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真公主和親,嫁給暴君。
卻沒想到,暴君能聽見我的心聲。
【要是被發現我是冒牌貨怎麼辦?要不我找個機會跑路吧,嚶嚶…】
祁梟一個眼刀飛過來。
我嚇得老實躺好。
過了一會又開始胡思亂想。
【雖然這暴君脾氣很大,但是他真的很帥誒,這腹肌,我摸摸,這胸肌,我嘬嘬…跑路之前,先讓我睡回本!】
【對了,說到大,不知道他那裏……】
正在裝睡的暴君「噌」的一下坐起。
捏住我的臉,咬牙切齒。
「好好睡覺,再敢胡思亂想,朕割了你的舌頭!」
-1-
祁梟,魏國新皇。
雷霆手段,利落狠絕。
心情不好要殺人,心情好了也要殺人。
清河公主聽說自己要嫁給這樣一位暴君,嚇得當場跑路了。
要問我是誰?
呵呵,我是替嫁的倒黴鬼。
這一點都不好笑!
大婚當日,我坐在撒了帳的牀上,忍不住地發抖。
欺君可是重罪,還是落在這位暴君手裏。
那我不得死得一塊一塊的啊?!
於是在祁梟掀起蓋頭後。
我問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陛下,如果——當然了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有人騙了您,您會怎麼處置他呢?」
「會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祁梟捏着我的下巴,仔細打量。
「沒有如果。」
似笑非笑,輕描淡寫道。
「誰敢騙朕,朕就讓他碎成一塊一塊的。」
「——拼都拼不起來。」
轟隆!
我的天塌了!
-2-
我完美得體的笑容就這樣碎裂開來。
他鳳眸微眯,閒閒看過來。
語氣危險:
「怎麼?你有事瞞着朕?」
我瘋狂擺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沒有,就老實睡覺。」
他手指了指牀鋪。
「你是楚國公主,新婚之夜,朕自然會給你體面。」
「朕可不想背上一個冷落公主、苛待新婦的罪名。」
「誒,誒…」
我唯唯諾諾,在屏風後面更了衣,又輕手輕腳鑽進被窩。
雖然嘴上一句話沒說。
但腦子裏就沒停過。
【嗚嗚嗚,聽說這暴君一頓五個小孩,要是讓他知道我是冒牌貨,該怎麼弄死我呢?】
【白綾、毒酒還是匕首?】
【亂棍打死還是一丈紅?】
【我這麼美,我不能死。】
【老天爺,老天奶,開開眼吧!從小到大,我一件壞事都沒做過,上扶八旬老太過長街,下幫三歲小兒撿風箏,我這種好人不該淪落如此下場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999】
【要不我找個機會跑路吧?】
也不知道哪裏惹到祁梟了。
他一個眼刀飛過來,看起來很不爽的樣子。
我的大腦嘎巴一下就不轉了。
已老實。
求放過。
好在,他沒有繼續爲難。
我闆闆正正地躺下,兩人之間,隔着一道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太緊張了。
呼——
得想點別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祁梟已經呼吸平穩,好像已經熟睡過去。
我對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夫君產生了幾分好奇。
半坐起身,藉着昏暗的燭火打量他。
劍眉,長睫,鼻樑高挺,薔薇色薄脣。
胸前肌肉飽滿,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真倒黴啊,大老遠跑過來就嫁了這麼個玩意兒,脾氣賊大,一言不合就要喫人。】
【不過,雖然他脾氣很大,但是真的很帥耶!】
【就算再冷漠的女人看見了也會笑出聲的。】
【這腹肌,給我摸摸不過分吧?】
【我們都成婚了,應該的應該的!】
【那胸肌能不能也讓我嘬嘬?】
【可以噠!】
思緒越飄越遠。
我想起從楚國出發前,嬤嬤給我臨時惡補的那幾本小畫冊。
內容詳實,畫面生動。
像煎一顆荷包蛋,翻來覆去,烈火烹油,正面反面,兩面金黃。
臉頰有些滾燙。
嘿嘿嘿。
【對了,說到大,不知道他那裏……】
本着刻苦好學、實事求是的原則,我輕手輕腳掀開被子,偷偷瞄了一眼。
兩眼。
三眼。
四眼……
逐漸猖狂。
雙目緊閉的祁梟眉頭越擰越深,臉也漲紅成了豬肝色。
就在他馬上要忍不下去時,我終於驚喜地得出結論:
【大!】
他「噌」的一下從牀上坐起,抱緊被子,咬牙切齒。
「夠了!」
「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朕滾下去!」
-3-
枕頭和被子也被一塊扔出來。
外殿有張小榻,剛好夠一個人躺下。
就是這板子有點硬,我來回翻了好幾個面也沒睡着。
盯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人一旦睡不着,就容易想起一些悲傷往事。
腦海中浮現出陸栩之的身影。
那個把我從深淵中救起,又推向另一個火坑的人。
我叫沈嘉魚。
十二歲時,帶着快要病死的妹妹流落街頭。
有豪紳說,救人可以,前提是我要跟他回去做妾。
垂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陸栩之在這時出現。
他收留了我們姐妹,又請來大夫好生醫治。
見過我的人都說,我這幅容貌,將來會有大造化。
陸栩之也意識到這一點。
因此他待我,總是與別人有些不同的。
我的琴棋書畫,是他一手所教。
練舞摔傷,他不顧男女大防,將我抱回房間,親自上藥。
大雪夜,有同僚來府上宴飲。
看見我時,眼睛亮了幾分。
「陸兄,你這婢女可真漂亮,可否將她贈予我?」
一向溫和的陸栩之罕見發了怒。
摔碎酒盞,下逐客令。
「她是我的人,豈能容你覬覦?」
人走後,我被他緊緊鎖在懷裏。
帶着醋意的吻一次次落下來。
「小魚兒,你只能是我的。」
我心如擂鼓,小聲應好。
我不曾經歷過風月,只在畫本上見過。
天真以爲,他吻了我,就會給我名分。
然而變故來得太快。
戳破我不切實際的幻想。
魏楚兩國結盟聯姻的消息傳來。
清河公主寧死不肯。
此行路途遙遠,魏皇又喜怒無常。
前去和親。
與送死有何區別。
公主的眼淚像珍珠。
一顆一顆的碎在陸栩之心尖上。
他狠了心,將我送出去頂替。
面對我的祈求時。
他冷着臉,是那樣的絕情。
「沈嘉魚,你妹妹的命都在我手裏。」
「你以爲自己有的選嗎?」
我苦思許久,仍讀不懂陸栩之對我的情意。
既不愛我。
爲何要與我那般親密,讓我生出被愛的錯覺?
既然愛我。
又爲何放任我的情愫生根發芽,等到枝繁葉茂時。
再狠心斬斷呢?
今時今日,我終於明白。
只有我動了心,才能完全效忠於他,成爲他手上一把好用的刀。
我抱緊被子,無聲地抹眼淚。
沈嘉魚,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爲什麼現在才懂。
你怎麼,這麼傻…
嗚嗚嗚,嗚嗚嗚嗚…
此刻已是夜半。
月影朦朧,更漏聲聲。
一門之隔,暴君忍無可忍,再度猛然坐起。
「李全!」
「去給朕找一副堵耳朵的東西來!」
-4-
一覺睡醒,暴君已經不見蹤影。
春桃和春杏進來替我梳妝。
她們是陸栩之安插進來的眼線。
陸栩之要我儘快抓住暴君的心,免得他將來對公主身份起疑。
可我今早這幅可憐巴巴縮在小榻上的模樣,足以證明,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
兩人有些不滿。
「大人的吩咐,娘娘有沒有放在心上?」
「這也不能怪我吧?」
我活動着僵硬的肩膀,仔細回想了一下。
「昨晚我還什麼都沒說,陛下就莫名其妙瞪我一眼,後面又莫名其妙發起火,把我趕出去睡。」
想到這,我有點憋屈了。
小聲抱怨。
「傳言果真沒錯,暴君就是暴君,心思難測,喜怒無常。」
兩人對視一眼,無從反駁。
「那還真是…喜怒無常。」
自從那晚過後,祁梟再不許我晚上踏進他寢殿一步。
既如此,那就只能白日挑時間。
春桃和春杏把我打扮成漂亮的花瓶,手裏塞上一盒點心。
推到御書房門外。
「貴妃娘娘,且慢。」
祁梟身邊的李公公攔住我。
臉上掛着歉意的微笑。
「陛下特意囑咐過,說他批奏摺時,這御書房誰都能進,就您不行。」
幹什麼?
針對我?
我眼底劃過一絲失落,勉強維持着面上的平靜。
「那…是臣妾來得不是時候了。」
「臣妾告退。」
轉身。
心裏早已是狂風巨浪。
【真!沒!眼!光!】
【我這麼美!又香香的!他怎麼能忍住看都不看我一眼的?】
【哎,陸栩之要我抓住他的心,哪有那麼容易?我現在連他人影都見不到,今日不行,明日還要想辦法再來。】
【明日見不到,後日又要繼續…】
【我可真是沒招兒了!】
「嘩啦——」
身後殿門被拉開。
祁梟大步走過來,掀開我的點心盒,例行公事地嚐了一塊。
又捏起一塊糕點塞進我嘴裏。
「已經見過朕了,滿意沒?」
「滿意了就趕緊回你的宮去。」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道門又「嘩啦」一聲合上。
我:「……?」
可僅僅只是見了一面。
還遠達不到陸栩之的要求。
爲了控制我,臨行前,他給我下了毒。
雖不致命,但每隔一月就要服用解藥。
否則毒性發作,體內便如有千萬只螻蟻啃食血肉,痛苦不堪。
一月之期轉眼就到。
我痛得伏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往下砸。
「春桃…春杏…救救我…」
兩人無動於衷。
聲音冷的像冰。
「這次教訓,娘娘可要好好記住。」
「若您不按大人的要求做事,將來身份敗露,可誰也保不住您,人頭落地的滋味,可比現在疼多了。」
劇烈的疼痛,意識在清醒與模糊之間反覆拉扯。
如此整整一夜。
天光乍亮之時,毒性終於消退。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暈了過去。
再睜眼,祁梟坐在我牀前。
滿眼擔憂,摸着我的額頭。
「聽宮人說你病了?」
「到底怎麼了?跟朕說。」
有口難言。莫大的委屈湧上來。
我別開眼,喉嚨酸澀。
「多謝陛下關心。」
「臣妾…無事。」
然而口是心非。
【嗚嗚嗚好痛啊…】
【陸栩之我恨你,下這麼重的毒,我真的要被弄死了…】
【想要抱抱…】
【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100】
他眉頭微蹙,像在仔細思索着什麼。
過了一會,嘆了口氣。
一改往日的冷淡疏離。
「別怕。」
「朕哄你。」
他的臂彎繞過我腰後,伸手一攬,整個人就這樣穩穩當當窩進了他的懷裏。
???
啊?
難道他今天改性了嗎?
不知他對我的轉變爲何如此之快。
但現在。
我貪戀這份短暫的溫暖,貪戀此刻的一雙人。
祁梟的手搭在我的後頸,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
像在安撫一隻狸奴。
周身被莫大的安全感包裹。
我就這樣在他懷裏,緩緩睡去。
睡夢中,我腦袋一滾,枕在一個熱熱乎乎、又軟又硬的東西上。
哈哈!好大的胸肌!喫我一頭!
嘬嘬!
一夜好夢。
第二天醒來,我人還在祁梟懷裏,腦袋已經被他扒拉開二里地。
怎麼了?
再看他胸口處的肌膚。
一枚牙印赫然印在上面。
我去…真嘬了啊。
我咂巴着嘴回味。
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虧了!虧了呀!
祁梟被我的動作吵醒。
他將我的臉掰正,撥了撥我額前碎髮。
「這裏已經不是楚國,以後遇到什麼事,有朕會爲你撐腰。」
「其他人的話,可以不聽,可以不從,知道麼?」
這番話暗藏深意。
我不知他是在試探我,還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只是靠在他胸口,巴巴望着。
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就這麼剛抱了一會。
我突然從他身上爬起來,慌里慌張地找太醫。
「陛下!」
「陛下,你怎麼流鼻血了呀!」
-5-
太醫恭敬俯身。
「脈象上看,陛下只是心火過旺,並無大礙,只需注意最近飲食,以清淡爲主就好。」
我親自將太醫送出門。
臨走前,他湊近了些,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說。
「陛下和娘娘雖然年輕氣盛,可還是節制些纔好…」
我:「???」
他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等我回去時,祁梟正坐在桌旁,喝着清熱下火的菊花茶。
「早在你和親來的路上,就有人告訴朕,說你善蠱惑人心,絕非尋常女子,朕一開始還不信,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
「朕只是殘暴了一點,朕可不是昏君!」
「別以爲長得漂亮就能迷惑朕,朕纔不喫這套!」
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我眨眨眼。
「可是臣妾剛纔ṱů₁什麼也沒幹啊。」
咋?美女也有錯?
他語無倫次。
「你你你…你剛纔用那樣無辜的眼神看着朕,朕不管,你就是手段了得!」
「哦,好吧。」
我從身邊順手摸了一根紅紗帶出來,蒙在眼睛上:「那我不看了,陛下,這樣行了嗎?」
半天沒有回覆。
只聽「咚」的一聲。
我揭下紅紗,再次發出尖叫,叫人趕緊去把還沒走遠的太醫拽回來。
「陛下!」
「陛下你怎麼又暈倒了呀!」
-6-
不過,爲了應付春桃和春杏兩個眼線,我還是要努力學習如何引誘陛下的。
在那一筐學習資料裏,除了小畫冊以外,還有一本理論指導書。
名叫《妖妃速成手冊》。
第一言:「要想拿下男人的心,先得拿下他的胃。」
……
在經歷無數個日夜苦讀、勤奮學習之後,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刻。
我又提着食盒去了書房。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李公公沒有攔下我。
祁梟自案牘之中抬起頭。
「來做什麼?」
按照書上指導,此刻我應該虛情假意——哦不——溫柔小意地微笑。
說:「臣妾看陛下實在辛苦,便親自下廚做了些點心,希望能爲陛下緩解一二。」
展現關懷、體貼以及母性的光輝。
但是人一緊張,大腦就一片空白了。
我只能如實講道:
「點心是小廚房做的,湯也是小廚房煲的,只有上面這把蔥花是臣妾親手灑上去的。」
「畢竟臣妾只想拿下您的胃,不想拿下您的命。」
他笑起來。
難得這般有興致,將面前奏摺推到一邊去,喝我親手加了蔥花的半成品湯。
我在旁邊安靜等着,再一次神遊天外。
【等他喝完湯,我是不是就要展開下一步行動了?】
【書上是怎麼寫的來着?】
【想起來了,要假裝站不穩,藉機投懷送抱。】
【呃,還是算了吧。畢竟上次我只是呼吸他就反應激烈成這樣。】
【萬一這次控制不住火候,他激動得一下子過去了,要我陪葬可怎麼辦?】
【作妖妃好難,哎。】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成那一步。】
【翻來覆去,烈火烹油,正面反面,兩面金黃。】
「咳咳。」
思緒被拉回現實。
我看過去。
祁梟往椅背上一靠。
「今晚是滿月之夜,良辰美景,不可辜負,朕剛纔已經批完了今天的所有奏摺,晚上得空,要好好休息一下。」他眉尾上揚,愉悅的神色:「愛妃,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我真誠地望着他:「臣妾明白。」
於是,今晚。
我老老實實待在寢宮。
一步都沒有踏出門外。
當皇帝是個體力活,祁梟這一天天從早到晚,不是見大臣,就是批奏摺,還要抽空應付一下我。
他說要好好休息,那就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
我可真是,人美心善!
一晚上,我喫果盤、看畫本、喫宵夜。
中間不斷有太監過來稟告。
「陛下在一個人用晚膳。」
「陛下在湯泉宮泡浴。」
「陛下在一個人賞月亮。」
「陛下…」
我點點頭。
看來,他很享受今晚難得的愜意時光。
夜深。
有人掀起芙蓉帳,闖進我的夢中。
我迷迷糊糊地問:「誰?」
「是朕。」
我疑惑着,他怎麼來了?
算了,人都來了,還是小小地諂媚一下吧。
畢竟從書上學了那麼多手段,不用白不用。
我照本宣科,把臉貼在他手心,蹭蹭。
「陛下怎麼來了?」
「沒有陛下在身邊,臣妾睡不着呢……」
他毫不客氣地揭穿。
「愛妃要不要先把眼睛睜開再說話?」
「……」
不知道爲什麼。
祁梟在我什麼都沒幹的情況下,說我手段了得。
而當我真真正正把勾引他當作一項事業在奮鬥時,又不奏效了。
大概是…我沒有當禍水妖妃的天賦吧。
我掙扎着坐起來。
但睏意實在難以抵擋。
東倒西歪,前仰後合。
最後是我靠在他的懷裏跟他講話。
他捻着我的一縷髮絲,纏在指尖。
「今晚,怎麼不來?」
「陛下不是說要好好休息麼?」
我多善解人意啊。
他又氣又笑:
「朕以爲你聽懂了——朕是在邀請你。」
好吧,既然我不來,他便自己送上門。
祁梟抱着我的腰,另一隻手墊在我腦後,親暱的姿勢。
「睡吧。」
皎白月光透過層層紗帳照進來,影影綽綽,帳中香氣浮動,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愫在心底肆意生長蔓延。
「陛下,臣妾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
「說。」
「臣妾能不能枕着你的胸肌睡?」
「……」
黑夜中,一聲隱忍又無奈的嘆息。
「好。」
-7-
七夕那天,祁梟帶我微服出宮。
賣花商販攤前人頭攢動,祁梟擠進去,叮囑我在原地等他。
好多路過的人拿着鮮花送我,我不懂這是何意,呆呆地照單全收,等祁梟回來時,我已經快變成了花架子。
他哈哈大笑,拿掉我身上所有的花之後,又將他自己手裏的花別在我頭上。
心滿意足,欣賞着自己的成果。
直到登上畫舫,他才向我解釋。
魏國風俗,七夕這天男女遞送鮮花,就是表達情意的意思。
我喝了一口芋頭甜水:「可是剛纔給我送花的不只有男子,還有很多漂亮女孩子呢?」
「魏國風氣這麼開放嗎!」
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是啊。」
「所以朕現在,是防男又防女…」
我不理解。
我大爲震撼。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江上畫舫笙歌不歇。
喝茶聽曲,好不愜意。
一把暗器穿空而來,咚的一聲插進我身後牆壁時,我一口芋頭丸子還沒嚥下去。
習武之人感官敏銳,短短一瞬,祁梟已經飛快拉起我護在身後。
「有刺客!」
場面頃刻大亂。
羽箭如暴雨一般襲來,黑衣刺客從四周包圍過來。
兵刃擊撞聲、混亂腳步聲,連同尖叫聲混在一起。
混亂中,一枚暗器直直朝着祁梟襲去。
當我的大腦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身體就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擋在他身前。
只聽見他暴喝一聲。
「小魚,不要!」
下一瞬,劇痛襲來。
-8-
當我再次醒來,已經回了宮裏。
後背傷口痛得我冷汗淋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
這輩子的榮華富貴。
穩了!
這哪裏是刺客。
簡直是我的貴人啊!
祁梟端着湯藥進來。
他守了我很久,眼底烏青,下巴冒出細密的胡茬。
眼中半是擔憂,半是後怕。
「爲了朕,連命都不要了。」
「怎麼就這麼傻?」
我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喝下去。
「陛下曾經說過,往後在這裏,有陛下爲我撐腰,不管這話是不是真心實意,總之,我真的相信了。」
「那日刺客出現時,我什麼也顧不上了,如果陛下出事,往後我就真的…真的無依無靠了…」
我垂眸,長睫投下一小片陰影。
猶豫着要不要坦白真實身份。
我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賭對。
但現在,趁我剛剛光榮負傷,趁他對我有幾分感情。
終是鼓起勇氣開了口。
「其實,我不是真正的清河公主,我只是…」
他打斷我。
「關於你的身份,無需多言,朕早就知道。」
我:「!!!」
我突然想起,身中暗器時,他叫了我「小魚」。
「其實,朕能聽見你心裏在想什麼。」
我如臨大敵:「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一直都能。」
我:「??!!」
我開始仔細回想,自己心裏有沒有過什麼大逆不道的想法。
……
好像每一句拿出來,都夠判個斬首示衆了!!
他他他全聽進去了?
這跟要我的命有什麼不一樣!!
我把臉埋進枕頭裏憋氣,兩腿一蹬。
不活啦!
反正我都混到貴妃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算是死,那也是風光大葬!
祁梟趕緊補救。
「從前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鬼點子,朕既往不咎,但是沈嘉魚,從今天起,你得好好活着。」
我甕聲甕氣:「真的?」
他發誓:「朕記性不好,什麼都不記得。」
聽到這,我才仰起臉繼續喘氣。
他將屋內所有人都遣散。
一隻手搭在我後頸上,不情不重地捏着。
「朕曾經殺過很多人,也得罪過許多人,已經習慣了這樣危機四伏、風聲鶴唳的日子,包括這次的刺殺。」
「你來之前,朕懷疑你是楚國派來的細作,亦或是刺客。」
「正因爲你不是真正的清河公主,纔敢對你卸下防備。」
「現在,朕給你選擇的權力。」
「是要繼續作陸栩之的傀儡,還是來到朕身邊?」
我抱緊他的腰,迫切地投誠。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
「我都要和你站在一起。」
-9-
祁梟下了旨意,要立我爲後。
等我養好傷,明年新年去朝天宮祭告天地後再行冊封。
很突然的消息。
宮人跪滿了一地,齊聲向我道賀。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恭喜什麼。
因爲整個後宮,就我一根獨苗。
我即將從手底下管着零個人的貴妃,晉升到手底下管着零個人的皇后。
但是氣氛都到了,那就意思意思慶祝一下吧。
楚魏兩國要開闢一條海上商路,年前,楚國再派使者覲見。
出我意料的是,陸栩之也來了。
要論官位和職務,他本是不用來的。
熟人見面,確實有些尷尬。
宴席上,我很努力地低頭喫飯,叮囑自己不要往別處看。
可直覺告訴我,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汗毛直立,脊背發涼。
喫得太多,胃積食了。
夜裏我在宮道上散步消食。
有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嘉魚,我很想你。」
他直截了當:
「我後悔了。」
春桃和春杏十分有眼色地退下,守在暗處望風。
我就知道。
不見我一面,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我將他虛僞的面具撕碎。
「當初不是你把我送到這裏的麼?」
「我雖沒讀過什麼書,但知君子一諾千金重。你身爲百官之首,爲何卻敢做不敢當?」
要不是妹妹還在楚國。
我心有顧忌。
否則我說的話,絕對比現在難聽一百倍!
他眼中劃過一抹痛色。
「我也曾以爲,我不會後悔。」
「嘉魚,我知道你在這裏寄人籬下,過得不好。」
「別怕,我會想辦法帶你一起走。」
我一聽這話,立馬就急了。
「我不走!」
「我在這裏過得很好!」
我馬上就要當皇后了!!
別耽誤我過上好日子,行嗎!
但他執意不聽我的話,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嘉魚,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魏皇喜怒無常,你在他身邊,整日提心吊膽,怎麼可能過得好?」
「……」
夠了,真是夠了。
他從哪裏看出來我過得不好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頭。
穿的是珍貴無匹的月影紗(很貴),鞋面上綴着流光溢彩的鮫人珠(更貴)。
又捏了捏腰上新長的肉,軟乎乎。
從前陸栩之要我學舞,爲了維持身形,一日兩餐,還只能喫半飽。
自從來到這裏,就開始放縱了。
哎…
這一路的麻辣鮮香只有自己知道。
陸栩之給我講了一段往事。
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曾經,他青年才俊,學識淵博。
陛下任命他爲少傅,教導清河公主。
經年累月的相處中,師生之間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然而,師徒有倫。
他不敢、也不能做出這樣悖逆世俗之事。
這段感情無疾而終。
而我恰好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陸栩之最開始將我帶回陸府,悉心培養,不過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排解對公主的思慕。
雖然他也曾對我有過動搖。
可當清河公主不願和親,求他幫忙時。
他毫不猶豫地將我推了出去。
直到真正失去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我在他心中的分量,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重。
他說,「嘉魚,是我對不起你。」
而今才道當時錯。
我搖搖頭。
「將我頂替公主送來魏國的事,我已經不怪你了。」
「我只是一顆棋子,在你眼裏,怎配與金尊玉貴的公主相比?」
脣角一抹苦笑。
笑他的薄情虛僞。
更是在笑自己可憐。
生若浮萍,身不由己。
「不,嘉魚,你不是棋子。」
他攥緊我的手腕,偏執又瘋狂。
「我帶你離開這裏,等回去之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回去?你說得倒輕巧。」
我質問道:
「若我出逃,兩國盟約會不會瓦解?關係會不會惡化?」
「這條商路的開闢,關乎着多少百姓利益和福祉?曾經你爲了公主,犧牲我,如今爲了我,又要連累多少人?!」
「陸栩之,你從來都只考慮你自己!」
他被我甩開。
立在原地,怔了又怔。
起風了。
我打了一個寒戰。
已經在外面站了許久,更深露重,再不回去,明日就要感染風寒了。
「從離開楚國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此生不能再回故土,不能再見到我的妹妹。」
我轉過身,淚水無聲滑落。
「若你有愧於我,就替我照顧好她。」
「好好待她,至少,不要再像當初的我一樣……隨隨便便拱手送人。」
-10-
那天之後,陸栩之竟真的沒再找過我。
洽談的事情很順利,這幾天,楚國使者已經在收拾行囊,準備啓程回國。
月黑風高夜。
我四處張望。
再三確認,周圍沒人。
好了,準備乾點壞事。
我摩拳擦掌,屏息凝神。
「嘿!」
躍上高牆,雙手雙腳一齊發力,終於冒出一個腦袋。
停了一會,恢復精力。
準備一鼓作氣繼續翻。
往下看。
就這樣碰巧和祁梟四目相對。
他身着夜行衣,手執長劍。
後面還跟着一支殺氣凜然的影衛。
「嘉魚。」
他笑,話語中透着森森寒氣。
「要去哪兒?」
我:???
至於搞這麼大陣仗嗎?
-11-
我被一把拎下來。
紅眼、掐腰、按牆上。
一氣呵成。
影衛紛紛轉過身去,不該看的不看。
祁梟徹底情緒失控。
呼吸顫抖,字字都像是從齒間磨出來。
「若不是朕多加防備,你今晚就要和陸栩之走,是不是?」
「陸栩之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死心塌地!就算他負了你,多次將你棄於危險不顧,你也還是要選擇他?」
「難道他能給你的東西,朕給不了?還是說,無名無份地跟他回去,真的比做朕的皇后還要好?!」
「從頭到尾,你一直都在戲弄朕,一直在與朕逢場作戲是嗎?!」
「沈嘉魚,你還有沒有心?!」
黑雲積蓄,風雨欲來。
只是……
「陛下您在說什麼啊?」
我有點懵,順了順他的毛安撫。
又將偷偷藏在袖子裏的點心掏出來:「臣妾餓了,來喫東西噠!」
「陛下要一起嗎?」
昂,是這樣的。
最近長肉太多,我要節食,並且叮囑侍女,要嚴格監督我的飲食。
在中午喫了一小碗水煮菜,晚上喫了一顆雞蛋後,我終於裝不下去了,跑到廚房來偷喫。
這事兒,真得揹着點人。
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擱?
小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叫了一聲。
「咕嚕。」
祁梟:「……」
祁梟:「………………………」
祁梟彆扭地轉開頭:「沒事了,朕不餓。」
-12-
他解釋道,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爲影衛截到一封陸栩之傳來的密信。
那封信他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摺痕都起了毛邊。
【嘉魚,見信如晤。】
【將你親手送到他身邊,是我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事。你走後,我常去你曾經住過的院子睹物思人,此處省略廢話一堆。】
【你遲早會有身份暴露的一天,待在他身邊並非長久之計。我不能再讓你處在危險之中。】
【明晚,子時三刻,東門見,我帶你走。】
我悄悄溜出去喫東西的時間,恰好與信中內容相吻合。
祁梟以爲我跟陸栩之跑了,帶着一羣人去搜捕。
然後造成這樣一出鬧劇。
「所以,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我叉腰,真誠發問。
「你把密信半路截走了,我怎麼會知道私奔的事情呢?」
「……」
四周頓時安靜,頭頂傳來三聲烏鴉叫。
祁梟扶着額頭。
「抱歉,是朕一時氣昏了頭。」
看來再聰明的人,急起來的時候,腦子也不夠用。
我歪頭看他:「你喫醋了?」
他嘴硬:「朕沒有。」
我十分篤定:「你喫醋了。」
「朕真的沒有!」
他耳垂都紅透,根本辯不過我,調頭就走。
步子邁得很大,三步並作兩步,腳下生風。
真好玩啊。
我蹦蹦跳跳跟在後面。
「祁梟,等等我嘛~」
他回頭恐嚇我:
「敢直呼朕的名諱,治你大不敬之罪Ṱû⁵。」
嘴上是這麼說,但腳步已經慢了下來。
我一個飛撲抱上去。
「你捨不得的!祁梟祁梟祁梟…」
就這麼一路玩鬧回了寢宮,關上門,他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將我抱上榻,從下至上仰視過來。
目光中幾分渴求。
「剛纔有影衛在跟着……朕怎麼好意思,現在可以了。小魚,再叫一聲。」
我眨眨眼。
「陛下。」
「不是這個…」
他巴巴地望着我:
「求求你了,再叫一聲。」
我咯咯地笑:「是大不敬之罪呢!」
祁梟結結實實喫了一記迴旋鏢,悶悶地說不出話來。
像被關在門外,耷拉着耳朵的委屈小狗。
我突然有點想耍壞。
既然他能聽見我的心聲,那我就哄他玩玩嘛。
我在心裏唸叨。
【陛下?】
他轉了個身,背對着我。
【祁梟?】
他不爲所動。
【真生氣啦?】
【真不理我啦?】
行吧。
【夫君?】
【哥哥?】
「你!」
他嘩啦一下轉過來,半天,才咬牙切齒,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就是仗着朕喜歡你,胡作非爲!」
「你,不可理喻!」
看見沒有,拿捏他的那點小心思。
真是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啊!
-13-
使臣離開後的第三日。
祁梟故作神祕地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什麼呀?」
「到底是什麼呀?」
我纏了一路,他始終賣着關子不肯講。
最後將我領到一座宮殿前。
「等愛妃親眼看見,就知道是什麼了。」
我揣着疑問,推門進屋。
「姐姐!」
身穿水藍長裙的少女撲進我懷裏,脆生生地叫。
我完全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二歲的姑娘正是豆蔻年華,個子一天天長高,臉上的稚氣也慢慢褪去,出落的越發水靈。
見到她的第一眼,都有些害怕認錯。
張了張嘴,卻是欲語淚先流。
「嘉琳。」我與她哭成一團。「我的嘉琳…」
她是我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許多年前,賭鬼父親要把我們賣掉還債。
我趁夜色將他砸暈,帶着舊病不治的妹妹逃出來。
後來進了陸府,陸栩之只讓我們姐妹一個月見一回,來魏國後,更是沒有機會再相見。
我本以爲,就要永遠分別。
如今看她出現在眼前,就好像做夢一樣。
我太激動,也太難過。
情緒根本不受控制,眼淚止不住地流。
蒙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哭、趴在枕頭上哭。
睡覺前,眼睛紅紅的,淚水打溼的被角被我攥得發皺。
祁梟把我一把撈起來。
「起來,不許睡。」
他認真地跟我解釋:
「哭着睡覺,第二天醒了頭會痛。」
我埋在他胸口擦眼淚。
斷斷續續地抽噎。
「陛下怎會知道?」
「難道陛下從前,也經常哭着睡覺嗎?」
哭了那麼久,直到現在開口說話,我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出奇。
「是。ŧū²」
他垂下眼,卻沒有迴避這個問題。
「母后是被父皇酒後臨幸的宮女,身份卑賤,朕小時候,經常受幾個兄長欺凌。」
「他們的母親出身名門,喫穿用度皆在朕之上,個子也高,仗着這點,逼着朕學狗叫,或是跪下來,從他們胯底下鑽過去。」
我聽着聽着,剛止住的眼淚又要流下來了。
內心要經歷多少次苦熬和掙扎,才能將悲傷往事,這樣輕描淡寫地講出來。
然而此時,他話頭一轉。
「以後再也不會了。」
「因爲朕已經把他們全殺乾淨了。」
還貼心地補充:「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他說話時,眉尾上揚。
掩飾不住的愉悅神色。
「……」
我一噎。
快閉嘴吧。
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悲傷氣氛,被你兩句話搞沒了。
我伸出小指。
「總之,以後我們兩個都不要哭了,拉鉤!」
拉了鉤,蓋了章。
他捧着我的臉,輕柔的吻落在眉心、眼角、鼻尖,最後輾轉至脣邊。
「好。」
「以後,朕不會再讓你哭。」
-14-
祁梟過生辰時,朝臣和各國使者送來了許多賀禮。
雖然我不是壽星,但禮物最後都是進了我的口袋。
也算是狐假虎威!
我將禮盒一件一件拆開。
寶石鏡、水晶瓶、古董字畫、翡翠擺件……還有一到準點,就會有孔雀開屏的西洋鍾。
摸了又摸,愛不釋手。
祁梟就這樣笑着看我擺弄。
問:「所有禮物都拆完了?」
「嗯嗯!」
他聽罷,將我單手抱起,朝芙蓉帳內走去。
我有些緊張,攥緊他的衣袖。
「啊,夫君…」
他低唔一聲,咬着我衣前的繫帶,緩緩解開蝴蝶結。
「那現在。」
「朕也要拆自己的禮物了。」
月亮羞澀,悄悄藏進雲層中,晚風驟起,帶來一場急急的春雨。
花枝細細顫瑟,亟待雨露的潤澤。
萬籟生山,一星在水。
此間風月無邊。
【番外】
【又名:狗皇帝的讀心日記】
-1-
魏楚聯姻,迎娶公主。
對面使臣誇得天花亂墜,公主貌美,堪稱冠絕天下第一美人。
呵,那又怎樣?
朕已經磨了十八年刀,心就像石頭一樣冰冷堅硬。
必不可能爲之動搖。
但禮部說,她是朕的第一個妃子。
有些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
朕不情不願,按部就班。
拜天地,祭宗廟,掀蓋頭。
「嗚嗚嗚,要死了…」
吵死了,誰在說話?
環視四周,沒有其他人。
公主眨眨眼,嬌嬌怯怯地看着朕。
聲音卻源源不斷繼續傳來。
「冒充公主可是欺君之罪,到時候我不得死得一塊一塊的啊?不要啊不要啊…」
假公主?
千萬不要被發現?
聰明如朕,一下便明白了她話中關竅。
敢騙朕,排隊拿號準備等死吧!
不Ṱű₌對。
萬一她是楚國的細作呢?
朕能聽見她的心聲,就說明可以通過此人獲取楚國機密。
先留她一命。
看她什麼時候會露出馬腳。
哼哼。
朕有的是耐心跟你耗。
-2-
失策了。
這也太吵了。
朕的耐心耗乾淨了。
試問睡覺時,有隻蚊子一直在耳邊叫,這個覺他還能睡着嗎?
然後這隻蚊子還一直騷擾你,看你大不大。
……
大不大還用你說?!
受不了了。
掀被子!!
-3-
朕真是輕敵了。
那聲音,居然還能隔着一道牆傳來。
悽悽哀哀,如泣如訴。
原來她有一段這麼悲慘的經歷。
有點可憐。
但是。
現在被你吵得睡不着覺、明早還要準時上朝的朕——
更可憐!!
-4-
昨晚沒睡好,這會兒太陽穴突突直跳。
本來想在書房裏補個覺。
那個女人!怎麼又來了?
朕懂了。
她既不是細作,也不是刺客。
她是楚國專門派來想要煩死朕的。
天天在朕耳朵邊上嗡嗡嗡,把朕吵得睡不好覺也批不好奏摺,英年早逝,待到魏國天下大亂之時,他們楚國就能趁虛而入……
好惡毒的詭計!
不見!
朕正準備讓李全趕人。
她的心聲隔着一道門穿進來。
「今日不行,明日還要來,明日不行,後日還要來……」
朕如臨大敵。
什麼?
如此堅持不懈,跟朕槓上了是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快點把她打發走,求個清靜。
開門。
她一臉乖巧,提着食盒。
平心而論,人是真的很美。
也香香的。
東西也挺好喫的。Ṭû₆
好了,朕只縱容她這一次。
今天這個昏君就做到這裏。
關門。
-5-
朕不知,背後掌控她的人竟如此狠心。
竟能下去這樣重的手。
她被折磨得不輕,蒼白的小臉幾乎沒有血色。
大概是脆弱時更想有人依賴。
她嘴上說着沒事,心裏卻一直在喊要抱。
好好好,抱抱抱。
朕再最後縱容你一次。
她窩在朕懷裏睡着了。
抱着她的感覺比想象還要好。
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驟然塌陷。
她睡得很香,臉上的血色在逐漸恢復。
大概是做了什麼美夢。
脣角銜着淡淡的笑意。
胸口一陣刺痛傳來。
……
不對!!
她到底做的是什麼夢!!
-6-
朕告訴她, 這裏是魏國, 朕說了算。
與其被陸栩之牽制ẗú⁺擺佈,不如找朕做靠山。
她似懂非懂,直勾勾地盯着朕, 點頭。
一種名爲美貌的衝擊力直擊心臟。
朕怎麼流鼻血了?!
朕警告自己,不能爲美色所迷惑!
否則豈不是昏君?
朕在心裏反覆背誦清心咒。
她一臉無辜:「臣妾沒有蠱惑陛下,臣妾什麼都沒幹。」
朕咬牙切齒:「你盯着朕看, 你手段了得!」
「好吧, 那我不看了。」
她用紅紗矇住眼睛。
「陛下, 這樣行了嗎?」
紅脣張張合合。
嘰裏咕嚕說什麼呢。
聽不懂。
想親。
…………
朕怎麼暈過去了!
-7-
算了, 放棄掙扎。
她好美!
朕好喜歡!
朕就是昏君!(雙手背後、挺直胸膛)
-8-
影衛截獲陸栩之傳來的密信一封。
朕氣得攥緊拳頭。
異想天開, 不知廉恥。
親手送來的人。
就休想要帶她走!
可晚上, 影衛匆匆來報。
「貴妃娘娘不見了!」
朕拍案而起:「什麼?!」
「剛纔貴妃將宮裏人都遣散, 說要自己靜一靜, 等宮女察覺不對勁時,貴妃已經不見蹤影了!」
她真的跟陸栩之跑了?
「去、追。」
朕咬牙切齒。
又叮囑:「姓陸的就地斬殺,至於她, 把她帶回來, 不許傷她一根頭髮。」
「朕要她好好活着,把她鎖在暗室裏,日日夜夜好生懲罰。」
朕不是在放狠話。
朕是實在沒招兒了。
無能狂怒。
明知她狠心絕情,拋下朕,跟那個狗男人一走了之。
可當抓住她時。
朕卻連一句重話都不捨得說。
朕好恨你。
恨你不愛朕。
沈嘉魚。
你到底…有沒有心。
-9-
哦。
原來是誤會啊。
那沒事了。
她捧着點心, 眼睛亮亮的。
「陛下要一起嚐嚐嗎?」
「……」
「……………」
你喫吧。
朕突然想起來, 今日早朝有幾個看不順眼的大臣還沒罵。
朕先走一步。
-10-
她是不是自以爲能拿捏住朕,仗着朕對她的喜歡就可以肆意地胡作非爲?
冷臉,必須冷臉!
朕今天就要讓她知道, 朕的底線不容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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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了一點。
朕的底線一退再退。
感覺她將朕玩弄於股掌之間,就像玩弄一條狗。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當狗怎麼了?
當狗病不丟人。
-12-
其實朕一直在派人找她妹妹, 隨時隨地準備把人偷過來。
也一直在叫人暗中查她中的毒。
找出解藥的第二天。
朕便將春桃和春杏祕密處決了。
仗勢欺人的奴才留不得。
後來朕又問她,想不想要陸栩之的命。
她沉默許久。
最後搖了搖頭。
「若不是他, 臣妾今日也不會在陛下身邊。」
不愧是朕心愛的女子。
那麼漂亮就算了, 心地還那麼善良。
朕大發慈悲。
卸了姓陸的一隻胳膊。
給他長長記性。
楚國那邊的Ṭűₙ人過來要說法。
開玩笑。
是他運氣不好,路遇山匪,殊死拼搏, 光榮負傷的。
和朕有什麼關係?
跟朕的百萬大軍說去吧。
-13-
宮宴。
她坐在朕身邊, 拎起一串葡萄。
怎麼?
她是想上演畫本子裏,暴君和妖妃喂葡萄的場面?
既如此,朕就勉爲其難地配合一下吧。
朕:「啊——」
她頭也沒抬, 嗖嗖嗖喫完一整串葡萄,終於注意到了在旁邊快僵成雕像的朕。
疑惑:「你啊什麼啊?」
「……」
朕沒事。
朕自己緩一會就好了。
正巧侍女端上一盤鰣魚。
鰣魚多刺, 朕夾了一塊, 細細挑起魚刺。
她也沒閒着。
忙着看臺下的男人。
【左邊第三行的高馬尾小將軍好帥,愛了愛了!】
【右邊那位穿紅色的是不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郎?我看他也是風韻猶存!!】
【這宮宴簡直太好了!找個理由再辦它一百次!】
深呼吸。
朕不氣。
朕決定冷着臉挑魚刺。
啪嗒, 嫩白魚肉落在碗裏。
她眼睛亮亮的。
內心雀躍:「夫君對我最好了!」
哼哼。
看見沒有?
她剛纔看上了那麼多男人,但是隻叫了朕一個人夫君。
朕是她見一個愛一個裏,最愛的那一個。
她果然好愛朕。
朕哭死。
-14-
作爲皇帝,要給後世子孫寫一些訓誡之言。
朕冥思苦想, 字斟句酌。
【第一條】
【沉湎情愛乃是爲君者大忌。】
書房外,腳步聲由遠及近。
「夫君,我們今晚去喫宮外的那家雞湯小餛飩吧!」
是誰?
原來是朕的親親皇后啊!
今天就寫到這裏。
散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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