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貓懷孕了。
我找寄養寵物店算賬,卻誤發給上司。
【懷孕了你也不想負責嗎?】
【難受得睡不着,疼的每晚都在哭。】
我盯着深夜發瘋錯發的消息,嚇得辭職信都準備好了。
隔天上班,一向冷臉的上司,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低下頭。
「那晚,我一開始只是想偷親一下的……」
-1-
自打發現消息發錯了,我嚇得一宿沒睡好。
早上從冰箱裏拿了剩的涼包子,塞嘴裏就走了。
火燒屁股似的打完卡,轉頭就跑去衛生間吐。
胃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
包子變質了。
我擦擦嘴出來,一轉頭看見同事。
同事扯着嗓子打趣:
「江祕書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我聽見「懷孕」這兩個字都快應激了。
一轉頭,看見剛到公司的楚明舟站在我身後。
我趕忙擺擺手。
「沒懷孕,我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楚明舟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我。
「臉色差得像鬼似的,身體不舒服就請假,我沒有壓榨員工的癖好。」
我仔細打量着楚明舟的臉色,試圖看出來點什麼。
我和楚明舟是校友。
學校裏說他是冰山校草,那都是美化之後的稱呼了。
楚明舟臉臭嘴毒,我在入職當天就感受到了。
昨晚發現消息發錯人之後,我嚇得連夜把辭職信都寫好了。
楚明舟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不一樣。
我試探着問:
「楚總,今天忙嗎?」
楚明舟像是看傻子一樣看我。
「我要是不忙,你們就都要喝西北風了。」
進了辦公室,我掃了一眼楚明舟的電腦,見到上面八百個工作羣瘋狂彈消息。
我的頭像早就不知道被壓在多深的地方了。
估計是沒看見。
我鬆了口氣。
「楚總,我下午想請假。」
楚明舟掃了我一眼,問:
「去幹嘛?」
「去醫院一趟,辦點事。」
-2-
楚明舟給了假。
我爭分奪秒往醫院跑。
最近確實不太舒服,正好趕上小假期,可以好好養一養。
醫院出診斷很快。
確診闌尾炎,建議手術。
卑微社畜再次請假。
【楚總,我做個手術,得住院,再請兩天病假。】
楚明舟很快回復了個「好」字。
我安心地放下手機,進了手術室。
可就在我放下手機的那一刻,電話開始一通接一通的打過來。
楚明舟的回覆已經刷屏了。
【江祕書,你Ŧŭ̀⁰上面發的話是什麼意思?】
【早上是孕吐嗎?你孕期反應很嚴重嗎?】
【抱歉,那天喝多了,我本來只是想偷親一下的。】
【我沒有逃避責任,我只是害怕開口太突然你會不接受。】
【對了,你去醫院了,你早上問我今天忙不忙,是想讓我陪你一起去嗎?】
【你說你要做手術,什麼手術可以孕期做?】
【江苒,你是對我的態度失望了,要把孩子打掉嗎?】
【我求求你,回我句話。】
-3-
我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有氣無力。
手機放在一邊嗡嗡嗡響個不停。
我不耐煩地拿過來,以爲是楚扒皮又給我安排了什麼工作,結果一看,發現是公司小羣炸了。
以往安靜得像是死了的羣,這會兒 99+。
幾個同事私底下建的小羣,這會兒一個個頂着小號在羣裏蛐蛐。
【笑死,第一次見到楚總臉色那麼可怕,感覺要喫人了。】
【江祕書是捅了什麼簍子,能把人惹成這樣?】
【話說,還沒找到江祕書嗎?】
【剛翻出來住址了,這會兒應該已經殺到她家了。】
見到這些消息,我人都要麻了。
我把自己最近惹的禍想了個便。
順走了楚明舟一隻鋼筆。
養死了他幾條魚。
但種種列下來,應該罪不至此。
我遲疑着看楚明舟給我打的幾十個未接來電,回撥過去:
我聲音透着一股半死不活的無力感:
「楚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另一頭的楚明舟呼吸很重。
仔細一聽,還能感覺到哭過後的沉悶。
他聲音怪怪的。
「江苒,你在哪裏?」
我如實回答:
「醫院。」
「手術做完了,是嗎?」
我嗯了一聲。
「做完了,小手術而已,楚總不用擔心。」
楚明舟不說話了。
我以爲他電話忘記掛斷了。
楚明舟嗤笑着出聲,有些像自嘲地說:
「這在你眼裏,只是一場小手術而已嗎?」
我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盯着自己腹部的傷口。
難道闌尾炎是什麼很嚴重的病嗎?
會組織同事給我捐款嗎?
還不等胡思亂想完,電話掛斷了。
我放下手機,見到剛剛安靜不到幾分鐘的小羣,又開始猛彈消息。
【大消息,剛剛楚總花天價買了塊墓!】
【什麼!楚家誰出事了?】
【沒聽說啊,楚家誰出事的話,外界不可能一點消息沒收到。】
【聽說楚總的弟弟回國了,該不會是誰病危,所以連在國外的人都回來看最後一眼吧?】
羣裏猜的七嘴八舌。
我拿着手機悄悄喫瓜。
直到病房門被人推開,我纔回過神。
剛剛羣裏八卦的正主,這會兒正站在我牀尾,沉默地盯着我。
我心虛地放下手機,問:
「楚總怎麼抽時間過來了?」
今天下午有雨。
楚明舟身上帶着股潮氣,像是心急到下車的時候連傘都沒打。
楚明舟坐在病牀邊看着我,一言不發。
看着看着,他悄悄紅了眼眶,低下頭呢喃: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趕忙擺擺手。
「不至於,就是一個小手術。」
我喫力地掀起病號服,給他看我肚子上的刀口。
楚明舟看見刀口的那一刻,眼淚瞬間落下來。
滾燙的淚珠砸在我手背上,慢慢變得冰涼。
楚明舟彎下腰,半跪在病牀邊。
「對不起,苒苒,對不起……」
楚明舟一哭,我也想跟着哭。
沒想到那個玉面羅剎,原來是這麼關心員工的好老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楚明舟掉眼淚。
我和他是校友,他比我大兩屆。
我會和楚明舟認識,還是因爲他弟弟,楚硯。
和楚硯交往的時候,楚硯順路帶我見了他哥。
楚明舟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很好相處。
不冷不熱一眼掃過來,嚇得我呼吸都屏住了。
楚硯背後悄悄和我說,以後見到楚明舟繞道走,楚明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三的時候,楚硯和人打架,事情鬧得不小。
楚家爲了把事情壓下去,當即要把楚硯送出國去。
楚硯出國的時候,說讓我等他。
我沒理會,很乾脆提了分手。
楚硯富家公子一個,在國外風生水起,回國之後更是如魚得水。
一旦離了學校,我和他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再不可能有交集。
我以爲就此橋歸橋路歸路了,可在楚硯嘴裏「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東西主動過來找我了。
「和你接觸過一段時間,覺得你很有能力,要不要來我這邊試試?」
楚明舟撥通我電話的那一刻,我天都亮了。
楚明舟雖然嘴巴壞了一點,但別的地方都還不錯。
不然,我也不會罵罵咧咧的跟他五年。
楚明舟指尖在我腹部刀口虛虛晃了一圈就趕緊挪開,像是怕弄疼了我。
「都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
我看着楚明舟那雙泛紅的眼睛,膽子也開始大起來。
我抱着赴死般的勇氣,問:
「那能不能這個月不扣我滿勤?」
楚明舟看着我,笑了。
笑得眼眶裏的淚水都落下來了,透着難言的苦澀。
「在你眼裏,我們之間的聯繫就只有這些嗎……」
-5-
楚明舟沒回我是行還是不行。
我也像泄了氣的皮球,沒膽子再問第二遍。
楚明舟沉默寡言,不怎麼愛說話,只是一有空就來醫院看我。
就連我出院那天,都是楚明舟來接我的。
直到楚明舟扶着我上了樓,扎着圍裙進廚房給我做飯,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你雖然出院了,但也還是行動不便。」
「這陣子我和你住一起,等你徹底康復了,我就放心了。」
楚明舟自說自話地背對着我忙活,沒一會兒就做了四菜一湯出來。
還不忘給我的肥貓放好貓糧。
楚明舟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說:
「就當是老闆體貼下屬了。」
楚明舟好到讓我心發慌。
尤其是看見楚明舟添貓糧Ťṻ²的時候,我更是一陣心虛。
但住在一起,也確實有了更多機會。
趁着楚明舟洗澡的時候,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機。
我想刪掉自己那天半夜發錯的消息,可解鎖後的頁面卻停留在瀏覽器。
【懷孕五個月引產有可能切除子宮嗎?】
【女人流產小月子食譜。】
【破鏡真的能重圓嗎?】
【怎麼說服家人把親弟弟流放?】
【男人什麼時候最性感?】
搜索記錄亂七八糟。
我驚訝地捂住嘴巴。
來不及思考太多,浴室的門已經開了。
我匆匆放下手機,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我結結巴巴開口:
「我家只有一個臥室。」
楚明舟嗯了一聲,站在牀尾的位置鋪下墊子。
「我打地鋪就好。」
老闆不僅親力親爲照顧我,晚上還自己打地鋪。
我良心都在痛。
幾次想開口說過來一起睡吧,反正牀大。
要不我打地鋪,你睡牀也行。
猶豫半宿,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時候,突然身邊的位置往下一沉。
我緊閉着眼裝睡。
房間裏安靜到就連楚明舟的呼吸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滾燙的大手落在我小腹上,小心翼翼撫摸着。
楚明舟的聲音很輕,像是喃喃自語,卻又透着一股執着的陰森。
「苒苒,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就算楚硯那個蠢貨回來了,也不能從我手裏搶走你。」
我突然有些慶幸現在是晚上,楚明舟看不見我懵逼的表情。
這還是人話嗎?
我怎麼有點聽不懂?
我突然想起這幾天楚明舟的反常。
我住院期間,一日三餐也都是楚明舟叫酒店送過來的。
鴿子湯,豬蹄湯,鯽魚湯,喫得我都快下奶了。
今天晚餐,楚明舟飯後還給我做了紅糖的甜品。
這哪是什麼老闆對下屬的關愛。
這不妥妥的月子餐嗎?
我死死閉着眼睛,嚇得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直到楚明舟回到自己的地鋪上躺下,我才吐出一口氣。
我飛快用被子蓋住腦袋,一鼓作氣抽出枕頭下的手機。
這幾天休假的時光讓人爽到忘了牛馬的身份。
我退出消消樂,點開那個好幾天沒碰過的軟件。
一堆工作羣下面,是楚明舟的幾十條未讀消息。
【苒苒,不要打掉孩子好不好?】
【我保證我會是非常好的丈夫,也會是非常好的父親。】
【那一晚的事我沒有後面的記憶,我以爲只是親了你一口,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那麼大的傷害。】
【我真的從沒想過做對不起你的事。】
我一條條仔細看,好一頓回憶才估摸出「那一晚」是什麼時候的事。
五個月前,我和楚明舟到外地出差。
去的地方環境很不好,住的酒店也很差。
那陣子正是暑伏。
我房間的空調還壞了。
我白天找過前臺,前臺卻不給我換房間,說住滿了。
晚上應酬完,我扶着喝多的楚明舟回他的房間。
蹭到空調的那一刻,我突然就不想走了。
我心裏安慰自己,享受半個小時就回自己房間。
反正楚明舟喝多睡着了,他也不知道。
結果這一閉眼,直接一覺到天亮。
半夜迷迷糊糊當成自己家了,把襯衫脫了,穿吊帶睡一宿。
隔天睜眼,和不知道醒了多久的楚明舟四目相對。
楚明舟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我匆忙起來,不假思索扯謊:
「昨晚領導你喝多了,不讓我走,我又實在困,沒想到後面睡着了。」
楚明舟盯着我扔在地上,褶皺成一團的襯衫,猶豫着問:
「我做什麼了嗎?」
我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沒有,什麼也沒做。」
幸好那天是出差的最後一天。
楚明舟也不是愛計較的人,回來之後對那晚隻字不提。
我以爲那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我回來後把寄養在寵物店的貓接回家,發現貓的肚子越來越大,以爲懷了。
抱過去醫院檢查,醫生和我說公貓肚子再大也不可能是懷孕,這和男人生不出孩子是一個道理。
我回家調監控,發現是貓每天晚上咬開凍幹罐子偷喫……
我退出聊天界面,盯着電子版病例上明晃晃的「闌尾炎」三個大字,不禁陷入沉思。
-6-
楚明舟很早就起牀去做飯了。
等我醒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佔了半張桌子的七八樣點心。
他從廚房出來。
那雙以往握着鋼筆或是敲擊鍵盤的手,這會兒正端着盤子。
我每喫一口,都感覺自己的內心在遭受譴責。
我慢慢放下筷子,說:
「我感覺我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回公司上班,就不麻煩老闆你照顧我了。」
楚明舟沒回答,只是夾了一隻蝦餃放在我碗裏。
「好好喫飯。」
楚明舟出門前,叮囑說:
「今天冷,你不要出門,也別碰冷水。」
「我叫了鐘點工,一會兒人就到,家裏這些東西不用你收拾。」
確定我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這才和我道別。
他前腳一走,我後腳在家裏急得上躥下跳。
我現在是真的恨自己沒給楚明舟懷過一兒半女!
楚明舟買了塊墓。
聽人說,楚明舟打算請人給那個孩子算出來個好名字刻在碑上。
到時候萬一再去醫院要那一團血肉要入土,醫生面色複雜地端着個切除的闌尾給他。
我甚至不敢往後想。
這種情況下,打死我也不敢說實話!
手機突然「叮鈴」響了一聲。
我拿起來一看,見到是工作羣。
【分公司那邊缺人手,有沒有誰想調過去的?】
見到這條消息,我眼睛都亮了。
我趕忙私戳說我願意,隨後填了報名表。
我起身開車往公司去,打算把辦公室裏的東西收拾回來,趁早去分公司報道。
出了電梯,推開我辦公室門的那一刻,見到了坐在我工位上的楚明舟。
他手裏掐着一份打印的報名表,第一排就是我的名字。
楚明舟雙腿交疊地坐在椅子上,抬眸看我。
「江祕書請假知道跟我說,要調走這種大事反而不說了。」
見到他手裏那張報名表,我頭皮都麻了。
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找了個牽強的藉口。
「抱歉楚總,我忘了。」
楚明舟閉了閉眼,長嘆口氣。
「爲什麼要調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小聲回答說:
「離我老家比較近。」
楚明舟笑了。
「離楚硯更近,是吧?」
差點忘了,楚硯回國了。
楚硯爭強好勝,他不可能心甘情願處處受制於人。
楚家也不會蠢到放兩個兒子在一起明爭暗鬥。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人分開。
這麼一想,估計分公司的掌權人就是楚硯了。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楚硯的聲音懶洋洋地傳進來:
「被你拆散了五年,我想把這五年缺失的彌補回來,只是離得近一點又怎麼夠呢?」
楚硯的胳膊搭在我肩膀上,一如當初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轉頭看他,發現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身上那股少年氣已經褪得乾乾淨淨。
楚明舟抬眼看他,嘲諷說:
「這五年裏你在國外左擁右抱的忙壞了,你要彌補哪個?」
「你彌補得過來嗎?」
楚硯心虛着悄悄垂眸掃我一眼。
我對此沒什麼意外的。
在我小的時候,我父母說一句去外地發展之後就雙雙跑了,杳無音訊。
是我奶奶把我拉扯大的。
在我高二那年,奶奶也因病去世了。
我沒有什麼家境可言,唯有一張還算不錯的臉。
我之前和楚硯沒有任何交集。
楚硯如果不是見色起意,我不會和他扯上關係。
他能對初次見面的我一見鍾情,對別人自然也會。
他在國外這幾年會發生什麼,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
楚硯像是破防了一樣,一股腦把鍋往楚明舟身上甩。
「要不是你當初做局坑我,找藉口把我送走,我也不會和江苒分開五年!」
楚明舟平靜地盯着他,隨後勾脣笑了。
「那你怎麼不死在國外?」
「你如果不回來,或許苒苒也不會打掉我和她的孩子。」
楚硯憤怒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臉上,疑惑着歪了歪頭。
「孩子?」
楚明舟像是陷入到某種腦補小劇場裏無法自拔。
「見到她始終對你念念不忘,你很得意吧?」
我恍然想起來,我做手術那天,好像就是楚硯回國的日子。
我唯恐楚明舟再說出什麼離譜的話,趕忙跑過去隔在兩人中間。
「和他沒關係,不要吵架了。」
楚硯垂眸看看我,又抬頭看了看有些委屈的楚明舟。
只是稍加思索,就琢磨出了個大概,最後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他憐憫地盯着楚明舟,語氣裏的嘲笑壓都壓不住:
「哥,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曉得,女人被疼過之後是什麼樣。」
楚明舟像是落敗的前夫。
他最後惱羞成怒,叫保安把楚硯趕出去。
楚明舟當着我的面,把報名表撕碎。
「苒苒,我不會阻礙你奔向更好的生活,但前提是你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
「顯然,楚硯不是良配。」
他把報名表扔進垃圾桶,好脾氣地過來我身邊,語氣一如早上出門時候那樣。
「回家好好休息,我讓司機送你。」
-7-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神不寧。
楚硯賤嗖嗖的聯繫我,發的第一句話就給我嚇得六神無主。
【我去醫院查了你的信息。】
緊隨其後的就是一張病例照片。
我從小到大去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唯一一次做手術的,就是這次闌尾炎手術。
我立馬就服軟了。
【哥,咱倆都和平分手了,求你別搞我了。】
和楚硯交往的時候,我和他感情一直很好。
唯一一次爭吵,就是在他離開的時候叫我等他。
我不想騙他,轉頭去做一些陽奉陰違的事。
那天送他去機場,我看着眼前意氣風發的楚硯,說:
「你在國外還會遇見喜歡的人,我在國內也會過我的人生。」
「如果有緣,等你回來之後我們再見吧。」
我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如果不是因爲楚明舟的關係,我們根本不會再見面。
我舉目無親。
哪裏能活,就落在哪裏。
我一開始就很清楚,我和身邊這位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是不一樣的。
我連歇腳的地方都沒有,又何談去等待誰。
他一走,我就把他的聯繫方式刪掉了。
如今盯着手機上那個沒有備註的號碼,用膝蓋想都知道是楚硯。
那邊發過來一個地址。
【我在這等你,見面談。】
-8-
我黑着臉往約好的咖啡廳趕。
楚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把病例單折成紙飛機扔來扔去。
我推門進去,抓住紙飛機揉成一團後扔進垃圾桶。
「你到底要做什麼?」
楚硯看着垃圾桶裏的紙飛機,沉默片刻,從一邊的包裏又抽出一份嶄新的病例單。
「我複印了好多,咱們還玩嗎?」
我快要氣笑了。
這一刻,楚硯又好像和當初一樣,一點沒變。
見我真的生氣了,楚硯也很識趣的不再鬧。
「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兩個選擇,你過來分公司,給我當祕書,我給你雙倍工資。」
「或者,我這就把這份病例發給楚明舟,到時候你會怎麼樣,可就和我沒關係了。」
楚硯這話把我堵得一下子就泄火了。
楚硯慢悠悠說:
「我和楚明舟不是在同一個肚子裏出來的。」
「他母親因病離世,我母親小三上位,我五歲那年她就沒了,我七歲那年我爸也沒了,全都是意外離世,都死在楚明舟母親祭日的那天,巧合得很。」
「你猜,今年他母親祭日的時候,死的會是誰?」
楚硯語氣輕鬆,像是講笑話一樣。
咖啡廳裏很暖和,可我還是覺得手腳冰涼。
我沒想過騙楚明舟的。
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楚明舟像保姆似的伺候我半個月,我這時候說是誤會,楚明舟不把我家砸了都算是他脾氣好。
誰會放着一個,光看一眼就生氣的人來做自己的祕書呢?
我似乎已經見到我抱着自己辦公室那ƭų⁻堆破爛被辭退的樣子了。
楚明舟如果想讓我在ṱųₙ這個城市再無容身之所,也僅僅只是一句話的事。
楚硯托腮笑着看我。
「很難選嘛?我還以爲你這種眼裏只有錢的人,會很快做出決定的。」
他指尖不緊不慢敲着那張診斷書,弄得人焦躁不已。
我根本沒得選。
我搶過他手裏的診斷書,認命似的說:
「我會跟你去分公司。」
楚硯如願了。
他傾過身子,抬手環住我的肩膀,將我抱在懷裏。
「那我就等着江祕書過來我身邊了。看在過往的份上,我肯定好好對你。」
最後這幾個字楚硯說得咬牙切齒,透着恨意。
其實我這五年,都在斷斷續續收到國外號碼發來的騷擾短信。
一開始的時候模仿垃圾廣告。
見我三番五次不回覆,還把號碼拉黑後,那頭的態度也逐漸變得惡劣。
【最近在哪圈錢?好賺嗎?】
【交男朋友了嗎?他知道你薄情寡義的德行嗎?】
【給你買的裙子看你簽收了,穿上拍個照片發我。】
我看見一次,拉黑一次。
不用多想都知道這是楚硯的消息。
楚硯對我有多少情我不清楚。
但他恨我沒有等他這件事,我明明白白。
他想找機會報復我,也在我意料之內。
楚硯抱了我很久也不鬆手,他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後來,我才隱隱感覺出不對勁。
我轉頭看向窗外。
隔着一扇玻璃,對上了楚明舟的眼睛。
他居高臨下站在那,正垂眸看着和楚硯抱在一起的我。
-9-
楚明舟抬手推開咖啡廳的門走進來。
他抓住我的手,將我從楚硯的懷裏拽出來。
楚硯聳聳肩。
「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苒苒自己可都沒掙扎。」
楚明舟將我抱在懷裏,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冷冽的味道。
楚明舟幽幽開口:
「我看見了。」
「否則,我就該提醒你平時開車出門多加小心了。」
楚硯的臉色變得難看,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收斂得一乾二淨。
楚明舟轉頭帶着我往外走。
這還是我第一次靠楚明舟這麼近。
他帶我上車回家,一路上都沉着臉,一言不發。
我坐在副駕駛,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討好着解釋說:
「那家咖啡店在搞活動,我想去買兩杯回來的,沒想到正好碰到楚硯了。」
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合適的藉口了。
楚明舟長嘆口氣,猶豫着開口:
「他和你說了很多我的壞話,對吧?」
「我爸把他帶回來之後,他就無時無刻都在想讓我這個外人離開。」
「他說我媽是怨鬼,我是災星,誰接近我都活不長。」
「也因爲這個,周圍人都對我退避三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也不太會和人相處。」
楚明舟話音頓了頓,餘光掃了我一眼。
他像是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又通通咽回去,沉默着把車停好。
「到家了,上樓喫飯吧,我給你煲了湯。」
-10-
楚明舟對咖啡廳的事不再多問半句。
晚上睡覺的時候,高高大大一個人縮在牀尾的地鋪上。
我盯着他的背影,怎麼也睡不着。
楚明舟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
我也幾乎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
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在學校裏都似乎低人一等。
奶奶幫我開家長會,總有嘴欠的同學帶着惡意過來問:
「江苒,那是你媽媽麼?」
「別和沒爸沒媽的孩子玩」這句話,每天都會從不同的同學嘴裏說出來,似乎所有人都被灌輸這樣的概念。
明明我也是好孩子。
奶奶去世之後,我只有拼命忙起來才能遺忘那種壓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孤獨感。
這樣的人生裏,有一個小生命闖進來的話,足以讓人欣喜若狂。
然而楚明舟從「知曉」到「失去」僅僅用了幾個小時。
在我還胡思亂想的時候,楚明舟已經起來了。
我閉上眼裝睡。
他一如上幾日那樣,輕手輕腳躺在我身邊。
楚明舟輕輕拉住我的衣角,語氣落寞:
「苒苒,別不要我。」
-11-
天剛亮,我就起牀了。
楚明舟雙目緊閉,還沒醒。
我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全都是楚硯催促的消息。ŧű₌
【我今天會約楚明舟離開,到時候我派司機去你樓下接你。】
【上午十點,準時過去找你,超過一分鐘我都會立馬告訴楚明舟真相。】
我煩躁地皺起眉頭,不假思索地轉頭訂好外地的車票。
我又不是蠢貨。
楚硯現在恨我都恨得咬牙切齒,雙倍工資有沒有命領還不知道。
我還沒到要錢不要命的地步。
我收拾好急用的行李,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貓塞進貓包。
做好一切,想起還差證件沒拿。
證件在我臥室的牀頭櫃裏。
我悄悄推開臥室的門,見到楚明舟還在睡。
只是姿勢變了。
他平躺在牀上,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身前,睡得很安詳,像是刻意擺好姿勢一樣。
我走到牀頭櫃前,見到兩瓶已經空了的安眠藥瓶子正扔在那。
我嚇得差點叫出聲,趕忙轉頭看楚明舟。
我家裏可沒有備過這種藥,也沒有誰會一次喫這麼多。
我使勁兒推牀上的男人。
「楚總!楚明舟!」
楚明舟緩緩睜開眼,眼神清明一片,顯然早就醒了。
我拿起手機打急救電話。
「我們去醫院,我帶你去洗胃。」
楚明舟Ṱüₗ抬手抽走我的手機,扔到了一邊,轉而問我:
「不走了嗎?」
我急得把所有事情都忘在腦後,只記得要打電話,不能讓楚明舟死。
我要去撿ṭŭ̀₋手機,可楚明舟卻扯住我的腰,將我按在他身邊。
「你要是打急救電話,你的車票可就趕不上了。」
我呆愣愣地望着他。
「你怎麼知道?」
楚明舟答非所問。
「要走,還是要我死,選一個。」
我快要氣瘋了。
「你用你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我?」
蠢到無可救藥的方法,可偏偏對我起效了。
我真的不敢走了。
「當初你在楚硯和自由之間,選擇了自由。」
「後來,在我和楚硯裏,你選擇了楚硯。」
「現在都擺在你面前,楚硯,自由,我,你選擇哪個?」
看着楚明舟已經慘白到不正常的臉色,我恨恨地咬緊牙關,一把甩開自己準備跑路的揹包。
「我選你。」
「我救你。」
-12-
救護車來的及時。
楚明舟在裏面洗胃,我在外面等。
早就過了十點鐘,楚明舟的手機已經快被楚硯打爆了。
我的電話上也全都是楚硯的消息。
楚硯發給楚明舟一張圖片。
那是我的病例。
幸好我早就知道楚明舟的手機密碼。
掩耳盜鈴似的全部刪除,心裏懸着的石頭卻也始終放不下來。
楚硯長了嘴巴的,這件事早晚會被他當着楚明舟的面戳破。
楚明舟來醫院及時,洗胃過後觀察兩天就已經能出院了。
回家的時候,楚明舟一直心情很好的樣子。
「苒苒,爲什麼選擇我?」
我悄悄翻了個白眼。
除了怕你死,還能是爲什麼?
但眼下,顯然不能這麼回答。
我伸手勾住他的襯衫袖子。
「因爲捨不得你,想再和你有個孩子。」
我主動吻上他的脣瓣, 不忘順手關上燈。
衣服一件一件落在牀邊, 楚明舟的呼吸也越來越沉重。
磨蹭了十幾分鍾後,楚明舟像是徹底泄氣一樣。
「別躲被子裏哭。」
我吸了吸鼻子, 小聲說:
「是害羞到哭的。」
楚明舟起身開燈,表情凝重地將我從被子裏揪出來。
「所以,那天晚上,你是怎麼懷上的孩子?」
我裝傻充愣, 用清澈且愚蠢的目光望着他。
「我們靠在一起睡了, 我奶奶告訴我男生女生不能睡在一起, 不然會懷孕的。」
「……你奶奶沒和你說點別的?」
我搖搖頭。
楚明舟點了根菸。
「你在醫院做的手術是什麼手術?」
「忘了, 只記得好疼好疼。」
房間裏再次沉默。
我試探着問:「你會開除我嗎?」
楚明舟的表情有些怪異。
「你一直以來,是擔心這個?」
他拿過手機, 翻聊天記錄給我看。
「你是不是漏看了一句話?」
「笨蛋, 我親你,是因爲我喜歡你。」
楚明舟番外:
喜歡江苒這件事,我瞞了所有人五年。
當初支走楚硯, 把江苒弄到我身邊,我以爲我們之間的進展會很快。
可我還不等行動,公司裏一個男同事就出手了。
我躲在角落裏看着, 恨得牙癢癢, 想明天以他左腳先進公司爲由把人開除。
就在我擔憂的時候, 我聽見了江苒的拒絕。
「抱歉啊,我不打算在公司裏找對象, 分手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收場。」
聽見這話,我心都涼了半截。
樓上樓下隔着這麼多人,這都怕以後見面。
那要是我這個得天天和她見面的跟她表白,江苒不是得更煩我了?
打算晚上請她喫飯的餐廳預約立馬取消。
親自送她回家的心思也趕忙收好。
唯恐被江苒看出來點什麼,我在她面前連笑都很少。
暗戀真的很折磨。
怕她知道, 又怕她不知道。
每天都在恐懼江苒突然起什麼心思, 和人閃婚, 而我還在這裏暗戀。
或許老天見我可憐, 總算來了機會。
看見江苒發過來的消息時, 我整個人都懵了。
一開始確實是慌了,可後來漸漸反應過來不對。
光是半年前偷親一口,都夠我每天回味的了。
要是真和江苒發生過什麼,我肯定死也不會忘。
我既然查得到江苒在哪家醫院,住幾號病房,自然也知道她是得了什麼病手術。
既然江苒不解釋, 那我就順路演下去好了。
順便把楚硯那個Ṱú⁽炮灰從國外接回來,拱最後一把火。
楚硯拿着病例, 像是拿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證據扔到我面前。
「你該不會真以爲江苒懷了你這種魔鬼的孩子吧?」
我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他。
「蠢貨, 我早知道了。」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笨得要死,闌尾和子宮長在哪裏都分不清。」
我從抽屜裏拿出兩個紅色小本子扔到他面前。
「孩子什麼的不重要, 她願意和我在一起就夠了。」
楚硯氣得面目扭曲,當場破防。
「我明天就去告訴江苒真相,你別想好過!」
楚硯上午說的這話,我下午就又把人送出國了。
江苒進來辦公室的時候, 我嘴角的笑還來不及壓下去。
江苒問:「笑什麼呢?」
我小心將兩個小紅本收進抽屜裏。
「在想下午挑的那條魚,晚上用來給你做水煮魚剛剛好。」
一次以身試險,換來愛人相伴。
賺大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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