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狗

我接替了去世姐姐的馴獸工作。
黑暗的密室裏,我踩上棄犬的大腿,輕輕摩挲:
「乖狗狗,叫一聲聽聽?」
我儘量模仿着姐姐囂張跋扈的樣子。
因爲生怕出錯,背在身後的手都在顫抖。
後來,因爲一紙通緝令,我被抓入獸世。
他們將我囚禁了起來,即將問審。
陰鬱的狼人撥開看守的人羣,走到我面前。
我只是看着他,歪了歪頭。
他就觸發了條件反射。
狼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身後戴着束縛帶的尾巴,已經忍不住晃動了起來:
「……汪。」

-1-
經營地下鬥獸場的雙胞胎姐姐去世後,追債的人到了我家樓下。
我躲在衣櫃裏,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避免發出聲音。
而受傷的棄犬獸人,正靜靜地站在我身後。
空間狹小,總有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
「別擔心。」
我又收了收肩膀,儘量讓自己佔的空間小一些。
「這些人不過是欺軟怕硬的雜種,也配來威脅我。」
棄犬的劉海有些長了,蓋住了眉毛和上半部分眼瞼,顯得很乖順,又有一些陰鬱:
「好的,大小姐。」
他站在我身後,體溫比正常人要高一些。
襯衫因爲刀傷撕裂,破洞處透出傷口,有些觸目驚心。
爲了給他止血,我順手扯下自己的髮帶,簡單給他包紮了一下。
隨着髮帶一圈圈地纏繞收緊,他呼吸漸漸地變得急促,漂亮的線條在衣服下起伏。
觀察着他還算順從的表現,我鬆了口氣。
還好,看來我演得很像。
要是被獸人們發現我不是姐姐,那我也死定了。

-2-
追債的人一無所獲,便開始瘋了一樣地打砸家裏的東西。
水晶吊燈、電視、花瓶,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透過衣櫃的縫隙,看到一個流氓正將斧頭揮砍向我們。
棄犬眼神一凜,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抵在了牆壁上,護在了他雙臂之間。
這個動作不免有些曖昧。
我輕輕地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才發現他心跳異常地快。
他低頭湊近我的耳側,壓低的聲音微微沙啞:
「冒犯了。」
而我此時沒想到別的。
只是突然意識到。
原來肌肉不用力的時候,是軟的。

-3-
幸好,追債人的斧頭不夠耐久。
在他掄圓了胳膊要劈砍衣櫃時,斧刃和斧柄分離了。
「該死!這鬼運氣!」
「哐當」一聲。
那人狠狠地將斧頭丟在地上。
他翻箱倒櫃,搜刮了值錢的東西,甩上門離開了。
我驚魂未定,心跳如擂鼓。
低頭才發現,我的手將棄犬的襯衫都抓出了褶皺。
他回頭看了看櫃外,耳朵豎起,向後別了別:
「沒有聲音了,他們應該是走了,大小姐。」
我終於鬆了口氣。
想要推開他時,他還拎着我剛纔逃跑時脫掉的高跟鞋,語氣有些曖昧不明:
「從未見大小姐這麼害怕過。」
差點忘了。
姐姐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像我這樣謹小慎微。
於是我別過臉,儘量調整自己的表情,帶上了一絲僞裝的嫌惡:
「還不是你太不中用,這麼點人追都受傷了,我差點命都沒了!」
「……」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收回了猜疑。
無人注意的黑暗角落,他的尾巴尖正輕輕晃動:
「對不起,是我的錯,請您處罰我。」

-4-
我從沒有來過姐姐的馴獸室。
她說她幹着很危險的工作,經營着地下鬥獸場,不想讓我被捲入其中。
她只希望我好好唸書,過平凡Ţù₃人的日子。
看到牆上掛着的一系列工具,我沉默了。
姐姐意外去世之前,我們相依爲命。
她做着刀尖舔血的工作,還着家裏的鉅額債務,還供我念書。
她雖然脾氣不好了一點,但把我保護得很好。
思緒飄飛之時,西裝革履的棄犬已經咬着項圈,緩緩地半跪在地上。
我後退了一步。
他雙手捧着鞭子,仰起臉來:
「希德做錯了事情,要受罰。」
「你叫希德?」
我鞋尖慢慢地點着地板,聲音在地下室裏迴盪。
「是的。」他乖順地低頭。
他的耳朵如他的頭髮一般,都是淺灰色。
我不知道這獸人的品種如何。
但我暫時把他當成狗了。
這蓬鬆的發頂、毛茸茸的耳朵和大尾巴。
我忍住想去摸一下的衝動。
沒理由地,我挑起了他的下巴,踩上了他的大腿,輕輕地摩挲:
「乖狗狗,叫一聲『汪』聽聽?」
他的臉頰不知爲何染上了一層緋紅,喉結滾動了一下,聲線帶着剋制的隱忍:
「這個不行,大小姐。」
我有些失望,眼神黯淡下來。
似乎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
他妥協似的仰起臉。
微微汗溼的劉海分到兩側,襯得他的臉動人心魄:
「不過,您可以摸一下我的頭。」
……
就等你這句話了!
我搓了搓手,輕輕地薅了薅他的發頂。
從微微卷得蓬鬆的頭髮摸起,又捏了捏耳朵。
耳朵溫溫的,很彈,很軟。
觸碰到敏感的耳尖時,他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
「抱歉,大小姐,我失態了。」
正摸得起勁的我只好收回了手。
然而。
希德的反應比我快了一步。
他抓住了我剛剛抽回的手,放在了立起的耳尖上。
地下室靜得落針可聞。
襯得他喉嚨裏的「嗚嗚」聲更加明顯:
「……沒關係,請繼續。」

-5-
我努力學着姐姐的行爲習慣和處事方式。
甚至還查閱有些損壞的資料和通訊記錄,以此請教鬥獸場以前的人,學習如何馴獸。
但終究不盡如人意。
沒有了姐姐這個主心骨,鬥獸場瀕臨倒閉,生意也越發不景氣。
半ṱũ₆夜看書昏倒時,我不慎打翻了咖啡。
爲了我不被傷到,希德用手擋住了翻倒的杯子。
他的手心,也因此被燙了一個不小的疤痕。
「大小姐,有沒有傷到?
他在我椅子旁蹲下,低頭用耳朵碰了碰我的指尖:
「燙到了可以捏我的耳朵降溫,沒關係的。」
我搖了搖頭,示意他站起來。
打開了抽屜,我找到了藥箱,然後默不作聲地給他包紮。
他靜靜地低頭看我,身後的尾巴尖輕輕搖晃。
「你可以搖尾巴。」我抬抬下巴。
「不行。
「這不合我的……種族習性。」
他疼到「嘶」了一聲,又恢復了沉默。

-6-
再次醒來時,我感覺十分寒冷。
一睜眼,才發現我正身處陰暗的禁閉室。
我的嘴上、手腕上,都綁了厚厚的膠帶。
試圖掙扎,發現身上也纏繞了一圈圈的繩子,和椅子綁在一起。
該死……
我「嗚嗚」地求救了幾聲,唯有我的迴音而已。
是被追債的人綁架了嗎?
明明姐姐的死訊和我的行蹤,我都藏得很好……

-7-
在我意識渙散之際,地下室外傳來了鑰匙相撞的清脆聲音。
門被驟然打開,突然的強光讓我睜不開眼。
爲首的人舉着手電筒,興奮地和後面的人叫起來:
「真的是個人類!」
窸窸窣窣的騷動聲更加多了起來。
似乎是更多人圍上來了。
「是個人類誒!她看起來好小,好柔嫩,感覺能一屁股坐死……」
「雌性人類嗎?」
「啊好可愛,一隻小小的人類到獸世來做什麼呢?分明是來勾引媽媽的……」
「這樣的小人類生來就是要被媽媽親死的!」
「你們能不能清醒一點,她再可愛也是個通緝犯!不要三觀跟着五官跑好不好?」
……
他們在說什麼?
一覺醒來,我被通緝了?

-8-
「抱歉。」
一個低沉優雅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
「可以讓我來看一下嗎?」
我有點頭暈,強光直射下看不太清楚。
自下而上看去,是一雙長靴,和收束規整的制服褲子。
那人的大腿上別了腿環,帶着彈夾,腿環微微勒出些漂亮的肌肉線條來。
他的尾巴大而蓬鬆,束縛帶禁錮着尾巴的行動。
「理事長。」圍觀的人們自覺問好,讓開道來。
我眯起眼睛,仔細觀察。
他垂在身側的手好像受傷了,包紮的方式,和我一樣。
這個蝴蝶結,和我打的一樣潦草。
!!!
看清臉時,我愣住了,是希德。
我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脖子因爲剛纔長時間地昏迷低頭,有些痠痛。
我歪了歪頭。
他似乎條件反射了……
喉結滾動了一下。
戴着束縛帶的尾巴,已經忍不住晃動了起來:
「……汪。」
「咳。」
他低頭捂住了自己的嘴,確保沒有人聽見自己剛纔失態的叫聲:
「這個人類,我帶回去好了。」
他身後跟着的獸人表示了異議:
「理事長,她和通緝令上的馴獸師長得一模一樣……
「還是儘快拿去審問吧!」
希德卻打斷了他的話,還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不是同一個人,我心裏清楚。」

-9-
希德遣退了身後的圍觀獸人,單膝下跪,開始先解我腳踝上的繩子。
從我的角度看去,他寬闊的脊背和漂亮的蝴蝶骨隱沒在襯衫之下,禁慾又欲蓋彌彰。
我嚥了咽口水,Ŧũ⁹試探着問:
「希Ŧṻₗ德,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嗎?」
昏迷之前,我還在書房裏查閱資料,只有希德陪在我身邊。
聞言,狼人抬起頭來。
他的容貌與人類並無分別,只是有耳朵和尾巴。
此刻,那兩隻狼耳耷拉了下來,他很像一隻淋溼的小狗:
「大小姐不願意相信我嗎?」
繩子被解開了。
被綁過的地方還有點紅腫,我纔要站起來時,希德又握住了我的腳踝,溫柔又不容掙脫:
「不相信我也沒關係,我只想先救你。
「這裏不安全,我要帶你離開。」
我想我會一直記得他那雙淡藍色的、潮溼的眼睛。
畢竟很少有人不會對之印象深刻。
腳踝帶上涼意,他拿了一盒小小的藥膏,正用食指輕輕地蘸取着,抹到紅腫的地方。
「嘶……」
尖銳的細密痛感傳來,我沒忍住咬住下脣。
……
藥上好了。
空氣裏瀰漫着淡淡的、苦澀的藥味。
我想要丟掉繩索走動兩下時,希德卻伸手從我臂下穿過,環住我的腰身,一言不發地將我單手抱起。
「你……」坐在他的臂彎,我重心不穩,只能順勢環住了他的脖頸。
熾熱的體溫透過布料與皮膚熨帖,我注意到他的耳朵紅透了:
「我來吧,你身上有傷,暫時走不了。」

-10-
出了地下室,外面竟然是長長的連廊。
希德另一隻手拎着我的高跟鞋,沉默地走着。
他走得不緊不慢,步伐也很輕鬆。
可能獸人的體質天賦異稟吧。
……
「外面都是你的通緝令,你的賞金已經比我五年的工資都要高了。」
直到連廊盡頭,他輕輕地把我放下,解下了腰間的通行卡。
我想起來在地下室時,其餘獸人都叫他「理事長」。
他應該是大人物,不然也不能從地下囚禁處將我帶走。
「可是,懸賞令上的不是我。」
我解釋着。
「你放心,我知道。」
他回頭,給了我一個可靠溫暖的眼神:
「在人類世界你還在唸書呢,刀尖舔血的事情你怎麼做得出來。
「我曾經親自跟着你,我會替你向審判庭解釋的。」

-11-
通行卡刷開了,我們進了電梯。
希德按下了 65 層,將我擋在身後。
城市的夜景在玻璃外徐徐展開。
「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衣襬,他安撫地捏了捏我的指尖:
「我的辦公室。」
……
幾分鐘後,電梯門開了,湧進一羣戴着面罩的獸人。
從他們露出的耳朵和尾巴看去,有點像哈士奇。
「理事長晚上好!」
他們熱情地打着招呼,還有人拍了拍希德的肩:
「理事長這麼晚還來中央大廈,是有什麼急事嗎?」
「沒有。」
希德眯起眼睛,笑容無可挑剔:
「白天有文件落在辦公室罷了。」
「誒理事長,你聽說了嗎?」
哈士奇們的話是十分多。
「通緝令上那個恐怖的雌性人類,據說被找到了。」
「但好像又被什麼大人物帶走了。」
「手下的人全被丟了封口費啥也不說!」
「審判長氣瘋了,在砸東西呢。」
邊聊着,哈士奇們還互相撞着肩膀,感覺面罩下的臉也是眉飛色舞的。
……
希德沒有回答,只是將身後的我擋得更嚴實了一些。
他抬了抬下巴,語氣裏是清冷的金貴:
「你們電梯到了,別耽誤了出任務。」
「哎喲,您瞧我這腦子!」
領頭的打了個響指:
「您要是有什麼線索,可千萬告訴我們啊!」
門纔開,他們就一鬨而散了。
還有一個跟在最後的,還被電梯地上的凹陷絆了一下。

-12-
希德的辦公室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陳設。
一眼望去,都是黑白灰色調。
簡單得甚至有些沉悶。
我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
正猶豫要不要進去時,卻見他放下東西,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他將我打橫抱起:
「是腳踝還疼嗎?」
「……」
我沉默了一會兒,他未免有些過於貼心了。
我被他託着,放到了辦公桌邊沿。
他伸出雙臂,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將我圈在其中。
距離驟然拉近,我感覺我的心跳有些變快了。
有好聞的香水味道,被體溫捂熱,氤氳在我們之間。
在近乎蹭到我的鼻尖時,他停下了,小聲又繾綣:
「有監控。」
我用眼神示意:
「那怎麼辦?」
「演給某些人看看。」
下一秒,我的眼前黑了下來。
是他抬了手,蓋住了我的雙眼,掌心的溫度灼燙着我的眉心。
而後,一個輕淺的如同羽毛拂過的吻,落在了我的嘴角:
「抱歉,失禮了。」
我情不自禁地攥住了他胸口的衣料,臉上發燙。
這個吻一觸即分,我在他耳邊問:
「那個監控在哪兒?」
他扶住了我的腰,而後從身前口袋裏拿出一柄小小的匕首,丟了出去。
牆上的開關傳來碎裂聲,裏面閃耀的紅光也隨之熄滅。
「放心。」
他將蓋在我臉上的手收走,鬆了口氣:
「沒事了。」

-13-
「是誰要監視我們?」
我跟在希德身後,他身高腿長,走得很快。
「應該是審判長。」希德在另一邊的房間裏,打開了桌上的電腦。
他一手插兜,剪裁得體的西裝勾勒出高挑的身材,儼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郵件提示音響起。
他按在鍵盤上的手指一頓,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我湊近他。
「看來他不請自來了。」
希德抬頭,話語卻漫不經心。

-14-
「好啊,我完全不用擔心兄長在人類世界受苦嘛。
「原來天天都有人陪呢。
「甚至到獸世也捨不得分開。」
來人尾音上揚,邊拍着手邊進來。
門外的冷風灌入,他誇張地攏了攏風衣:
「姐姐,我可不是有九條尾巴的狐狸,我好冷啊。」
……
我才發現他說這句話時,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嗎?」我難以置信地指了指我自己。
「就是你。」
狐耳男人湊近了些。
他身後的三條尾巴從風衣下襬鑽出來,尾尖輕輕地蹭着我的腳踝:
「姐姐不記得我了嗎?」
……
腳踝帶上了些許癢意,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就被希德拽到了身後:
「裏德,是你裝的監控?」
「是又怎麼樣?」
他攤了攤手,挑眉嗤笑:
「私自帶走重犯,我也想看看你要幹、什、麼……兄長。」
他特意咬字加重,上挑的眼尾嫵媚又帶着一絲壓迫感。
希德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直拽得我手腕生疼。
「我都沒見過你。」
我往他身後縮了縮,懷疑地看着「裏德」。
雖然在人類世界時,我閒來也會去看看姐姐的鬥獸場。
但我從未見到過什麼狐狸獸人。
「我理解,畢竟每一個重犯都不想承認自己見到了最高審判長。
「畢竟,那代表死期不遠了。」
裏德從身側解下捆起來的長鞭,想挑起我的下巴,卻被希德的尾巴拍開。
「這是我的辦公室,裏德。」
希德聲線沉沉,臉色很不好看。
「但是這是我的犯人,哥。」
裏德比希德稍微矮一些,他輕輕地抬起下巴,語氣滿是輕蔑:
「在爭取王儲的時候,你非要做出這種違反人心的事嗎?」

-15-
我又被帶到了地下室。
不知道這個「裏德」究竟是什麼來歷,希德在他拿出通行證後,也只能放人。
「審判長。」
我有些夜盲,努力眨着眼睛,適Ŧú₅應着昏暗的光線:
「我可以看看通緝令嗎?」
「當然。」裏德的狐耳尖動了動。
他勾起我的下巴,將通緝令靠在我臉旁,仔細比對。
「看吧。」
通緝令又被丟到地上,顫顫巍巍地鋪展開。
「抱歉,我不太看得清。」
穿進獸世時,我可能還在睡夢中,我的眼鏡沒有戴上。
「別撒嬌。」他皺了皺眉頭。
……
最後還是妥協似的拿了起來,用手電筒幫我照着。
……
看到通緝令上的相片後。
徹骨的寒意席捲了我的身體。
這分明是我已經離世的姐姐的照片,而且標註的是「畏罪在逃」。
可我明明親眼看見姐姐離世,火葬場的人幫忙處理喪事的。
於是我近乎失控地站起來,抓住了裏德的衣袖:
「所以姐姐沒死對不對?你們還有線索,對不對?」
「程珂,別裝。」
裏德聲線低沉,帶着耐心有限的煩躁:
「你又找了新的藉口脫罪?」
我纔不是程珂。
我是程訶。
我是程珂的雙胞胎妹妹。
可惜我怎麼解釋,裏德都是淡淡冷笑:
「我們這裏的資料顯示,程珂是獨生女,並無任何兄弟姐妹。」
他把通緝令捲了卷,慢條斯理地塞進了我的嘴裏。
方纔情緒激動時,我的眼淚莫名地滾落,仰頭的一瞬間,我嚐到了淡淡的鹹味。
紙張洇溼,油墨味道又在口腔裏擴散開來。
裏德以一個擁抱的姿勢,輕輕地將我的手腕銬到身後。
「咔」的一聲,銀色手銬的脆響迴盪在空曠的地下室裏。
「多漂亮啊,銀色很襯你。」他眸色晦暗,情緒不明。
一時間,引人注意的只有我們剎那纏繞的呼吸,和被迫靠近時交換的體溫。
「程珂,你是個十足的騙子。」
他墨色的瞳孔漸暗,目光好像要在我身上燙個洞:
「你忘了我六條尾巴怎麼斷的嗎?
「我不會再相信你一句話。
「詭計多端的女人。」

-16-
我被關了起來。
閒着沒事,和我的新「獄友」們聊聊天。
一個兔耳的獸人,好奇地問我:
「你這麼年輕,是怎麼進來的?偷竊、故意傷人,還是……」
我思考了一下。
開地下鬥獸場算是?
「奴役獸人、買兇傷人。」我回道。
兔耳獸人瞬間縮到了角落,連眼神都在戰慄:
「怪不得審判長那麼恨你,你也奴役過他?」
這倒是誤會了。
我搖了搖頭:
「可能吧,但我並沒有印象。」
「審判長這種級別的你竟然沒有印象?」
兔子眼圈和眼睛近乎一樣紅了,她抱着膝蓋,聲線哀轉久絕:
「怪不得是能上通緝令的人,我不要和你這種危險分子關在一起……」
就算是變成獸人,兔子也會這麼膽小嗎?
我還沒來得及安慰她,鐵門就開了。
門外的看守將鑰匙掛在手指上轉了兩圈:
「換關押地點了,走一趟吧。」
兔子動了動耳朵,欣喜地從地上爬起來:
「太好了,我不想待在——」
「我是說她。」
看守不耐煩地抬起下巴:
「程珂,審判長找你。」

-17-
「年齡?」
裏德將襯衫袖口撩上去,散漫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咬下水筆的筆蓋,開始記錄。
「21 歲。」
我甩了兩下痠痛的手腕。
「旁邊有冰袋,可以冰敷。」他抬了抬下巴。
「不用。」
「……哼,行。」
他繼續發問:
「姓名……程珂,已經知道了。家庭住址?」
「人類社會的嗎?」我有些疑惑。
「當然,我們獸世也不會讓你定居。」
……也是。
「××市××××小區。」
裏德原本在記錄的筆一頓:
「怪不得……原來是搬家了,怎麼也找不到你。」
在我高考結束時,姐姐帶我擺脫了家裏的控制,帶我來到了兩千多公里外的這座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
按姐姐的意思,是希望我上學更加方便一些,而且去大城市,她做鬥獸場的生意也更容易。
「在搬家那一刻到現在,有喜歡過的人嗎?有答應過誰的告白嗎?有和誰建立戀愛關係嗎?」
……
這又是什麼話?
裏德站了起來,他從一旁拿下了冰袋,在我的手腕處輕輕地揉按畫圈。
「這一堆問題,也是審問的一部分?」我後退了一步,又被他攥住另一邊的手腕。
「調查你的人際關係而已。」
他低聲說着,又緩緩地放開我:
「別多想。」
見我並沒有回覆,他又垂下眼簾,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那我哥呢?你該不會喜歡我哥了吧?」
「抱歉。」
我拂去了他的手:
「你要是有公務就儘快處理,不要總是探討這些私țű₆人的東西。而且,程珂只是我的雙胞胎姐姐,我並不是她。」
他的眼圈不知爲何開始泛紅:
「不可能,獸人一輩子只認定一個人,我不會認錯的……」
他的三條尾巴都耷拉了下來,探索着,然後試探着纏住我的腳踝: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姐姐……」

-18-
再次醒來時,我正躺在柔軟的被褥上。
一睜眼,發現希德正扣着襯衫的袖釦,坐在我牀沿。
我纔要起身,就被他輕輕地按住肩膀:
「你放心,我讓審判庭表決了,證據不足,不能逮捕你。」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想必這幾天操勞了不少。
我愧疚地道謝:
「麻煩你了……」
「不麻煩。」
希德的眼神真誠又炙熱,他偏頭看我,淡藍色的瞳孔裏倒映出侷促的我:
「大小姐當初把我撿回來的時候,也沒嫌我麻煩。」
我低下頭,摸了摸耳垂:
「我並不是真正的程珂,不用這麼叫我了。」
希德輕笑:
「稱呼您想改什麼都可以,只要對應的人是你,就好。」

-19-
當年。
我是在大學的救助組織看到希德的。
他那時受了重傷,無法維持人形態,被丟在路邊喂蒼蠅。
「品種犬也會流浪嗎?」救助的同學把它放在紙箱子裏,貼的標籤是「銀灰色狼犬(未絕育)」。
而我那會兒剛剛失去了姐姐,做什麼都惘然若失。
和這隻體型不小的小狗對視的一眼,我發現湛藍的天空好像都揉碎在它的眼睛裏了:
「我可以領養它嗎?」
……
希德雖然是「兇猛的大型犬」,但很黏人,每晚都會咬着毯子,睡在我牀邊。
在我熬夜時,困得眼皮打架,也靠在我膝蓋上,堅持陪我熬夜。
又在我想起去世的姐姐時,默默地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掉我的眼淚。
……
後來,他終於恢復了人形,又因爲沒有衣服,羞澀地躲在浴室裏。
剛買蔬菜回來的我不明所以,差點推開門。
他抵住門後,用還不太熟練的人類語言和我交流:
「請,不要,來。」
看到他露出的一截精壯的臂膊,我瞬間明白了什麼,臉「唰」地紅了:
「我這裏也沒有你可以穿的衣服。」
「一條浴巾就好……」
他輕輕地乞求着:
「我會,把它洗得很乾淨的。」
……
因爲姐姐開鬥獸場,這種動物變獸人的事情我也不是沒聽說過。
但親自經歷,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希德好像總是笨手笨腳的,需要我照顧,此刻,他好像就不小心碰開了花灑,連頭髮都淋溼了。
我實在難以拒絕他。
於是我認命地遞上了我的浴巾。
他肌肉線條完美的胳膊從門後伸出來,摸索着,尋找到我的手腕,而後抽走了浴巾。
……
那晚,我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
浴室裏傳來水聲,希德這個澡似乎洗了很久。
他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儘量小了,但彷彿在我耳邊,令人心癢。
我最後認命似的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卻在早上時,一醒來就看到了櫃子上疊得整整齊齊的浴巾。
希德很認真地洗過它,上面帶着淡淡的洗滌劑香味。
我彷彿能想象到他有力修長的手指,搓着這塊我曾經貼身的布料……
胡思亂想之際,希德已經叩了叩門板:
「起牀了啊,來喫飯吧。」
看到他的裝束,我震驚到要暈厥:
「圍裙並不是能單穿的衣服!」

-20-
「來喫飯吧。」
希德的聲音響起,沉穩又溫柔。
思緒回籠,我看到眼前西裝革履的他,還有些不真實感。
他在獸世是獨當一面的理事長,那人類社會的脆弱和笨拙,都是特地裝給我看的嗎?
煎得剛剛好的牛排被他切好了,裝盤遞給我。
我叉了一塊,慢慢地嚼着。
……
直至半塊牛排下肚,我才發現希德也沒喫,只是撐着下巴看我,微眯起的眼裏盡是笑意。
我有些不自在,看了看自己身上:
「我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嗎?」
希德回過神來:
「沒有,很好看。」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
「門口裝了監控,要是有什麼走失的狐狸啊、可憐的弟弟啊,都是騙人的,不要開門。」
「你要去處理事情?」我仰頭看他。
他先是彎腰,而後乾脆蹲下,和我平視:
「我給你我的辦公室監控權限,你可以時刻看到我。」
他抬手,修長的手指沒入我的髮間,輕輕地揉了一下:
「等我回來。」

-21-
我在希德的房子裏亂晃。
偌大的房子,可能因爲他也總是一個人住,很冷清。
繁瑣的陳設也近乎沒有,顯得房子更加空曠了。
我亂逛到了書房。
一些資料整齊地碼放在書桌上,最上面一層的文件吸引了我的注意。
標題是我的名字。
應該是爲我東奔西走時,四處蒐集的資料吧。
……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翻開了。
畢竟是關於我的,看一眼再放回去,應該問題不大。
然而我翻開時,卻愣住了。
【患者:程珂】
【種族:人類】
【可疑病症:分裂型人格障礙】
【現有症狀:認知扭曲,異常知覺體驗,異常人際相處模式與行爲。】
……

-22-
潮水似的記憶湧入了我的腦海。
直至耳畔都是如同疾風呼嘯而過的嗡鳴。
手機振動,我想起了希德給予我的監控權限。
而才點進去的畫面上,他靜靜地坐在辦公桌旁,朝着我鏡頭畫面的方向,輕輕一笑。
下一秒,新消息通知:
【希德:總會被你知道的,但不要多想多看,你現在的精神狀況無法支撐。】
眼前一陣眩暈,額角也開始鈍痛。
我搖搖晃晃,扶着桌角還有櫃角,沿途摸着牆尋找方向。
在打開大門的那一刻,我落入了一道溫暖的懷抱。
裏德聲線散漫,托住了在他懷中滑脫的我:
「姐姐,選他還是選我?」

-23-
我陷入了茫遠的沉睡和回憶。
支離破碎的家裏,母親病重,父親酗酒。
我深夜拖着行李箱隻身逃出,只有月光看到我踉蹌的身影。
「程珂,有時候年輕就是你最好的資本。」
帶着煙味的名片被塞入我的手心。
我攥着它,沒有人給我猶豫的機會。
……
我摸爬滾打,刀尖舔血,在一晚遊輪上觥籌交錯之時,我見到了一個人質。
他被麻袋套住頭,保鏢用膝蓋給他踹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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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袋被掀開,露出一張精緻到讓人看了一眼就會忘記呼吸的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裏德。
「狐狸,九尾狐狸精。」
老闆眯起眼,肥厚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耐心地打量着。
「老闆,這可比搞野味弄鬥獸場賺多了,這是獸人!我活了四十多年沒見過!」
嘍囉掐滅了煙,就要往裏德的臉上按。
我眼神一凜,上前拉開了那個嘍囉:
「這皮相很好,別耽誤了賣好價。」
「還是程老闆識貨。」老闆笑了,連帶着一羣嘍囉都前仰後合。
……
那晚的遊輪沉沒了。
我沒想到是裏德干的。
藥物的作用很猛,就算是被餵了解藥,我也撐着腦袋在岸邊緩了很久。
裏德靜靜地坐在我身旁,仰頭喝掉了最後一口柏翠。
酒液從他的嘴角滾落,沒入他襯衫下的線條。
「爲什麼救我?」我想起身,又頭腦發暈,只能坐下。
「我樂意。」
他將酒瓶丟進河裏,勾脣一笑:
「姐姐,你是開鬥獸場的吧?我什麼都能做,還便宜。」
……
我並沒有什麼家當。
於是我背過手。
給了一個表意不明的笑容:
「便宜?便宜到什麼地步?」
狐耳獸人收起了他的九條尾巴,緩緩地向我走來,直至將我逼退到河邊。
再後退就要掉進水裏了。
我估量着步伐,他卻在最後時刻後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只要你不丟掉我,我就一直跟着你。
「你誇過我皮相好看的,但今天穿得太多了,還有更好看的。」
我的臉紅起來,他拉住了我垂在身側的手,摸上自己的腰側:
「要不要現在驗驗貨?」

-24-
裏德很聰明,學東西很快。
沒過多久就能做鬥獸場的二把手了。
就連之前很抗拒我摸的耳朵和尾巴,現在也能勉爲其難地讓我摸一下。
只是他會臉爆紅,然後輕輕地推開我:
「要加工資。」
……
我以爲日子就會這樣平淡地過去。
直到我收到一份檢測報告單,以及一個威脅電話。
「老闆也是看走眼了你,你竟然和獸人勾結在一起。
「你媽在市醫院,她可是支付不起高昂的醫療費用了。
「是選擇繼續安穩地做你的鬥獸場,你媽完好無損;還是選那個臥底獸人,你自己看着辦。」
……
隨信還有一個來往通訊記錄。
裏德一直在和獸世通信,要架空我的鬥獸場。
看着密密麻麻的時間線和文件,我的心口開始鈍痛。
有另一個人格在我的腦海悄然滋生。
但我此刻,全然不知。
……
獸人有固定的發情期。
他們會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行爲,所以,我每次都會給裏德喂專配的藥物。
我關上電腦,將文件刪除乾淨。
而後,走到房間。
看到他半跪在地上,正顫顫巍巍地給自己的脖頸套上鎖鏈。
燃燒的慾望讓他的體溫升高,全身都透着異樣的紅。
我蹲下來,扯住了鎖鏈的另一端。
「姐姐,我……呃!」
他注意到了一些變化,咬緊了牙關,連眼尾都染上了嫣紅。
我輕輕撫摸着他的發頂,而後順着他耳後的絨毛,避開敏感的耳尖:
「乖,喝了抑制藥物就沒事了。」
骨瓷碗盛着棕色的、剔透的藥湯,我用手指輕輕掐着他的下頜,他張開咬出痕跡的脣,喝藥時額角都沾溼了。
有些藥液來不及吞嚥,順着他白皙的下頜線滑入脖頸,濡溼了襯衫。
……
裏德在我懷裏沉沉地睡去。
空碗放在一邊的地板上。
而我,撥通了電話:
「人我準備好了,錢什麼時候打過來?」

-25-
後來,我聽到了裏德再次逃走的消息。
也是。
畢竟作爲獸人王儲,他不會那麼輕易被要挾抓住。
母親轉到了最好的病房,鬥獸場裏原先老弱病殘的獸人都得到了治療。
而我,收到了一份匿名通緝令。
但此刻,我已經什麼也記不清了。
長久的分裂人格障礙,讓我覺得,我是程珂的妹妹。
望着鏡子裏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我怯懦地叫了一聲:
「姐姐。」
而才被我撿回來的,化成人形的希德,正倚靠在門框上,笑意盈盈:
「大小姐在叫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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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我已經在醫院的消毒病房裏。
值班護士做着記錄,窗外明媚的日光照在我身上。
我抬起手,用手背擋了擋過於刺眼的光線:
「這裏,是獸世哪裏的醫院?」
「獸世?」
護士笑了:
「您的精神狀態並不穩定,可能是妄想的。」
她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瞭然地笑了:
「要注意多休息,按照醫囑服藥哦。」
……
護士又看了看我的點滴,在記錄板上寫寫畫畫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了。
我叫住她:
「那是誰把我送到的醫院?」
她翻了翻記錄冊:
「兩個人,都說是你的家屬。
「一個叫你姐姐,可能是你弟弟?
「還有一個直接叫你程珂了,看樣子,是你的男朋友?」
她把記錄板給我看。
有兩個簽名。
字跡有些潦草的是裏德,字跡蒼勁有力的是希德。

-27-
我暫時出院了。
一個月後又要配合干預治療。
但我還沒收拾好家裏,就又回到了獸世。
「還是人類的醫院擅長治療這些人類的精神問題。」
裏德身着白色的花邊襯衫,手中的紅酒杯輕輕搖晃着,令人目眩神迷。
「嗯。」
希德合上了手上的書籍,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語氣沉穩:
「感覺怎麼樣?有好些嗎?」
……
危機感如同細小的蟲蟻,爬上我的後背。
我支支吾吾道:
「挺好的……一個月,一個月後複查。」
「可是我們還是很擔心你。」
裏德的尾巴輕輕搖晃,漂亮的眼睛裏滿是蠱惑。
希德將書放下,摘下了眼鏡,向我走來:
「在去醫院複查之前,先讓我們檢查一下看看吧。」
【番外】狐狸和狼都是犬科
希德和裏德是同一個母親所生。
先王重病去世,母親帶着希德,改嫁給狐狸獸王,又有了裏德。
因爲母親是人類,所以他們要是收起耳朵和尾巴,可以完美地混入人類世界。
爲了尋找人類社會流落的獸人,他們被外派過來,自行尋找地下獸人交易的切口。
他們都明白,這件事辦得成功與否, 和得到王位有密切的關係。
……
裏德先遇到了那個女孩。
他看了一眼手裏寫着「程珂」的名片, 眯了眯眼睛。
他準備先變成被雨淋溼的小狗。
那就要夠可憐。
可憐到,讓她覺得似曾相識,讓她感覺同病相憐。
所以他溼着頭髮, 啞着聲線,綁着身體。
「姐姐, 我很便宜的。
「請買下我。」
……
再變成貓。
要讓她好奇,要讓她想知道更多。
所以裏德, 故意透露了自己王儲身份,再心甘情願地留在她身邊。
高等獸人可以自行控制發情期,但他偏偏不用。
他要她看到自己情難自禁,要讓她用纖細的手指掰開自己的脣,將那藥施捨給他。
「姐姐,你看。
「在外人面前強大的我,其實敏感又脆弱,只讓你知道。」
……
最後是虎。
但她好像能獨當一面,她已經足夠強大。
那便找到她的軟肋, 不是傷害她,而是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讓她無懈可擊。
所以裏德聯繫了醫院。
她的母親, 會得到最好的治療。
她的鬥獸場,會穩定向前, 欣欣向好。
一直到這裏,他都覺得只是信息和利益的交易。
直到再見到她時, 她只是後退一步,裏德就潰不成軍:
「姐姐, 憑什麼?
「你不可以不記得我。」
……
希德記事起, 就覺得自己比裏德慢一拍。
狐狸狡黠又敏捷, 明媚又討喜。
而狼, 總好像隱沒在暗處。
就連遇到程珂, 也是慢了一步。
但他發現她不一樣了。
她有個幻想中的「姐姐」。
……
其實慢一拍也不錯。
他想。
人生並不都是電光石火, 刀劍舔血的激情。
他想做程珂的港灣。
給她無微不至的照拂,既能洗手作羹湯, 也能帶她躲避危險追殺, 將她護在雙臂之間。
……
就是會得太多, 才越要裝作不會。
「大小姐,我是第一次變成人形,你可以不可以教教我?」
浴室的花灑和噴頭有固定之處, 和獸世的使用方法差不多。
但希德覺得,他要不會纔對。
所以涼水兜頭澆下。
他對幾片沾溼的髮絲不滿意, 還對着鏡子調整了一下。
當程珂打開門時。
看見的便是最懵懂的、最笨拙的他。
那便趁這個機會, 讓她再看看自己漂亮的手臂線條吧。
……
希德像保鏢一樣,保護着程珂的安全。
直到敏感脆弱的她,對自己無話不談。
箇中辛苦, 他們心照不宣。
明明是希德帶着她走出陰霾, 但他偏要反着說。
於是他在夜半淋雨。
襯衫沾溼, 精心挑選的領帶別到了合適的角度,免得擋住好看的人魚線:
「謝謝你,從小我好像就是被丟掉的那個Ťű⁻, 只有你願意撿起我。」
他看她臉紅,看她侷促。
沉穩的外表下。
尾巴已經按捺不住地搖晃起來了。
這不符合種族習性,回到獸世要用束縛帶控制一下。
他想。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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