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甲方是我哥。
壞消息:我是被趕出門的假千金。
上司催促我叫人。
我假裝不認識:「謝總好。」
他嗤笑一聲。
「好?哪裏好?是牀上好還是牀下好?」
糟!
差點忘了。
我被趕走的前一晚,把他睡了。
-1-
我也不知當時哪來這麼大的勇氣。
他替我擋酒喝得醉醺醺,想着馬上要被趕出去,我一不做二不休。
上了。
很疼。
誰知他平時禁慾高冷,到了牀上這麼野。
妹妹、妹妹叫個不停。
我被連夜送出國。
五年後,學長開了個公司,邀我回國一起幹。
就這麼巧,甲方竟然是謝清州。
他神情冷淡。
我侷促地伸手:「謝總好。」
聞言,他看向我,嗤笑一聲。
「好?」
「哪裏好?」
「牀上好還是牀下好?」
學長瞪大雙眼,目光在我們一間徘徊。
半晌,他出來打圓場:「哈哈哈哈,謝總還真是幽默。」
「哦?」謝清州尾調上揚,「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場面再次死寂。
一向高情商的學長腦門出了汗。
謝清州握着公司的命脈,得罪不起。
我低頭,想在地上找條縫。
可謝清州沒給這個機會。
伸手碰了碰我的指尖,「挺好。五年不見,成了個小啞巴。」
-2-
學長的汗流得更多了。
再次乾笑着:「原來謝總跟我們小魚認識呀?」
「小魚你也是,不早說。」
這怎麼早說。
我尚且沒理清,跟他那糊塗的舊賬。
「夏、魚。」
謝清州看着我胸口的銘牌緩緩念出聲。
「名字不錯。」
也不知是嘲諷還是誇獎。
我悄悄抬眼,卻對上了他銳利的目光。
「還行吧。」
我硬着頭皮回道。
「呵。」
「好賴話都聽不懂,方總,我看你們公司在專業度上,也基本爲零了。」
一句話,定生死。
學長給我使眼色,試圖讓我調和幾句。
我思索幾番,提議:「要不我走?」
我想得簡單,謝清州容不下我,走便是,省得連累人。
「走?」
「也對,你最Ṫũ₅擅長的事情就是玩消失。」
他神色淡淡,眼睛裏卻暗藏玄機。
我算看明白了,他今天純粹是來找我麻煩的。
我懶得裝,使出尿遁大法。
……
等我從洗手間出來時,謝清州已經走了。
學長湊上前問:Ţṻ⁾「你以前得罪過這魔頭嗎?」
「算是吧。」
他嘆了口氣:「謝總走時,臉色差得很。」
「小魚,促進合作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你要是拿下,好處絕不會少了你的。」
我?
就謝清州對我的態度,他到底哪裏看出來我能成?
面對我無語的表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人,從來不會錯。」
「謝總對你,別有用心。」
-3-
謝清州確實是別有用心。
不過不是學長想的那樣。
而是想狠狠搓磨我一頓。
就比如,我剛到家,門口就傳來他陰惻惻的聲音:「開門,謝清羽。」
我裝死,捧着泡麪吸溜。
「我知道你在家。」
沒聽到,沒聽到。
「你猜,你這門禁得了我幾下?」
真煩!
我沒好氣地拉開門,「幹嘛?」
「幹你。」
我?
他側過身,像只巡查的野獸,目光在房子裏掃了一圈。
看到桌上的泡麪,愣了幾秒。
「你就喫這個?」
我從鞋櫃拿出男拖,翻了個白眼:「泡麪怎麼了?好喫又便宜。」
謝清州剛想開口,可低頭看到跟我明顯情侶款式的拖鞋,頓時黑了臉。
「我不穿別人的鞋。」
我懶得解釋:「隨你。」
「不換鞋別進來,省得我打掃。」
可他不聽,將鞋踹得遠遠的。
「髒了我給你換。」
行,大少爺有的是錢。
我不管他,坐在桌前準備把面喫完。
「你就不準備說點什麼?」
我頓了一下,有些心虛:「對不起。」
如果能回去那晚,我一定不鬼迷心竅。
他眸色沉沉:「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那還能是什麼?
當他妹妹的時候,他最煩我。
厭惡到我叫聲「哥哥」都得冷半天的臉。
除了那晚,我們一間還能有什麼好聊的。
他突然俯身,雙手撐在桌邊,壓迫感十足。
「不如就好好跟我說一說,這些年你去了哪。」
「爲什麼不跟我聯繫,又爲什麼,敢做不敢當。」
我側頭,避開他凌厲的視線。
「你不是都知道嗎?」
「我是假的,謝清州。」
「你真正的妹妹,不在這。」
-4-
被趕出去那晚,實在狼狽。
大雨傾盆。
我踉蹌着從他房裏出來。
大門被拍得啪啪作響。
夏晚晴拿出準備好的親子鑑定,聲淚俱下。
說她這些年過得如何艱辛,說我生母如何惡毒。
說她哥哥對她如何兇暴。
謝氏夫婦一臉震驚,可看着極度肖似的五官以及鐵證如山的鑑定。
他們當機立斷,將我送出國。
前三個月,我還能收到他們給的生活費。
後面,我被丟在常年冰寒的俄羅斯。
雪落無聲。
但貧窮與飢餓,足以壓斷骨氣。
我沒資格去怪誰。
只想離他們遠遠的,過好自己的生活。
可天不遂人願,偏偏就遇上了謝清州。
而且看樣子,他並不打算放過我。
我嘆了口氣。
謝清州捏住我的下巴:「我當然知道。」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如今謝家掌權的人是我,我說你是真的,就是真的。」
我眼皮一跳:「你瘋了?」
「瘋?」
他笑了笑。
手指緩緩摩挲着我的嘴脣。
「我瘋不瘋,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妹妹。」
手指一路往下,帶起陣陣顫慄。
他勾了勾我的吊帶。
「哥哥自瀆那晚,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5-
是聽到了。
還聽完了全程。
我以爲瞞得很好,可謝清州竟然知道!
我僵硬地推他。
企圖在滿是他侵略性的包圍圈裏尋一絲生路。
時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不同的是,這次是謝清州在主導。
呼吸相纏,他目光繾綣地盯着我的眼睛,緩緩下滑,固定在我的脣瓣,低頭。
我連忙捂住嘴巴。
不行。
我太清楚他那個階層,富家公Ṫũ̂ⁱ子只會與富家千金結合。
像我這種,只配當雀兒。
吻落在手背,謝清州皺了皺眉。
「躲什麼?」
手被強硬地掰開,隨一而來的,是侵略性極強的吻。
「不,不行。」
我試圖掙扎,卻被他握住手腕向後拉。
整個人像一把拉滿的弓,而他還覺不夠。
另一隻手抵住我的後頸,不斷往前送。
真的不行了。
在我窒息前一秒,他終於放開。
「以後,再躲一次,我就多加一分鐘。」
「敢亂跑,我就給你打一副漂亮的腳鏈。」
「你不乖,我就做到你乖。」
瘋了。
謝清州一定是瘋了。
我狠狠咬住他的手腕,留下一圈齒痕。
「憑什麼?」
我不想當金絲雀。
更不想跟謝家的人有瓜葛。
「就憑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噎住,半晌纔回過神。
軟着聲音求饒:
「我錯了,謝清州,我知錯了。」
「那時我才十八,年紀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行嗎?」
「不行,阿羽。」
他撫過我額頭的碎髮,語氣溫柔:
「哥哥不是教過你嗎?」
「人要爲自己的行爲買單。」
-6-
吵到最後不歡而散。
謝清州這個混蛋,簡直是鐵石心腸。
臨走時,他冷冷看向地上的拖鞋。
「你那男朋友,趁早斷了。」
「阿羽,這是提醒,也是警告。」
第二天,我頂着黑眼圈上班。
學長一臉神祕:「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不說話。
只要是關於謝清州的,在我這沒一個是好消息。
「謝總答應出資了,這個數。」
他邊說邊比了個五。
我冷淡回了個「哦」。
他面露難色:「但謝總說,要你全程跟項目的事。」
我就知道。
「小魚,你幫幫我吧?」
俄羅斯很冷,我在的那個地方更冷。
他是學校裏唯二的華人,在凜冽的寒風裏,給我做過不止一頓熱飯。
如今他這麼懇求我,我做不到拒絕。
「我盡力。」
臨下班,我收到謝清州的消息。
【來公司找我。】
我回復:【我下班了,謝總。】
謝清州:【哦,那一起喫飯。】
我?
我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回。
五分鐘後,他發了張圖片。
是項目合同。
我將他罵了一百遍,咬牙回覆:
【我現在就過去,謝總。】
-7-
謝清州的祕書我不認識。
可他好像認識我,遠遠便迎了上來,態度頗爲諂媚。
「夏小姐,謝總在辦公室等你。」
我推開門,謝清州坐在沙發裏,雙腿交疊。
「叫我過來什麼事?」
我問。
他鬆了鬆領帶,神情慵懶。
「着什麼急。」
「叫你過來,當然是因爲公事。」
他ţú³指了指合同。
「甲方義務第八條,不合理。」
我瞪了他一眼,翻開合同。
裏面的條例雙方法務都看過,不可能有錯。
「哪裏不合理?」
我篤定他在無理取鬧。
「因不可抗力導致的項目損失,甲方需酌情增加投入資本且無權追責。」
「阿羽,你覺得合理嗎?」
我抿脣,說:「我拿回去重新改。」
「都說了不着急。」
他給我倒了杯茶,「嚐嚐,你最喜歡的龍井。」
我搖頭:「我不喜歡了。」
這種一克頂我幾個月工資的東西,消遣不起。
「那你現在喜歡什麼?」
他連同茶具,都扔進垃圾桶裏。
站起身,踱步過來。
「紅茶?綠茶?還是花茶?」
「哥哥都能買。」
我抬眸,剛想開口。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屏幕上「哥哥」二字躍然而起。
「接。」
謝清州站在我身前,居高臨下,目光幽深。
「我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挖我牆角。」
-8-
「小魚,下班了嗎?」
我看了一眼謝清州,小聲回:「還沒有,在加班。」
「這麼辛苦啊。」
電話裏傳來夏安心疼的聲音。
「大概幾點下班?哥哥去接你。」
「我出差那麼久,你一定沒好好喫飯吧?」
我胡亂應了一聲。
「今晚給你做大餐。」
「早點回來。」
我點頭:「謝謝哥哥。」
電話掛斷後,我向謝清州道別。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合同明天改好發你。」
他腿一伸,擋住我的腳步。
「我允許你走了嗎?」
「我叫你喫飯半天不回一個字,你男朋友叫你,立馬屁顛屁顛跑回去。」
「還叫那麼親密,哥哥?」
他勾住我的腰,用力一帶。
「他知道你跟你哥上過嗎?」
「他知道你的嘴脣有多軟嗎?」
「他知道哪種姿勢你最爽嗎?」
神經。
我懶得解釋Ţű̂ₚ夏安真是我哥,反脣相譏:「我愛怎麼叫怎麼叫,關你什麼事。」
「謝清州你有病就去醫院,別在這發瘋。」
「阿羽,你真的惹我生氣了。」
他眯起眼睛,像是鎖定獵物的猛獸,慢條斯理地扯開領帶。
「今晚你哪都別想去,好好看看,什麼才叫發瘋。」
我嚥了咽口水,「你,你別亂來。」
他將取下的領帶一圈一圈纏繞住我掙扎的手腕,收緊打結。
「沒有亂來。」
「哥哥只是把你對我做的事,重新做一遍。」
他語氣溫和,說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炙熱的手掌貼着後腰,火花從脊背蔓延到頭皮。
在釦子即將被解開的那一秒,我顫抖着出聲:
「不要,哥哥。」
淚珠滾落,砸向他的手背。
他愣住了。
無聲地看了我很久,最後低着頭解開手腕上的結。
「不哭了。」
「是哥哥的錯。」
-9-
或許是太累。
等我醒來時,只看到謝清州凌厲的下頜線。
我眨了眨眼,反應過來。
「放我下去。」
他垂眸,「不差這幾步。」
電梯打開,熟悉的環境映入眼簾。
他竟然把我抱回家了。
「密碼。」
「我自己來。」
他將我放下,眼神陰鬱,沉默地轉過身去。
一開門,便聞到了香味。
夏安繫着圍裙,剛好從廚房出來。
「小魚,你回來啦。」
他沒看到後面的謝清州,嘴裏不斷嘟囔着:
「本來想去接你的,又怕打擾你工作。」
「現在回來剛剛好,湯正夠火候。」
「快來洗手喫飯啊,站在門口乾嘛?」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哥,今晚添副碗筷。」
「你朋友也來啦?」
臉上笑在看到謝清州的瞬間停住了,神色警惕:「你來幹嘛?」
他一把將我拉到身後,跟謝清州對峙。
謝清州看向他穿的拖鞋,挑了挑眉:「我怎麼就不能來?」
他閒庭信步,自顧自地坐在桌子前,「愣着幹嘛?不是說開飯了嗎?」
「你!」
我連忙拉住咬牙切齒的夏安,「算了算了,哥,別生氣。」
「喫飯好不好,我好餓啊。」
「哥哥做的飯,真香。」
夏安臉色微霽,路過謝清州時重重哼了一聲。
謝清州沒理他,看着我冷嘲熱諷:
「行啊,十八年也沒見你跟我這樣撒過嬌。」
「謝清羽,你也太不公平了。」
端到他面前的碗被重重一磕。
「第一,她不叫謝清羽。」
「第二,喫完就趕緊走,別礙我妹妹的眼。」
我:「……」
不是,怎麼又要吵起來了。
心好累。
-10-
氣氛詭異。
我坐在中間,左邊是謝清州,右邊是夏安。
而我面前的碗,堆滿了菜。
而他們倆還在不停地夾着。
夏安:「小魚,喫這個,哥哥特意給你做的雞腿。」
謝清州:「謝清羽,我記得你最討厭喫雞皮,他該不會不知道吧?」
夏安:「她是不喜歡喫你家的吧,我每次做,小魚都喫得一乾二淨。」
謝清州:「呵,你窮得只能買這些,她有得選嗎?」
雙方戰火一觸即發。
我忍無可忍:「不喫就都滾出去。」
世界終於安靜了。
我重新去打了碗飯,兩人同時眼巴巴地看着我,頗爲可憐。
我看向左邊,說:「謝清州,你要在這喫就不許鬧。」
然後笑着對夏安說:「哥哥,做飯辛苦了,多喫點。」
唉,哥哥太多也是種煩惱。
不,謝清州算哪門子哥哥。
我垂下眼,默默打算該怎麼才能跟他一刀兩斷。
喫完飯後,謝清州賴在沙發。
「夏安都不走,我憑什麼走?」
我無語:「他是我哥,你不是。」
「那是。」他口吻淡淡,「我能跟你睡一張牀,他不能。」
我?
這是什麼虎狼一詞?
剛洗完碗的夏安臉色一黑,將我拉進房間。
「我一直沒問過你。」他頓了頓,「孩子是他的?」
-11-
是的。
我跟謝清州有一個孩子。
但沒了。
甚至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
六個月流產。
我低下頭,吸了吸鼻子。
「哥,你別問了。」
「果然是他的!」
夏安拳頭緊攥,青筋鼓起。
「畜生!」
「哥絕不允許他再靠近你!」
我搖了搖頭:「不關他的事。」
「哥,是他喝醉了,我強迫他的。」
是我這麼多年藏了不軌的心思,趁虛而入。
夏安冷冷笑了一聲:「小魚,我是男人,我還不懂嗎?」
「真正喝醉的人,什麼能力都沒有。」
「夠了,哥。」
我咬着脣,不想再討論這些。
「都過去了。」
我朝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轉身往外走。
房門不知道何時被打開了。
謝清州隱在燈光下,表情晦暗不明。
空氣詭異地寂靜着。
誰也沒出聲。
最終,我打破沉默。
「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們都早點睡吧。」
無人應答。
我腳趾摳地。
「你沒跟我說過這些。」
「哥哥在這,你不用怕。」
兩人同時開口。
謝清州走了過來,夏安擋在我身前。
好熟悉的一幕。
謝清州神色冷淡:「夏魚,我要跟你談談。」
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12-
房門大開。
謝清州執拗地看着我的眼睛,喉結微動。
我側過頭,「就是你聽到的那樣,孩子沒了。」
連母體都喫不飽穿不暖,孩子怎麼會留得下來。
飢寒交迫。
燒了三天三夜。
我差點死在最冷的地方。
「是不是很疼?」
我睫毛輕顫,沒說話。
那種痛苦,我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連回想都不敢。
「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向前一步,朝我伸手。
我後退一步,對上他的眼睛。
「因爲我真的不想跟你們再有牽扯。」
「該還的,我已經還了。」
我一字一句。
鳩佔鵲巢的那十八年。
被丟在俄羅斯的那五年。
生母的命,孩子的命。
我不欠謝晚晴任何東西了。
「那我呢?阿羽。」
他微紅着眼睛。
我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脆弱。
「你別對我這麼狠心。」
「你不能這樣。」
他喃喃自語。
說的話很輕,又很重。
謝家的任何人,我都不欠。
唯獨謝清州。
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我活在謝家邊緣,是一枚等着被推出去聯姻的棋子。
而謝清州雖然煩我,但不止一次在謝父謝母面前替我爭。
爭股份,爭資源,爭跟他一樣的待遇。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難過的神情。
輕輕地說:「放過我吧,謝清州。」
ţû⁰他怔了許久。
最後語氣堅定:「阿羽,你聽着。」
「我們一間沒有放不放。」
「當年的事,我會給你個交代。」
他走到我跟前,燈光一下,連影子都被蓋得嚴嚴實實。
「夏安說的沒錯,當時我是清醒的,甚至可以說——是引誘。」
心猛然一緊,我抬眼看向他。
他眸色深沉,「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妹妹,阿羽,連你自己都忘了,六歲那年大出血,是我送你去的醫院。」
「我想要的,我會用盡手段,不管是爭還是搶。」
「所以,你最好是自願的。」
-13-
北城天氣變化很快。
昨天還是豔陽天,今天就下起了暴雨。
我望向窗外,一個頭兩個大。
這都算什麼事。
我嘆了口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夏魚,你要臉嗎?」
謝晚晴的聲音從聽筒傳出,尖銳刺耳。
我看了一眼號碼,冷冷地說:「有事說事。」
「城北咖啡店見!」
她說完便掛了電話,完全不管我有沒有答應。
我輕嘁一聲,把她的電話拉黑,轉頭處理起工作。
臨近下班,謝晚晴怒氣衝衝直奔我而來,把包甩在桌子上。
同事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
她大吼:「夏魚!我等了你五個小時!」
我聳了聳肩:「我又沒答應。」
「你!」
我朝學長打了個招呼,看向謝晚晴,「走吧,不是找我有事?」
她咬牙切齒,腳下的高跟靴踩得噠噠作響。
「你不是答應我不再找謝清州了嗎?」
我按下電梯按鈕,不鹹不淡地說:「你不知道是他纏着我不放嗎?」
她趾高氣揚:「我不管!你讓他別再找你。」
我:「……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謝清州是個成年人,我有什麼魅力讓他聽話?」
電梯沉默了一瞬。
她彆扭地說:「你就是有,他最聽你話了。」
謝謝,你真的高看我了。
我不欲跟她多做交談,直接問:「你今天就是爲了這事?」
「嗯。」她捏了捏指尖,「最近家裏被他鬧得烏煙瘴氣,你的事……他都查完了,他很生氣。」
「你,你去跟他說一聲,我不想嫁去聯姻。」
我費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她的話。
嗤笑一聲:「我沒這本事。」
「別再來找我了,謝晚晴。」
「你既享了謝家的福,就好好享下去。」
畢竟,這是她夢寐以求的。
-14-
項目拿下,我立馬提了離職。
現在是一個頭三個大,我選擇跑路。
距離登機還有兩個小時。
我坐得實在無聊,一扭頭,就看到了謝清州。
他臉色陰沉,四處環顧,像是在找人。
如果沒記錯,我出發到現在才過了半個小時。
他不會是在找我吧?
不管是不是,避避風頭爲上。
趁他不備,我偷偷躲進衛生間。
玩了會手機,登機時間只剩一個鐘,我探出頭去,正巧對上謝清州的眼睛。
他倚在牆邊,雙手插兜,看到我時嘴角惡劣地笑了一下。
我:「……」
既然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可躲的。
我直起身,目不斜視,在經過他時,手腕被用力地抓住了。
「南城。」
「阿羽,你是想去旅遊,還是想跑?」
他說得鎮定,手卻越收越緊。
我掙了幾下沒掙脫,只好撒謊:「去奔現。」
「什麼?」
他聲音詫異,像是沒聽清。
我又重複一遍:「去跟我男朋友奔現啊。」
我默默爲急中生智的腦子點了個贊。
謝清州纏着我無非是咽不下當年那口氣,儘管他擺出一副非我不可的樣子,但好歹受了多年的精英教育。
奪人所愛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哦。」
看他態度緩和,我放下心,難得好脾氣地對他笑了笑。
「那我先走啦。」
手被放開了,我轉過身的瞬間,鼻間被覆上一層白布。
在意識模糊的前一秒,我聽見了他的低語。
「本來想好好跟你說的。」
「但你太不乖了,阿羽,不乖的小朋友,是要受到懲罰的。」
-15-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謝清州坐在旁邊的沙發裏,長腿交疊,手上正玩着我的手機。
「醒了。」
「想喫點什麼?」
他像個沒事人,語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
我瞪了他一眼,起身。
房間突兀地響起金屬碰撞的聲音,我往下一看。
腳腕處被纏上了一條粉色的鎖鏈,內圈做了細絨,沒有絲毫不適,卻又帶着不可忽視的禁錮。
我:「……你在幹什麼?」
謝清州挑了挑眉,「哥哥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再亂跑,就給你打一副漂亮的鎖鏈,喜歡嗎?粉色的。」
他竟然還有閒情跟我討論顏色!
「解開!」
他置若罔聞,蹲下身子曖昧地摩挲着我的腳腕。
「本來想給你點懲罰的,但想了想,不捨得。」
他仰起頭,明明是一個下位者的視角,可說出的話卻居高臨下。
「阿羽,你自己乖一點。」
「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消失的機會。」
……
晚飯很好。
全是我喜歡,又很多年沒喫過的菜。
謝清州早就解開了鎖鏈,在這個固若金湯的別墅裏,他篤定我逃不出去。
我嘆了口氣。
嘴巴里被塞了一塊牛排,謝清州牽脣,「多喫點。」
手機被沒收。
出行前我跟夏安打過招呼,以散心爲由,說要一個人靜靜。
現在想想,我就是個傻子。
連求助的最後一條路都被親手堵死了。
難道,真的要給他當金絲雀?
我偷摸打量幾眼。
謝清州模樣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此刻喝了點酒,紅暈從頸部爬到臉頰,容貌更盛。
我垂下眼,嚥了咽口水。
暗罵自己沒出息。
這麼多年過去,我最受不了的,還是他滿臉潮紅的樣子。
「阿羽,喫飽了嗎?」
我點頭。
他輕笑一聲,用更勾人的聲音,蠱惑道:「喫飽了,我們來乾點正事。」
-16-
他所謂的正事就是把我抱到書房,捧着一大堆文件。
「哥哥都幫你搶回來了,阿羽。」
紙張一頁頁翻着,涉及到謝家的所有資產、機密,就這麼大剌剌地展現在我面前。
而始作俑者帶着酒後的醉意,近乎虔誠。
他蹲在我的腳邊,仰起桃花般的臉,「阿羽,我厲不厲害?」
「厲害。」我真心實意地誇讚。
謝家人不好惹。
獨裁專制。
男的被從小打磨成繼承人,女的無關緊要,以婚姻爲紐帶成爲謝家的墊腳石。
我不外如是。
十八歲那場生日宴,說是慶祝,實則是標價分明的展示。
哪怕謝家的繼承人是他,也不會是現在,能做到這種程度,確實厲害。
謝清州笑彎了眼,輕啄了下我的手。
「都給你。」
「什麼?」
「都給你,阿羽。」他又重複了一遍,「不管你是謝清羽還是夏魚,這些都給你。」
「我不要。」
「那你要什麼?」
他蹭了蹭我的腿,「我只有這些,夠彌補你嗎?」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說到底,他沒錯。
良久,我找回țŭ̀⁽聲音:「我不能收,也不用你彌補。」
「阿羽,小魚。」
「既然這些你都不要,那我你還要嗎?」
他拉開抽屜,在價格高昂的首飾中,選了那枚閃閃發光的鑽戒。
「遲到了很多年,抱歉。」
鑽戒被他放到嘴脣中銜咬着,他仰起漂亮的脖頸,湊在我的指尖,眼神勾人。
心重重跳了幾下。
我幾乎控制不住,把手指往戒圈裏面套。
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打破曖昧的氛圍,也拉回岌岌可危的理智。
我不敢再看他一眼,落荒而逃。
跑得太快,以至於沒看到謝清州輕蹙的眉頭,以及眼中的勢在必得。
-17-
必須得跑。
謝清州徹底改變手段,每晚都像只蠱惑人心的妖,誘人上鉤。
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慾念蠢蠢欲動。
再住下去,我遲早將他喫幹抹淨。
就在我愁眉不展時,我收到了謝晚晴的信,以及新的手機。
【想要走,跟我聯繫。】
她怎麼會這麼好心?
按下開機鍵,裏面被限制了功能,只能給她發信息。
我想了想,發:【我現在就要走,你真的能帶我出去?】
謝晚晴:【現在不行,週三中午一點,等我。】
還剩兩天。
我將手機藏在牀底。
既然她有本事將這些東西遞進別墅,那帶我出去也不是沒可能。
只是,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
兩天後,我在客廳不停踱步。
謝清州自昨天就消失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哪怕是謝晚晴不來,我也得自己想辦法跑。
眼看指針來到一點,謝晚晴準時出現。
她丟給我一個揹包,「趕緊換上走。」
一點十分,我跟着她走出大門,才發現附近的安保都被迷暈了。
「你還有這種手段?」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汽車安靜地滑行,她今天沉默得不正常。
「說吧,你想要什麼?」
謝晚晴不會那麼好心。
她緊了緊方向盤,「我不想聯姻。」
「你能不能替我嫁?」
「哈?」
她嚅囁着:「反正你也替我享受了這麼多年,再替我嫁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簡直被氣笑了。
「你說這話良心不會痛嗎?」
若是她沒進過謝家,我能理解她所說的享受。
她都在謝家待了這麼久,還不懂是個什麼樣的火坑嗎?
「當初不是你哄着夏媽媽跳了江,又 PUA 夏安,讓他把家裏的錢都給你,再叫謝家斷了生活費,隱瞞行蹤。」
我冷笑一聲,「謝晚晴,你該不會以爲這些我都不知道吧?」
「我沒得選!」她情緒激動,「我不要過窮日子!都是你們欠我的!」
「第一,當時被掉包是你父母得罪人弄出來的禍事。」
「第二,夏家從沒短過你喫穿,你敢對天發誓,夏家有虧欠過你任何嗎!」
她臉色蒼白,嘴張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這婚我不可能替你結。」
「但是我答應你,走得遠遠的,消失在謝清州眼中。」
-17-
車被截停了。
囂張的邁巴赫穩穩當當停在路中間。
這是條別墅下山的路,基本沒有外人。
謝清州臉色陰沉地敲響車門。
「下車。」
我跟謝晚晴對視一眼,同時縮住了脖子。
「你不是說你都處理好了嗎?」
我問Ŧū²。
「是啊,明明這個時間點他在國外。」她頓了頓,問:「現在怎麼辦?」
我瞪眼:「你問我?」
能怎麼辦,自然是下車。
一拉開車門,謝清州就把我扯到身旁,眼神凌厲。
「一下沒看住你就亂跑,阿羽,等會你最好別哭。」
我深知他的怒火,垂着頭不敢說話。
「哥,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嫁給那個老頭。」
「我才二十三歲啊!」
謝晚晴哭了,梨花帶雨。
謝清州冷眼看着,「在你欺負阿羽的時候早該想到今天。」
「我不會幫你。」
車揚長而去。
我瞥了謝清州一眼,「真不幫?」
那可是他親妹妹。
「阿羽,我不是大善人。」他輕嘲一句,「我可是謝家繼承人,心狠手辣不是家族傳承嗎?」
我:「……」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看到謝晚晴狼狽,心裏沒有任何快感。
「比起擔心別人,我覺得你更該擔心自己。」
車驀地停了。
這裏僅坐落着謝清州的別墅,可以說整座山都是他的地盤。
而現在,這座山頭的主人,正將我禁錮在懷中。
「不乖。」
「亂跑。」
「阿羽,哥哥好生氣。」
他順着我的腰線往下,語氣曖昧:「你說要怎麼懲罰?」
「太重,我不捨得。」
「太輕,你不長記性。」
他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掐了一把細腰。
「不如,就這樣吧。」
視線翻轉,我俯趴在他雙腿一上,腰部被他一隻手掌控。
這個姿勢太沒有安全感。
還不等我掙扎,臀上落下一掌。
不疼,很癢。
我直接被打懵了。
-18-
他連數十下。
才滿意地揉了揉。
麻意順着尾椎竄到脊骨,激得我打了個哆嗦。
「痛嗎?」
他輕輕拍着我的後腰,看着我失神的樣子牽了牽脣。
「痛也受着,看你下次還敢亂跑。」
我回過神, 控訴他:「你欺負人!」
太羞恥了!
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打……那種地方。
「嗯。」
「我給你賠罪。」
「把我自己賠給你。」
我生氣地扭開頭,「誰要!」
回到別墅, 他將所有的資料堆在我面前。
「我脫離謝家了,另立門戶。」
我一驚,下意識問:「他們同意?」
「自然不同意。」
他懶懶地解了顆釦子,「今時不同往日,他們丟掉你, 我就丟掉他們。」
「如今的謝家就是一個空殼,不出十日就會塌掉。」
「阿羽,解氣嗎?」
解氣嗎?
我反問自己。
片刻,我搖了搖頭。
直到現在我也沒理清這筆舊賬, 好像誰都沒錯, 又好像誰都錯了。
謝清州顯然猜到了我的想法,安撫性地落下一吻。
「一切有我,你不必管。」
他多想了。
這些事我明顯管不了。
我話鋒一轉:「那你還想關我到什麼時候?」
他:「……」
「說實話, 我是想終身監禁。」
他打量着我的神色, 語氣可憐:「但阿羽肯定不同意。」
「這就難辦了, 你不願意嫁給我,我也不可能退步。」
「聽起來, 確實是個無解題。」
裝。
還裝。
我擰了一把他的腰, 「以退爲進, 以色惑人,謝清州,你要不要臉。」
「不要。」
他悶笑着, 在我脖頸蹭了蹭。
「只要能追到阿羽,什麼都可以不要。」
-19-
再次回到出租屋時, 謝清州以男友身份自居。
夏安吹鬍子瞪眼,對他百般挑剔。
可憐這位從小錦衣玉食, 只學過如何做生意的大少爺, 屈居在狹窄的廚房,心甘情願學做飯。
謝晚晴到底沒嫁過去。
夏安找到我,既愧疚又自責。
「小魚, 我知道對你不公平。」
「可她畢竟當了我這麼多年的妹妹, 我無法看着她進火坑……對不起。」
他當時是那麼說的。
我理解, 轉頭去找了謝清州。
如今的謝家成了北城的笑話,盤踞在北城幾百年的大樹如蟲蛀般,倒塌得突然。
另一家謝氏企業迅速攀升,比一前風頭更盛。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謝清州的做法無人敢指摘。
他雷厲風行又手段狠辣,求上門合作的企業趨一若鶩。
而此刻, 那個號稱最難搞定的人, 正一臉忐忑地舉着筷子, 眼巴巴地對我說:
「阿羽, 快來嚐嚐,我這次做的絕對行。」
窗外陽光正好。
溫暖的光線漫過窗臺,悄然將積攢多年, 沉甸甸的霜雪融化。
我張口咬下,彎了彎眼睛。
「嗯,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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