孤寡。
「方時暮呢?人哪去了?」
我緊張望向門口,生怕我弟下一秒衝進來。
「要不,你先走,下次……親?」
受打擾的方時暮本就不悅,這下氣笑了:「這種事要留到下次?」
我點頭。
沒想到我會這麼實誠,他有被氣到。
他有些無奈,在我頭上胡亂一通揉。
「聽你的。」
在他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我喊了他名字。
他回頭。
我衝上前,在他的脣上吧唧一口。
他毫無預料,怔愣了一下。
趁他沒反應過來,我趕緊關上門。
我想不到他是什麼表情,總之我的嘴角咧上天了。
原來,親親是甜的。
「姐姐,你真的是……讓我心癢癢。」
門外傳來方時暮的聲音,像在壓抑着什麼,性感極了。
我沉浸在這份甜蜜中。
下一秒,我Ťŭ̀ₛ弟的聲音宛若驚雷,把我們之間的粉色泡泡劈成灰。
「方時暮,你在幹嗎?撬我姐房間的門鎖?小心我揍你。」
這是我第幾次無語了。
他真是破壞氣氛的好手。
麻蛋!他死定了,看誰揍誰。

-20-
我弟指定有大毛病。
居然覺得他同學打我主意。
甚至嚴防他們上門,搞得我和方時暮見個面都難。
方時暮不止一次抱怨。
「姐姐,你好狠的心。
「見個面都得在葉曹和我妹約會的時候,不怕憋死我嗎?」
「等我找個機會和我弟說。」
至於我爲什麼害怕我弟發現,不是怕他找方時暮麻煩,而是怕他搞破壞。
好不容易談個戀愛,我可不想被人盯着。
還得哄這個彆扭的弟弟。
「不氣不氣,親親大寶貝。」
「就一下?」
「兩下,三下,多少下都行。」
談個戀愛如同偷雞摸狗,還持續了兩個月。
這天,形同消失的我弟出現在我面前,鄭重其事。
「姐,我畢業典禮那天你一定要來,我有事同你說。」
巧了,我也有事要說。
「行。」
「穿漂亮點。」
「……行。」
每次這種需要我出現的重要場合,我弟總要求我穿好看點。
就算他不說,我肯定要穿得閃瞎全場。
讓所有人看看,我的大寶貝有個漂亮的女朋友。
那天,我也就花了一個上午捯飭,看着比手裏的花還嬌美的自己,我滿意出門。
來到現場,也就收到億點回頭率吧。
我弟的學校,我早就輕車熟路,很快找到禮堂。
一眼看到人羣中的方時暮。
不得不說,放眼望去,在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學士服的學生中,方時暮簡直是最耀眼的存在。
「同學,我可以和你合張影嗎?」一個男生過來,靦腆問我。
「不好意思,我……」
一隻手攬住我的肩,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
「來了?」
方時暮嘴角笑着,眼含威脅瞥了眼男生。
男生一看名花有主,失落走開。
「看來得時時刻刻看住你。」
「這話說得我很拈花惹草。」我假裝生氣,把花塞他懷裏。
「怪我咯,找了個這麼好看的女朋友。」
我真的不想咧嘴笑成豬,可他誇我。

-21-
我弟他們不知從哪裏冒出來。
他嫌棄地看着方時暮手裏的花。
「你的花好騷。」
方時暮聞言,低頭一嗅,露出自豪又欠扁的表情:「女朋友送的。」
衆人發出哇的一聲。
我尷尬且害羞。
我弟的嘴角一抽。
大概是看不慣方時暮的騷操作,他把矛頭轉向我:「姐,我的花呢,我畢業你不送我花?」
「想要,找你女朋友去。」
他表情不自然,支支吾吾,眼睛下意識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趙意然:「找就找,等我去找。」
還掩掩藏藏,我早就知道你們在一起了。
其他人催促。
「走走走,拍照去。」
因爲站位的問題,他們打了起來。
「我要站姐姐身邊,不許跟我搶。」
「放屁,姐姐站我這邊。」
「單挑,贏的說了算。」
我無奈攤手,人氣高真苦惱。Ṫü₃
東推西拽中,我被擠到了方時暮身邊。
他衝我一笑,在人羣中牽起我的手,牢牢握住,沒有人可以分開它們。
我低頭看兩隻緊緊相牽的手。
在人聲鼎沸中,心裏有種難言的情緒。
好像周遭喧鬧的人一點點遠去,只剩下我和他。
「姐姐,看鏡頭。」他把花塞給我,手下一扯。
我跌進滿是花香的懷抱。
隨之而下的是一個輕如羽翼的吻。
咔嚓一聲定格住這個,讓往後的我回憶起來滿心幸福甜蜜的一刻。
陽光正好,喜歡的人在身邊。
良久,我回過神,羞到用花遮住通紅的臉。
要命,我不敢想象,到時候他們看這張照片是什麼表情。
「姐,你幹嗎?花粉過敏?臉紅什麼?」
我弟真的隨時隨地欠收拾。

-22-
作爲我弟的「家屬」,我有幸參加他的謝師宴。
「姐,李老師坐那一桌,快去。」
我打了個寒顫,我弟的皮膚莫不是城牆那麼厚,感受不到方時暮殺人般的眼神。
我弟作死推搡我過去,我被逼無奈敬了李梵一杯。
他身旁的其他老師衝我們露出曖昧的眼神。
我想跳黃河的心都有了。
樓道里。
「對他笑得這麼開心?嗯?」
我被抵在牆角,一道黑影壓下。
「我喫醋了,怎麼辦?」
「今天你好帥。」我拍馬屁。
我知道他想幹什麼,存心逗他。
「我不喫這套。」
他扯了扯領帶,額間垂落幾絲碎髮。
他盯着我,眼底幽深,活脫脫一個勾人心魄的妖孽,聲線壓低:「在這還害羞?姐姐,我等不及了。」
逼近了幾分:「一整天都沒有好好地,完整親一回。」
我憋住笑,準備抬手勾住他。
一個算不上溫柔的吻落下。
沒有一點喘息的時間。
我被親得暈頭轉向。
直到聽到門口細細碎碎的聲音。
「你帶我來這幹嗎?」女生嗓音嬌滴。
嘎吱一聲,安全門被人推開。
我餘光掃去。
還未看清來人,便聽到我弟不可思議的聲音,含着質問。
「你們在幹嗎?」
完了。
我一把推開意猶未盡的方時暮。
我弟看向方時暮:「你對我姐幹什麼?」
方時暮勾脣,在我弟驚愕的眼神中親了我一口。
我弟表情龜裂,不可置信,「你們在一起了?」
「嗯哼。」方時暮挑眉。
「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怎麼能在一起?」
談戀愛被抓包。
我弟像在審犯人一樣。
親個吻被打斷,我惱火道:「你想咋地?」
我弟腳一跺,氣呼呼拉着趙意然走了。
回到席上,我弟不下十次回頭看我們。
我服了。
而我弟所謂有事和我說,只不過想炫耀他脫單了。
幼稚。

-23-
宴會進行到一半,方時暮醉得不行。
在兩個男生的合力下,我把他塞車裏。
車子駛出百米,方時暮靠近我,半壓我身上,眼底清明,毫無半分醉意。
「小樣,裝得挺像。」
他笑得狡黠:「不然我還得繼續留下喝,可我只想要你陪,今晚的時間是屬於我們的。」
方時暮家裏沒人。
我給他煮點醒酒湯。
「喝了,不然頭該疼了。」
方時暮閉眼,懶懶躺在沙發上,抬起的手準確無誤握住我的手。
昏暗的氛圍把我的膽子無限放大。
腦裏有個聲音在叫囂。
想到平時總是他欺負我多,我起了壞心思。
嘴脣剛伸過去,聽到門外的動靜,又縮回來,變回原形。
因爲——
「終於趕回來了,不知道時暮在不在家?」
我嚇到差點從方時暮身上滾下來。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摟住我的腰。
而我的手好像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
「叔、叔叔阿姨好。」
我看着門口的人,滿臉羞赧。
這個叔叔,怎麼這麼眼熟?
我看看方時暮,又看看他。
腦海閃過一張人臉。
這是方時暮他爸?那個牙醫大叔?
他們像是沒看到我們,齊齊轉身,嘴裏說道。
「哎呀,我和病人約好拔牙。」
大叔,有哪個病人大晚上拔牙的?!
「我的小姐妹還等我跳廣場舞。」
阿姨,外面下雨……
「還繼續?」方時暮笑着問。
繼續個頭,我人都傻了。
「這是你爸?你怎麼不告訴我?」
他換了個姿勢抱我:「說了你會緊張,那時候你的牙不是挺疼的嗎?」
好像有那麼一丁點道理。
這是算提前見家長嗎?
以這種方式?
欺負他們兒子的方式?
那晚,我問他怎麼發現我喜歡他的。
他笑道:「被人明目張膽打主意,還感受不出來?」
被戳破心思的我嘴硬狡辯:「胡說。」
他捋順我的頭髮:「和你弟做朋友,是因爲喜歡你,一次次靠近你,也是因爲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姐姐和我在一起,難道不是因爲我的美色?」
還挺有自知之明。
他側頭在我耳邊緩緩吐出,極具誘惑:「所以,今晚我是你的。」
我大驚:「你別胡來!」
他笑得顫抖:「是誰不許胡來?」
……

-24-
我說得沒錯。
我弟自從知道我和方時暮在一起後,千方百計阻止我們約會。
我忍無可忍:「你對他意見很大?」
「分手,有我沒他。」
「我讓媽媽再生一個。」
「我怎麼可能喊一個比我小的人姐夫?」
「現在。」
「不可能不可能。」
「哦,那你趕緊和意然分手吧,方時暮是她哥,你不得跟着喊哥?」
「怎麼,『哥』還比『姐夫』好聽了?」
他直接閉麥。
好不容易擺脫我弟和方時暮見一面。
「姐姐,我畢業了。」
「知道了知道了。」這話你說了幾天了。
「嗯,畢業快樂。」
「我有證,你可以送我個獎勵嗎?」他解開一個釦子,露出精緻的鎖骨。
刷的。
我臉紅了。
連忙挪開目光:「你、你想要什麼?」
「姐姐會給嗎?」
……
接下來的事情真的不是我想要發展的,怪他秀色可餐。
我只想獎勵他一個吻。
如果知道他腦裏想的是廢料,我一定騎上小電驢狂飆回家鎖好門。
而不是累死累活聽他的甜言蜜語。
他在我耳邊低語:「姐姐,我愛慘你了。」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還差一個證,姐姐幫我。」
「什麼?」
他笑而不答。

-25-
人生又一體會,談了個弟弟,很累。
收到趙意然的電話,我還在和方時暮膩歪。
我弟喝醉了,非得要我去接他。
他抱着我的大腿哭:「你有了男朋友不愛我了。
「每天早出晚歸,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方時暮黑着臉,一把將他丟到車頂。
回到家後,我弟抱住我不撒手,哭哭啼啼。
「姐,方時暮他人挺好的,我也放心。
「但是我還是好難過,以後你對我的愛要分一半給別人了,就方時暮那醋罈子,我爭不過他,嗚嗚嗚。
「你們要好好的,如果方時暮欺負你,我一定揍扁他!」
我大爲感動。
我弟雖然嘴毒,做事不靠譜,放屁跑到我面前放,但他是真的真的很愛我。
嘴上說不喜歡,卻從小到大都把最好的東西給我。
年紀比我小,卻懂得在我怕黑的時候拍胸膛對我說:我在。
「知道啦,你乖乖去睡。」
我弟不依,非得我哄他。
結果,我哄這個,另一個不高興了。
這下得哄兩個,真難。
難得起早,爲我弟做早餐。
他醒來,盯着我的黑眼圈:「這是你的煙燻妝?還是你一晚沒睡?」
……差不多一晚沒睡。
「來,喫早餐了。」我露出一個不屬於我的慈祥笑容。
我弟抱着胳膊打了個寒顫:「姐,你能不能正常點?」
他逃似的跑去廁所,將要進去時。
方時暮正從我的房間出來。
「他怎麼在這?!」我弟拔高聲調。
我無奈:「昨晚時暮扛你回來的,就你喝醉那狗樣,我搞不定。」
「他留下來過夜了?」他緊張了,「方時暮這小子沒對你做什麼吧。」
「還能做什麼?」方時暮笑着整了整衣服,狀似無意,脖子、鎖骨上的斑駁暴露在空氣中。
我不忍直視,他們又要開始了。
我弟震驚臉,看看我又看看方時暮,揮起拳頭:「你大爺,我要揍扁你!」
嗯,我弟單方面單挑。
「以後這個家裏有我沒他。」我弟鬧着離家出走。
我坐在沙發上笑看他們吵鬧。
窗外陽光正好,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在身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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