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潛逃

末日降臨後,我養了只受傷的小貓。
在公寓裏相依爲命。
某天給小貓洗澡時,眼前卻突然出現彈幕:
【還搓呢妹寶,男主又痛又爽,都快忍爆了吧!】
【誰能想到乖乖小貓私底下是隻慾求不滿的魅魔啊,要不是受傷限制了男主只能在晚上化形,早把妹寶喫幹抹淨啦~】
【笑死,妹寶還以爲倉庫物資是神仙救濟呢,單純得要死,這可是每晚男主趁她睡着,偷偷去隔壁自己家搬過來的啊。(貓貓祟祟.gif)】
【抑制劑都偷偷用掉三箱了,他真的超愛。】
我一愣,手下的力道失了重。
小貓發出一聲悶哼,抬起漂亮的藍瞳望向我。

-1-
小貓是魅魔?
怎麼可能?
肯定是我出現幻覺了。
我搖了搖腦袋,看着手下的小絨球。
似乎因爲剛纔被摸痛了,眼神尤其幽怨委屈。
看得心都化了!
我趕緊用毛巾擦乾水珠,吹風順毛。
小貓又變得蓬鬆柔軟,它「嗷嗚」一聲撲進我懷裏,頭埋進脖間,蹭了蹭。
一臉饕足。
彈幕又出現了:
【還裝呢,也就騙騙妹寶這種級別的單純孩子了,看他那表情哎喲嘖嘖,興奮勁兒偷偷藏不住嘍~】
【妹寶你別不信!之後等男主恢復徹底喚醒獸性,發情期天天拉着你發狠忘情三天三夜不帶停,趁他現在還很虛弱,趕緊跑啊!!】
【樓上,怎麼可能跑得掉?現在可是末世,男主戰鬥力精神力都是 Top 級別的,放心好了,他除了愛看妹寶哭不會真正傷害她的。】
小貓忽然伸出舌尖,很輕地在我的鎖骨上舔舐了一下。
緩慢地。
一下,又一下。
跟親吻的觸感很像。
我沒忍住一顫。
難道……彈幕說的,都是真的?

-2-
小貓是我最後一次去便利店採購物資時撿到的。
彼時它蜷縮在貨架角落,身上滿是抓痕,奄奄一息。
我朝它伸手,它很快鑽進我的掌心。
一時衝動,我把它帶回了家。
即便養活自己都是個難題。
喪屍病毒爆發,北城徹底淪陷。
除了少數提前逃出去的人,大多數居民都變成了喪屍,整日在街道遊蕩。
僅有的幾戶人家,基本都逃到了我所在的這棟公寓樓。
公寓樓一層兩戶。
每層之間都有一道厚厚的防護門。
喪屍輕易破壞不了。
物資有限,原本的存貨只夠我一人生存兩個月。
但撿回小貓後,倉庫的物資總是莫名其妙只增不減。
我再也不用冒生命危險出大樓去採購物資。
於是我打心眼裏覺得。
小貓是我的福報。
【魅魔需要和人貼貼才能滿足需求啊,纏上妹寶不就因爲這個麼?】
【胡說!他怎麼不去纏別人?男主是怕嚇到妹寶才這樣接近她。再說了,我們妹寶善良又漂亮,誰能不愛?!】
【太好了是末世香香飯我們有救了!】

-3-
我懷着滿腹疑慮躺上牀。
洗乾淨的小貓也輕車熟路地鑽進被窩。
蹭着我的後頸,呼吸清淺。
時不時親暱地挨碰。
往常我早抱着它大吸特吸了,但今天卻感覺極其不自在。
它的姿勢……更像是在擁抱。
我忽然聯想到剛開始把它接回家時,它總是躲着我。
不肯上牀,不肯讓我碰。
洗澡的時候更是扭捏着拼命往角落躲。
起初我以爲是因爲它害羞,怕生。
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讓它接受我的觸碰。
所以是因爲,小貓它。
是個男人?!
這太荒謬了!!!
彈幕適時出現:
【妹寶被窩香香軟軟的,小貓哥真是福氣啊。】
【笑死,一開始還自持清高保護妹寶呢,後來也實在忍不了了吧~快看!快到固定時間,貓哥要化形了。】
與此同時。
感受到貓爪子輕輕推了推我。
我連忙調整呼吸的頻率,假裝睡熟。
身後傳來微弱的動靜。
被窩一輕。
臥室門「咔噠」一聲合上。
我轉過身,被窩果不其然空了。

-4-
黯淡的月光從窗縫溜進來,鋪在地板上。
我輕手輕腳地下牀,被地板冰冷的溫度激得一抖。
接着拎了個木棍,出了房門。
【哈哈哈哈哈哈妹寶發現了!我真的笑死,男主這下要暴露了吧。】
【怎麼還帶上傢伙了,我想看你們幹不是真的幹啊!妹寶冷靜!】
【別把男主打爽了我說……】
樓道很黑。
沒開燈。
藉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見平時緊閉的防護門此刻被打開。
而對門也微微敞開了一道縫。
越是靠近,越能聽見裏面窸窸窣窣的響動。
我心跳如鼓,握住木棍的指尖緊了緊。
不管怎樣,我必須知道真相。
我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5-
門裏的人動作一頓。
「誰?」低沉清啞的嗓音傳來。
來不及反應,忽然有人掐住我下巴抵到了牆上。
我眼前一黑,木棍被重重扔了出去。
壓倒性的氣息纏繞。
離得近了,纔看清面前的人的模樣。
寬大的白襯衫罩在身上,隱約透出流暢勁瘦的腰腹。
漂亮的藍瞳狐疑地打量我。
在看清我的一刻,他手下力道倏地一鬆。
「高可音?你怎麼在這裏?」
他往後一退。
「我剛是不是弄疼你了?
「……對不起。」
【男主你糊塗啊!!這下要被妹寶討厭死了吧,被騙還被掐,我都心疼!】
【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親密值這下要~沒~嘍~】
「你是誰?」我定定地望着他。
少年斂起了慌張,抬眼自若道:
「抱歉,我是新搬來的。我叫白彌,是不是嚇到你了?」
嘖。
還裝。
頭上的貓耳都忘了收起來。
「爲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問。
「手冊上看到的。」他從容對答,「樓下保安室登記表上有。」
他的目光從我身上掠過,耳側突然染上一抹不自然的薄紅。
緊接着生硬地別開視線,喉結上下一滾。
「這麼晚了,高小姐沒什麼事請回吧。」
我還想說什麼,彈幕突然爆炸。
【妹寶!!你低頭看看你穿的是什麼!!!男主快忍不了了!!你快跑啊!!!】
【沒記錯的話,白彌最近是到發情期了吧ẗŭ̀ₒ?也不知道每天晚上都用好幾支,倉庫的抑制劑還有沒有剩。】
我這才發現,因爲驚慌,我只穿了一條蕾絲吊帶裙,捲髮軟軟垂在胸前。
愣神間。
白彌似乎難受得緊了,呼吸愈發急促。
喘息聲深深淺淺地傳來,他眼尾緋紅,喉嚨溢出細碎的悶哼。
突然往前軟倒。
我下意識伸手接住他。
「抑制劑在哪兒?」我問。
「用…用完了。」他聲音破碎,接着錯愕道,「高小姐,你…」
「行了別裝了。」
我拍拍他的臉。
「我知道你是誰。」
【笑死我了妹寶好樣的!】
【現在兜裏就揣着三支抑制劑呢,又裝上了哥們兒。】
【這是怕妹寶覺得被騙,嫌棄自己跑了吧?畢竟僞裝也被識破啦。】
我手往下探,摸到鼓鼓囊囊的一片。
不知道是針管還是什麼。
我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問。
「沒抑制劑該怎麼辦?」
他不吭聲了,把臉埋得更深。
好半天才答:「不知道。」
【喲喲喲還不知道,魅魔誒還能怎麼着?把美味人類拆喫入腹唄。】
【詭計多端!手段惡毒!令人髮指!這像話嗎?讓我看看!】
喫?
白彌柔軟的嘴脣從我鎖骨擦過,貓耳蹭到臉頰上,癢癢的。
有些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音音……我難受。」

-6-
掌下溫度燙得嚇人。
他的手指無意識勾住我的睡裙繫帶,原本蓬鬆的貓耳不斷抖動。
細軟的絨毛褪成半透明,露出內裏淡青的血管。
貓尾不知何時纏上我的小腿。
逐漸圈緊。
我錯愕地抬頭看。
面前的人眼尾微微泛紅,低喘道:
「主人,幫幫我。」
忽然,我的手被握住。
白彌拉着我,逐步往下探。
我摸到勻稱流暢的肌肉線條,觸到平坦堅硬的小腹。
再接着。
是——
不可以!
我渾身一僵,強行制止他停了下來。
小貓你糊塗!
因爲我突然的動作,失去觸摸安撫的白彌似乎更難受了。
他雙眼通紅地望向我,柔軟無辜,好Ṫü₃像在無聲控訴。
「你不願意。」他眨眨眼,「我有點難過。」
彈幕活了過來:
【沒人嗎大家怎麼這麼安靜?】
【都在認真看呢,就指着這頓大肉救濟糧,餓死寶寶了,妹寶怎麼突然停了啊?】
【只有我沉浸在剛剛白彌叫音音主人麼?這該死的 dom 感!!】
【樓上我懂你!叫朋友太親切,叫網友太疏離,叫知已太過火,不如就叫主人,微微的冷漠,微微的溫暖,一根網線連接你和我,晚上好,主人。】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回過神。
猛地想起彈幕剛纔提過的抑制劑的位置。
「左邊口袋?」
我伸手往下探,手腕卻突然被攥住。
白彌發出幼獸般的嗚咽。
「別碰……會失控。
「音音,」他放軟聲音,「就舔一下,行嗎?」

-7-
我被弄得懵懵的。
被當成了默認。
側頸傳來溫熱的觸感,酥麻感席捲着竄過。
白彌低喘着,嘴脣試探着碰了碰我的鎖骨。
又往上移。
親了親耳根處。
我渾身發軟。
體溫似乎也隨着這緩慢輕柔的觸摸。
不斷攀升。
白彌忽然張嘴含住我的耳垂,犬齒輕輕研磨。
彈幕瞬間炸開:
【《就舔一下》】
【啊啊啊妹寶臉紅辣!小貓哥的吻技有一手的。】
【你們快看男主瞳孔全黑了!這是要進入狩獵狀態啊!】
【這都不 do??這都不???(撕牀單)(跑來跑去)】
「白彌!」我揪住他後頸,「說好就一下的。」
他動作一僵,鬆了口。
整個人又埋進我肩窩。
渾身劇烈顫抖,像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我鎖骨,彈幕突然安靜。
【……他哭了?】
【虐到了,寧可自己痛到哭也要聽妹寶的話,什麼純愛戰神,這還是我理解的魅魔麼?】
【感情的前提本來就應該是尊重啊,強制愛的底色也是愛吧,不然跟 xsr 有什麼區別!嗚嗚嗚我又磕到了。】

-8-
最後是白彌用尾巴卷着抑制劑,給自己紮了一針。
我看着他踉蹌着倒到沙發上,微弓脊背蜷縮起來,貓耳焉焉地耷拉着。
終於理清現狀:
魅魔每天都需要攝取人類能量,而最有效的是愛慾。
他沒碰過我分毫,發情期全靠倉庫的抑制劑渡過。
心裏驀地一軟。
我蹲在他旁邊,揉了揉他顫抖的耳朵。
「還難受麼?」
「藥效起了…就好了。」
他微垂着眼看我,水汽氤氳一片,「我剛纔,是不是很嚇人?」
我搖頭,剛想說話。
對面突然傳來「砰」的巨響。
「可音,我知道你在裏面。」
男人沙啞的低吼聲傳來。
「出來見我!」
是蔣欽。
我渾身一僵。
白彌眼神瞬間警惕,「他怎麼還敢來?」
彈幕瘋狂刷過:
【草這傻逼前男友怎麼還沒死啊?還有臉來??】
【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是他爲了他的小青梅,把妹寶最後半箱壓縮餅乾全都搶走了吧?還把妹寶鎖在喪屍橫行的地下車庫,要不是妹寶機警又聰明,從逃生通道逃走…我靠我都不敢想……】
【這死渣男!!!誰懂巴掌伸不進屏幕的無力感啊啊啊啊啊!!】
……
我和蔣欽大學時期就在一起了。
彼時他捧着我的臉,吻得動情又虔誠,告白的話和着夏日蟬鳴。
我真以爲我們會過一輩子。
可後來,也是他一遍又一遍用藉口搪塞。
「我和小純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一起聚餐喝個酒而已,音音你能別這麼矯情麼?」
「小純她脾氣軟,你講話那麼大聲幹嘛?」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蔣欽看向我的眼神愈發不耐煩,「高可音,適合而止,ok?」
我冷笑道,「睡一張牀上的普通朋友?喝交杯酒的,普通朋友?
「蔣欽你是當我瞎還是覺得我傻?」
那時,小青梅依偎在他懷裏。
臉色蒼白,滿臉淚痕。
頸側甚至還有未消的曖昧紅印。
她糯聲:「音音姐姐,我們不是…」
「夠了顧純。」
我努力壓制着胸腔的怒氣。
「沒必要替他遮掩,髒了就是髒了。爲了這種男人,不值得。」
「高可音。」
蔣欽蹙眉,打斷我。
「你到底在鬧什麼?小純只是發燒了我送她回酒店而已,你…」
我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甩了過去。
他臉往側邊一偏,很快泛起紅印。
曾經我最愛吻他的側臉,附在他耳邊輕聲講話。
如今卻變得如此難堪。
心裏一痛,我提了分手。
「就爲了這點小事?」
蔣欽語氣冷下來。
「兩年的感情都不足夠你選擇相信我?」
他話鋒一轉。
「再說了,哪怕是真的,就一次而已。
「哪個男人不偷腥?」

-9-
事實證明,他不光偷腥。
他什麼都偷。
喪屍爆發期,蔣欽硬生生闖進我的倉庫,奪走了最後半箱壓縮餅乾。
把我鎖進地下車庫。
我忍痛卸下關節,掙開鐵鏈。
拎着鐵鏟,九死一生,最後才從逃生通道逃回了家。
縮在牆邊,連呼吸都失了力。
白彌那會兒剛被我帶回家,渾身傷都沒好全。
他艱難地挪到我旁邊,輕輕挨蹭我的小腿。
小貓眼睛通紅。
連它都心疼。
而我的前男友,爲了給他和他的小青梅換取更多的生存機會。
不惜把我餵給喪屍。
門外的聲音還在持續。
白彌瞳孔驟然泛藍,縮成危險的豎線。
「別怕,我在。」
他握住我發抖的手。
「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傷害你。」

-10-
腳步聲逼近,門被猛地撞開。
月光下,蔣欽衣服沾滿血污,金絲眼鏡碎了一半。
他踉蹌着走到我面前,伸手。
「音音……求你,給我點消炎藥。」
見我沒動,蔣欽扯開衣袖,手臂上有長長的一道猙獰傷口。
「你忍心看我死麼?」
他換上哭腔。
「我錯了,你原諒我好麼?音音你曾經那麼喜歡我,你一定會原諒我的。
「你會心疼我的,對麼?」
彈幕瘋狂滾動:
【天啊臭傻逼哪來的臉啊??這大廈避風了吧???】
【叫妹寶叫得那麼親密聽得我都 ptsd 了…什麼衣冠禽獸啊,自私又噁心的垃圾!扔喪屍堆裏恐怕是連喪屍哥都不肯碰吧?】
【別試圖考驗人性……更別提畜牲性。】
「蔣欽,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被他的話氣笑。
「說心疼不覺得太可笑了嗎?你還是個人嗎?還是你覺得你都選擇送我去死了,我還眼巴巴地回來跪着給你當舔狗呢?」
蔣欽一愣,目光陡然變冷。
緊接着視線落到我身後的白彌上。
「他是誰?這麼快就找到替代品了?」
蔣欽伸手想要推開我。
「原來是在藏着偷男人啊,還有心情玩 cosp……」
話音未落,一陣寒光閃過。
白彌暴戾地扣住他咽喉推到牆上,利爪懸停在他眼球處。
「別碰她。」他聲音冷冽,「會死的。」
蔣欽喉管發出嘶鳴聲,因爲窒息臉部充血,漲得通紅。
強大的精神力在空氣中亂竄,天花板的吊頂燈倏地炸開。
我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響。
蔣欽被往後一摜,脊背猛地砸上堅硬的防護門。
他表情變得猙獰,被貓尾再次卷着高高揚起,又摔下。
「你們這是在…」蔣欽痛苦嘶叫,「殺…人…」
彈幕刷過:
【笑死,還把自己當個人呢?】
【感覺這樣死也太便宜他了,妹寶當時用了好多止血泵和止痛劑,血流了一地,看得我都痛。也是靠白彌的淨化力纔沒被喪屍感染。】
【小貓哥真的,傷一直沒好也是因爲這個…】
我一怔。
回想起當時每晚小貓都會輕舐我的傷口。
我以爲是在撒嬌。
其實是在,給我療傷?
難怪他身上的傷一直沒好,第二日總是神色懨懨。
蔣欽痛苦的聲音迴盪在房間。
而白彌冷淡垂眸,手上暴虐動作不停,麻木機械,像在對待一個廢物。
我拉住他,朝他搖了搖頭。
「我自己來。」

-11-
蔣欽奄奄一息蜷縮在地板上,時不時抽搐扭動。
我蹲到他身邊,叫他的名字。
「蔣欽。」
他費勁睜眼。
看清是我,眼裏燃起一瞬的希望。
「音音…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你快讓他停下好不好?」
我根本沒辦法掩飾心中的厭惡。
「他不Ţŭₗ會聽我的。」
蔣欽目光黯淡下去,「但是他喜歡你對不對?」
他撐着爬起來,又衝白彌喊,「你喜歡高可音,對不對?」
白彌沒搭話。
蔣欽突然笑得癲狂,青紫色的屍斑沿着他的皮膚筋脈逐漸延展,顏色越來越深。
是喪屍化的跡象!
但他渾然不覺,泛白的眼珠滴溜溜一轉,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做個交易。
「我把高可音送給你,你饒我一命,行嗎?」

-12-
我按住剛要動作的白彌,徑直抄起牆角的棒球棍,狠狠砸向蔣欽膝窩。
他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送我?」我用他當年鎖我的鐵鏈將他捆住,又朝他笑,「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你也是這樣對顧純說的吧?」
「小純,」我學着他的語氣,「我把高可音送給喪屍了,這下你不用怕了。」
蔣欽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現在——」
我拽着鐵鏈走向天台。
「也該禮尚往來了。」

-13-
新鮮的肉體被拋擲,蔣欽面孔已經徹底變得青白灰ƭü⁴敗,喪屍病毒蔓延至他的全身,五竅滲出血來。
慘不忍睹。
樓下的喪屍堆爆發出一陣狂歡。
白彌從身後抱住我,乾淨好聞的薄荷香傳來。
我怔愣了很久。
直到天邊破曉,熹微晨光初現。
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開口問白彌:
「我這樣是不是很壞?」我身體小幅度地顫抖,「我剛把他餵給……」
「皮膚潰爛、目光渾濁、七竅溢血。」
白彌聲音很沉,「他已經出現喪屍化中期的表徵。」
他靠上我的肩,輕言。
「別害怕,音音,你做的是對的。
「惡人自有惡人磨。」
彈幕閃過:
【嗚哇妹寶好颯好凶我好喜歡啊!!人渣哥終於下線了!!喜報!!】
【好一個自有惡人磨,看着磨牙的喪屍哥我瑟瑟發抖…】
【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好沉重。看得我都恐戀愛了,或許真的不要輕易考驗人性吧。】
【樓上的,末世設定就是這樣的,適者生存。只能說姐妹們都擦亮點眼睛吧,別把什麼人都當人看。】
我心裏一動,抬手摸了摸白彌的側臉。
他習慣性地迎上來,一臉小貓樣,在我掌心輕蹭。
「白彌。」我輕聲開口。
「嗯?」
「你也會拋棄我嗎?」
「除非我死。」他語氣認真,「貓一旦認定主人,就是一生。」
他把纏繞在頸部的鏈條解下,上面掛着一個小巧的木製鈴鐺。
他垂眸,又道:
「該擔心的是我纔對。」
「擔心什麼?」
「怕你不喜歡我,怕你覺得我奇怪。」
他把鏈條繞在我手腕上,尺寸剛好三圈。
最後要合上鎖釦時,他停了下來。
「不過後來我又想,我有九條命呢。總能等到你喜歡上我的時候。」
我抬眼,正好撞上他的視線。
藍瞳透亮如一泉池水,其中倒映出我的模樣。
清澈,虔誠。
攪亂我的心跳。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
白彌靜默一瞬,而後緩緩道:
「音音,你願意接受一個怪物麼?」

-14-
怎麼會是怪物呢。
我順着他的指尖用力,「咔嗒」一聲輕響,鎖釦被合上。
嚴絲合縫。
像小貓每晚蜷縮在我身邊那樣。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纔不是怪物。我最喜歡小貓。」
白彌看上去被我的話弄得懵懵的,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慢慢彎成月牙,似乎很是受用。
「音音,我很ṭŭ̀ₚ開心。」他說。
我沒忍住,踮腳吻上他的側臉。
餘光瞥見他的耳尖慢慢染上薄紅,笑意在脣邊漾開。
彈幕炸成煙花:
【媽媽救我我要昏古七了好心動啊嗚嗚哇哇尖叫——】
【是喜歡吧?是心動吧?莫拉古是生理性吸引吧!!】
【去哪可以領一隻忠犬系小貓啊我排個隊!希望真愛能像跳轉淘寶一樣猝不及防『^『】
【不行我不能再一個人了,我要老公我說真的,我一個人太久了啊,正常人一個人這麼久會瘋掉的!】
我撫着他烏黑細碎的額髮。
「白彌,我很喜歡你。但我總感覺對你,和對蔣欽的感情不一樣。」
晨風輕微拂過,整座城市一片死寂。
「我是個棄嬰。」
我緩聲道。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把我扔到了福利院,我沒什麼朋友,也沒怎麼被人好好對待過。
「所以蔣欽說喜歡我,我就信了,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後,守着那麼點關心沾沾自喜,拼命求他再多施捨點愛意。
「我以爲我終於被人珍視了。」
我輕輕搖頭,「只是沒想到,也不過是那個時候他剛好需要一個人來刺激顧純,讓她喫醋罷了。」
說不傷心是假的,但難過也就一點點。
我很快又變得麻木。
末日降臨前夕,我正在圖書館自習。
政府發佈的消息像一枚重磅炸彈,整個校園瞬間沸騰。
通知父母,聯繫朋友,互相安慰……
而我拿出手機,卻頓感茫然。
並沒有值得聯繫的人,也沒有願意聯繫我的人。
一路上遇見的多數是點頭之交,而曾經遺棄我的父母早已組建起各自的家庭。
我像一枚孤舟,在無垠的海上漂浪。
本就無岸可靠。
末日來了,又如何?
在生與死麪前,人際關係反而顯得不再重要。
於是我很快冷靜下來,開始陳列物資清單,並仔細查看我所在公寓的戶型圖。
塔樓結構,兩戶一梯。
曾經是軍區大院,玻璃窗採取防Ťůₕ爆結構,喪屍輕易無法攻破。
除此之外,需要購置防光窗簾,更換安全通道的門,採備食品、藥品、生活用品。
……
很快,事態失控。
大部分有條件的人都離開了北城。
我走不掉。
認命。
躲在公寓。
原本物資足夠支撐我一段時間,可沒想到,蔣欽帶着顧純,也住了進來。
他撞開我的房門,巨大的力量懸殊讓我無法抵抗,眼睜睜看着倉庫被搬空。
我不得不去超市囤貨,也因此撿回了白彌。
再後來便是,蔣欽變本加厲,我九死一生。
所謂人心。

-15-
「所以白彌,」我喉嚨發緊,「你的喜歡如果只是生理性需求,不用哄我——」
話音未落,整個人突然被毛茸茸的貓尾緊緊裹住。
白彌的尾巴輕輕拍打我的後頸,似在安撫。
「音音,魅魔確實需要靠愛慾生存。ŧũ⁵」
他聲音悶悶的,像輕柔羽毛,「但只有真正動情的交換,才能轉化成能量。」
我一怔。
「抑制劑能延緩發情期,擁抱和愛撫能紓解難受。但真正要根治的話……」
他忽然湊近,修長的手扶住我的後腦。
「需要你真心實意的吻。」
【嗚哇嗚哇(燒成開水壺)】
【原來之前抑制劑消耗那麼快是因爲壓根兒沒治本啊!(貓貓探頭.jpg)】
【!!如果只有動情的體液有效的話,那豈不是說明妹寶每次睡着後被偷偷親親的時候其實都……(自動消音)】
我臉瞬間燒起來。
想起前些天半夜驚醒時,脣上轉瞬即逝的溫熱觸感。
當時以爲是做夢翻了個身,身後立刻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第二天小貓額角多了快淤青。
我後知後覺:「你偷親我?」
白彌眼神躲閃:「是、是你說夢話允許我親的!」
「我說什麼了?」
「你說,」他聲音突然變得委屈,「你說小貓要是再拒絕上牀不讓你吸,你就要去 rua 樓下那隻喪屍三花……」
「你個渣女!」他控訴,「說好只喜歡我一隻小貓的!」
我被他逗笑,摸了摸他發燙的臉,壞心眼地按了按他尾巴內側。
「——唔。」
他踉蹌着後退,晨光映在他水光瀲灩的脣上,身軀隨着喘息劇烈起伏。
我緩緩靠近,勾着他下巴抬起。
「不是說需要我的吻嗎?
「躲什麼?」

-16-
他瞳孔一縮,「現在…現在不行。」
「爲什麼?」
「發情期遇到人類唾液,」他頓了頓,「會催情。」
我笑着拽住他領口,「那不正好?」
「會傷到你!」他偏過頭不肯看我,「每次我聞到你身上的味道都會失控,看到你穿吊帶裙會忍不住,你睡着時我盯着你的背影……」
他深吸口氣。
「音音,我比喪屍危險一萬倍。」
【草虐到了嗚嗚,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爆哭)】
【可是小貓哥精神力明顯下降了誒,長期壓抑本能真的會死的吧?】
我掰過他的臉,逼迫他直視我。
「白彌,看着我。」
他溼漉漉的藍眼睛望過來。
「要不要賭賭看,」
我碰了碰他的脣。
「我對你動情到什麼程度?」

-17-
下一瞬天旋地轉。
我被壓在天台邊緣,後腰被他手掌墊住。
都末日了。
誰還和人談戀愛啊?
我抬眼看他:「從現在開始,小貓要對主人絕對忠貞。」
白彌這才低頭吻我。
晨風捲起他衣襬,薄荷香混着潮溼的水汽撲面而來。
他的脣帶着微微涼意,擁抱緊而嚴密。
強勢的攻城略地,呼吸交纏。
我被吻得幾近窒息。
他咬着我下脣,含糊地重複道:
「主人。
「喜歡你。
「絕對。」
模糊視野中,彈幕全屏虎狼之詞:
【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氧氣機!!!!!我需要氧氣機!!!!!!】
【這哪是接吻這是在交換靈魂吧(安詳)】
【人壞!貓貓好!和貓貓談戀愛大好特好!!!】
……
短暫地分離,兩個人都有些喘。
綿綢的空氣密不透風。
我笑了笑,剛打算再次迎上去。
「砰——!!!」
樓下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白彌迅速將我護在懷裏,貓尾撐起防護屏障。
彈幕瘋狂滾動:
【臥槽什麼情況?!嚇我一哆嗦,剛親上就搞事??】
【喪屍潮!!!喪屍潮衝破防護門了!!】
【是顧純,她看到蔣欽被喂喪屍之後發了狂,不僅暴力炸開了防Ṫų₌護門,還劃破手臂用血腥味引來喪屍,現在正往天台引!!草草草小貓哥音音快跑!!!】
腐臭氣息裹着濃郁的血腥味湧上天台。
「別怕。」白彌單手將我攔腰抱起,另一隻手凌空劃出白刃,「抱緊我。」
話音剛落,四隻變異喪屍從通風管道竄出,被刃光劈成幾截。
腥臭黏液滴滴答答撒落,空氣渾濁一片。
一波接一波的喪屍潮往前湧,白彌動作越來越快,臉色也越變越蒼白。
他捂着胸口喘息了幾下,卻依然緊緊把我護在身後。
我擔憂地攥緊他的手臂,「沒事吧?」
他搖頭,「你再親我一下就好了,」頓了頓,輕咳一聲,「…和人類親密接觸能快速蓄能。」
原來是這樣。
我順從地貼近。
親了親他的耳垂。
又聽見他低低的笑聲。
「音音真好騙。」
【哎~喲~真~好~騙~】
【爲什麼這麼緊張刺激的時候還可以談戀愛啊!!你們小情侶真是——!!】
【喪屍:o.O 這個世界有人在意我的感受麼?】
【小貓哥純純白切黑,支持地扣 11111111】
【講實在的,接吻確實可以補充魅魔的能量,妹寶多親幾次說不定小貓哥徹底恢復了,幹喪屍更帶勁兒。】
多親……幾次?
看到這條彈幕時,上天台的喪屍已經被解決得七七八八。
白彌踉蹌着往後,軟倒在我身上。
我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
俯身,湊近。
把他耳根徹底親紅了。
白彌愣了好半天,眼睛含笑地望向我。
似乎真的恢復了一些精神力。
他聲音啞啞的。
「主人, 我今天很辛苦。晚上可以要獎勵嗎?」
「獎勵什麼?」我逗他, 「貓條?」
「要……」
他轉過身,圈住我的腰,「抱抱。」

-18-
喪屍還在不停撞擊着防護門,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滅頂的生存危機逼近。
白彌的擁抱卻令人安心。
停頓幾秒,恍然發現已經站在了天台邊緣。
「這棟樓很快就會被喪屍攻破,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 很危險。」
白彌低聲道。
「對面十二層有個安全艙, 我現在打算帶着你,跳過去。
「會害怕嗎?」
「我相信你。」我毫不猶豫。
伴隨着巨大的爆炸聲, 火光驟然篷開。
白彌後背展開半透明的骨翼。
他攬着我躍出天台。
氣浪掀起衣襬, 失重感如潮水般湧來。
我攥緊白彌胸前的襯衫。
風聲在耳邊呼嘯。
骨翼劃破濃煙。
滾燙的氣浪推着我們撞進對面大樓的落地窗。
玻璃碎片炸開、墜地。
我被白彌始終牢牢護在懷裏。
再抬頭看時, 對面已經燃起熊熊烈火。
喪屍潮仍在前仆後繼,它們扭曲的面孔在火中焚燒,痛苦的嘶鳴聲此起彼伏。
整棟公寓付之一炬。
最後的殘影中, 是顧純站在樓頂。
她的右臂半垂着, 目光空洞呆滯,隱約能看清手上握着的引爆器。
愛一個人。
真能把人逼瘋到這種程度嗎?
她淒厲地咧了咧嘴角,視線在空中相撞, 我似乎仍能看清她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恨意。
滾滾濃煙升騰。
眼睛卻瞬間被寬大溫熱的手掌覆蓋。
「別看。」耳朵也被人遮住,「也別聽。」

-19-
周圍一切變得遙遠失真。
不知過了多久。
白彌才挪開了手。
他用手指捻了捻掌心, 有些驚訝,「你哭了?」
「沒有。」我別開臉,吸了吸鼻子,「是眼睛癢。」
「哦——」他湊近,親了親我的眼睛, 「現在呢?」
我笑着說, 「更癢了。」
往後躲,又被他拉着貼近懷裏。
「連小貓都懂的道理,人卻不懂。」
他揉着我的頭,輕聲道。
「愛能讓人幸福, 也能讓人變成怪物。無論如何, 都是感情上的事兒, 傷害到別人就不好了。」
「總之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他低垂着眼,漂亮的藍瞳像深不見底的海洋,「音音答應我的, 能兌現了麼?」
「什麼?」我回過神。
「你忘了!」
他委屈得很, 眼角往下一撇,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你說要獎勵我的!」
「我今天, 超—辛—苦—的——」
彈幕又開始浮現:
【心都化了心都壞了心都不跳了貓貓貓貓!!好可愛好可愛 prprprpr!獎勵他快獎勵他他要什麼都給!!!給給給!!!】
【剛炸完喪屍就調情, 這很魅魔(安詳)】
「不要分心。」
視線被遮擋, 炙熱的吻落在脣上。
我嚐到熟悉的檸檬薄荷草的氣息。
白彌先是輕輕啄吻,而後重重碾磨, 輕車熟路地撬開我的牙關。
我被他吻得渾身發軟, 手腕被固定在柔軟的地毯上。
我後知後覺, 喘着氣問。
「這裏你早就佈置好了麼?」
他沒有答話。
回應我的,是更熱烈的吻。
……
【是~婚~房~(替小貓哥回答)】
【別人末日求生,你倆末日求偶(指指點點)】
【沒人注意到貓鈴的位置嗎!腳踝啊!!動起來會響的那種!(雞叫)】
【白彌:首先, 我是一隻清清白白的小貓。其次,我開葷了(叼玫瑰)(鞠躬)】
【黑屏了??這就完了??沒有了??還有的對嗎???母帶!母帶!我要母帶!!!(呼吸機)爲什麼不讓我看???爲!什!麼!】
【等屏幕再亮起來的時候該不會滿地都是脫落的貓毛吧(腦補一整套流程)(臉紅逃跑)】
……
「主人,我會很輕的。」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