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上,未婚夫在角落和白月光吻得難捨難分。
被我撞破後,顧今安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脣角的紅痕。
笑得肆意風流。
「不是說好了婚後各玩各的,夏知,你不會玩不起吧?」
我一言不發地取消了訂婚宴。
後來,我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博當紅男歌手一笑衝上熱搜。
顧今安喝得爛醉倒在我家門口,抱着我不撒手。
我安撫住身後躁動的男人,有些不耐煩。
「顧今安,別這麼玩不起。」
-1-
顧今安的玩咖性質圈裏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他的兄弟曾經笑着安慰我。
「嫂子,你也別太在意,顧哥他心裏是有你的,等他玩夠了就好了。」
我只是點點頭。
像一個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注視着他遊戲人間。
顧今安的劣根性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所以當他在訂婚宴上突然消失的時候。
我的反應出奇的平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顧今安放蕩慣了。
如今能答應和我訂婚。
已經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消失的顧今安和一次又一次被掛斷的電話。
這是在過去上演過無數次的情節。
可是今天卻又有些不一樣。
當我在電梯間看見熱情擁吻的男女時,沒有想象中的憤怒和難過。
第一反應竟然是疲憊。
這兩人,一個是我的未婚夫。
另一個是他的白月光,江昔寧。
我不知道江昔寧什麼時候回來的。
也不知道她和顧今安何時再次糾纏在一起的。
只是當看到他懷中多年未見的江昔寧時。
巨大的疲憊感將我吞沒。
我竟然連怨恨都提不起來。
只想趕緊離開。
顧今安被打斷了好事。
空氣中曖昧纏綿的氣氛也冷了下來。
他望着我,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脣角的紅Ŧü₂痕。
摟着懷中的女人,笑得肆意風流。
「不是說好了婚後各玩各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
「夏知,你不會玩不起吧?」
他懷中的江昔寧聞言,衝我挑釁一笑。
目光帶着無盡的嘲弄和不屑。
「姐姐,你也別怪我。我和今安是兩情相悅,和你倆的婚約不同。」
她特意加重了「姐姐」諷刺無比,其中的含義恐怕只有我倆知道。
聽到「婚約」,顧今安的表情徹底黑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爲顧家二公子野慣了,放蕩不羈,最煩被束縛。
所以他厭惡和他有婚約的我,是情理之中的事。
從江昔寧被我「逼」走之後……
厭惡我,就成了顧今安的本能。
他對我很少有過好臉色。
曾經我追在他屁股後面跑來跑去,得到的只有冷臉和諷刺。
記得有一次,他朋友打電話來告訴我顧今安在酒吧喝醉了,讓我過去接他。
等我渾身淋透冒雨趕到時,迎接我的只有他一羣朋友的嬉笑嘲弄和顧今安的黑臉。
他說:「夏知,你怎麼那麼賤。」
我紅着眼張了張嘴,一句「哥哥」哽咽在喉頭。
最終苦澀嚥下。
眼前厭惡我的顧今安和曾經笑着讓我喊他哥哥的顧今安重疊。
我眨着眼不敢讓眼淚流下,一切都是我自食惡果,怨得了誰。
現在,我自己都想問自己。
夏知,你爲什麼那麼賤啊。
電梯間內曖昧的氛圍還未徹底消散。
望着面前相互依偎的男女。
我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我對上顧今安玩味的眼神,勉強扯出一絲得體的笑。
「顧今安,你想要自由,我給你。」
「今天的訂婚取消,從此我們婚約作廢。」
「但不是我玩不起,是我懶得再陪你玩了。」
-2-
帶着滿身疲倦狼狽離場。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連串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原本想掛掉的。
可是看着屏幕上的備註,是顧今安的媽媽。
我沉默了很久,還是接了起來。
「伯母。」
「小知,昨天怎麼回事啊,你和今安發生什麼了?訂婚怎麼取消了。」
顧媽媽是個典型的女強人。
一年三百天都飛在天上。
昨天她在意大利談一個大項目,缺席了訂婚宴。
「伯母,十分抱歉,我和顧今安的婚約還是取消吧。」
明明在心裏醞釀了很久的話。
但是真的說出口時,我的聲音還是帶着幾分乾澀。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
很明顯我說出的話,讓那個精明幹練的顧伯母也有些不可置信。
顧伯母難得和緩嗓音,像一個溫和寬厚的長輩,諄諄教誨。
「小知,今安要是惹你生氣了,伯母代他向你道歉。你們先好好冷靜一下吧。」
「婚約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嗎?這也是我一直期待的,從你媽媽將你交țų₆給我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會照顧好你,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改口叫我媽媽的那一天。」
我握緊手機張了張口,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把江昔寧回來的事情說出來。
我想說不是的,我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顧今安了。
可話還沒出口,電話那頭的顧伯母似乎又有了急事,匆匆掛了電話。
「嘟——」聽着耳邊的忙音。
看着空蕩的房間,我努力眨了眨眼,可是淚水卻還是忍不住從眼眶滑落。
熟悉的寂寥感湧上心頭。
從我媽走之後,我好像就變成了一艘在海上飄搖的小船。
搖搖晃晃地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
我總在尋找可以棲息的港灣。
其實不怪顧伯母不相信我是真的要和顧今安取消婚約。
這要是換在以前,我自己都不會相信。
十二歲的時候,母親含恨離世。
她走的時候,用只剩皮包骨的手摸着我的頭。
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走了,你怎麼辦?」
那時候我已經明白了死的含義。
就是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只是我沒想到,沒有了媽媽,我就沒有了家。
第二天我爸就帶着後媽和比我小一歲的妹妹回家。
我爸對我笑:
「夏知,以後這就是你的新媽媽,這是妹妹。」
他們三個人都是一副笑臉地看着我,彷彿是世界上最疼愛我的親人。
我面無表情地說:
「我媽已經死了。骨灰還在火葬場呢。」
成功讓三個假笑的人笑容僵在臉上。
我爸要打我,繼母家人假仁假義地勸着。
那個小我一歲的妹妹躲在他們身後惡意打量着我。
就是這時候,顧伯母帶着顧今安從天而降。
他們將我帶走了,結束了這場鬧劇。
顧伯母是我母親生前的摯友。
母親臨終時撐着最後一口氣將我託付給她。
顧伯母紅着眼摟着我。
對我喁喁細語,極盡憐愛。
她鄭重地跟顧今安介紹我:
「今安,以後這就是你妹妹了。」
「你要好好對她,保護好妹妹,不要讓任何人欺負妹妹,知道嗎?」
十四歲的顧今安已經長得很好看了。
他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着我,大抵也是對我身世的同情。
他點頭,很鄭重地保證。
「顧今安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夏知。」
-3-
後來在顧家生活的那幾年,我想我是很快樂的。
顧伯母很忙,跟我們相處的時間很少,但是在每次出差回來。
她都會給顧今安和我一人帶一份禮物。
十四歲的那年,她從瑞士帶回來一隻伯恩山犬,作爲送給我期末考滿分的禮物。
我和顧今安給它取名叫「小蘋果」。
顧今安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我的親哥哥一般。
給我下了一個又一個規則。
寫完作業纔可以看電視。
九點半必須上牀睡覺。
摸完「小蘋果」必須洗手。
而我無比依賴顧今安。
從媽媽走後,我汲取溫暖的來源就變成了顧今安。
那時候我會想,我這艘風雨飄搖的小船,終於可以停靠在一個名爲「顧今安」的港灣了。
我和他的關係一步步走向惡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在我高考完的那個暑假,顧伯母難得在家裏待了好幾天。
也就是這時,顧今安帶回來一個女孩。,
他們兩個依偎在一起的樣子般配極了。
也刺目極了。
我抱着小蘋果站在別墅院子的薔薇架下。
看着顧伯母和他們一起在花園裏談笑。
所有人都短暫地忘了我的存在。
畢竟我並不是那麼必要。
只有小狗記得我。
小蘋果很敏銳地覺察出了我的悲傷。
它已經長得很大了,只能急得圍着我轉圈。
突然,它想起了顧今安。
那是它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它,第二在意我的人。
於是小蘋果就扭動着碩大的身軀,朝着花園裏談笑的顧今安跑去。
或許是恐懼於小蘋果碩大的身軀。
又或者是因爲它喊叫着衝來的樣子過於駭人。
坐在顧今安身邊的江昔寧面色慘白地尖叫一聲,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後倒去。
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中,連人帶着椅子翻倒在後面的花壇之中。
沒有受傷,但很是狼狽。
旁邊傳來傭人壓抑不住的低笑聲。
讓江昔寧原本就白皙的臉更加慘白一分。
顧伯母低聲訓斥着那些傭人,顧今安也皺眉訓斥小蘋果。
那傻狗還沒發覺自己好像闖禍了,哼唧哼唧地想將顧今安往我這邊帶。
一時之間,場面亂作一團。
於是誰也沒發現江昔寧眼中閃過的尷尬和怨憤。
如果當時我發現的話,我發誓今後絕對會帶着小蘋果繞道走。
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了。
-4-
顧家對外說訂婚宴因爲我的身體原因向後推遲了。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事情不是那麼回事。
不少人旁敲側擊來問我和顧今安那天到底怎麼了。
可還不用我回答,顧今安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一個朋友給我轉來一條視頻,附言道:「做好準備再看。」
我點開了視頻。
昏暗的 KTV 包廂內,嘈雜的環境。
一羣人正在起鬨。
而他們圍在中心的男女,正是顧今安和江昔寧。
我看見一個眼熟的面孔,那是一個跟顧今安玩得好的兄弟。
他面上笑着,說不盡的恭維討好。
「得嘞,正牌嫂子可算回來了,誰知道這幾年我對着那個冒牌貨有多倒胃口。」
回應他的是江昔寧的靦腆一笑,然後羞澀地盯着顧今安。
「別鬧了,今天是今安爲了慶祝我回來,才讓大家聚一聚。」
她既沒有回應顧今安兄弟的那句正牌嫂子,卻也沒有否認。
是江昔寧慣用的伎倆。
衆人討論着我,言辭越來越激烈,也越來越難聽。
甚至開始用「小三」等字眼形容我。
彷彿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
明明我和顧今安是在江昔寧離開的第二年才定下婚約的。
可所有人都默契地忘了這一點。
江昔寧窩在顧今安懷裏,像沒有骨頭一樣,面上的笑卻快控制不住了。
直到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我敢打賭,別看夏知現在這麼硬氣,過幾天,她又該眼巴巴地回來圍着顧哥轉了。」
又引來一陣附和聲:
「廢話啊,這麼多年顧哥怎麼對夏知的,咱們可是都看在眼裏,要我說,但凡要點臉的人都不會再眼巴巴地湊在跟前了,可那夏知跟聽不懂人話一樣。」
「還記得有一次,咱們在酒吧騙她說顧哥喝醉了,她二話沒說冒着那麼大雨就來了,聽說路上打不到車,她是打傘跑過來的,渾身都溼透了,最後被取笑一番,自己又灰溜溜地走了。」
「那麼大雨,打不到車,也不知道她怎麼回家的。一個女孩子還渾身溼透了多危險啊。」
江昔寧在顧今安懷裏,擰着眉假惺惺地說。
又是一陣唏噓,有人說:
「嫂子你也太善良了,管她怎麼回去的,就她那噁心樣子,路上流浪漢都不會看一眼。」
顧今安聽他們說的皺了皺眉,像是想說什麼。
但很快就被衆人起鬨着,二人當衆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深吻。
視頻到這就結束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完。
明明做好準備了,心卻仍然有些止不住地抽痛。
顧今安,原本我以爲,就算我們沒有緣分,可也是有這麼多年的情誼在的。
可是他默許着衆人對我的詆譭,默許着他們扭曲事實。
這一刻,我再一次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顧今安對我的恨。
這麼多年,從未變過。
抿了抿脣,我打開聊天頁面置頂的聊天框。
「顧今安,那天說的話我是認真的。」
我想說我們好好談談,當年的事,我決定告訴他了。
可發出的消息。
得到的只有一條系統回覆。
「您已不是對方好友,請重新添加。」
-5-
盯着那個紅色感嘆號。
我嘴角苦澀的笑再也壓制不住。
這些年哪怕顧今安對我再厭惡、再不耐煩,卻也沒有這樣。
看來白月光回來了,我這個冒牌貨變得更加面目可憎了。
甚至連想到有我的聯繫方式就厭惡到不行嗎?
回到顧家,我默默收拾了行李,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顧今安不在家。
準確地說,他這些年已經很少回家了。
自從江昔寧離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開始放浪形骸,聲色犬馬。
記憶中的顧今安他會很溫柔的摸着我的頭說,
「顧今安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夏知。」
可是,如今的顧今安卻傷夏知傷得最深。
離開了別墅,我生活了快十年的地方。
曾經這裏有顧伯母、顧今安。
這裏曾是我一度視爲媽媽走後的第二個家地方。
曾經是我可以停靠的溫暖港灣,如今我這艘小船,卻又要開始漂泊。
我買的新房是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安保系統很好。
媽媽走前,將她的個人財產全部存入信託基金,等到我成年,自動轉入我名下。
我曾經看着那夠我揮霍一輩子的餘額,哭紅了眼。
如果可以,我只想要媽媽回來。
夜晚,又下起了大雨。
彷彿所有事情都要跟我找不痛快。
我不知道爲什麼,又發起了高熱。
頭痛欲裂,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偏偏這時,手機鈴聲還像催命符一般響個不停。
「喂?」
我聽見我的聲音乾澀難聽,喉嚨一說話也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
是顧今安,冷冰冰的質問聲。
他居然把我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我只是驚訝了一瞬,瞬間冷靜下來。
我默默將電話移到左耳。
我的左耳聽力微弱,自從前幾年那場意外之後,就只能聽見很小的聲音。
和顧今安打電話時要用左耳接聽已經是我的習慣了。
我固執地認爲這樣,就能將顧今安刺傷我的話語的威力減小一點。
我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夏知,你現在和他已經解除婚約了,別再犯賤了。
「我搬出來了,顧今安,我們解除婚約了,再住在一起不合適。」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很快傳來一聲冷笑。
「你最好趕緊回來,別弄得到時候下不來臺。」
下一瞬我突然聽到電話那頭江昔寧的聲音。
「今安,這麼晚了,你在跟誰打電話呀?」
「騷擾電話。」
緊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彷彿是要甩開什麼髒東西。
可明明是他先給我打電話的。
此刻我已經沒心思想這麼多了。
全身發抖,手腳冰冷,頭腦鈍痛。
新傢什麼都沒有,剛纔點的藥品外賣因爲大雨問題遲遲沒有人接單。
我只能強撐着敲響隔壁鄰居的房門,眼前陣陣發黑。
一遍一遍的門鈴聲中。
門終於在我眼前打開。
「是你?」
一道帶着沙啞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有些熟悉,可一時也想不起來。
我只來得及看清那人的黑色家居服,以及包裹其中的若隱若現的流暢肌肉線條。
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6-
等我在醫院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護士說是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人把我抱進來的。
那時候我直接燒到 40 度,再燒一會兒,人就成傻子了。
怪不得我到現在還暈暈乎乎的。
覺得天花板上都是小星星。
我聽到自己這樣感慨。
護士聞言,又爆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緊接着又是各種儀器吊瓶,總算把我想要捲土重來的病情控制住。
等一切安穩下來,病房裏又多出一個人。
他渾身上下都裹得很嚴實。
鴨舌帽、墨鏡、口罩,一身黑衣。
這身打扮,說是下一秒要去搶銀行也不爲過。
他就這樣存在感極強又極低地在病房裏待著,一直到醫生護士都走光。
他才走到我跟前,低頭,視線透過墨鏡看向我。
這就是把我送到醫院的鄰居,看起Ṭúₛ來好眼熟。
見我一直暈暈乎乎地看着他。
他嘆了口氣,伸出手摸了摸我額頭,似乎還帶了幾分笑意。
「怎麼了?又燒起來了?還是燒傻了?」
寬大的手掌帶着溫熱的氣息,我感覺額頭又燙起來了。
聲音也熟悉。
我眨了眨眼,努力在腦海裏搜尋着眼前這個人,可是腦袋卻像生鏽了一般。
「護士說得對,我應該燒傻了。」
那人頓了頓,收回手,竟然開始卸裝備了。
鴨舌帽、墨鏡、口罩。
搶銀行三件套在我眼前被一件一件卸下。
緊接着,一張放大的俊顏水靈靈地出現在我眼前。
我們對視了很久,有點曖昧了。
「還沒想起來嗎?」
我點點頭。
「想起來了,你是我鄰居。昨天把我送醫院了。」
裴之楚帶笑的臉有些笑不下去了。
「你真是讓我失望啊,夏知。」
「本來不想提醒你的。」
他離遠了些,抱着雙臂,身姿頎長,低頭看我的目光有些複雜。
「兩月前,花海酒吧,那時候還下着大雨。」
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再次對上那熟悉的桃花眼,記憶終於復甦。
兩個月前,也就是我被顧今安兄弟愚弄,冒着大雨被騙到酒吧。
我像個傻子一樣,供他們取樂一番,然後狼狽不堪地逃走了。
也就是那天,我遇到了在酒吧駐唱的裴之楚。
那時我渾身溼漉漉的,被幾個喝醉酒的男人圍着。
是裴之楚突然出現,帶我脫離了困境。
我很感激:「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我會向你們酒吧提出感謝的。」
而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後又笑着把衣服披在我肩上。
「感謝就不必了,如果你下週六有空,可以來聽我唱歌嗎?」
說着他又衝我眨眨眼,一雙桃花眼在酒吧的燈光下瀲灩生光,很是勾人。
「對了,我叫裴之楚。」
那時的我滿口答應,可是轉頭就忘得一乾二淨,然後又一心撲在顧今安身上。
現在看來,當時的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悲。
收回視線,我有些心虛地撇開眼睛。
不太敢面對眼前救過我兩次,我卻爽了約然後Ṭŭₓ連人家叫什麼都記不清楚的大恩人。
裴之楚抱着臂,看着我,最後又無奈嘆氣。
「我叫裴之楚,這次記住了嗎?夏知。」
我忙不迭地點頭,又突然愣住。
我好像,
從未告訴過他我叫什麼。
-7-
出院的時候,是裴之楚來接的我。
這些年我一直圍着顧今安打轉,沒有什麼朋友。
住院的時候,也是裴之楚三天兩頭往我這跑。
但是奇怪的是,他每次都捂得很嚴實,就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
我奇怪地問過他,可是每次他也只是打哈哈過去。
不過這段時間,我們的關係卻親近了不少。
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故友。
我發現我們有許多共同話題。
我甚至有點懷疑裴之楚是不是前世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了。
他再一次邀請我去花海聽他唱歌,這次我當然沒理由再拒絕。
新的生活越來越好,脫離了舊環境的我彷彿真的忘卻了過去,得以重生一般。
而這一切假象,在遇到顧今安和江昔寧的那一刻再次被打碎。
裴之楚終於在臺上給我唱出了那首他在我耳邊說過很多次的歌。
那是他的第一首原唱,叫「念念難忘」。
清冽的男音搭配着輕緩的音樂,好像在說着校園青澀的少年心事。
臺上他在輕聲彈唱,看着我滿眼笑意。
臺下我在跟着附和,同他目光對視。
「那年夏季,呢喃的道別,目光跟隨的背影,念念難忘。」
一曲畢,臺下掌聲雷動。
他鞠躬離場,然後向我走來。
好像有些什麼記憶在我腦中劃過,我卻抓不住。
可下一刻,肩膀被人從身後大力扣住,我不由得喫痛。
回頭,就對上了顧今安滿含怒意的眸子。
「他是誰?」
我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這一副抓姦的表情是什麼情況。
很快,另一雙手強硬地掰開了顧今安捏在我肩膀上的手。
然後,裴之楚出現在了我身邊。
「請你放開她。」
裴之楚對上顧今安要噴火的雙目,語氣冷淡,甚至暗含一絲敵意。
顧今安深吸一口氣,扭頭看着我。
「夏知,出息了。一聲不吭搬家,現在還在酒吧跟一個男的曖昧不清。ẗŭ̀ₐ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個有婚約的人。」
他看着我的目光很深,語氣帶着諷刺。
我對上他的目光,心頭顫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沒了波動。
「第一,我以爲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我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第二,」我看着顧今安身後匆匆趕來的江昔寧,同樣回以諷刺一笑,「有婚約在身但是和其他人曖昧不清的人是你。顧今安。」
似乎沒想到一向對他千依百順的我會反擊,顧今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惱怒了起來。
「你,」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身後匆匆趕到的江昔寧打斷。
她一把摟住顧今安的胳膊,語氣嬌嗔。
「今安,怎麼回事?」
然後又像突然看見我一般,皮笑肉不笑道:
「是小知呀,身邊是你男朋友嗎?真般配呢。」
可是顧今安的臉色卻在聽到她話的一瞬間又黑了一個度。
他上前,還想再拉扯我,卻被江昔寧死死拽住。
我盯着這對癡男怨女,突然覺得無趣極了。
這麼多年,我在他們愛情裏鑲邊。
自以爲把心懷不軌的江昔寧趕走是在幫顧今安脫離苦海。
然後掏心掏肺這麼多年,卻發現顧今安早就將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刻在心裏。
而我,卻成了他心裏棒打鴛鴦的惡人。
如今這場三角大戲,我徹底演夠了。
不過,退場之前,我倒想看看顧今安在認識江昔寧的真面目之後。
白月光,會不會變成黏在嘴邊的飯粘子。
-8-
再次見到顧今安,是在顧伯母的生日宴上。
宴會上,他帶着江昔寧盛裝出席。
全然不顧宴會中衆人詫異的目光。
畢竟在外界看來,還以爲我是顧今安的未婚妻。
而身處話題輿論中心的我,卻面色如常,對周圍偷偷打量的目光視若無睹。
一場宴會下來,顧今安和江昔寧極盡恩愛,宛如一對甜蜜的夫妻。
彷彿刻意要表演給我看,二人一直在我周圍遊蕩。
他們的朋友也不分場合地笑着起鬨。
一口一個「嫂子」,一口一個「百年好合」。
一羣人已然不顧外界人的眼光了。
只有顧伯母的臉色越來越差。
最終她還是忍無可忍地開口。
「今安,小知,你們跟我過來一下。」
言罷,顧伯母看着蠢蠢欲動的江昔寧,努力維持着最後一絲體面。
「江小姐,我們是家庭談話,你是客人,不用跟來。」
而江昔寧聞言,原本嬌豔的小臉瞬間面如菜色。
可是對上顧伯母的臉,她又心虛得不敢對視。
顧伯母的排斥在場明眼人都看了出來。
一ẗũ̂⁸時間,他們的朋友也唏噓不已。
她怯怯地看了看顧今安。
眼淚似乎說來就來,她躲在顧今安身後,委屈不已,咬着脣。
「沒事,今安,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如此懂事乖巧的江昔寧,和一旁氣勢洶洶的顧伯母以及站在她身後的我一對比。
完全把我襯托成仗勢欺人、想要再次橫刀奪愛、棒打鴛鴦的惡毒女配了。
顧今安先是拍了拍江昔寧,安撫憐愛的意味不言而喻。
緊接着是冷冽地斜睨了我一眼,然後大步跟着顧伯母上了二樓。
二樓書房內,顧伯母面色難看地看着顧今安。
「今安,你今天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又和她攪和在一起了。」
顧今安皺了皺眉。
「媽,什麼叫又和她攪和在一起,我和昔寧當年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若不是被拆散,我們早該在一起了。」
說着,他再次看向我,語氣含笑卻帶着無盡的諷刺。
「怎麼,夏知,當初拆散我們不夠,現在還要攛掇我媽一起?我好像記得你親口說我們婚約取消,再無關係了吧。」
「你能不能別犯賤了。」
我站在一旁,依舊沉默。
當年的事,我實在不好開口。
不過顧伯母卻忍不住了,她狠狠摔了水杯,濺起的碎渣劃過顧今安的臉,留下一道血痕。
「你怎麼跟小知說話的?」
顧伯母深吸一口氣,終是忍無可忍,道出了當年的真相。
「當年江昔寧,是我讓她走的。」
「伯母…」
「媽?你要袒護夏知到什麼程度?這些年昔寧在國外喫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我和顧今安異口同聲。
「算了,小知,是阿姨對不住你。」
顧伯母愧疚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面色轉冷,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顧今安。
「當年江昔寧接近你居心不良。」
「你難道沒發現,你給她買過的名牌首飾都被她拿去變賣了嗎?每次她來過家裏之後總會丟東西。」
顧今安張了張嘴,辯解道:「不可能,昔寧她不是這樣的人。媽……」
顧伯母打斷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如果僅僅是這樣,我們告訴你就好了。」
「可你知道江昔寧是誰嗎?她的媽媽就是破壞小知媽媽家庭的第三者。她就是那個小三的女兒,小知名義上的繼妹。」
顧今安徹底沉默了,他滿眼不可置信,卻又啞口無言。
他看向我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起來,而我偏頭不願意和他對視。
「江昔寧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小知的母親死前偷偷給她留了筆遺產,那時候她家生意已經被小知那個所謂的父親越做越不景氣了。他們就動了這筆遺產的念頭。」
「那時候小知還未成年,那個男人名義上還是監護人,只要動點手段,很容易就能私吞這筆遺產了。小知被江昔寧騙到她家,不喫不喝被關了三天,那個男人爲了逼小知,甚至還動了手。從此之後,小知左耳的聽力就已經嚴重受損了。等我發現趕到,將她送到醫院,也只是堪堪保住聽力。
「而那時候,你被江昔寧騙着和她出去旅遊。」
說到這裏,顧伯母也已經眼含熱淚。
顧今安徹底愣住了,他猛地來到我身邊,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扣着我的雙臂,逼我和他對視。
他盯着我,目光顫動,看向我的左耳又像觸電般立刻移開。
他張了張口,神色驚惶,聲音艱澀:
「那你爲什麼不說?有誤會你爲什麼不說?」
我扭了扭想要推開他。
「因爲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爲什麼?是真相不重要了?還是我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我冷冷道。
其實當年是重要的,但是我不能說。
現在可以說了,反而不重要了,不想說了。
「因爲我。」
顧伯母看着我,愧疚又自責。
素來在生意場上運籌帷幄的女人,頭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江昔寧不知道怎麼潛入過我的書房,拿到了一些商業機密和我曾經一些不算光彩的事,威脅我和小知。」
「最終我們達成協議,將他們一家送出了國,但是要對所有事守口如瓶。」
「今安,是我們對不住小知,這孩子受我連累,被你記恨那麼多年。」
顧伯母最後一句話落,我看見顧今安眼中明滅的火焰徹底熄滅。
他努了努脣,臉色慘白,一直死死摁住我的手終是無力垂落。
盯着我的目光似乎有千言萬語,可是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想說什麼呢?
可無論什麼,我都不想再聽了。
-9-
得知裴之楚的歌手身份是一次意外。
他來我家串門順便蹭飯的時候,我在他上廁所的時候替他接了個電話。
碰巧是他經紀人打來的,通知他下週三晚上慈善晚會的行程。
我聽得目瞪口呆,等裴之楚從廁所出來。
我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剛從 UFO 裏面出來的外星人。
他被我詭異的目光盯得直發毛。
「你是歌手?」
我兩眼放光,絲毫沒有被騙的憤怒,只有見到明星的興奮。
他無奈地點點頭。
「可以先喫飯嗎?我看菜有點涼了。」
我盯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嘖嘖稱奇。
「還是不夠火,我都不知道你。還需努力啊,裴之楚。等你成名了,我就靠買你簽名發財了。我說你平常怎麼包裹那麼嚴實,去酒吧駐唱也是,原來是個歌手。」
他揚起笑,桃花眼斜睨着我,絲毫沒有被我的打趣冒犯到。
「我大部分是寫歌,只有一些歌曲,我覺得別人演繹不出我想要的感覺,纔會親自唱。」
他話鋒一轉:
「下週三的慈善晚宴,我剛好缺個女伴,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
他話沒說完,可未盡之意,都在那雙含情的桃花眼裏了。
可能是剛剛喝了點酒,有點迷糊,又可能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我被他忽悠得迷迷糊糊就答應了。
慈善晚會上,我滿臉假笑地摟着一旁裴之楚的胳膊。
心中已經無數次後悔了,因爲我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
到底是一個圈子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我在心裏默默嘆氣。
顧伯母那天答應我,不日就會宣佈我和顧今安的婚約徹底解除了。
可顧今安卻像變了個人一樣,一直在拖。
一些人過來和我寒暄,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跟我說了不少顧今安的近況。
他和江昔寧算是徹底掰了。
兩人鬧得很難看。
那日生日宴我走之後,顧今安和江昔寧就吵了起來。
幾乎所有賓客都被他們吸引。
最後還是江昔寧當衆給了顧今安一巴掌,哭着跑走了。
這一巴掌,算是徹底把顧今安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而宴會之後,屬於顧今安的報復纔剛剛開始。
所有人都知道了江昔寧是小三的女兒,而她所做的事情也被公之於衆。
一瞬間,那些之前還圍着江昔寧笑嘻嘻叫着嫂子的公子哥們,集體變了臉色。
對江昔寧極盡刁鑽地刁難。
甚至還有人將江昔寧在國外那幾年的風流事扒了出來……
聽說在國外她的出軌爸又出軌了個白人,活活把小三媽給氣死了。
而她爸感染了艾滋,每天苟延殘喘地活着。
她也子承母業給國外一個大款當起了小三,被原配發現在國外混不下去了才灰溜溜的回國。
她算是徹底名聲臭了。
而之前顧今安養着她,金尊玉貴地供着她,她自己連工作都沒有。
如今離了顧今安,她也眼高手低找不到工作。
倒是像狗一樣被那些富家子弟耍了幾回。
最後又動起了歪腦筋,故態復萌,想拿當年的商業機密和顧伯母的醜事繼續威脅顧家。
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顧家早就將當年的事情處理妥當。
反手一個起訴。
江昔寧現在已經官司纏身,焦頭爛額。
聽說還要背上鉅額債務。
她現在的下場,真是聞者唏噓。
曾經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難堪。
不過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晚會上,裴之楚要上場了。
他去後臺前神色有些緊張。
這場慈善晚會,形式有些不一樣,每個明星介紹一個拍品,並且爲了使拍品贏得更高的競拍價,明星會表演自己擅長的才藝。最後交易成功的金額全數用於慈善募捐。
我知道他是緊張於自己最後能爲慈善募捐的金額,畢竟我看了看在場的人,當紅流量、影帝影后,幾乎是半個娛樂圈都來了。
臺上,裴之楚又唱起了那首我曾在酒吧聽過的「念念難忘」。
旁邊的大屏幕已經開始競拍了。
「起拍價 10 萬。」
「20 萬。」
有人舉了舉牌子。
「40 萬。」
緊接着下一個牌子舉起。
一個又一個牌子舉起,我有些喫驚,拍品只是一個有些年代的花瓶,沒想到這麼多人願意爲裴之楚買單。
金額一層層疊加,逐漸到了一個看起來有些令人咂舌的數字。
而歌曲也要接近尾聲,意味着這一輪競拍也要接近尾聲。
「念念難忘,重逢那一刻,你可還記得?」
最後一句歌詞落下前,我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六百二十萬。」
我盯着大屏幕,隨時準備着下一次出價。
「六百二十萬一次。」
「六百二十萬兩次。」
「六百二十萬三次。」
「成交。」
電子屏幕響起巨大的掌聲,而現場的人們也會在每一次競拍結束之後鼓掌示意。
我坐在臺下,和臺上的裴之楚隔着層層人海相望,那雙桃花眸清澈如水,帶着些許震驚,而我回以微笑。
就當是感謝,你幫了我這麼多次。
「讓我們恭喜此次競拍得主,夏女士,此次競拍所得將盡數用於貧困山區希望小學的建設籌備。最後,也感謝裴先生的傾情獻唱。」
隨着主持人的介紹,人們的目光也在我和裴之楚之間遊移。
晚會甚至還沒結束,我和裴之楚就衝上了熱搜第一。
【#裴之楚慈善晚會】
【#裴之楚被富婆包養天價花瓶】
【#裴之楚是誰】
坐在車上,我和裴之楚刷着熱搜詞條,看着最後一條詞條我笑得前仰後合,點了進去。
【裴之楚是誰啊?我好像不認識。】
【裴之楚你都不知道,我覺得很有名的一個歌手了。】
【主要是作詞吧,這幾年大火的 ost 很多都是他寫的,他唱歌很少,也不怎麼愛露面……】
「我去,我剛去搜了一下,裴之楚作的歌我怎麼全聽過?難道這就叫從你的全世ṱű⁵界路過。」
「先不管裴之楚是誰,他和那個富婆姐姐我先磕爲敬!」
【+1】
-10-
回到家,裴之楚再次厚顏無恥地跑到我家。
美其名曰爲了感謝我的大出血,要爲我做一個月的飯。
我想了想銀行卡上數不清的那串零,又看着眼前好像在搖尾巴的裴之楚,最終還是沒告訴他,我是一個富婆,非常有錢的那種。
就算要說,也要等他給我做完一個月的飯之後再說。
我十分大款地坐在沙發上,看着裴之楚繫着圍裙在廚房裏忙活。
突然無比惋惜曾經的我沒苦硬喫到什麼程度,纔會追在一個男人屁股後面轉。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被人摁響,一聲接着一聲,催命一樣。
我透過貓眼一看,愣了一瞬,才緩緩打開房門。
門外顧今安很是狼狽,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他渾身溼透,眼下青黑,精神彷彿都被抽乾了一樣,憔悴又滄桑。
「你和那個男人什麼關係?」
他死死盯着我,開門見山。
我笑了,這是在質問誰?
「這與你無關,我是看在顧伯母的面子上纔給你開的門,如果你來這裏只是爲了說這些沒用的廢話,請你出去。我覺得我們沒有什麼再見面的必要了。」
顧今安的臉色隨着我每說一句話便蒼白一分,或許讀懂了我眼中的排斥和漠視。
他突然急了,死死拽住我的手,再看不出風流瀟灑的樣子。
他雙眼通紅,滿眼的乞求和哀傷。
「小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只是我跟我自己過不去。我當時不知道真相,恨我自己輕易就原諒了你,愛上了你,恨我自己愛上了一直視爲妹妹的人。我那時候不懂事,覺得你敢走了江昔寧還想用婚約束縛我,是我錯了。」
他說着,竟然哽咽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流眼淚,沒想到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
他上前似乎想抱住我,可是又頓住,似乎是怕身上的髒污弄髒我,只能改爲死死抓住我的手。
我皺着眉推了他幾下,沒想到他居然像體力不支一樣搖晃了幾下。
我才發現他似乎喝醉了。
顧今安踉蹌着順着門半跪在地上,卻依然不肯放開我的手。
就像溺水之人抱住最後一根稻草,絕望幾乎快從他身上蔓延出來。
他仰頭看着我,眼中閃爍着瑩潤的光,哽咽道:
「小知,求你,求你原諒我,我知道錯了。」
「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我一定去做。求你……告訴我。」
我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顧今安,心中無比恍惚,幾年光景,物是人非。
「除非你把小蘋果找回來。」
這話一出,他就愣住了。
因爲我們誰都知道,小蘋果找不回來了。
就像曾經滿心滿眼都是顧今安的夏知。
當年江昔寧趁我不在家,藉口牽出去遛一下小蘋果,可最後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了。
她哭着說小蘋果在路上被嚇到,衝撞着跑丟了。
等我回來,找了一個星期,甚至找了專業的找走失貓狗的團隊。
可他們帶回來的,只有一條小蘋果帶血的牽引繩。
當年我和江昔寧大吵一架,顧今安維護着江昔寧,全然不顧處在崩潰邊緣的我。
門口的動靜驚動了在廚房內炒菜炒得熱火朝天的裴知楚。
他穿着一身印滿烏撒奇的圍裙,端着平底鍋就出來了。
他衝到門口,見到這樣的情景,想將我拉到身後, 卻被我一把制止。
裴知楚只能和半跪在地上的顧今安隔着一個我對視,彼此眼中都閃過深深的敵意。
裴知楚在我身後, 盯着顧今安,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然後直接從後面半摟着我的腰, 彎着身子將腦袋擱在了我的肩膀上。
迎着顧今安目眥欲裂的目光, 語氣低沉地在我耳邊說道:
「知知, 我飯都要涼了, 你怎麼還沒好?」
顧今安猛地起身, 抬手似乎就要揍人。
我終於不耐煩, 盯着想要發瘋的男人, 眼神冰冷。
「顧今安,咱倆好聚好散,別這麼玩不起。」
-11-
顧今安出車禍了, 很嚴重。
聽說是被顧家逼得走投無路的江昔寧撞的。
她已經瘋魔了, 現在只想找顧今安同歸於盡。
只不過最終沒有隨了她的願。
ẗṻₐ顧今安在千鈞一髮之際, 懷中抱着的小狗突然跑了,他爲了追狗, 位置偏了一點。,
路邊的電線杆替他擋住了一部分衝擊,最終活了下來。
而江昔寧則當場死亡。
不知道該說顧今安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雖然活了下來,但是雙腿卻殘廢了。
聽醫生說, 餘生站起來的機會很渺茫。
接到顧伯母的電話, 我並不意外。
「小知, 這是伯母最後一次麻煩你,你就當可憐可憐一個母親, 來看看今安最後一眼吧。明天我就要帶他出國了, 醫生說他的腿在國外或許還可以試試。」
我去看顧今安前,裴之楚特地來我家做了一頓飯。
飯桌上,他話裏話外都是因果啊,輪迴啊, 報應啊。
我斜睨着他:「怎麼,你不做歌手了?要出家?」
他被我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然後義正辭嚴地說。
「總之,辜負你的人你絕不能心軟。」
我冷笑一聲, 「那騙我的人呢?」
「還有誰?你又認識誰了?」他有些跳腳。
我扒拉着被他炒糊的飯菜, 似笑非笑。
「比如說我的學弟,見了面卻裝作不認識我。我記不起來, 他也不提醒我。還是網友幫我扒出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對我念念不忘的明星學弟呢。」
裴之楚臉色瞬間紅透了,比他炒的蝦還紅。
瞬間安靜地坐在飯桌上喫飯,不吭聲了。
顧家花園,我和坐在輪椅上的顧今安相顧無言。
「小知…」
還是他先開了口,笑容恍惚讓我以爲回到了一切還沒開始之前。
彷彿那個會溫柔地說保護我的大哥哥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可我知道,一切都變了。
他變了,我變了,甚至小狗都變了。
我看着花園中嬉戲奔跑的伯恩山犬,彷彿又看到小蘋果的影子。
「它叫什麼?很可愛。」
我嘴角揚起一絲笑。
顧今安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光芒,卻在聽到我下一句話時歸於灰敗。
「如果小蘋果還活着,可能孩子也這麼可愛。」
我和顧今安四目相對, 一盞茶畢,我起身離去, 無視他想挽留的手。
「今後再也不見了, 顧今安。」
這是我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而今後,也確實如我所願。
我們餘生,再無相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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