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狗

男主轉來時,我已經把學校裏的帥哥談了個遍。
當他爲了小青梅將我丟在巷子裏任人欺負時。
前任 a:「不是,哥們兒你畜生啊?」
前任 b:「沈梔就爲了你這麼個爛貨把我甩了?」
京圈太子爺更是乾脆利落,生生斷了他一根肋骨,冷哼道:
「男主?他也配?」
系統扶額:「……再這麼下去,攻略失敗,你只能永遠留在這裏了。」
我垂死病中驚起坐:「你是說,我可以一直過這種有錢任性、前夫哥遍地的千金大小姐生活嗎?」

-1-
我和陳述的小青梅雙雙被堵了。
他趕到現場時,只是牽起小青梅的手,對着那羣小混混淡淡道:
「這個人我要帶走,剩下的那個你們隨意。」
經過我時,他只是微撩眼皮,掃我一眼,面無表情道:
「不是說喜歡我嗎,爲了我受點苦沒關係吧。」
這是他第三次對我說出這麼混蛋的話。
我爲數不多的那點耐心終於被消耗殆盡,當即就想跳起來給他一個大嘴巴子。
奈何手還沒揚起來,大腦就響起一陣尖銳的爆鳴警告音。
「警告!警告!一旦攻擊攻略對象將會扣除 10 點好感值。」ƭüₛ
我冷笑,下一秒,一巴掌結結實實扇在了陳述臉上。
努力了三個月,陳述對我的好感值仍然是 0。
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2-
我綁定了爛大街的攻略系統。
只有男主對我的好感值達到百分之百,纔算任務成功。
而陳述就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這一巴掌下來,陳述還沒說話,他的小青梅溫綰倒是先大喊起來。
她紅着眼眶,死死將陳述護在身後,大聲道:
「沈梔,你憑什麼打人!
「當舔狗也得有個底線,哪有舔不到就動手打人的道理?」
我淡淡打量了她一ţů⁰眼,輕嗤:
「你以爲你頭上那個價值五千塊的 Miumiu 發繩是怎麼來的?」
溫綰兩頰有些泛紅,卻還是睜着無辜的大眼坦然道:
「是我生日那天阿述送我的,他打工攢了很久纔買到的這一款。」
我歪了歪頭,不屑道:
「是嗎?他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這個髮圈是兩個月前我親手圈在陳述手腕上的,當時的他可完全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看着陳述一點一點沉下來的臉,我心情大好,繼續道:
「什麼身價就穿什麼衣服,賺多少就花多少。
「糟踐我的心意,拿着我的東西在別人面前裝大頭,也不知道是誰更下賤,是吧?」
溫綰氣極,一把扯下了頭上的髮圈,扔在我身上。
「別以爲誰都稀罕你那點破錢,阿述就是噁心你才這麼做的。
「我當初要是知道這是你的東西,我根本不會要。」
說完,拉着陳述轉頭就走了。
只留下我,還有旁邊一衆喫瓜看戲的「小混混」。
片刻後,其中一個寸頭哥湊上前來,拍了拍我的肩:
「嫂子別委屈,我們肯定給你出頭。
「現在你也看清了吧,我們大哥比陳述那小子好了十萬八千倍。」
我煩躁地理了理耳際散落的髮絲,睨了他一眼:
「誰是你嫂子,我跟宋執八百年前就分手了。」

-3-
誠然,在男主出現之前,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 10 年了。
作爲沈家的獨女,父母在各方面都給予我完全優渥的資源和條件。
我生性好玩,有了豪門的底氣,活得更是恣意嬌縱。
京圈太子爺?談一下。
清冷校草?談一下。
桀驁難馴的校霸?談一下。
於是當陳述轉學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學校裏大大小小的帥哥談了個遍。
當我看見陳述那張總是陰鷙微沉的撲克臉時,我還向系統確認了一遍。
「你是說,那邊那個覺得別人都欠了他百八十萬的裝逼男,是我的攻略對象?」
系統的回答冷冰冰:
「是的宿主。」
我嘆了一口氣,快活了十年,現在向下兼容也是我應得的。
可當我真正試着去接近陳述時,才發現所謂高冷薄情寡言的男主光環都是假的。
相反,此人自卑又敏感。
很多時候,我費盡氣力將好感值拉起來,但只是無意間露了富,抑或是跟同階級的好友打了聲招呼,陳述的好感值便會陡然下降,瞬間清零。
因爲自卑,他熱衷於將我拉入泥潭,看我出醜。
因爲自卑,他能接受的,只有跟他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穩定可控」的溫綰。
道阻且長,我的攻略進度一直停滯不前。

-4-
隔日,陳述爲了溫綰將我丟在巷子裏任人欺負的視頻迅速刷爆了校內社交軟件。
甚至連禁止水羣的互助閒置羣都在討論這件事。
自然,全都在罵陳述。
那句「不是說喜歡我嗎,爲了我受點苦沒關係吧」還被人做成了表情包玩梗。
我的前任 A 辣評:【不是,哥們兒你畜生啊?你這是人能說出的話?】
我歪頭想了想,哦,這是校草。
前任 B 也開麥了:【沈梔就爲了這麼個爛貨把我給甩了?沈梔你能不能喫點好的,以後出去別說我跟你談過。】
這是顧家那個泡妞喝酒,無一不精的紈絝子。
前任 C 話倒是不多,只在視頻的評論底下留了一個【。】
這是宋執,許多人戲稱他少爺,但憑他的出身家世,的確是最正統的京圈太子爺。
也是我最難甩的一任。
當初我好話壞話都說盡了,宋執就是不同意分手。
最後我無奈,將他帶去陳述兼職的便利店,指着那個正冷臉收銀的人,對宋執道:
「看吧,這就是我命定的男主。
「我跟其他人是假玩,跟他纔是真玩兒。」
那時的宋執,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着我。
可從那以後,他確實沒再來找過我,我以爲這便是和平分手了。
直到此刻,室友慌慌張張地將我從被窩拍醒,瞪大眼睛道:
「小梔快醒醒,宋執跟陳述在飯堂裏打起來了!
「哦不,是宋執快要把陳述打死了,你快去救場吧!」

-5-
我趕到飯堂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三圈人。
我咬牙撥開堵得死死的人牆,穿越而過。
最後看見宋執正壓着陳述,青筋暴起,往他身上拼命地掄着拳頭。
他關心則亂失了章法,差點陰溝裏翻船,陳述都暈死過去了他還嫌不夠解氣,又往他身上踹了幾腳。
我皺了皺眉,上前從身後環抱着宋執,想要死死地禁錮住他。
「可以了宋執,你真想打死他嗎!」
宋執後背有一瞬的僵硬,靜了片刻,終於緩了下來。
他眸色沉沉,鞋尖碰了碰陳述的臉,冷哼道:
「男主?他也配?」

-6-
我正苦惱着怎麼收場時,腦子裏突然「叮」一聲。
向來沉默寡言的系統說話了。
冷冰冰的聲音愣是被我聽出了點無奈的意味:
「……宿主,再這麼下去,攻略失敗,你只能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了。」
我一愣,隨即來了精神。
「你是說,我可以一直過這種有錢任性、前夫哥遍地的千金大小姐生活嗎?」
系統沒有回答,或許是默認。
我緩緩走到陳述邊上,蹲下身子,拍了拍他不知是否還有意識的臉,柔聲道:
「陳述,如你所願,我放棄你了。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纏着你,你可以擺脫我這個嫌人精了。」
我語氣悽悽婉婉,內心卻樂開了花,再多說一句,都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完,我起身準備離開。
腦子裏卻又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恭喜宿主,好感值上漲,目前攻略對象對您的好感值爲:5。」

-7-
我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陳述。
他明明還半死不活地伏在地上,與屍體無異。
難道被打了之後靈根開竅?終於意識到我的好了?
還是說他就是這麼賤,意識到即將失去纔會開始珍惜?
爲了驗證這個猜想,我腳尖碰了碰陳述的臉,語氣卻依然柔情。
「阿述,上次跟你的小青梅說了那樣的話,你替我跟她說一聲抱歉吧。」
緊接着,我斂眸,掏出那根 MIUMIU 發繩,輕放在他身邊。
「這是你送給她的,現在還給你,我把你讓給她了。
「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話音剛落,又是「叮」Ṱũ̂₎的一聲。
「恭喜宿主,好感值上漲,目前攻略對象對您的好感值爲:10。且目前正呈逐漸上漲趨勢中。」
我眼底閃過嘲諷。
三個月來,爲了攻略陳述,我對他不可謂不好,簡直是上趕着熱臉貼冷屁股了。
苦求輾轉求不來的好感值,現在卻憑輕飄飄的幾句話便到手了。
還真是廉價啊。
可惜,我已經放棄攻略他了。
畢竟在原來的世界,我雙親亡故,孑然一身。
放着這潑天的富貴不要,誰回去誰是笨蛋。
苦情戲演完了,我正欲轉身就走,卻撞上宋執冷沉的眼。
擦肩而過時,他側眸看我,聲音透着淡薄。
「你是怕我殺了他,才迫不得已說那種話嗎。」
我頓了頓,又聽他從喉嚨冒出一點輕笑,幾不可察。
「你是真捨得我,也是真願意給他當狗。」
我:「……?」
我偏頭,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
「又怎麼了,少爺。」
宋執沒回答,神色懨懨,像是不願意再跟我有交集般,雙手插兜,轉身走了。

-8-
隔日,我正在社團管轄的花牆澆花。
這裏是校園偏僻一角,隱祕幽靜,夜晚時常有情侶約會。
我拿着軟管水槍,慢悠悠地任水珠四濺,澆落花叢。
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梔。」
我撇撇嘴,沒有回頭。
那人又喊了一聲,腳步響起,他正要靠近。
我回身,緩緩將手裏的水管對準他,四散的水流溼漉漉淋在他身上。
陳述顯然嚇了一跳,退開一步,有些氣急敗壞,轉瞬間又鎮定下來,恢復那張撲克臉。
「好玩嗎,沈梔。」
我面無表情,聲音平靜:
「不是說過不要再見面了嗎。」
陳述抬手拭去臉上的水珠,神色如常。
「那是你說的,我沒說過。」
他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才哼笑出聲:
「我只是很好奇,前幾天還吵着鬧着要我陪的人,現在卻急着撇清關係。
「沈梔,你的真心還真是不值錢。」
聞言,我似笑非笑地點頭,贊同道:
「對。
「我也很好奇,之前不管我怎麼糾纏都始終冷臉相對的人,現在卻主動來找我。
「阿述,要不怎麼說你賤呢。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很像被主人拋棄後才知道自己犯了錯的哈巴狗。」
我聲音低柔,輕輕笑着看向陳述。
他確實賤,不見面的那幾天,陳述對我的好感值稀稀拉拉,忽高忽低。
可在剛剛見到我的一瞬,好感值瞬間拉到 30。
我刻意出言譏諷,一方面是真心這麼認爲,另一方面是害怕陳述莫名其妙的感情波動。
倘若好感值滿,我將不得不回到原來的世界,失去現有的一切。
果不其然,我話音剛落,攻略進度條猛地跳了一下,微微降了一些。
可陳述卻是笑着的,笑得有些陰鬱。
緊接着,他猛地將我一推,我反應不及,整個人向後跌進花叢。
而陳述也緩緩俯下身子,半蹲着湊到我面前,眉眼間有淺淡的戲謔。
他淡淡道:
「所以,我現在知錯了。
「主人,可以消消氣嗎?」
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澆花軟管,放進我的掌心裏。
像是往我的手裏塞了一根牽狗繩。
繁花水霧間,陽光將我們兩個的影子攏在一起。
我擰眉,打量着陳述。
不得不說,男主的皮囊確實是有點東西,近看遠看,都帥得令人髮指。
只可惜,是個傻逼。

-9-
那天我又將陳述澆了一身,留下一句「好女不牽回頭狗」,便施施然轉身跑路。
自那之後,陳述倒是沒再來纏。
可好感值只增不減,「偶遇」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食堂裏、電梯裏,甚至是他以前從不愛去的戲劇小課堂。
可每次碰面,他都恍若未察,從不主動打招呼。
哪怕視線相撞,下一秒,他也能平靜無波地移開目光。
我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嫌惡。
這是被髒東西粘上了。
次日,我照常去圖書館借書,卻沒有去以往常去的人文社科館。
而是上樓去了不感興趣的理學館。
原因無他,這個時間地點,我想找的那個人必定會在這裏。
果不其然,當我試着伸手去拿高處的一本《時間簡史》時,手腕被人攥住了。
沈澈眉眼淡淡,目光裏有細細的探究。
他沒出聲,只是牽着我來到館外。
所到之處,牽動一片少女的目光。
校草嘛,是這樣的。
來到四下無人的角落,沈澈才放開了我。
「什麼事?」
沈澈一眼看上去是溫柔掛的,舒眉軟眼,骨子裏卻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
我佯裝疑惑:
「嗯?什麼?我不是來找你的。」
沈澈挑了挑眉,脣角微翹,身子往後一仰,靠在牆上緩緩道:
「第一,你對物理學不感興趣,也從來不會去理學館。
「第二,從門口走直線是拿到《時間簡史》的最短距離,可你偏偏要繞一圈從我的桌前經過。
「第三……」
沈澈話間有些遲疑,但眼底逐漸浮上笑意。
而我自覺接了話。
「第三,我噴了你送我的那款香水。」
這款香水是當初跟沈澈談戀愛時,他在實驗室待了三天,親手調製出來的。
氣味獨一無二。
沈澈目光ẗũ₆落在我身後,平淡開口:
「第四,香水是前調的雪松香,大概是十分鐘前噴的,而不管從宿舍、教學樓、還是食堂過來圖書館的時間都遠遠大於 15 分鐘,所以你來找我只是臨時起意。」
說完,沈澈伸手將我往懷裏微微一拉,呈保護的姿態,語氣卻重了些。
「被人跟蹤了?」
我朝他眨眨眼,輕輕笑:
「不啊,我只是突然想見你。」
聞言,他微怔,耳尖泛上淺淺的紅,在日光下並不明顯。
表Ṱü⁽情古怪,語氣無奈。
「撒謊。
「站位這麼刻意,小表情這麼多,注意力分明在左後方。
「是陳述吧。」
沈澈說得全對。
左後方的拐角處,陳述就躲在那裏,偷偷注視着一切。
而他的好感值在見到沈澈的那一刻,過山車般忽上忽下。
我在心裏嗤笑,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
我微微仰頭,眼波流轉,嘆息道:
「他跟着我,已經連續一個星期了,真難纏。
「沈澈,要不你去幫我把他打一頓吧。」
我語氣俏皮,表情卻認真,陳述捱揍是我樂見其成的事。
解決不了問題,先解決我的情緒。
可沈澈不爲所動,平日裏清冷正經的臉此時卻露出一些野性。
他抬手輕輕勾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跟他對視。
「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緊接着,他低頭,緩緩湊近,幾乎要鼻尖相接時,沈澈停了下來。
他角度把握得極好,以陳述的視角看過來,我們無疑在接吻。
而好感值也驟跌,急轉直下,幾乎清零。
沈澈輕笑,語氣低沉又蠱惑:
「小梔,要接吻嗎。」

-10-
沈澈原就好看的一張臉此時在我眼前放大,我不自覺地有些緊張,嚥了咽口水。
心裏默唸清心咒。
大敵當前,切莫被男色所惑!
沈澈見我這副模樣,笑意更深。
「才分手半年,就這麼抗拒我嗎?」
我幽幽道:
「你也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挑了挑眉:
「嗯,分手了,遇上事了卻還是找我。
「對你來說,男人就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是吧。
「你就是這樣的利己主義者,我早就知道了。」
沈澈話語間有輕微的失落,片刻後,他放開了我。
「他走了。」
我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拐角處的影子果然已經消失不見。
陳述已經走了。
我暗暗吁了口氣,渾身都放鬆下來。
沈澈也後退一步,與我保持克制禮貌的社交距離,眼角也染上了冷淡。
看上去不太高興。
「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沒等我的回答,沈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色中辨別不出情緒,轉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11-
自那之後,我看着陳述跌入谷底的好感值,心情大好,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可好景不長。
儘管我跟陳述同院不同班,上課時也必須在同一個課室。
當初爲了攻略陳述,不管是部門、社團、協會,甚至是選修課,我全都選了跟陳述一樣的。
大學裏課多社團多活動多,我跟他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
見面次數多了,陳述的好感值也逐漸回升。
而他本人見到我,總是一副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樣。
好幾次他想上前搭話,都被我刻意躲開。
可這樣似有若無、若即若離的態度,又讓好感值漲到了一個新高度。
困擾了好幾天,我決定再次主動出擊。

-12-
Zero 酒吧是陳述打工的地方之一。
也是在這裏,他學會了調酒、彈唱。
男主嘛,總是有幾門技能在身上的。
可很少人知道,Zero 酒吧也是顧家的產業之一。
而那個泡妞喝酒、樣樣皆精的顧慎言,就是顧家唯一的繼承人。
週末的 Zero 酒吧,空氣中瀰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氣味,壓抑多時的狂歡因子在人們身體裏作祟多時,此刻一一得到釋放。
與狂舞的人羣不同,顧慎言蹺腿坐在幽暗的角落裏,沉默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目光卻死死地盯着吧檯。
我循着他的視線看去,陳述穿着工作服,垂眼調酒,彷彿所有熱鬧與他無關。
我輕翹嘴角,緩緩上前,在顧慎言身旁坐下。
他身邊的人都認得我,見我豎起一根手指放至嘴角,索性也都配合地噤聲。
個個都挑着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耐心等了一會兒,顧慎言終於發現了我。
「靠!」
他一個激靈跳起來,一臉震驚。
「你你你……」
你了半天沒你出來。
我輕輕笑笑,將一杯橙汁放在他面前,挑眉問:
「我怎麼。」
顧慎言沒說話,表情複雜地看着面前的橙汁,又看了看一旁瓶瓶罐罐的啤酒。
最終還是拿起橙汁抿了一口,眼底閃過輕微的彆扭。
平復情緒後,他才冷漠地開口:
「你來幹嗎?」
見我不說話,他眉毛又擰了起來,表情逐漸陰鬱。
「說啊,來幹嗎,還專門坐我身邊,想複合啊?
「沈梔我告訴你,不可能!
「分手那天你不是很得意嗎?一句膩了就把我打發了,還專門找個窮酸男友來羞辱我!
「怎麼了,現在見識到人心險惡就想起我的好了?
「不好意思,我現在一天一個妞,你還得排隊呢。」
顧慎言就這麼絮絮叨叨地唱着獨角戲,身旁的同伴憋笑都要憋出內傷,卻愣是沒敢說一句話。
我耐着性子聽他嘮叨完,才淡淡睨了他一眼,然後按下桌上的服務鈴。
片刻後,陳述板着臉出現在我面前。
他表情古怪,語氣隱忍:
「您好,需要點什麼?」
我平日裏滴酒不沾,此時隨意報了個雞尾酒的名字。
「一杯瑪格麗特,謝謝。」
顧慎言見到陳述本來就煩,聞言更是黑着一張臉,卻沒出聲阻攔。
在陳述準備轉身離開時,打個響指,叫住了他。
他表情戲謔,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是找到玩物了。
「等一下,貧困生。
「給我來杯水割威士忌。」
水割威士忌,是加了冰塊用水沖淡的威士忌酒,卻是世界上公認的最難調的雞尾酒之一。
由於過高硬度的水會影響威士忌的香味散發,調酒師需要不停攪拌純淨水製成的冰塊,直到杯壁泛起一層冰霜纔算完成。
陳述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他將擺放着兩杯酒的托盤放至桌上,斂眉淡聲:
「請慢用。」
顧慎言漫不經心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隨即輕嘶了一聲。
骨節勻稱的手指在杯壁上輕敲了敲,語氣頗爲不滿:
「淡了,重新調一杯。」
陳述靜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低眉頷首,恭敬道:
「好的,客人。」
片刻後,陳述再次端來一杯酒。
可這次,顧慎言連喝都沒喝,只是指尖碰了碰杯壁。
下一秒,他驟然抬手,將杯子往地上狠狠一砸。
酒吧喧鬧,這動靜固然不大。
可一直注視着這裏的店長絲毫不敢輕慢顧慎言這個少東家,見他發怒,急急忙忙關了所有音樂,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這一舉動,自然吸引到全場的目光紛紛彙集到此處。
顧慎言皮笑肉不笑,微眯着眼,對陳述嘲諷道:
「你這傢伙,根本不會調酒啊。
「認真攪拌 15 分鐘的冰塊,根本不是這個溫度。」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顧慎言是在有意刁難,卻沒人敢替陳述說話。
畢竟,誰會爲了一個揹負罵名的衆矢之的去得罪顧慎言呢。
陳述的手緊緊攥握成拳,剋制地忍耐着。
顧慎言輕嗤:「連本職工作都做不好,還能做什麼呢?」
店長滿額頭的冷汗,連忙道:
「對不起少爺,我這就讓他收拾東西滾蛋。」
顧慎言散漫道:
「等一下。
「我記得陳述好像還是貧困生吧,失去了這份工作,以後怕是會活得很艱難吧。」
他雙手撐着下巴,勾脣笑笑:
「只是一個小錯誤,也不至於讓他滾蛋。」
他指了指地上被他摔落一地的冰塊,
「跪在上面反省吧,犯錯的滋味,得刻進骨子裏啊。」
陳述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是緩緩抬眼,看向了我。
我安安靜靜地坐着,清淺朝他笑笑。
彷彿無事發生。
陳述原可以轉身就走,卻依舊沉默地跪下,地上是一攤冰水,膝蓋跪在玻璃碎片上。
意外的是,好感值並沒有下降。
期待落空,我心情煩躁,笑意逐漸消失,只是冷冷盯着他看。
而陳述也看着我。
目光不溫和不銳利,彷彿只是在淡淡問,這樣消氣了嗎?
顧慎言注意到他的目光,眼底滿是厭惡和暴躁,可剛發作完,繼續發病無異於砸自家生意場子。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
伸手托住了我的下巴,指尖輕輕碾過我的脣瓣:
「口紅淡了,不好看。」
我快速皺了皺眉,快到連我自己都沒發現,這是下意識的抗拒。
我不喜歡顧慎言。
但若是作爲一把刀,他還挺稱手的。
顧慎言見我乖順不反抗,心情好了一點,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口紅。
是我以前常用的款式。
我看着他,單手擰開蓋子,小心翼翼地將口紅塗在我的脣瓣上,指尖甚至有微微顫抖。
與此同時,陳述的好感值正緩緩下降。
雖然,降得不多,最後維持在 40 左右。
塗完後,顧慎言心滿意足地捧着我的臉,左看右看,像是欣賞心愛的娃娃。
我眉眼溫柔如水,語氣卻近乎刻薄:
「這個款式的口紅,八百年前我就不愛用了。」
顧慎言又不開心了。

-13-
那場風波過後,我幾乎要繳械投降。
就像當初渾身解數也無法拉起陳述的好感值一樣,現在的我無論做什麼,好感值幾乎都不受影響,完全沒有大幅下跌的趨勢。
我揉了揉眉心。
沒關係,只要好感值沒滿,照樣不算攻略成功。
就這樣一直下去吧,總有分道揚鑣,此生不見的那天。
我疲憊地這麼想着。
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後,我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因爲是週末,一整天都沒課,所以已經日上三竿了我還沒有起牀的打算。
直到室友又一臉崩潰地將我拍醒。
見我睜開眼,她像是見到救世主般,哀求道:
「我天吶,姑奶奶你終於捨得醒了,求求你快下樓管管宋執吧,他已經在宿舍樓底下按了一早上的喇叭了。」
我還在迷濛地揉眼,下一秒卻被鳴笛聲嚇得一激靈。
從陽臺往下一看,一輛邁巴赫 S 級頂配赫然停在樓下,無人不知,這是宋執的代步車。
我無語片刻,當即就給宋執發去一條消息,內容言簡意賅:
【你繼續發瘋,我不會再見你。】
堪堪幾秒,鳴笛聲戛然而止。
等我慢悠悠洗漱完換好衣服下樓,宋執已經靠在車旁,長眸微斂,臉色不太好看。
我緩緩上前,腳步無聲。
見到我的那一瞬,宋執精心打理過的矜貴臉上閃過好幾種情緒。
最後歸於平靜,替我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我站在他面前,抬眸跟他對視,並沒有上車的打算。
就這麼無聲對峙了一會兒,宋執先服軟了。
他聲音淡淡的,像是滿不在乎:
「作爲朋友,陪我兜兜風,也不可以嗎?」
我冷淡開口:
「宋執,大早上擾民,吵醒整棟樓的人,對你來說很有趣吧。」
除非忍無可忍,我很少會以這種口吻待人。
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將自己僞裝成一朵嬌嬌柔柔的菟絲花。
既然羣狼環伺,何必親自舉起鐮刀。
宋執眉眼沉沉,神情有些不自在。
我面色稍冷,繼續道:
「想找我就打電話,你沒有我的聯繫方式嗎?
「一次打不通就打第二次,再打不通就慢慢等,你沒有自己的事要做嗎?」
宋執沉默片刻,彆扭了一會兒,最後從喉嚨冒出一句極小聲的對不起。
我收斂了怒氣,不再看他,留下一句淡淡的「我只陪你逛一圈,最後請在市圖書館放下我」,便自覺坐進了副駕駛。
宋執聞言,脣角勾了勾,利落地關上車門。
他開得極慢,指尖在方向盤上敲着輕快的節奏。
音樂播放,溫柔的小情歌娓娓道來地唱着,最高潮處,宋執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你和陳述是真的分手了吧。」
我托腮望向窗外,淡淡嗯了一聲。
其實我們壓根沒在一起過。
沉默片刻,宋執又問:
「你們牽過手嗎?」
我閉了閉眼,好聲好氣:
「是的。」
音樂戛然而止,車子也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前停了下來。
好一會兒,才又傳來宋執低沉的聲音:
「他親過你嗎?」
我嘆了口氣,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本來就反感的人,卻在我面前一提再提,還問這種噁心的問題。
「宋執,專心開車好嗎?」
宋執不吭聲了,我側眸看了看,他臉色陰鬱得像是活閻王。
誰知道這位太子爺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我正閉目養神,卻感到車速逐漸快了起來。
睜開眼,看見不遠處的路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衣着樸素,身材高瘦,左肩掛了個破舊的單肩包。
不是陳述是誰。
而此刻的宋執,臉色陰沉,雙手緊緊攥着方向盤,緊接着,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14-
車速越來越快,陳述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我坐在副駕駛上,安之若素地觀望着這一切。
跟宋執談戀愛時,他鐘愛跟那幫少爺朋友在無名山頭飆車。
每次去,都會帶上我。
習慣麻木了,這點車速根本不算什麼。
至於陳述。
只是宋執惡劣的遊戲罷了。
且不說宋執根本沒這個膽子殺人,就算他真的一腳油門上去把陳述撞死了。
對我來說,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車子即將撞上陳述時,他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猛地朝右邊一個翻滾,完全憑本能做出動作,因爲躲得太猛,額頭磕上了路邊的樹幹,緩緩滲出鮮紅的血跡。
當然,宋執也及時踩了剎車。
車子根本不會撞到他。
輪胎和地面發出了極其刺耳的摩擦聲。
宋執偏過頭,打量着我臉上的表情。
確認我是真的沒什麼情緒後,得逞地勾了勾嘴角。
陳述緩緩爬起身,冷着臉,一步步朝我們走來。
他沒有走向宋執這個始作俑者,反而朝副駕駛的方向走來。
我先搖下車窗,溫柔笑笑。
「阿述,抱歉,沒受傷吧。」
陳述穿着短袖,手肘手背都肉眼可見破了皮,額角更是滲着血。
可我只當沒看見。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沈梔,原來你是真想讓我死啊。」
與此同時,陳述對我的好感度,久違地清零了。
長長久久,再無波動起伏。

-15-
沒過多久,一年一度的假面舞會日如期而至。
事實上,這只是個打着舞會的幌子進行聯誼的晚宴。
只是一個簡單的校園宴會,我化ṱṻ₌了個十分鐘快手妝,挑了一條顯白的黑色抹胸小禮裙,最後戴上 v 字仇殺隊的面具,跟室友一起,去往小禮堂赴宴。
音樂悠揚,氛圍慵懶。
我跟着室友遊蕩於各個小圈子團體間,遊刃有餘地談笑社交。
感到有些睏乏,便輕輕靠在角落,小口小口地抿着椰汁,算是簡單的中場休息。
出神間,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
我回頭一看,臉色當即冷了下來,好在有面具遮擋,從外面倒是看不出來。
來人並沒有按照規定般穿着西裝禮服,但臉上卻掛着一個刺眼的小丑面具。
倒是跟他本人很匹配。
我勾脣暗諷。
陳述聲音清冷,語氣卻挺輕鬆,像是在跟熟人閒談。
「我已經成功申請到交換生名額了,順利的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不會再見到我。」
態度之自然,讓我不得不確認了一遍攻略進度條。
是清晰可見的 0。
我溫柔笑笑:
「恭喜。」
陳述也笑。
「謝謝,也要恭喜你,得償所願。」
這話帶了點刺,我便沒有接,恍若未聞。
陳述自顧自繼續說:
「確認你是真的討厭真的恨我時,連我自己都有點驚訝。
「所以那三個月,都是假的吧,你只是在對我演戲吧。
「連一點點的真心,都沒有嗎?」
我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透過兩張面具,直達他眼底,十分篤定道:
「是的,完全沒有。」
我當然不會再給陳述任何升起好感值的機會。
得到答案後,陳述沉默良久,最後自嘲笑笑,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走了。
他說:
「再見,小騙子。」
至此,我的攻略任務徹底失敗。
系統永久待機,而我也得償所願──
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16-
陳述離開沒多久後,晚宴突然燈光全熄。
會場陷入短暫的死寂,隨後是驚呼聲。
剛入學的新生們顯然被嚇到了,可其他人都瞭然一笑。
這是每年的傳統節目。
在漆黑的環境下,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挑選舞伴,無論是男配女,男配男,抑或是女配女,都完全被允許。
我本來就有輕微的夜盲症,加上面具的視線阻礙,此刻完全猶如摸瞎的盲人。
突然,一雙溫熱的大手攬住了我的腰,帶動着我起舞。
舞至興起時,那雙手甚至惡劣地在我的腰肢上掐了掐,力道並不輕。
我喫痛驚呼出聲,那人卻始終保持沉默。
緩過來後,我莞爾,緩緩抬手,一點點地撫摸着那人的身體。
西裝筆挺,肩寬腰細,身材頎長。
……還真難猜。
最後我雙手撐在對方的肩上,踮起腳,微微湊上前,附在對方耳邊, 輕聲問:
「你是誰?」
意料之中, 沒有獲得回答。
我不氣不惱,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繾綣的笑意,呵氣如蘭,繼續道:
「沒關係。
「不管你是誰, 反正都是我的狗。」
(正文完)
番外——陳述視角

-1-
學校裏有個女孩, 最近好像纏上我了, 是莫名其妙那一類的, 雖然她很漂亮,但也令人很不安, 畢竟想要得到漂亮的東西,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可我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2-
她每次溫溫柔柔地笑, 卻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假。爲什麼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爲什麼是我,到底有什麼意圖, 如果只是大小姐高高在上的戀愛遊戲, 又或者是跟朋友打賭、真心話大冒險什麼的話, 趕緊換另一個人吧。別再折磨我了, 費勁地活着已經很累了。

-3-
可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很認真。

-4-
既然要追求我就先拿出點誠意來啊,嘴上說着願意陪我去喫ƭů⁴街邊小喫, 實際上每一口食物都咬不過兩口,明明覺得很髒吧,到底在裝什麼。

-5-
沈梔, 你真是讓人感到厭煩,滾出我的生活吧,你這種需要嬌養的種子在我貧瘠的土地上是開不出花的。

-6-
沈梔和溫綰被堵了, 非要二選一的話, 我實在想不出選沈梔的理由。也該讓她爲自己的虛僞付出點代價了。

-7-
嘖,沈大小姐的狗還真是又狠又瘋,把一個虛僞精緻的洋娃娃奉若神明, 真可憐。

-8-
果然, 這就放棄了嗎……當初說着有多喜歡我, 現在說放手就放手, 可是憑什麼,我Ṫû₁是什麼隨手就能扔掉的垃圾嗎。

-9-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10-
別用這種冷淡的表情看着我,曲意逢迎、逢場作戲不是你最擅長的嗎?哪怕說着刻薄的話, 好歹也要笑着說吧, 現在這副樣子太刺眼了。

-11-
或許當初是我太決絕了,她以前……對我真的很好,現在這副樣子,只是她在懲罰我,她在生我的氣, 哄哄她, 讓她消消氣吧。

-12-
沈梔,別這樣,我知錯了,回頭看看嗎。

-13-
爲什麼能若無其事地跟別人接吻?果然你原本就是這樣的賤人。

-14-
她怎麼做到的?是故意氣我嗎?發現我了嗎?

-15-
我好想她, 想得要發瘋了。

-16-
看到我流血,能讓你好受點嗎。

-17-
對不起,小梔。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