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假千金

真千金回來的那天。
我才知道我是個冒牌貨。
我抱起我養了五年的小雞毛可樂,一人一狗就這麼走出了葉家大門,來到原本屬於我的家,看見一個和我眉眼七分相似的男人。
平凡樸素的衣物掩蓋不了他保養得如此之好的帥氣面容。
眼神一亮,脫口而出:「爸爸!」
眼前男人面色一黑:「爸你個頭,老子是你哥!」

-1-
葉家的真千金許琳,哦不,葉琳回來了。
不等葉父葉母發話,我便自覺地、麻溜兒地帶着我的小雞毛可樂滾出了門,晃晃悠悠地溜達出別墅區。
熟悉的商務車已經等在了大門口。
頓了頓,我抱起可樂徑直上了車。
車上赫然坐着我的經紀人可姐和小助理詩潔。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可姐和詩潔對望了一眼,躊躇了一下。
「額,裴川打電話過來說……你可能需要我們去接一下……」
手裏 rua 着小雞毛的腦殼,我冷哼一聲:「呵,他消息倒是靈通。」
看不得對面兩人慾言又止的那副模樣。
「有什麼話就問,磨磨嘰嘰的。」
詩潔「咻」地一下湊到我跟前。
「知夏姐,你真不是親生的啊?」
我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呢,不可能呀?」詩潔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念叨。
我沉思了一下,認真地說道:「其實我以前就思考過,我爹……額不,葉家那個爹怎麼能生出我這麼好看的閨女?」
原因無他,我是典型的瓜子臉、桃花眼、柳葉眉。
在各路小花雲集的娛樂圈裏,顏值也是數一數二的。
而葉父的長相也是數一數二的,平凡。
大餅臉、下垂眼、一字眉,外加一個自來卷。
每次葉家生意上的夥伴寒暄着:「葉總,您女兒和您長得真像啊。」
我都想把那個人眼珠子摳出來讓他再看看。
到!底!哪!裏!長!得!像!了?!

-2-
聽着我略顯自戀的話語,可姐和詩潔的白眼簡直快要翻出天際。
「那你現在要怎麼辦?」
我聳聳肩:「各回各家唄。我也想去看看我自己的家人。」
手裏握着的是臨走前葉琳遞給我的紙條。
上面記載着許家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司機駕着車來到了 A 市的郊區。
這裏不像市中心一般繁華,但是卻有着濃厚的生活氣息。
地址在小巷子裏,車開不進去。
我們便下車跟着手機的導航走。
可在這種地方,也無法分清六棟二單元到底是哪一棟。
無奈只能抓住帶着孫子的一位大媽問道:「阿姨,請問這個地方要怎麼走?」
大媽還挺熱心腸:「喏,就前面左轉,走完那個上坡再右轉,第二棟就是嘞!」
「好嘞,謝謝阿姨~」
下一秒阿姨一把抓住我的手,狐疑地看着我道:「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呢?像那個……那個那個……」
阿姨使勁兒回想着,但怎麼也沒想起來。
我打着哈哈:「哎呀阿姨,我大衆臉啦,謝謝您嘞,我們還有事先走啦。」
留下還在原地嘀嘀咕咕的阿姨,趕緊溜了。
終於到了家門口。
一向淡然的我此刻竟然有一絲絲緊張。
深呼吸,抬手敲了敲門。
門一打開我和裏面的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眉眼間與我有七分相似。
雖然臉上帶着三分涼薄四分高冷五分漫不經心,但是一看就知道這纔是我家的基因!
我轉過頭看着可姐和詩潔,在專屬於我們三人的內心頻道里瘋狂吶喊:「看到沒有!長成這樣式兒的才能是我爹!!」
太過激動導致沒有注意到可姐的欲言又止。
我大聲衝着眼前的人道:「爸爸!」

-3-
話音剛落,男人的後面又走過來兩個人。
看起來都是四十多歲的樣子。
女人知性溫柔,而男人長得與眼前的人頗爲相似,就是年紀大了點兒。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身後的可姐和詩潔慘不忍睹地捂住臉。
眼前的男人神色一僵。
「爸你個頭,老子是你哥!」
話音一落僵住的人瞬間變成了我。
剛剛億點點激動導致沒有注意這人的年紀和我差不多,還一直在心裏感嘆怎麼保養得這麼好,比我經常做醫美看起來還管用。
「葉琳也沒說還有個哥啊。」我小聲嘀咕道。
許媽媽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眼含熱淚。
「知夏,是媽媽對不起你,這麼多年都……」
眼看着許媽媽情緒快要繃不住,許爸爸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
「別說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心裏莫名一酸,我罕見地沒再出聲。
晚上和許家人喫了一頓飯。
除了可姐和詩潔,我們四個許家人反而更加拘謹和侷促。
二十三年,這些生疏不是一朝一夕能彌補回來的。
在許媽媽的強烈要求下,我今晚便住了下來。
許家沒有多餘的房間,我睡的是以前葉琳的房間。
從房間的裝飾便看得出來,他們很疼她。
盯着天花板,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是裴川那狗子。

-4-
「還沒睡呢。」
裴川溫潤的嗓音傳了過來,好像撫平了一些因爲失眠帶來的煩躁感。
「睡不着。」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表面看起來一整個雲淡風輕。
但靜下來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發現內心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平靜。
「方便下來一下嗎?」
「嗯?」
「我在你家樓下。」
懵了一下,趕緊扯開窗簾往樓底下望去。
真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鯉魚打挺趕緊起來。
披了一件外套就悄咪咪地溜出了門。
裴川站在月色下,一隻手插在口袋,另一隻手提着一個袋子,安安靜靜地看着我。
和他對視的那一刻,一整天懸着的一顆心彷彿終於落地一般。
有了安定的感覺。
他將袋子遞給我,打開,是我最喜歡的那家奶酪麪包。
我狐疑地瞅着他:「深夜投餵當紅女明星如此高熱量的食物,究竟是何居心!」
裴川沒好氣地給了我一個腦瓜崩,作勢要拿回去。
「那你別喫。」
我一把躲過他的魔爪,嘀咕:「哪有給了人還收回的道理啊?」
拿起奶酪包一邊喫得歡快一邊嘴炮着裴川:「你大半夜跑過來就爲了送這個?還是要看我笑話?」

-5-
裴川輕嗤一聲:「小爺看起來有這麼閒?再說,你的笑話我看得還少嗎?」
說起這個我就咬牙切齒。
裴川就像我生命中的一個 bug。
從小到大幾乎每一個,每一個我出糗的瞬間他都在!
索性到後來不會在他面前有任何掩飾。
排氣、打呼、挖鼻孔什麼的都做得再自然不過。
大概這就是鐵瓷吧。
嗯,嗯嗯!
我在心裏肯定地點了點頭。
「看你也不像有啥事兒的樣子。」裴川上下掃了我幾眼。
「能有什麼事兒。」我滿不在乎地啃着眼前的奶酪包。
「好了,沒啥事兒你就先回吧,我上去了。」打發了裴川轉身便上了樓。
三分鐘之後,我像火燒屁股一樣衝了下來。
還好裴川沒走,依舊站在原地。
裴川抬了抬眼眸,我有點尷尬。
「我忘了我沒他們家的鑰匙……」
裴川思考了一下。
「我車在那邊,去窩一晚上還是送你回家?」
思考了一下,感覺直接回家好像不太好對許家爸媽交代。
「窩一晚上吧,明天就說我出來買早飯了。」
上車調好座椅的角度,躺下後,發現抽完一支菸的裴川也進來了。
我有些訝異。
「你咋還不走?」
裴川一頓,看向我。
「我車在這,咋走?」
「叫你司機來接下你撒,你明天沒戲?」
「別折騰劉叔了,明天早上你醒了我直接開車到片場就行。」
和裴川分別躺在兩邊主、副駕駛位。
之前一直睡不着的我卻漸漸睏意上頭。
快要睡熟的時候裴川好像說了一句什麼話,我沒有聽清,努力回應。
「你說啥?」
他頓了一頓,把外套往我身上拉高一截。
「沒什麼,晚安。」
第二天,我是被可姐的奪命連環 call 打醒的。
「知夏你看熱搜了沒?」
我睡意矇矓地打開微博,赫然發現微博一二條熱搜後面跟着一個「爆」字。
驚!銀雞獎影帝與知名一線小花車內共度春宵!!!
爆!佔用 23 年大小姐身份的她竟然是一個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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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兩條熱搜沉默半晌。
手機裏可姐剛發過來的微信讓我不知道如何回覆。
「查到了,是……葉琳爆出來的,狗仔跟過來,才又偶然拍到了你和裴川。」
靠在座椅上望着車窗外,微微發怔。
不知道裴川去了哪裏,醒來時就沒看見他。
葉琳……
說的也沒什麼不對的,本來就是人家的,只是還回去了而已。
思慮再三,和公司那邊商量好發一條澄清微博。
確認多年前弄錯身份的事實,以及裴川……
想到裴川這邊便有些頭疼,再怎麼說只是朋友之間的關心怕是都很難有人相信。
雖然這也確實是事實。
正在絞盡腦汁地編理ṭųₗ由的時候,可姐一個電話又呼了過來。
「臥槽,你和裴川什麼情況?!」
「嗯?」
「他微博啊!!」
打開裴川的微博,赫然是他十分鐘之前才發出去的。
「對許知夏,正在追求中~
關於她的身世,也只是多年前的一個意外,非她所願。
最後,請大家給予我們足夠的私人空間。
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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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面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
咋合起來,就那麼讓人費解呢?
我還擱那費勁兒琢磨的時候,消失了一早上的裴川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好像知道我想問什麼一樣,他制止道:「先喫早飯。」
說完遞過來一碗牛肉麪和一杯豆漿。
簡直是我不拍戲時候的早餐必備!
真香~
我一邊吸溜着麪條一邊眼神質問着裴川。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圈裏的人都知道葉家不再是你的靠山。」
我手一頓。
「我之前並沒有靠着葉家的資源。」
「明面上確實沒有,但大家都知道你背後是葉家,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這個身份爲你擋去了很多麻煩。」
聽完裴川的話我沉默良久。
當初葉家媽媽並不同意我走演員這一條路。
我腰傷了不能按照她的想法成爲一名舞蹈家之後,她便逼着我去國外念金融。
我不肯,便停了我所有的零花錢和信用卡。
而葉家老爸又是個怕老婆的。
偷偷塞給我幾次自己的私房錢被葉媽媽發現後,在家裏跪了一個星期的搓衣板兒。
從小到大我沒能按自己的心意做成過一件事。
那會兒就想着我再也不要聽她的話了。
偶然間被現在公司的星探發現,稀裏糊塗地就簽了約。
公司出錢讓我去上表演課。
當然合約上我也會稍微喫點虧。
但那時候哪能想那麼長遠?
關關難過關關過,只能先過眼前這一關。
後來好歹也去一所有名的藝術學院進了表演系。
大二的時候開始跑龍套演小配角。
一步一步,從小透明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而和家裏的關係,也在葉家老爸暗搓搓的調和下緩和了一些。
甚至之前生意重心在煤礦行業的葉家爲了給我提供一定的庇佑,也在各大經紀公司參投了不少股份。
原本以爲一切都是靠自己自食其力並引以爲傲。
可被裴川揭開最後一層面紗後,我的驕傲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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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低着頭半晌沒有言語,裴川道:「你之前那個狗脾氣得罪了不少人,估計之後某些人會出來踩你一腳。這個時候爆出……我在追你,他們會有所忌憚,相關報道不會寫得太難聽。」
我皺着眉頭依舊沒有說話。
裴川瞄了瞄我的臉色,又道:「而且我只是說我在追你,並沒有說在交往。之後……澄清的時候也留了一些餘地。」
忽略聽到這話時心裏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掐着裴川的拜拜肉旋轉了 180 度。
「狗賊說誰是狗脾氣?!」
裴川瞬間屁股跟火燒了似的坐立不安,疼得嗷嗷叫。
「疼疼疼,鬆手鬆手!你能不能抓住重點?!」
直到裴川求爺爺告奶奶,我才慢悠悠地鬆開了手。
「這次算我欠你一次,謝了。」
裴川捂着胳膊委屈地嘟囔:「還欠我一次?你欠我的還少嗎……」
我一個眼刀飛過去,他立馬閉嘴不言。
「對了,你們後天開機儀式是不是在星球酒店?」
我想了想:「好像是,怎麼?」
「沒事,就是問問。」
看了看手機,也不過才七點半。
裴川走後,我整理了一下躺了一夜皺皺巴巴的睡衣褲,戴上裴川車裏薅來的口罩,躥去旁邊小巷子裏買了牛肉麪、小籠包、豆漿和油條,提回了許家。
開門的是我那個便宜老哥。
一進去就面臨着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知夏,這麼早就出去買早飯了呀。」許媽媽溫柔地說道。
「哈……哈哈……我醒得比較早就出去晃悠了一下。」
便宜老哥笑眯眯地看着我。
「那想必我親愛的妹妹肯定也很餓,想喫早飯了吧。」
被他按着坐在凳子上的我神色一僵,掙扎着想站起來。
「我其實……」
便宜老哥突然湊到我耳朵邊。
「爸媽不看微博,我可刷得勤着呢,昨天晚上一夜沒回來吧,不想被拆穿就老老實實坐着陪爸媽喫個早飯,不然……哼哼。」
語氣裏威脅的意味甚濃。
於是,剛喫完一碗牛肉麪和一杯豆漿的我,忍痛又往胃裏塞了一籠小籠包。
我恨!!!

-9-
開機儀式後劇組一起到星球酒店聚餐。
以前並不需要我參加的酒局,如今卻在資方的施壓下不得不強忍着把酒倒在他禿頭上的衝動,虛與委蛇。
在第 N 次不動聲色地推開旁邊的鹹豬手之後,終於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滿。
「葉……哦不,現在應該叫你許小姐吧。」左側的趙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是不是有點太不給面子了?」
話音一落,整個熱鬧的飯桌都安靜了下來。
「咣噹」一聲響,一個酒杯放在我面前,隨後一點一點被裝滿白酒直到溢了出來。
「請吧,許小姐。」
桌上安靜如雞,坐在我右方的導演下意識打着圓場。
「知夏今天身體不太舒服,這樣,知夏,你就喝完這一杯就上去房間休息吧哈。」
本以爲接下來要沒完沒了的我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嚮導演投去感激的目光,卻沒注意到眼前酒杯裏的酒水微微盪漾。
深吸一口氣,一股腦地端起杯子全喝了進去。
隨後順着導演的好意,打了個招呼後便出了包間。
坐電梯到了房間所在的樓ṱû₆層,意識卻逐漸模糊。
直到聽到後面一直跟着的腳步聲,身體越來越熱,才反應過來,酒里加了東西。
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房間在哪個方向。
身後的腳步逐漸逼近。
艹,老孃今天怕不是真要栽在這裏了……
拐彎,恰巧碰見一個正要出房間的男人。
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活菩薩轉世!
一把將他推進去,捂住他的嘴。
「兄弟別出聲……幫個忙,重金感謝!」

-10-
「你怎麼了?」清冷熟悉的聲音響起。
抬頭,藉着窗外朦朧的月光看了看被我壓在牆上的人。
幸好幸好……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一直硬撐着的身體好像突然脫了力一般向下滑落。
裴川眼疾手快地ŧų⁽一把將我撈起。
「怎麼回事?」
我強忍住內心的躁動,默了默。
「喫飯的時候……酒裏被動了手腳。」
裴川沉默不語,手握緊後又鬆開。
下一秒直接將我打橫抱起。
「我送你去醫院。」
我抵着他的胸膛,急忙制止道:「不行……會被拍到。」
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向裴川身上貼,甩了甩頭,想讓意識變得更加清醒一些。
他抱着我走向屋內,將我放坐在牀邊,蹲下,望着我。
「那……你打算怎麼辦?」
腦袋已經快成了一團糨糊,矇矓間看見裴川的眸子。
星星點點的月光從窗外傾灑下來,在他眼裏好似在跳舞一般。
情不自禁地撫上他的臉,頭一點一點低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感覺氣息逐漸加重的人好像不止我一個,卻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猛地頓住。
意識在一剎那間恢復了一絲清明。
頓時在心裏無比唾棄自己:許知夏你要不要這麼禽獸?!你怎麼下得去手?!
狠狠心將嘴脣咬出了血,疼得我瞬間完全清醒過來:「麻煩你幫我給浴缸裝滿冷水,我泡一會兒就好了。」
裴川聞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向浴室走去。

-11-
坐在浴缸裏瑟瑟發抖,一邊又在心裏將那個猥瑣男罵了 10086 遍。
也不知道下的什麼玩意兒。
真特麼勁兒大。
直到兩個小時以後,才覺得心裏那股燥熱的火焰漸漸熄滅。
擦乾身體,換上進來前裴川遞給我的乾淨清爽的浴袍走出了浴室。
他正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是在思考什麼。
指間一抹猩紅忽明忽暗。
聽見我出來的聲音,裴川下意識地將煙按滅在菸灰缸上。
瞥了我一眼又快速挪開了視線。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額……我發誓我不是故意擦邊。
可能浴袍對我來說有點太大。
領口敞開到一抹弧度若隱若現。
臉有些紅,背過身去,不自然地將領口又拉緊了一些。
整理好後,轉過身對着裴川微咳兩聲:「咳咳……那什麼,今天,謝了。對了,你咋在這兒?」
裴川沒有抬頭,聲音有點悶:「《長歌如夢》破萬的慶功宴。」
「哦哦,這部劇挺好看的,熱度很高,口碑也很不錯,恭喜。」
話音落下,屋內只留一室寂靜。
向來臉皮厚如城牆的我也破天荒地感覺到一絲尷尬。
沉默半晌,裴川終於開口:「誰幹的?」
我愣怔了一下,移開視線道:「就……一個投資方,不重要。」
之前有着葉家明裏暗裏的庇護,我像是生活在象牙塔裏。
沒有經歷過這些腌臢事兒,也就沒留什麼心眼。
這次又遇上可姐恰巧有事,身邊無人,怪不得誰。
裴川突然低聲吼道:「我問你是誰幹的?」

-12-
我的眼神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裴川有些懊惱:「抱歉,我只是……」
話音未落就被我打斷道:「知道是誰又能怎樣?」
坐在窗邊的男人語氣裏帶了點苦澀:「我……只是想護着你。」
我挪開視線,漫不經心地道:「你護得了這一次,那下一次呢,țü₍下下次呢?裴川,你護不了我一輩子的。」
氣氛更加低沉,似乎能感受到不遠處的那個人身上傳來的冷意。
裴川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我下意識地向後退。
直到身體抵上了牆壁。
但裴川依舊沒有停住腳步,一點一點靠近。
隨着他一步步靠近,我有些慌張,終於忍不住抬手撐住了他的胸膛。
卻被他快速將雙手擒獲,用一隻手握住抵在我頭上。
他手太大,握住我兩隻手腕綽綽有餘。
這個姿勢莫名有些……屈辱?
使勁兒掙了掙手腕,惱羞成怒。
「你給我鬆開!」
裴川站在那裏,眉頭都不帶着皺一下,毫無波瀾。
感受到男女力量的差異,我有些挫敗。
裴川更加靠近,凝視着我的眼睛,鼻尖就快要抵上來。
「我爲什麼不能護着你一……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低沉撩人的聲音突然變成了慘絕人寰的痛苦叫聲。
「……許,知,夏!」
兩隻胳膊重獲自由。
收回了剛剛抬起的膝蓋,摸摸鼻子望望天。
莫名有些心虛。

-13-
半晌,裴川才緩過神來,咬着牙齒恨恨地道:「你就是個只會縮着頭的烏龜!」
我兩眼一瞪:「狗賊你罵誰是小王八???」
回應我的是摔得震天響的房門。
收回漫不經心的表情,走到窗戶邊上。
不一會兒,裴川從酒店走了出來。
車在一旁等着他,即將要上車時一頓,抬頭往窗戶這邊看來。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卻又反應過來樓太高他根本看不見什麼。
在心裏默默地嘲笑了一下自己。
又返回到窗邊,果然,人和車都已不見蹤影。
我站在那裏發着怔。

-14-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手機鈴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
揉了揉睡得迷濛的眼睛,勉強看清了來電人。
「喂……可姐……」
「還睡呢大姐,都日上九竿了……」
酒店的牀很舒服,一向認牀的我竟然意外地沒有失眠。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情。」
我的戲份正式開機得明天下午了。
對戲份和臺詞已經滾瓜爛熟的我難得擺擺爛。
「昨天……是我的疏忽,很抱歉,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可姐突然鄭重地對我說道。
我一愣,隨即明白她話裏的含義。
「可姐,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下一次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喔!」
可姐後怕了一整晚的心終於落到實地,突然覺得有些乾澀。
天知道她昨天接到裴川的電話後,着急忙慌就要往星球酒店趕過來。
還是裴川制止了她,說讓我好好休息。
她忍了一晚上纔在這時候撥通了我的電話。
「沒有下次了知夏,不會有下次的。」
我眯着眼笑。
「好嘞,那我可以睡個回籠覺嗎?我親愛的可可姐~」
可姐眉頭一皺,內疚的情緒瞬間收起,又回到了那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模樣。
「不行,起來喫早飯,我點了客房服務,一會兒就送到你房間。」
我痛苦地哀號:「不是吧,我現在就想繼續睡覺……」
可姐面無表情:「不喫早飯對身體不好,沒得商量。還有,今天晚上葉家和許家約了喫飯。六點半,就你現在的酒店,包間號一會兒發給你,別想跑。不過跑了也沒事兒,反正你每次就那麼幾個地兒,跑了我也能找到你。」
……
真的栓 Q。

-15-
晚上六點二十九分。
等我磨磨蹭蹭地挪到包間門口時,深呼吸了幾下。
在六點二十九分五十九秒那一刻,毅然決然地推門走了進去。
在其他人眼裏,我那樣子簡直像是英勇就義。
果不其然,一進門,所有眼睛便齊刷刷地盯着我。
一時間誰都沒有出聲,氣氛有些詭異。
最後還是葉家媽媽眉頭一皺,推了推眼鏡。
「和長輩喫飯不知道要提前到嗎?嘴巴是啞了嗎?不知道叫人?這麼些年教你的東西記哪裏去了,是豬腦袋嗎?」
聽着這些數落的話語已經習以爲常,面不改色。
「爸、媽、老哥。」
而後又轉向葉家那邊,想了想。
「葉叔叔,高阿姨,還有……葉琳,你好。」
聽到我的話葉家媽媽高娥瞬間臉色鐵青,語氣帶着嘲諷。
「怎麼,養你幾十年是連這一聲爸媽都配不上了嗎?」
包間裏的氣氛更加沉重。
我站在原地,沒有去看她的臉色。
「反正你不是一直覺得我這樣的怎麼會是你的女兒呢,這不就如你所願了?」
話音一落,她衝過來便給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神。
包括我和高娥。
她似乎是沒想到我爲什麼站在那裏沒有躲開,手有些微微發顫。
以往她教訓我的時候,我總是往葉家爸爸身後東躲西躲。
而這一次我卻只是站在那裏,沒有管發痛的臉頰,定定地看着她。
「你憑什麼打我?你有什麼資格來打我?」
聽到我無比清晰又刺人的話語,葉家媽媽的臉色一點一點蒼白了下去。
隨後,轉身離開。
葉家爸爸趕忙讓葉琳先去追。
而他走到我面前。
「知夏,這次我們過來,是想讓小琳給你道歉的。她不懂事,找媒體曝光,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尤其是昨天晚上,你……媽媽知道這件事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起來嘴角都急得上了火,把小琳狠狠罵了一頓。她其實,是愛你的。」

-16-
葉家爸爸走後許久,我依舊站在那裏,眼睛裏全是茫然。
「老妹兒?老妹兒!」直到便宜老哥大力搖晃我的肩膀,我纔回過神來。
看着面前許家人眼裏流露出擔心,ŧüₘ我牽強地笑了笑。
「我……沒事。爸媽你們喫飯吧,我不是很餓。」
許媽媽擔心地過來拉着我的手。
「你和我們一起喫吧,這菜這麼多,我們也喫不完。」
「我真的不餓,這裏太悶了,我想出去透口氣。」
婉拒可姐想陪我一起的想法,拜託她待會兒送許家人回家。
戴着帽子和口罩,便一人晃了出去。
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轉悠。
等到周圍人煙逐漸稀少,才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看清後一怔,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當年學舞蹈的地方。
這個時候不過才七點多。
正是放學後上興趣班的時間。
看着十四五歲青春洋溢的小女ţü₌孩兒,彷彿看到了那個每天興沖沖地等待下課來練功房的自己。
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
我回過頭,好容易將眼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看清後愣住。
「你怎麼在這裏?」
好容易喘過氣來的裴川:「咳咳,我……散步,恰好散到這裏來了。」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沒再搭理,兀自盯着曾經灑下過無數汗水的那間屋子出神。
裴川走到我旁邊,靜靜地站着。
「你知道,其實我還挺喜歡跳舞的。」仰着脖子,我突然開口。
「嗯。」
多年前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
但仍然記得在腰傷疼痛難忍時,她堅持讓我繼續練習。
我的反抗、醫生和葉爸爸的阻攔都沒能讓她改變想法。
就爲了她要集齊所有舞蹈比賽的獎盃來填補她年少的遺憾。
最後一個獎盃終於拿到手,代價是我在醫院躺了半年,再也不能跳舞了。
原本以爲我是因爲她的夢想才努力去學跳舞。
可後來看見別人在舞臺上盡情舞蹈而我不自覺地流下眼淚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跳舞。
內心深處對她的怨,更深了一些。
這麼些年過去,即使後來關係有所緩和,也沒能讓我們之間的隔閡消去一絲一毫。
可現在葉爸爸說她愛我?
她愛的只是能給她帶來臉面的我罷了。
沒有誰比我更瞭解她。

-17-
吐出了一口濁氣,我看着裴川:「我餓了,喫烤串兒不?」
不容他拒絕,我便拉着他走到街邊的一家燒烤攤。
走到店裏最角落的地方,才把口罩摘了下來。
「老闆!先來兩大杯扎啤。」
裴川慌得一把按住我的手:「你不是兩三口就醉了嗎?」
我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開什麼玩笑?本小姐千杯不醉!」
十分鐘後,我坐在地上抱着裴川的小腿,號啕大哭。
裴川慌得一邊撥開我亂摸的手一邊給我倆戴好口罩和帽子,扔下幾張紅色鈔票在桌上就趕緊扛着我離開。
我在他肩上,肚子被他顛得有些痛。
剛剛灌下去的啤酒和烤串兒在我胃裏翻江倒海。
最後實在沒忍住,對着他屁股吐了個昏天黑地。
沒錯,對着他屁股。
裴川感受到身後傳來的異物感,以及不太好聞的氣味,用盡全身所有力氣才剋制住沒有將我丟在大馬路上,逼自己不要向後看,扛着我一路瘋跑到酒店。
一進門就將我甩在牀上,自己衝進了浴室。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裴川一邊衝着涼一邊嘴裏唸唸有詞。
衝好後穿着浴袍走了出來,嫌棄地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扔進了垃圾桶,轉身給詩潔打了電話:「知夏喝多了,你今晚過來照顧一下,額……還麻煩你幫我買一套衣服。」
等到詩潔過來時,如果我還清醒,我一定能看到她眼睛裏充滿智(ba)慧(gua)的光芒。

-18-
新劇的第一場戲,萬萬沒有想到會這麼艱難。
「導演,我覺得這裏許小姐的表情太軟了點吧。」
「許知夏這裏臺詞是不是說錯了?沒有嗎?那我聽錯了。」
「這裏再來一條吧,感覺剛剛光線不好。」
趙禿頭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來了現場,坐在導演身邊頤指氣使。
偏偏導演也不敢有異議。
朝我投來抱歉的目光,只能一次次卡了又重來。
已經上下吊了七八次威亞,肚子勒得很疼。
加上八月份毒辣的太陽,腦袋已經暈暈忽忽的了。
不止是我,拉威亞的工作人員也都渾身大汗,氣喘吁吁。
終於,在又一次被喊卡,將我慢慢吊下的時候,一名工作人員中暑脫力倒在地上,繩子一鬆我也從六七米高的地方掉了下來。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到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院了。
眼睛費力地眨巴兩下,就對上了一雙通紅的眸子。
我一怔,下意識撫上他的下巴。
「裴川,你怎麼連鬍子都長出來了……」
頭髮也亂亂的,像個小老頭。
邋里邋遢的。
裴川長舒一口氣,抓住我就要鬆開的手,捂在他眼睛上。
感覺到手背好像有些發潮,想說什麼,但腦袋還有些疼,注意力有些開始渙散。
可姐推門進來,看見我已經醒過來,緊繃的神色終於鬆動了一些。
「你可算是醒了,我的小祖宗欸。」
我有些迷茫:「我睡了很久嗎?」
「都三天了大姐……」
我訕訕地吐了吐舌頭:「那我可真牛逼啊。」
可姐忍住想要打死人的衝動:「腦震盪,加上身上留下不少擦傷,接下來一個星期好好休息,劇組那邊已經處理好了。」
可姐似乎忍了忍,但還是對着裴川道:「裴川啊,你先回去洗個澡休息吧,這幾天都沒咋睡覺,這邊我們來就行。」
聽到可姐的話我愣了一下,望向裴川,他卻避開我的眼神,垂下眼眸。
「嗯。」
可姐語氣有些冷:「姓趙的那邊我……」
裴川打斷道:「我來處理。」

-19-
「媽我真的沒事兒了,能不能和醫生說一說讓我出院啊?」
一向溫柔好說話的許媽媽把一個削好的香梨塞到我嘴裏,鐵面無私。
「不行。」
在醫院又睡了幾天,實在是腰痠背疼。
「還好這次沒摔傻,本來腦子就不好。」老哥在一旁吊兒郎當的。
我橫眉以對:「狗賊說誰腦子不好???」
「誰吱聲說誰。」
「好了好了,你妹妹剛好一點點,你彆氣她。」許爸爸在旁邊制止道。
「您瞅她那樣兒,壯得跟頭小牛犢子似的,哪裏像受傷的人?」
我眼珠子一轉,聲音頓時變得哀慼戚:「爸我腦袋有點暈。」
許爸爸一腳踹在便宜老哥屁股上。
「個臭小子,讓你少說幾句,少說幾句……」
無視被老爸拎到一邊教訓的老哥投來的幽怨的眼神,我蹺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啃着香梨。
「夏夏,你和裴川什麼時候定下來,商量過沒有?」
我一口梨子卡在喉嚨管,下不去又吐不出來。
好半天才咳出來,無語地看着許媽媽。
「媽你是不是誤會了啥子?」
「還瞞吶,我們都看出來了,這次你出事,裴川可急壞了,守着你三天都沒咋閤眼,誰見過他這麼邋遢的模樣啊?」
「要說你倆沒啥,鬼都不信。」便宜老哥也在一旁幫腔。
我失了失神,想起從小到大,裴川總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從未缺席。
但是……
「媽你想多了,我們真的沒什麼,裴川他說過沒把我當女孩兒,我也只把他當姐妹。」

-20-
接下來的幾天,爸媽和裴川輪流守着我。
只是裴川在的時候,總會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着我。
我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臉。
「你瞅啥?我臉上有東西?」
他也不吱聲,就這麼盯,讓人毛骨悚然。
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以後,醫生終於大發慈悲地放話說我可以回家了。
我馬不停蹄地收拾好東西就溜回了劇組,和導演說了抱歉便立刻投入到拍攝中。
沒有了趙禿頭的阻礙,拍攝進展異常順利。
聽可姐說,趙禿頭那邊最近挺慘。
旗下公司接連爆出偷稅漏稅問題,網絡上也有關於他猥褻多名女演員的匿名帖子。
但目前還沒有什麼證據能夠實錘。
不過這些事情就夠他焦頭爛額的了。
這天×珠寶集團舉行了一個商業晚宴。
我作爲品牌摯友受邀出席。
在看到裴川的時候我絲毫不意外。
因爲他是×集團在亞洲唯一的代言人。
嘖,真酸啊。
裴川今天穿着一件白襯衣,外面是一個黑色馬甲。
頭髮全部梳了上去,只留下看似隨意卻被精心打理過的幾縷垂在額前。
明明沒有近視,鼻樑上卻架着一副金絲眼鏡。
就很……斯文敗類。
看着他和一位打扮端莊的女子相談甚歡,我莫名奇妙地有些不爽。
正要走過去,背後卻出現了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許小姐。」
是趙禿頭。
距離之前見面並未過多久,可趙禿頭卻一身狼狽,頭髮凌亂,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
與這盛大的晚宴格格不入。
還未等我開口,方纔正與人聊天的裴川卻幾步走過來,將我扯到他身後。
「你還想幹什麼?」
「小裴總我真的知道錯了,您放我一馬……」
裴川斜睨着他:「你真以爲我一個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趙禿頭怔住了。
一邊有腳步聲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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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欺負我葉某的女兒,你是真不把我當回事兒啊,趙總。」葉父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原本已經狼狽不堪的人此時臉色更加蒼白。
「葉……葉總,可明明,明明她不是……」
「明明什麼?我葉某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什麼時候輪到人這麼糟踐了?!」
葉父氣得鬍鬚顫抖,他在之前並不知道趙虎給我下藥的事情。
還是這次我摔下來,他趕去醫院碰見裴川才知道。
他當時就氣得腦袋都暈忽了,聯合裴川開始搞趙虎。
我聽着葉爸爸一如往常維護我的話語,低下頭用了眨了眨眼睛,逼退了想要湧出的淚花。
葉母在一旁撫着葉父的胸口,冷眼看着趙虎。
「趙總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這一堆爛攤子吧。」
趙虎牙一咬,撲通一聲就跪下。
這種時候他也顧不上面子,對着裴川和葉家再三哀求。
在場人無動於衷,趙虎也明白了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
他低下頭握緊拳頭,站起身來。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狠厲和懷中閃過的一道寒光。

-21-
「既然你們不給我活路,那都別想好過。」
只見趙虎拿着一把匕首衝着我過來,沒有人反應過來。
回過神時看見擋在我面前的人緩緩滑下。
我顫抖着去捂住她腹部不停湧出鮮血的傷口。
「媽媽……」
「爲什麼……」
葉母用盡全部力氣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你是我……我的女兒呀。」
下一秒,她便實在支撐不住一般暈死過去。
我顧不得被裴川按在地上的趙虎,也聽不見周圍人的叫聲,觸目所及全是染在白色裙子上的鮮紅。
明明……明明她是離我最遠的那一個。
怎麼會……
坐在搶救室門口的椅子上,我盯着手上已經乾枯的血漬,怎麼搓也搓不掉。
葉爸爸看着我嘆了口氣,對着裴川道:「小川,你帶夏夏去洗洗吧。」
洗手間門口,白皙的手上已經乾乾淨淨。
可我總覺得上面還沾着媽媽的血。
那股血腥味一直在鼻尖消散不去。
我一遍又一遍地搓着手,裴川實在是看不過去,將我拉到一邊,拿出紙巾給我將手擦乾。
隨即嘆了口氣,輕輕抱住我,拍拍我的背。
「高阿姨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鼻子一酸,一直壓抑的淚水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
我抓着裴川的胳膊哭得渾渾噩噩:「她爲什麼要給我擋?萬一,萬一……」
裴川止住我的話語:「沒有萬一。」
等收拾好回到手術室門口。
正在手術的燈依然亮着,門口多了一個人。
葉琳走過來:「我們談一談。」
「小琳……」
葉琳回頭道:「爸,我不會把她怎麼樣,您放心。」

-22-
樓道里,我和葉琳相對無言。
「你知道,其實我很羨慕你。」葉琳率先開口。
我一怔:「羨慕我什麼?」
「那天你從家裏離開,爸媽只是沒反應過來,短時間也沒想到要怎麼處理。你的房間,媽不讓人進,所以我現在睡的,還是客房。可憑什麼呢?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如果沒有這個烏龍,我就可以不用顧忌家裏沒錢,去我喜歡的國家喜歡的學校留學。我就覺得,你也應該體會體會我曾經的感受,不然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聯繫了媒體。可等着我的是媽的一巴掌,爸押着我來跟你道歉。現在媽又爲了你成了這樣。憑什麼所有人都要寵着你呢,而我卻自始至終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沉默半晌:「你把許爸許媽放在哪裏了?」
葉琳一愣,隨即垂下了頭。
「我不止一次看到許媽媽在房間抱着你的照片哭。你的東西被她收拾得好好的,放在一邊的箱子裏時不時就拿出來看看。你曝給媒體那件事,她替你和我道歉,不止是她,哥、爸都在替你和我道歉。他們每一個都把你當成重要的親人。你又憑什麼說得出來這樣的話?」
一室寂靜,只聽得見窗外風吹過來的聲音。
「葉琳,這件事情誰都怪不了,我們都沒有錯。」
良久,傳來一個嗡嗡的聲音。
「那啥……對不起。」
後面三個字小得和蚊子聲一樣,不仔細聽完全聽不見。
我卻笑了。
是啊,許家爸媽和哥哥是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把女兒養成不好的樣子?
葉琳也許有些嬌縱,但一定不會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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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母沒有傷害到重要器官,手術進行得很成功。
在出手術室後,大約過了半天便醒了過來。
我的眼眶一紅,握住她的手:「媽……」
她嫌棄地撇撇嘴:「哭啥,真醜,還是個演員,能不能有點偶像包袱……」
眼瞅着她還沒好好順順氣就又要開始準備長篇大論的教育,葉父趕緊攔住她:「好了好了,剛醒過來就好好休息一下。」
一時間,房間裏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寂靜。
良久,葉母語帶澀意開口道:「夏夏,那年舞蹈比賽,媽媽是真的沒有想到你的傷會那麼嚴重。我以爲你只是覺得訓練太累,想找藉口偷懶。我知道你喜歡跳舞,害怕你長大以後會因爲沒有拼盡全力而後悔,才固執地按照自己以爲的想法去逼你。如果我那時知道你腰傷嚴重到那個樣子,我寧願你放棄也不會去逼你。」
葉父也開口道:「夏夏,你躺在牀上那半年,你媽媽其實天天躲在屋裏頭哭。後來你好了,可再也沒怎麼和她親近了。她真的很後悔。」
我低着頭,沉默不語。
「夏夏,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看着眼前這個一輩子沒有向誰低過頭的女人低聲下氣的模樣,眼淚奪眶而出,我避開她的傷口,輕輕抱住她:「媽,這麼多年我也很不懂事,你原諒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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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我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身後跟着裴川。
「這麼高興?」
「當然呀,現在我就有了兩個爸爸兩個媽媽了,我告訴你哦,你以後可別想要欺負我,我可是有四個,不對,還加個便宜老哥和葉琳,六個人撐腰的……」
沒有聽見跟上來的腳步聲,我疑惑地轉頭。
「你杵着幹嗎?」
「比起這個,我倒是很疑惑,我什麼時候說過把你當兄弟看了,還有我到底渾身上下哪裏像女孩兒,你說我是姐妹?!」
我一秒都沒有猶豫。
「高三那年情人節,校園疊翠山小涼亭那裏,你和你的朋友說我渾身Ṫű̂ₔ上下沒一個地方像女孩兒,都是兄弟。」
裴川目瞪口呆,終於回想起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川子,你那小青梅真的不錯,你有想法沒?沒想法的話哥們兒要衝了。」
那一年的裴川放不下少年高傲的自尊,卻又不想自己從小護着的女孩兒被這幫狗崽子染指,只能竭盡所能地給他們不停洗腦。
「她這姑娘也就看上去還行,但是你和她熟了就會發現她比爺們兒還爺們兒。打人老疼了,簡直就是九陰白骨爪拍在你天靈蓋兒上。真的她就是隻能當兄弟的那種……」
滔滔不絕的裴川卻沒注意到身後不遠處的我將他的這些話都記到了心底。
並且一記,就是這麼些年。
裴川回過神來,盯着絲毫不心虛的我咬牙切齒。
「所以你後來愣是有意無意地躲着我,都是因爲這?」
「對。」
裴川似乎是想到什麼似的,嘴角驀地揚起一絲笑意。
「那你聽到後,爲什麼要躲我?除非在你心裏,不想和我只是朋友的關係。」
被戳穿心事的我一愣,有點惱羞成怒。
「你在放什麼犬屁?」轉身就走。
裴川卻抓着我的胳膊將我扯回來,低頭便覆住我的脣瓣。
輾轉反側,甚至用牙齒輕輕撕咬。
我有些微疼,驚呼出聲,卻不小心讓他抓住機會,攻城略地。
臉憋得通紅,喘不來氣,拳頭捶着裴川示意他鬆手。
他終於放開,臉帶戲謔:「拍了這麼久的戲接個吻還不會?」
我嘟囔:「那不都是碰一下嗎?誰還敢進……」
沒等我說完,裴川將我扯進懷裏:「你別跑了,跑太快,我要追不上了。」
良久,才傳來我細如蚊蠅的聲音:「……嗯。」
那就,不跑啦。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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