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告白

我是個顏控。
表白班草徐瑾然第 99 次的時候,他還是冷臉拒絕了我。
我偷聽到他朋友們鬨笑:
「壞了,你這次拒絕的時候好像有點猶豫啊。」
「聽說她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高考之後哥們不會喝上你倆的喜酒吧?」
徐瑾然厭惡地把籃球砸向他們:
「別把我跟那種膚淺的女人扯在一起,我犯惡心。」
開學那天。
我拿着烤好的小蛋糕,在校門口撞見徐瑾然。
他見到我,眼神一亮,又彆扭地移開視線:
「下次別做了,我不愛喫甜的。」
我爲難地看着不遠處的校草。
唉。
該怎麼跟徐瑾然解釋,愛喫甜食的其實是我男朋友呢。

-1-
我是個普女。
從頭髮絲普到腳後跟的那種。
但,這不妨礙我擁有一顆追求美的心。
正如我媽經常唸叨的一句話:
「男人嘛,反正都一個樣,還不如挑個帥的,至少半夜不會爲了身邊躺着一頭豬而哭醒。」
我牢記於心。
從小,我只盯着最帥的男生追。
一班的班草追不到,我就換二班的。二班的班草追不到,再換三班的,以此類推。
上了高中以後,學校大多數男生進入青春期最醜的階段,顏值集體嚴重下滑。
只有徐瑾然,出類拔萃的好看。
我索性將目標鎖定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徐瑾然學習好,長得帥,還會拉小提琴。
站在舞臺上,低垂眼簾,纖長手指在琴絃上翻飛的時候,漂亮得像一幅油畫。
表演結束,大禮堂內掌聲如潮。
我聽見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蓋過一切喧囂。
第一次跟徐瑾然表白的時候,他冷漠地反問:
「許燦禾,你喜歡我什麼?」
我歪着頭,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
「你是全學校長得最好看的男生。」
他譏笑出聲:
「追我的都這麼說。」
「可惜,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女生。」
嘖嘖。
嘲諷人的時候都這麼好看。
我完全沉迷在徐瑾然的美貌裏,沒太注意到那張嘰裏咕嚕的小嘴在說些什麼。
不知道是哪句話惹惱了他。
那天起,他變得很討厭我。
討厭我早上塞進他桌肚的熱牛奶,討厭我在籃球場給他送水的身影。
更討厭我狀似不經意的偶遇。
可爲了那張臉,我什麼都能忍。
我做了徐瑾然三年的小尾巴,也表白了很多次,次數多到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也不出意外的,都被他拒絕了。
閨蜜們恨鐵不成鋼。
「小禾,追男人不是你這麼追的,網上說了,你這叫『冷臉洗內褲』。」
是嗎?
洗就洗吧。
我淡定地摳摳腦殼。
他們不懂,冷臉洗內褲,只因內褲實在美麗。

-2-
今天是徐瑾然生日。
我拿着精心準備的禮物,走到他的包廂門口。
裏面的對話清晰入耳。
「然哥,你說句實話,是不是對許燦禾有意思?」
停下腳步,躲在門縫偷聽。
「壞了,然哥沉默了。」
「我說上次你拒絕的時候怎麼有點猶豫呢。」
有人帶頭評價我。
「許燦禾長得也就那樣,但胸大腰細,身材很頂,還是個好控制的戀愛腦。」
「然哥喜歡那種『去頭可食』的類型,反正關了燈都一個樣,手感最重要,哈哈哈哈。」
「聽說她跟然哥報考了同一所大學。」
「高考之後哥們不會直接喝上你倆的喜酒吧?」
鬨笑聲越來越大了。
「砰——」
籃球不知被砸向誰。
那人喫痛地悶哼,終於閉嘴。
吵鬧的包廂瞬間靜得嚇人。
徐瑾然站起身。
那張ṭū₌好看的臉上,眉眼被怒火燒得猙獰。
「胸大?腰細?」
「這麼喜歡,你自己去談啊。」
「別他媽把我跟那種膚淺的女人扯在一起,噁心。」
我低頭,盯着手上的帆布包。
趕來的路上突然下雨,因爲沒帶傘,身上已經溼透了。
只有帆布包一直被我護在懷裏,沒有半點淋溼的痕跡。
因爲裏面放着肖邦的《離別曲》。
那是我給徐瑾然選了很久的生日禮物。
我想告訴他,就算是畢業,我們也會在彼此的理想院校裏重逢。
如果他願意的話,我們會展開故事的新篇章,纔不會有什麼離別呢。
「……我錯了。」
「許燦禾怎麼配得上然哥,都怪我多嘴。」
裏面的人還在陪笑討饒。
徐瑾然的狐朋狗友向來喜歡嘴賤。
可他的回答,依然讓我久久無法回神。
忽然就覺得很沒意思。
那張百看不厭的臉,竟然能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我輕輕放下那本曲子,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3-
第二天,我請了半天病假。
剛掏出書本,徐瑾然就過來了。
他叩了叩我的桌面。
「許燦禾,交作業。」
他的語氣裏隱含着幾分不滿。
「馬上就高考了,這麼關鍵的衝刺時刻,你昨天去哪兒了?昨天就沒見着你人。」
「可我昨天來學校了,也按時交作業了呀。」
我不明白他的質問從何而來。
「對,你是來學校了,但昨天是我生日,你沒去我的……」
忍不住打斷徐瑾然的話。
「你那麼討厭我,沒有我參與你的生日聚會,你應該更開心纔對吧?」
生過病的嗓子像破鑼。
徐瑾然被我噎住,神情一怔,火氣也隨之消散。
「你這聲音……是昨天生病了?」
下一秒,徐瑾然丟來一盒藥。
「以後放學少出去亂跑,這種時候生病會影響高考。」
他又頓了頓,「你別誤會,作爲班長,我有義務監督同學們的學習情況。」
「你說過的,你要考清大。」
考清大一直都是徐瑾然的夢想。
哪怕隔壁的華大更適合我,我也一直想要報考清大,成爲站在他光明前路里的人。
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
我決定改報隔壁的華大。
但並沒有打算把我改變主意的事告訴徐瑾然。
只是嘴上胡亂應付着:
「那還真是謝謝班長了,我會努Ŧṻ⁽力的。」
徐瑾然滿意地勾起嘴角。
他下意識抬起手,像是想要摸摸我的頭。
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那動作尷尬地停在半空,最後又默然收了回去。
離開前,他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有不會的數學題,你可以隨時來問我。」
「幫你考上清大,也是我作爲班長的義務。」
徐瑾然故意加重最後幾個字,彷彿擔心我產生什麼不該有的妄想。
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4-
高考結束後,大家變得忙碌。
所有人都在估分、報考、發榜……
這個夏天正有條不紊地推進着,伴隨無盡蟬鳴和樹影。
臨近開學。
閨蜜拉我出來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她見到我,哇哇亂叫:
「詭祕!你居然燙頭髮了!好漂亮啊!」
「等你去了清大,還不迷死徐瑾然那個裝貨。」
我有點心虛。
「其實我沒報清大,我考上的是華大。」
「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就等着開學奔現呢。」
她喫驚地瞪大雙眼。
「你追了徐瑾然三年,說放下就放下了,居然還這麼快就談戀愛了?!」
「你們怎麼認識的?」
在閨蜜的嚴刑逼供下,我只好承認:
「他叫顧予深,是我在華大表白牆評論區刷到的。」
想到顧予深劍眉星目的那張臉,我臉頰微紅:
「我也不想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啊,可是他長得真的太好看了!」
「而且這個顧予深太好追了,剛加上沒幾天,他就同意了我的表白。」
閨蜜又擠過來,嚷嚷着要看顧予深的照片。
ţüₑ「哇靠,這門婚事我同意了,這個是真帥!」
話音剛落。
身後響起熟悉的清朗男聲。
徐瑾然站在我身後,嘴角是難得一見的和煦笑意。
「許燦禾,聽說你也考上了?」
「恭喜你啊。」

-5-
我轉身。
徐瑾然看着我的臉,有片刻失神,又很快恢復如常。
他喉結微滾,斟酌着字句。
「我前陣子給你打了電話,可你沒接。」
「你找我有事?」
其實是我換號了。
但我沒有告訴徐瑾然。
「……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帶去清大的東西多不多,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補充道:
「畢竟,我們是未來校友,應該互相幫助。」
想到顧予深的醋罈子性格,我趕忙擺了擺手。
「不用了。」
此刻,周圍的同學都沉浸在各自的狂歡中,沒人注意到角落裏的我和徐瑾然。
徐瑾然輕咳一聲。
「你那天去了我的生日聚會,對吧?」
少年的語氣十分篤定:
「門口的那本《離別曲》ŧū³是你挑的。」
「所以,你是爲了給我送禮物,纔會淋雨生病的。」
我怪異地看着徐瑾然。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都快忘了,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徐瑾然還是那副彆扭的模樣:
「其實,我……沒有那麼討厭你,你送的禮物也是我最喜歡的。」
「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我什麼意思了吧?」
徐瑾然可能怕同學之間鬧得太僵,所以在求和吧。
理解了半天,我實在品不出什麼其他的意思了。
於是點了點頭。
徐瑾然長舒一口氣。
他忽然湊近。
我被猝不及防地抱了一下。
「許燦禾,我真的很開心你能考上。」
「清大見。」
徐瑾然的笑容明亮,雙眼也充滿期待。

-6-
聯繫不上許燦禾這件事,讓徐瑾然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
高考前,他就已經覺得許燦禾有點不對勁了。
桌肚裏沒了每天一杯的熱牛奶。
烈日的球場邊,也沒有了那個無論多曬都會等他結束的身影。
平時,許燦禾的桌子上放着一個小小的立牌,上面明晃晃的幾個大字「我要上清大!」。
就連立牌也被收了起來。
這種細微的變化,像耳邊揮之不散的蚊蟲,蠶食着徐瑾然的注意力。
還有包廂門口那串未乾的腳印,以及那本不知是誰放到包廂門口的《離別曲》,總是讓他分神。
沒人知道,那本快絕版的曲譜他找了多久。
誰會這麼懂他呢?
不會……是許燦禾吧?
她那麼膚淺的人,只喜歡他的長相,怎麼可能明白他對音樂夢想的執着和追求。
不過許燦禾最近怎麼不理他,也不纏着他了。
嗯。
一定是她在努力準備考上清大。
可高考結束後,許燦禾也沒有一如既往地纏上來。
徐瑾然莫名有些容貌焦慮。
他總是照鏡子,擔心自己高考前熬得太狠,長的那幾ƭű̂⁽顆痘痘沒有完全消退。
還會忍不住視奸許燦禾的社交軟件,看她最近點讚了哪種風格的男生穿搭,對比着買了好幾件新衣服。
在從許燦禾閨蜜口中得知她考上清大後,徐瑾然陷入狂喜。
他就知道!
許燦禾那麼喜歡自己,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
徐瑾然驚訝地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反感跟許燦禾成爲校友。
相反,有些期待。
在清大,只有他和許燦禾,沒有那羣喜歡調侃人、總是把他搞得很煩的兄弟,故事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自己爲什麼會有這些想法呢?
在確認許燦禾就是那個送曲譜的人之後,徐瑾然好像有點明確了——
許燦禾,其實沒那麼討厭。
她跟以前那些只喜歡自己皮囊的女生們不同,她很真誠。
綜上所述,他願意給許燦禾一個機會。
他想到《面紗》裏面,女主凱蒂出軌之後,男主瓦爾特對她說的那些話: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空,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只喜歡帥哥、成績平平又長相普通的許燦禾,不過是個「二流貨色」。
但她竟然真的爲了自己考上了清大。
徐瑾然承認,這非常打動他。
那句「我沒有那麼討厭你」,是他的隱喻。
不知道她聽懂了嗎?
想到這,徐瑾然看向許燦禾的雙眼盛滿渾然不覺的柔情。
新發型非常適合她。
而她在低頭玩手機,不知道是刷到什麼有意思的新聞了,笑得眉眼彎彎,好像還有點臉紅。
嗯……
雖然她長得普通。
但有時候,真挺可愛的。

-7-
手機狂響不停。
全是顧予深發來的消息。
【許燦禾,到家了沒?】
【到家了記得給我報個平安。】
【?】
【已經十點了。】
【還沒回去,是不是同學聚會上有老相好,把你給絆住了。】
【不許對他笑。】
【……怎麼還不回我,我說着玩的,你生氣了?】
【嗚嗚嗚,想快點見到禾禾了,你千萬不要被別的男人搶走 T^T】
顧予深不僅是個醋罈子,還是粘人精。
雖然長得很帥,但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很自卑,對我患得患失,害怕被我拋棄。
他之前提出要來我的城市找我玩,我卻覺得不急着見面,就婉拒了他的請求。
嘴角染上一抹笑。
手指敲擊屏幕安撫他:
【摸摸,還有幾天就開學了,再堅持一下,我也很想見到你。】
想到他的腹肌照,又補了一句:
【別瞎想,沒有老相好,我最最最喜歡寶貝啦-3-】

-8-
在華大報了到。
我又去了同在海市的表姐家,給顧予深準備見面驚喜。
他之前說,自己喜歡喫甜食。
我想瞞着他,親手烤一份小蛋糕,等下午見面直接送給他。
顧予深一定會很喜歡的。
香噴噴的草莓小蛋糕終於出爐。
我對着自己的傑作左看右看,十分滿意。
順手拍了張照片,發在社交軟件上。
配文:
【你比蛋糕更甜。】
幾秒鐘過後,一個灰色頭像的小號點讚了這個作品。
這個小號很眼熟,最近總是拜訪我的主頁。
我點進去看過,它資料是一片空白,主頁也沒發什麼作品。
但看上去不像是野生網友,倒更像誰專門用來視奸別人的小號。
今天,竟然還破天荒地點讚了。
……嘖。
真是奇怪。

-9-
我把蛋糕放在精緻的包裝盒裏,又繫上一根粉色的蝴蝶結。
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這是我第一次網戀,又是我第一次談戀愛,一會兒會不會冷場啊啊啊!
萬一顧予深是個照騙怎麼辦?
他 187cm 的身高會不會是虛報的?
腹肌是 P 的又該怎麼辦!
總之,全都是圍繞顧予深展開的。
我倒是沒有考慮過自己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以前,小小的姥子也被身邊的同學嘲笑過,長得這麼普通卻還總惦記帥哥,簡直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
那會兒我很鬱悶。
可我媽說了,這跟美醜無關,我這叫天生就擁有愛人的能力。
不愛帥的,難道要愛醜的嗎?
如果帥哥喜歡我,這說明他有眼光。
如果帥哥不喜歡我,那也只能說明我們不合適罷了。
至於別人怎麼想、怎麼看,又能怎?
NPC 們對我的人生產生不了任何影響,自己爽了就行。
想當年,我媽也是選了個又帥又高智商的男人,一波強制愛,去父留女,纔有了我。
我深吸一口氣,越來越緊張。
就在我認真構思 PlanB,準備想想如果不滿意的話,該怎麼跟顧予深說分手的時候。
一個清俊挺拔的身影忽然擋在我面前。
思路被打斷了。
我有點惱,停下腳步。
抬頭迎上徐瑾然那雙黑沉沉的眸子。
他站在清大門口,好像在等什麼人。
見到我,他立刻大步走過來,眼神掠過我手上的東西,脣角ţù⁼漸漸浮現瞭然的笑。
徐瑾然長臂一展,直接拿走了禮物盒。

-10-
我來不及阻止。
他加深笑意:
「下次別做了,你知道的,我不愛喫甜食。」
「不過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這次我會認真品嚐這份禮物。」
徐瑾然眼睛亮晶晶的,宛如細碎星芒散落其中。
我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穿搭很不像他平時的風格,看起來精心打扮過。
平時的他簡直快要把白 T 恤焊死在身上。
可今天卻是襯衫配牛仔褲,有點像我前陣子追的漫畫裏面的男主角。
或許是換了新風格的緣故。
徐瑾然舉手投足都有些羞澀,施展不開。
他察覺到我的注視,輕咳一聲,耳根泛起怪異的薄紅,目光也彆扭地移開。
我細細打量了一會兒。
越發感慨,自己以前真是眼瞎了——
跟顧予深比,徐瑾然明明就長得很一般嘛!
鼻子沒有顧予深挺,皮膚沒有顧予深好,還是性縮力滿滿的兒童身材,兩個手臂細得跟麪條一樣。
看起來,高考完的暑假一點身材管理都沒做過。
還有。
徐瑾然好像誤會了什麼。
「拉小提琴把腦子拉傻了?說什麼胡話呢……」
我摸不着頭腦。
可伸手拿禮物盒的動作被徐瑾然截住。
我一臉嫌棄地拍開他的手:
「快把東西還我!這不是做給你喫的!」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你做的我都喜歡喫,別生我氣了,嗯?」
徐瑾然以爲我在跟他鬧着玩兒,語氣不由得低聲誘哄。
卻完全沒有意識到,我說的都是真的。
不僅如此。
他還利用身高差把小蛋糕舉在我踮腳也夠不到的位置,另一隻手安撫地拍拍我的背,像是在告訴我別生氣。
我急得跳起來去拿。
「徐瑾然!你能不能別這麼自戀!」
「我早就不喜歡你了,這是我做給我男朋友喫的!」
他仍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
「許燦禾,彆嘴硬了。六中誰都知道你追了我三年。」
「但你喊我『男朋友』會不會進度太快了?我還沒想好……」
徐瑾然表情凝固在臉上。
他手腕被另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牽制住,無法動彈分毫。
顧予深加重力道。
「別碰她。」
偏過頭,抬眸朝我笑:
「禾禾,你要不要現在跟這位同學解釋清楚,誰纔是你男朋友。」

-11-
徐瑾然幾乎是下意識擰緊了眉。
「你是誰?」
他喫痛地鬆開我。
看見我和顧予深的手交握在一起,整個人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叫顧予深,是我的男朋友。」
聽到我的解釋,徐瑾然瞳孔驟縮。
尤其是看清顧予深那張臉之後,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徐瑾然遲遲沒有回過神。
「你什麼時候談戀愛了?」
「你特意做了草莓蛋糕,難道不是因爲我芒果過敏嗎?」
還在喃喃自語,「你還說,我比蛋糕更甜……」
視奸我的那個小號,居然是徐瑾然!
我一陣惡寒。
不想再跟他廢話:
「現在你總能把蛋糕還給我了吧?」
徐瑾然漸漸鎮定下來。
「瞧我,被許燦禾舔習慣了,還以爲她這蛋糕是做給我喫的。」
說完,衝顧予深嘲諷一笑:
「你女朋友取悅男人的伎倆,全都是我高中三年玩兒剩下的,也只有你會當個寶。」
他死死盯着我,手上一鬆,竟然直接把小蛋糕丟到了地上。
然後揚長而去。

-12-
第一次面基就被徐瑾然拉了坨大的,鬧得這麼尷尬。
我站在原地,低着頭,心底湧上自責。
顧予深蹲下身,企圖補救被徐瑾然丟棄的蛋糕。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禮物盒,端詳許久,語氣惋惜:
「這可是禾禾第一次給我做小蛋糕,我還沒來得及喫呢……」
忽然又喊,「沒摔壞!還可以喫!」
陽光下,微風徐徐。
顧予深仰起那張骨相優越的臉,驚喜地看向我,又勝利般舉起殘破的禮物盒。
看着這一幕,心頭莫名被牽動了一下。
語氣也不自覺地放緩:
「我以後可以給你烤很多小蛋糕喫。」
「真的嗎?」
顧予深雙眸閃着微光,想到剛纔徐瑾然的話,卻又很快暗淡。
「那要比你烤給他的那些更好喫纔行。」
我趕忙解釋:
「這是我第一次做小蛋糕,你別聽徐瑾然胡說!」
「選草莓也不是因爲他芒果過敏,而是因爲你最喜歡草莓。」
顧予深一定又自卑了。
雖然我不知道一個大帥哥怎麼總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自卑點,但我一定會用自己的愛讓他自信起來。讓他慢慢明白,他於我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不止小蛋糕,以後的奶油泡芙、曲奇、馬卡龍……全都只做給你一個人喫。」
那雙眸子的光又亮起來了。
嘴角也不受控制地翹起:
「不過……剛纔那位同學,好像也很在意這個蛋糕。」
顧予深嘆了口氣。
「……要是他知道你跟我說的這些話,會不會生你的氣啊?」
「對不起啊,我總是控制不住地想,我們是在網上認識的,但你們之間有三年的感情基礎。如果有一天他跟你告白了,禾禾會拋棄我嗎?」
他語氣無辜極了。
可眼底卻藏着一絲狡黠的光,總有一種若有似無給人下套的感覺。
我拼命否定自己。
肯定是我看錯了。
顧予深絕對不是那麼有心機的人。
便信誓旦旦地跟他擔保:
「你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顧予深終於低笑出聲。
他將我擁入懷裏,親暱地圈住,輕輕吻了吻我的耳尖。
而我不知道的是——
徐瑾然並沒有走遠。
他繞到花壇後,控制不住地停下腳步,將我和顧予深之間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嫉妒快要吞噬他全部的理智。
徐瑾然緊緊攥拳,不期然撞上那一雙藏匿心機的黑眸。
顧予深脣角還掛着剛剛哄我的弧度,卻不疾不徐地移開視線,懶得再分給他半點眼神。
那種無聲的勝利者姿態,徹底刺痛了徐瑾然的雙眼。

-13-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點開那個視奸我的小號。
這個神祕小號在昨晚初次發了動態: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空,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儘管你身上有那麼多缺點,但我還是不可抑制地被你吸引。」
「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腦海裏很合時宜地響起徐瑾然拒絕過我的話:
「許燦禾,你什麼都不懂,還說你自己喜歡我?」
「別碰我的琴!」
「你喜歡的只是我這張臉,我是怎樣的人,擁有什麼夢想,你從來沒有試圖去理解過。」
「滾開,你能不能別總是假裝偶遇我,真的很刻意。」
……
所以,他口中的「二流貨色」,說的是我?
同時腦海裏冒出了一個更難以置信的念頭——
徐瑾然今天那些反常的舉動,該不會是因爲喜歡我吧?
我後知後覺地把所有細節串聯在了一起。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反胃想吐。
我迅速拉黑了徐瑾然的小號,還有他全部聯繫方式。
本想罵他一頓。
但轉念一想,跟爛人纏鬥沒有任何意義。
我的大好時光是用來享受大學生活,還有顧予深美好肉體的。

-14-
徐瑾然很快就發現自己被我拉黑了。
他等在我宿舍樓下,戴着衛衣的帽子,蓋住自己半張臉。
「許燦禾。」
我跟室友並肩走路,被這聲呼喊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你騙我。」
他苦笑,「你根本就沒有報考清大。」
「你知不知道我在清大各個專業的名單上找了你多久?想聯繫你又發現被你拉黑了,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我曾經以爲,看見徐瑾然的慘樣會覺得很爽。
但實際上,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因爲不喜歡他了,所以他的喜怒哀樂,不會再牽起我的任何情緒,只會讓我覺得吵鬧。
「就算……」徐瑾然頓住,語氣委屈極了,「就算你跟顧予深戀愛了,難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徐瑾然。
「你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難道你不喜歡我這張臉了嗎?」
他哽咽着偏過頭。
那一瞬間,我看見徐瑾然的額頭有傷。
誰打的?
應該不是顧予深。
他那麼溫柔,怎麼會對徐瑾然動手呢?
嗯。
一定是徐瑾然自己摔的。

-15-
徐瑾然這幾天心情很不好。
不僅因爲他發現許燦禾根本沒有報考清大。
還因爲他聽說了關於許燦禾的傳聞。
一個自稱是許燦禾初中校友的男生跟他吐槽:
「害,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女!」
「以前她喜歡我哥們兒,追了一整年,陪伴到位,情緒價值也拉滿了,把我哥們兒感動得不行,就同意了她的表白。」
「結果你猜怎麼着?兩個人談了三天就分了,是許燦禾提的分手。」
「理由是,他花期太短了,進入青春期發育就不長個兒了,你說說,這不是渣女是什麼?」
喜歡是真喜歡,追也是真追。
但愛得快,抽離得也快,這纔是真正的許燦禾。
徐瑾然沒來由地慌亂了。
他很後悔自己那天爲什麼一時衝動,把許燦禾做的小蛋糕摔在地上。
更恨顧予深那個綠茶心機ṱûₜ男,故意對那摔爛的蛋糕擺出令人作嘔的表情,讓他在許燦禾面前又低了一頭。
這一刻,徐瑾然終於直面了自己怯懦的內心。
種種擰巴、不甘、嫉妒,都不過是因爲他喜歡許燦禾,卻又不敢承認。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他竟然鬆了口氣,心情也更坦然了。
趁現在,許燦禾和顧予深感情不穩,他趕緊去哄許燦禾,一定還有機會的。
徐瑾然一夜未睡。
第二天,就託人找遍了各個專業的學生名單,想找到許燦禾上課的教室和宿舍。
卻又發現,這屆新生根本就沒有許燦禾這個人。
打給高中班主任,徐瑾然才知道,許燦禾上的是華大。
翻出手機聯繫許燦禾,發現自己已經被她全平臺拉黑。
徐瑾然好不容易重建的自信心,終於在這一刻崩塌成渣。

-16-
「你猜對了,《離別曲》是我送的。」
「之所以沒有露面,是因爲那天在包廂外面,我聽到你兄弟們在調侃我,還有你那噁心的回應。」
我笑了笑。
「我這種卑劣又庸俗的人,怎麼配做你的普通朋友呢?」
我的確是個顏狗,但我不會碾碎自尊去喜歡一個人。
徐瑾然大爲震驚。
「那天我說了什麼?」
你看。
徐瑾然甚至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
真可笑。
我轉身欲走,他上前攔住我:
「等一下!我一定是說了什麼混蛋話讓你傷心了,能不能給我個補救的機會?」
「我也做了小蛋糕給你!」
我無動於衷。
徐瑾然層層加碼,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我看。
「就算是你爲了氣我,故意報考華大我也不在乎,清大離這裏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可以天天來找你!當初你也是因爲喜歡我,纔想變成更優秀的人,跟我比肩,不是嗎?」
「還有……」他語氣急促,「我昨天在學校裏被人用麻袋套住打了一頓,肯定是顧予深乾的,他哪有半點大學生的樣子,這就是個流氓!」
「你怎麼能跟這種人在一起?」
我直視徐瑾然的眼睛,語氣平靜卻銳利。
「徐瑾然,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
「我考華大不是爲了氣你,也不是爲了向誰證明什麼——而是因爲那是我想要的未來。」
「你以爲我所做的努力都只是爲了配得上你?錯了。我讀書、拼命往前跑,從來不是爲了站在誰的身邊,而是爲了讓自己有選擇人生的權利。」
「不論是清大還是華大,都是我通過自己努力考上的。那隻能說明我是個很厲害的女生,這並不能證明你多有魅力。」
他僵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至於顧予深打你?如果他真的動手了,那確實不對。」
「但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你欠揍?」
「你高高在上地評判我是否有資格被你喜歡,卻從沒想過,真正的二流貨色是你這種靠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的人。」
徐瑾然怔怔的,站在風裏。
他爲了今天的見面早就精心打扮一番,劉海抹了好幾層髮膠,企圖將那點可憐兮兮的容貌作爲自己最後的籌碼。
可在夏日的高溫炙烤下,髮膠混着汗液,他的髮型變得油膩厚重,襯衫也黏糊糊地貼在他微微彎着的脊背上,整個人十分窘迫。
時間不早了。
顧予深還在等我喫飯。
隔了很久,徐瑾然終於訥訥地擠出這麼一句。
「……許燦禾,對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還有,以後不要再來華大找我了,我會很困擾。」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給徐瑾然送禮物的那個下午。
聽見徐瑾然那些話,還有刺耳的鬨笑聲,我真的很想把那本譜子直接扔掉。
可我終究還是沒有。
因爲,即使他的喜歡廉價又虛僞,但我知道他有多麼熱愛每一個從自己指尖下流淌出的音符。
攥着譜子的手指緊了又松,最終只是將它輕輕放回地面。
徐瑾然不值得我原諒。
但他的夢想,值得這世上最後一點體面。

-17-
食堂門口人來人往。
顧予深站得像一棵筆直的樹。
見到我時,那棵樹突然活了過來,歡喜地抖動着枝葉。
說來也巧。
今天他也穿了白襯衫,配上那張精緻的臉,完全就是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主角。
總覺得他比剛認識的時候更帥了。
他快步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小聲埋怨道:「你們居然聊了二十三分鐘。」
見到徐瑾然的第一時間,我就給顧予深發了消息,告訴他我需要和徐瑾然單獨談談,把以前的事情說清楚。
我忽然注意到,顧予深的手腕有一處細小的傷口。
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無法發現。
「打架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
顧予深一臉無辜。
「哪有,貓抓的。」
「哦。」
——看來,徐瑾然受的傷更重。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唉,幸虧那貓沒抓在我臉上,臉在江山在,不然老婆該不要我了……」
顧予深望天,幽怨地說。
他忽然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那貓抓得真疼。」
「不過,老婆親親我,就不疼了。」
我踮起腳尖,在他脣邊笑着落下一吻。
18.結局
大四那年,許燦禾以全系第一的成績申請到了公費出國讀研的名額。
顧予深說服家裏人,也申請了同一所學校。
她生出高飛的翅膀,他就做陪伴她的長風。
徐瑾然託人給許燦禾轉達了祝福。
但那會兒許燦禾睡得正香,顧予深怕吵醒她,一眼掃到那蠢貨寫的小作文,直接左滑對話框刪除了。
垃圾信息,不看也罷。
聽說,他現在談了個條件不錯的女朋友。
女孩子是大小姐脾氣,嫌他拉小提琴沒出息,將來養不起自己,成天逼他轉專業。
失意的徐瑾然總是跑到校外找那羣好兄弟喝酒。
久而久之,自己把自己喝胖了,直接被大小姐給踹了。
沒了女朋友的經濟支撐,加上畢業遲遲沒找到工作,徐瑾然現在過得很落魄。
身邊人都說許燦禾命好,能在表白牆撈到顧予深那種深情專一的戀愛腦。
許燦禾總是不屑地撇撇嘴:
「哪有,能跟我在一起,是他顧予深命好。」
只有顧予深知道,哪有什麼憑空出現的戀愛腦,全是他的蓄謀已久。
也的確是他命好。
他和許燦禾曾是校友。
但那時他太忙了,總是不在學校。
兩個人雖然不同班,但顧予深也大概聽說過,隔壁班有個犟種小姑娘,那雙眼睛又清又亮,幹什麼都是風風火火的,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
身爲影后的媽媽一心想要把自己兒子早早送出國,憑藉這張遺傳自己頂級美貌的臉,混個頂流愛豆應該不算難事。
那時顧予深年紀小,沒什麼夢想。
就覺得,既然是一條路,那不妨去試試看。
他整天努力學習唱跳,也錄過幾張專輯,終於有了些眉目。
不料,班上幾個多事的男同學在網上撞見他發佈的專輯,直接在班級裏公放,還取笑他:
「有個明星媽媽了不起呀?自己狗屁本事沒有,唱歌這麼難聽,長得又娘炮,你不會真以爲自己能在韓國出道吧?」
「聽說娛樂圈可髒了, 沒準ŧü⁸你媽媽的影后就是睡出來的, 到時候你子承母業,跟你媽媽一起在娛樂圈『睡』出一片天,哈哈哈哈!」
……
那是顧予深第一次動手打架。
回家以後,媽媽很生氣地質問他, 平時那麼聽話, 爲什麼忽然在學校打傷同學。
顧予深倔強地沒有回答。
他是單親家庭,媽媽平時照顧自己很辛苦,他不想讓她聽見那些會傷心的屁話。
從那天起, 他丟掉所有專輯,專心攻讀文化課。
他想證明給所有人看——
他顧予深,就算是不動用家裏的資源也可以考上好大學。
但打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學校給顧予深做了停課處理。
顧予深準備在家找老師自學。
回學校收拾東西的那一天, 正趕上義賣會。
他提着黑色書包,戴着口罩, 與熙熙攘攘的人羣逆行,也恰好和隔壁班那個小姑娘的攤位擦肩而過。
「喂!要買專輯嗎?」
顧予深的腳步停下了。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丟到垃圾桶的那幾十張專輯, 居然被許燦禾一張一張地撿回來了。
每一張專輯都被擦得一乾二淨, 一點污漬都沒有。
又清又亮的眼睛, 映出他愕然的倒影。
顧予深淡漠地扭過頭:
「不買。」
「一看就知道很難聽,簽名也很醜。」
女生急了。
「別走啊!」
她獻寶似的舉起一張專輯, 封面上的少年在逆光中仰着頭,喉結線條青澀又倔強。
「雖然唱功是有點生澀啦, 但作曲很有靈氣, 真的很好聽!快點買股吧,萬一這位同學將來成了大明星,這就是絕版專輯了!」
也是她忽然湊近的動作,讓顧予深看清她胸前的校牌。
上面寫着三個字:
許燦禾。
許燦禾羞澀地撓撓頭:「其實我還偷偷找了學音樂的同學,幫我混了一小段自己的和音進去呢。」
「爲什麼撿這些?」
他嗓音發緊。
「因爲有人在認真地做夢啊。」
許燦禾把專輯又認認真真地擦了一遍。
「這些東西被扔在垃圾桶裏的時候,全都是用防塵袋包着的, 每一張都有編號。它們的主人,應該也有丟掉的苦衷吧。」
「我先替他保管, 順便宣傳一下, 嘿嘿。」
她突然笑起來, 明媚得晃人眼。
「要是我做數學題也有這種精神, 是不是就能考上華大了?」
「不行不行,我是要跟徐瑾然一起上清大的……」
風把少女的劉海吹得亂糟糟。
她驚呼着用手背蓋住,也止住了碎碎念。
可這一幕,卻印在顧予深心裏很久很久。
那天他買下了所有專輯。
之後回家複習, 許多個夜深人靜的崩潰時刻, 都是那張專輯裏的聲音拯救了顧予深。
填報志願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想起那張臉。
她說,她要考華大?
還要爲了一個人考清大來着。
那是誰。
是她喜歡的人嗎?
顧予深決定跟自己打個賭。
填報華大。
如果能在華大再遇見她的話……
不管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都一定會抓緊不放的。
神明回應了他的祈禱。
新生表白牆的評論區,足足三千多條評論, 顧予深翻到最後, 終於找到那個【我不是豬你纔是】的 id。
他把自認爲最帥的角度都拍了個遍。
最後還是決定直截了當地勾引,直接發了臉和腹肌的照片過去——
「同學,要跟我談戀愛試試嗎?」
「你要是擔心我不靠譜, 先網戀試試看也行。」
他鼓足勇氣,於是命運再次轉動。
那張未完待續的專輯結尾,是荒蕪的心臟終於長出春天的音符。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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