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你的貓

公司新來的小談總,很像我離家出走的貓。
爲了驗證這個想法,我拿貓薄荷勾引他。
他不爲所動。
我拿逗貓棒出來。
他覺得我有病。
我把貓主子鎖屏換成別的貓後兩分鐘。
他冷着臉走到我的辦公桌前:「關寧,你是不是玩不起?」

-1-
我的貓離家出走了。
因爲我要嘎它。
這件事還是我青梅竹馬的前男友提醒我的。
當時梁笑好幾個月沒有聯繫我,問我的第一句話是:「做絕育了嗎?」
我:「?]
我:「我和你分個手還得去做絕育?]
梁笑:「我是說關總。」
我的貓叫關總,是一隻體型堪比小獅子的緬因。
在我準備帶它絕育的當天,當事貓關總離家出走了。

-2-
貓都丟了。
這個班再上就不禮貌了。
週一早晨,我敲開了公司新來副總的門。
「有事?」男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小談總,我想請個假。」
談淮這纔看我一眼,有點兒意外。
估計是沒想到上任十分鐘內處理的第一件事是員工請假。
我也有點兒意外。
新來的小談總長得很像我走丟的貓。
這是可以說的嗎?
「理由?」談淮沒打算和我廢話。
「我有點兒低血糖。」
「沒喫早飯?」
「是……」
「飯還是要喫的,」談淮嚴肅起來,「要是猝死在工位上,公司得賠不少錢,你說是吧,小關?」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
我摸了摸 36.5℃的額頭:「我好像還有點兒發燒……」
談淮掏出一把額溫槍來:「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頂着談淮那看透一切、蔑視全世界的目光,我決定坦白從寬。
「小談總,其實我貓丟了,我很擔心。」
這話一說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這簡直比前面兩個藉口還爛——
這個資本家連我等打工人的命都不管,更不用說一隻貓了。
果然,談淮這個沒心肝的說:「一隻貓而已,你……」
「小談總,它不只是一隻貓,」我生氣地打斷他,「它陪我度過了最難過的時候,是我的另一個家人,我像愛自己一樣愛它!它已經走丟兩三天了,我現在真的很擔心它!」
這個假反正批不下來了,我直接大逆不道地開擺。
「這麼愛你的貓,又怎麼讓它丟了?」談淮找出來我話裏的漏洞,不動聲色地拋了回來。
他說完,卻遞過來一張請假條。
我又驚又喜地順着往上看,就見談淮抿着脣一臉嚴肅地看着我。
太像了太像了!
尖尖的、向上的耳朵,琥珀色沉靜又凌厲的目光,垂眸向下看着的時候肅然又輕蔑的眼神!
「還有事?」見我盯着他看,談淮臉色不變,不疾不徐道。

-3-
從公司走出來的時候,談淮添加了我爲好友。
還給我發了一句話:「找到貓了給我說一聲。」
看着這九個字,我竟然在這還有幾分涼意的日子感到一絲溫暖。
談淮……真的是個大大的好人啊!
我:「嗯!謝謝小談總關心!『玫瑰』『玫瑰』『玫瑰』」
週末這兩天,我報了警,看了小區的監控,在周圍貼了無數的尋貓啓事,讓朋友圈的人都轉發了,都沒有一點兒消息。
找貓找到半夜,我才磨蹭着回去。
剛出電梯門,我就看到了一大坨銀灰色的影子蹲在家門口,尾巴像狗一樣在地上輕掃。
拳頭硬了。
「你還知道回來?!」我又哭又笑,「你是不是外面有小母貓不想回家了?」
「喵喵喵喵喵!」它叫嚷着來攀我的腿,聲音很像是「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你個喜新厭舊、背信棄義的壞貓!」和梁笑一個德行!
「喵喵?喵!」
「我差點兒以爲你也要離開我了。」我有點兒難過。
關總頭垂了下去,黏膩地來蹭我,像是在撫慰,又像是在訴說着委屈。
「行了,回家吧。」
……
關總回來了。
我給身邊所有人分享了這個失而復得的好消息。
梁笑立刻打來電話——他又是來勸我馬上帶關總去絕育的。
「它這次跑出去肯定是受到了小母貓的誘惑。」
我有點兒心虛地看着旁邊黏着我的關總,站起了身:「等我把門關上再說。」
「怎麼了?」
「我覺得關總好像能聽懂我說的話。」
「……誰?」
「關總,貓。」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不是在開玩笑?」反應過來我真不是開玩笑,梁笑也笑不出來了。
「我沒開玩笑,它這次跑出去好像是聽到了我說要帶它去做絕育。」我緊張兮兮地盯着門的方向,外面關總正在撓門叫喚。
「寧寧,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我有一個朋友,是心理醫生,我一會兒推給你。」
像是怕我誤會,梁笑還特地補了一句:「我答應林阿姨要好好地照顧你的。」
「嗯,知道了。」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沒意思了。
一打開門,門口哀怨的關總就像是刑滿釋放的囚徒,邁着自由而神氣的步子進了房間,霸佔了我的牀。
伸出爪子扒拉扒拉我的平板殼子,我瞬間心領神會——現在是它的《小馬寶莉》時間。
我真傻,真的。
我竟然會懷疑一隻貓能聽懂我說的話。
我仰頭看天,難道真的是單身太久了?

-4-
貓回來了,我人也神清氣爽。
一覺睡到九點半,被我的貓一拳打醒。
奪命「喵喵」拳,一拳更比六拳強。
我扶着腦袋坐起來,愣了一分鐘纔想起來——我要遲到了!
到公司樓下等電梯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趁着空閒時間我看了看手機,昨天給談淮發的消息他還沒有回覆。
想來也是,他上任第一天我請假找貓,第二天我遲到一小時。
我要是他,我自己都得把自己給開嘍。
電梯從負一樓上來,門一打開,我抬眼就見到了熟人。
「小談總?!」
「嗯。」談淮點頭,臉上神情詭異,眼神中還有絲閃躲。
上班第二天就遲到,竟然有人比我還能當辦公室混子?
「這麼巧,你也遲到了啊?」
談淮轉過頭,看弱智一樣地看了我一眼。
「對了,小談總,」我無視他的惡意,轉過頭去朝着他友善地笑了笑,「我的貓昨晚找到了。」
「恭喜你。」
「同喜同喜……」我到底在說什麼。
坐到工位數分鐘後,我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
前面是我昨晚發的消息。
我:「小談總,我的貓咪回來了!我剛剛回家的時候看到它坐在家門口,太好啦!!!」
我:「啊啊啊啊,超級感謝小談總給我批假!我一定會好好上班,一定會努力工作!」
我:「玫瑰」「玫瑰」「玫瑰」
時隔 12 個小時之後。
談淮:「收到。」
我:「……」
最近公司的一個項目正在進行階段性的核實總結,本就忙碌。
當然也因爲我昨天一整天請假,今天還遲到,一大堆工作積壓在手頭,不加班是不行了。
其他同事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到了六點,辦公區沒有一個人準備離開。
你當牛我做馬,老闆青桔變寶馬。
你努力我努力,老闆開上法拉利。
正當各位都在爲老闆的法拉利出力的時候——
「滴——」打卡下班的聲音。
我看了眼時間:六點零一分。
衆所周知,在我們這個行業按時下班就算是早退。
所以談淮他不僅遲到了,他還早退了。
一股詭異的氛圍在辦公室蔓延開。
各位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小老闆開着法拉利早退的事實。

-5-
小半個月後的一個週四,梁笑打電話約我喫晚飯。
最後因爲兩個人都加班,喫了一頓夜宵。
自從梁笑開始新的戀情,我大半年沒有見過他了,他清減了許多。
「今天不陪你女朋友?」我起了瓶冰啤酒,邊擼串兒邊問。
「分了。」
「啊?」
「我工作太忙,最近不打算談戀愛了。」
我知道這話又是說給我聽的。
知道了,防我跟防賊似的。
「今天找我幹嗎?」我頓時有些沒好氣。
「上次說的做絕育的事,你怎麼想的?」
梁笑遞過來一張名片:「這是個寵物醫生,26 歲,183,本地人。」
「什麼?」
「不喜歡?」梁笑打撲克一樣地又抽出一張,「這個怎麼樣?年輕有爲的心理醫生,就是年紀大點兒,快 30 了,186,家是……」
「梁笑,你什麼意思啊?」
「不喜歡年紀大的?不過正好我們科室新來一個實習生我瞧着挺不錯的,你要不找個時間……」
「梁笑!」我懂了。
「那你喜歡哪個科室的?」
梁笑將手中一大把名片在桌子上攤開在桌子上,滿眼期待地看着我。
我在這露天燒烤攤兒錯生出一種在會所挑鴨子的感覺。
「我哪個科室都不喜歡,我和你一樣也忙,不想談戀愛,」我嘴硬道,「不過你說咱們兩個忙人要是能在一起……」
「寧寧。」梁笑甚至不聽我把話說完。
我頗爲鬱悶地灌了口酒:「知道了。」
我和梁笑一棟樓住門對門,從小穿着一條褲子長大,他把我當成親妹妹。
我太知道梁笑了。
梁笑什麼都好,爲人謙虛、謹慎,工作認真、負責,長相帥、身材棒,家境好、有教養,談戀愛的時候忠誠、溫柔體貼、懂得尊重,知道與其他女生保持合適的距離,從不撩撥越界。
他就只有一點不好,就是不喜歡我。
我和他在一起兩個月,我以爲我倆是甜甜蜜蜜、情投意合,以爲他對我終於有了親情之外的感情。
誰知道我倆這戀愛只停留在牽手階段後,梁笑就明確地告訴我了——他只能當我是妹妹。
我其實不甘心。
「明天帶關總去絕育了吧,順便也見見那個寵物醫生。」梁笑還在勸我。
我知道梁笑第二點不好的地方了——一點兒都沒有愛心。
他居然要我用我愛貓的小鈴鐺換一個見男人的機會,實在是無情!
我沒有拿寵物醫生的名片,倒是拿了心理醫生的名片。
老實說,我也覺得自己最近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對勁。
睡覺之前,想起今晚走的時候梁笑送了我一個香薰。
說是幫助睡眠,能讓我精神放鬆下來,就起身去點上了。
淡淡的茉莉夾雜着檀香和冷松的味道,清爽好聞,也確實挺安神的,我一夜好夢——
所以第二天又差點兒遲到。
並且又雙叒叕地在電梯門前碰見了小談總。
「小談總,早啊。」這半個月以來的遲到夥伴和電梯友誼,我自認爲和談淮已經有幾分熟悉了。
甚至發展成爲如果我那天沒碰見談淮,我都會懷疑當天是不是週末的程度。
「早。」
正當我以爲他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身後突然傳出一陣幽幽、低沉的聲音:「我昨晚在街上看見你了。」
「啊?」
「工作日還出去喝酒?你……家裏不是還養着貓嗎?」
「啊?」
「貓咪是很需要陪伴的。」談淮繼續說,眼神詭異。
「小談總,非工作時間我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吧,而且我家貓很懂事的。」
我嘆了口氣,雖然不懂爲什麼要交代這些給我的上司。
談淮睨我一眼:「貓確實都比你懂事些。」
我腦子有點兒短路,談淮已經大踏步地邁出了電梯門,踩點打卡成功。
我愣在電梯裏,總覺得哪裏很奇怪,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我吸了吸鼻子,在走出電梯門的時候突然心靈福至——味道!
剛剛進電梯的時候就覺得談淮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剛剛纔想起這味道不就是昨天梁笑送的香薰蠟燭的味道嗎?
腦中有什麼連成了一條線,我開始脊背發涼。

-6-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站在了談淮身邊。
嗅嗅嗅……
「關寧,你屬狗的?」談淮頭也沒抬。
他背後長眼睛了,這都能看到?
「我屬豬的。」
「能看出來。」
繼續聞聞聞。
破案了,實錘了,談淮身上就是香薰的味道!
「你要是閒得發慌就給我倒杯水。」像是被我騷擾得有點兒煩躁,談淮道。
我手腳麻利地給他泡了一杯茶。
「這什麼?」談淮看着杯子裏的東西皺了皺眉。
「喜歡嗎?」我舔了舔脣。
「你下毒了?」
「這是薄荷。」
「嗯?」
「貓薄荷也是薄荷……」
「關寧!」談淮咬着後槽牙喊我。
今天第三次走進談淮辦公室的時候,我身後藏着一根逗貓棒。
談淮朝我勾了勾手指,讓我俯身過去:「這個地方的排期,你再……」
我掏出身後的大寶貝。
「你又在幹嗎?」談淮捏了捏眉心。
「有意思嗎?」我歡快地將逗貓棒在談淮面前搖了搖,滿含期待地問。
「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這樣呢?」我越發放肆,囂張地將逗貓棒在他眼前大舞特舞,「有沒有興趣?想玩嗎?」
談淮坐着我站着,我比他要高出半個頭。
只見談淮勾着薄脣笑了笑,一雙神祕莫測的眸子微眯,從鼻腔中哼出一聲。
「你真是……」
說着,談淮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捏着的銀色鋼筆,又迅速地伸手拽住我在他面前舞得放肆的逗貓棒。
長手只微一用力,我這個沒骨頭的就跌坐進了他的懷中。
「對你有興趣的話,給玩嗎?」

-7-
談淮的辦公室是玻璃的。
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手上拿着逗貓棒坐在談淮腿上的樣子曖昧又詭異。
而當我意識到我倆正像動物園被圍觀的猴子一樣時已經很晚了。
我猜公司很快讀就會傳我和談淮的緋聞,指不定得說我倆有一腿,我真是冤枉。
我確實是冤枉。
因爲很快地公司裏大家都在傳,說我性騷擾談淮。
還說我是個大 sai 迷。

「我肖想他?」我差點兒沒一口水噴出來。
「是啊,」同事小張拍拍我的肩,「咱們小談總確實是一表人才,你對他有意思也不丟人啊,就是得注意方式和形象啊!」
「明明是他、他他他對我動手的!」
「可你一天往人家辦公室跑三百回。」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總不能說我覺得談淮很像我家的貓吧?
人家會覺得我不僅是個大 sai 迷,還是個神經病。
上班讓我鬱悶,公司這些流言更讓我煩躁。
什麼叫我肖想他?真是沒人看見我家貓平常那個倒貼黏人的樣子。
五毛錢不能再多了。
我腦中莫名地開始 YY 談淮像個大貓兒一樣往我身上撲的樣子。
我揉着談淮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看他撒嬌的樣子。
越想越禁忌,我放空地敲着鍵盤,臉色一個爆紅。
「關寧。」
我抬眼,就看到談淮雙手插兜,筆直地站在我的工位前,眉眼低垂,似笑非笑,像是貓見了老鼠。
一副「我又把你給逮住了」的樣子。
我心虛得很,生怕他察覺到我腦中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幹、幹嗎?我又沒在想你。」
談淮笑了,有點兒好看,我盯着他看。
持續了半分鐘,談淮才又懶洋洋地抽出一根手指在我桌上點了兩下:「你的新招數?」
「什麼?」
談淮彎了彎腰,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聽說……你肖想我。」
「不、不是。」
「那是什麼意思?」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攤了攤手,「小談總,我覺得你和我家貓一模一樣。」
談淮的身子抖了抖,直起身子滿是震驚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走出兩步他才又折回來:「報表下班之前交給我。」
我心裏罵罵咧咧地做着報表,電腦鎖屏上面是關總的照片。
下面配着一行字:「一切爲了貓糧!」
不知爲何,我盯着那照片越看越像是談淮在上面對我搔首弄姿。
在家他是主子,在公司他是上司?
我在公司打工掙錢,回家給他買貓糧?
太荒謬了。
我有些惱羞成怒地將關總的照片換成了另外一隻貓。
誒,順眼多了。
一分鐘後,談淮冷着一張臉又出現在我辦公桌前:「關寧你是不是玩不起?
「報表四點之前交給我。」
我:「……」
這個班我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8-
我沒想到梁笑要給我介紹男人的事情,竟然還有後續。
周天晚上,我去赴梁笑的約,來的人卻不是他,是我收了名片的林醫生。
梁笑大約以爲我對他感興趣。
而林醫生的目的顯然和我不同——他是正兒八經地來相親的。
正想着脫身的法子,眼睛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男人——談淮。
穿着一身灰色的長風衣,談淮整個人坐得筆直,很煞風景,與面前的燭光晚餐很不搭。
而不搭的原因正是因爲他那一身風衣,讓他看起來隨時一副想要走的樣子。
同病相憐啊。
談淮不耐地看了看腕錶。
皮鞋尖微向外移了一點。
做出了即將站起身的預備動作。
談淮站起了身。
我適時地喊道:「談淮。」
這個時候要是叫他小談總,那指定是走不了了。
「談淮,這麼巧,你也在這兒?」
我笑容甜美,努力地想要營造一種「我倆有點兒熟」的感覺。
談淮聞聲,那雙寡淡的眸子先是在周圍逡巡了一圈,才慢慢悠悠地移到我這裏。
好整以暇地插兜,沒有回應。
我心裏警鈴大作,他不會問我是誰吧。
談淮沉吟片刻,禮貌但困惑道:「你是?」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NMD!
你昨天下午一遍遍地催我報表的時候可沒問我是誰。
臉像是要燒起來一樣,正在我腳下的夢幻城堡快要竣工的時候,談淮朝我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皮笑肉不笑道:「我跟你開玩笑呢。」
我:……這個劍你是必須要販了,是不是?
你一本正經講冷笑話的樣子真的讓我很可笑。
「回去嗎?我送你。」談淮到底還是在做畜生和當人之間選擇了後者。
嗯嗯嗯,我點頭如搗蒜,幾乎是立刻原諒了他剛纔的行爲。
林醫生也站了起來:「還是我送你吧,寧寧……」
「寧寧?」談淮看我,口中重複着這個詞。
梁笑從小就叫我寧寧,所以林醫生跟着他叫,我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是這兩個字在談淮口中莫名地變得有些曖昧,有點兒欲。
「對不起,我以爲寧寧只能是我叫的。」
談淮臉上幾多心酸,突然笑了一聲,邁步朝着大門走去。
搞什麼搞啊?他又在發什麼神經?
他談淮還是個抓馬人格?
藉着機會追出來,就看到談淮靠在車邊,像是在等我。
不確定,再看看。
寬肩長腿,款式簡單的灰色風衣將人襯托得尤其修長,垂着頭在看手機,有點兒像關總用平板看《小馬寶莉》時候的樣子。
我想着談淮看《小馬寶莉》的樣子覺得有點兒反差萌,笑出了聲。
「看着我傻笑什麼呢?」談淮看着我笑像是也樂了,「別還假戲真做了。」
我摸了摸鼻子,有點兒心虛。
談淮很像是我的貓這個想法,讓他在我眼中詭異地帶上一些可愛。
我本來以爲配合我演戲已經是談淮此人道德的巔峯了,我沒想到他竟然還要送佛送到西。
和談淮站在我家小區樓下的時候,我還有點兒猶豫。
雖然這確實聽起來太不可思議,可是細想起來一切都太巧合了。
我倆怎麼會就這麼巧,每天都能碰得見?
談淮身上怎麼會有和我家香薰一樣的味道?
下班之後,他從來不會回消息;
而且談淮還會對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麼想來,就連關總丟的那次也很詭異,明明家裏都封得嚴嚴實實,一隻貓怎麼會憑空走丟,又憑空消失?
我想,只有關總和談淮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才能解答這個問題。
我心裏小算盤打得飛起,正盤算着怎麼把談淮騙上去。
「在想怎麼請我上去坐坐?」

-9-
「你怎麼知道?……」我說話過大腸不過大腦,幾乎是脫口而出。
抬頭,談淮邪氣地笑着,滿臉都是「我就知道你對我有想法」的樣子。
我想起最近公司的傳聞,更加心虛。
「我昨天不是說你長得很像我的貓嗎?」我清清嗓子開始瞎掰,「我想給你看看那隻貓。」
說完我就後悔了……這理由真的爛。
這就好像是男人給女人說帶她去看家裏會飛的猴子一樣離譜。
不過談淮這人從來不按套路出牌——他同意了。
上樓的電梯裏,談淮跟在我後面,我能依稀聞見那淡淡的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味道。
「小談總用的什麼香水?挺好聞的。」我不動聲色地套話。
「我不用香水。」
「那是洗衣劑的味道嗎?」
「不是。」
「那是……」
「你就是這麼沒話找話的?」談淮很是嫌棄地道,「談情不會?」
「啊?」
隨着談淮這句話,電梯中氛圍猛地變得有些曖昧,談淮低頭看着盯着我的眼睛——他在和我談情。
其實也說不上談情,他那雙眼睛只要認真地盯着人看,就已經像是包含了無限愛意。
心驚膽戰地終於到了家門口,我看了看身後一派悠閒、沒有絲毫慌亂模樣的談淮,突然有些後悔。
比起將談淮帶到家裏來,更明智的決定似乎是找一個更好一些的心理醫生。
門打開了。
安安靜靜的,沒有總是守在門口的那一大坨身影。
「關總?」
「關總!」
沒有應答。
屋子裏門窗緊閉,仍是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貓是會遁地是吧?
真相只有一個。
我轉身關門,談淮已經優哉遊哉地坐上了沙發。
「貓呢?」談淮挑了挑眉,語氣滿是戲謔,一副早已將我看穿的樣子。
喲呵,還會反咬一口了?
「是啊,我貓呢?」我雙手環胸,前所未有地有底氣。
「這也問我?」談淮氣笑了,看起來竟然莫名地寵溺,「過來,小騙子。」
我走過去,居高臨下:「你才騙子,別裝了,新中國成立後不準成精你不知道?」
談淮:「?」
「還裝?我第一天就識破你的僞裝了。你眼睛一轉我就知道你又幹了什麼壞事。
「我就說怎麼有貓會這麼聰明,連我要帶你做絕育都知道。」
我覺得自己非常理智,我猜想的沒錯——談淮和關總是不可能一起出現的。
「你還有這癖好?角色扮演?」談淮冷笑一聲,沒有一絲破綻。
「還嘴硬?還嘴硬!」
我伸出手,囂張地蓋在談淮臉上,使勁兒地揉搓,還有那整理得紋絲不亂的頭髮也不能放過,就跟平常擼貓一樣一點兒沒手軟。
談淮把我手打下來。
我又撲上去。
談淮繼續扒拉我的手。
我繼續撲上去。
掙扎吧,你越掙扎我越興奮……
談淮的表情變了變,又變了變,看着我的表情越發詭異。
「你還不顯出原形?」
「關寧,你認真的?」談淮皺着眉,像是忍無可忍。
「叮咚!」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門鈴聲響起,緊接着傳來開門聲。
談淮身手利索,猛地把我推到沙發的另外一邊,整理了一下有些衣冠不整的外套,看起來是想與我保持界限。
嘖,每次有生人來這臭貓都應激。
「寧寧?」來人聲音很是驚訝,「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我僵硬地轉頭看過去——梁笑,和他手裏的航空箱。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靜靜地盯着航空箱裏面那顆帶着伊麗莎白圈的貓貓頭,梁笑則盯着我身後的談淮。
「談淮,你又怎麼在這兒?」沒等我開口介紹,梁笑已經開口了。
頭頂飛過一隻烏鴉,留下了幾個點點。
我想不明白,這世界怎麼這麼小,這倆怎麼會認識?
我更後悔,21 世紀我這樣一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還會相信成精這種東西。

-10-
我抱着剛做完絕育尚未恢復元氣的關總,左邊坐着冷臉的談淮,右邊坐着尷尬的梁笑。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談淮率先開口,撇着眼看了看我懷中痛失愛蛋的關總。
他臉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聲音也透着一絲不自然。
看吧,這一人一貓的相似性真的是連本人看到都會質疑的程度。
「你聽我慢慢地狡辯。」
我大致將我的心路歷程說了出來,當然篩除了我對談淮那些羞恥的想入非非。
隨着我話音一落,室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我側頭看過去,談淮怎麼還是一臉失望的表情?
「你想多了,每次能碰見只是因爲你和我都是踩點兒來上班。
「下班不回消息是因爲賬號是工作賬號。
「那天看見你和梁笑擼串兒也是真的。」
「至於……那香薰是批發的?」這話顯然是問旁邊一臉無辜的梁笑的。
「紀、紀念品。」梁笑扯了扯嘴角。
香薰是梁笑前幾天出國參加交流會帶回來的紀念品。
而作爲梁笑表哥的談淮,顯然也有份兒。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表、表哥?」我尷尬着轉移話題。
「我們以前見過的。」
談淮聲音不大不小,卻讓我有些被嚇到。
「啊?那我怎麼沒印象。」我求救地看向梁笑。
救救我,救救我。
談淮要不是我的貓的話,還有另外一個更要命的身份——我的上司。
我不想得罪上司啊!
「寧寧那時候還小,不懂事……應該是不太記得了。」梁笑打着圓場。
談淮的表情變得怪怪的:「那時候是挺不懂事的。」
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的成分在裏面。
我懵了,還有什麼是我應該知道的嗎?
「啊對對對,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也別告訴我。」
我覺得這些事還是不知道爲好。
不知者無罪嘛!
談淮張了張嘴,到底也沒說什麼。
反倒是伸出手來摸了摸我懷裏的關總,臉上多了一絲……慈愛。
「你看我沒騙你吧,」我藉着機會趕緊解釋一波,「關總和你真的很像,你要是不介意,讓關總認你做乾爹也行。」
「那它爹是誰?」談淮意外地沒有拒絕。
我看了看右邊的梁笑。
轉過頭來的時候,談淮已經收回手,臉上恢復了淡漠,ŧũ⁻還有一點兒嫌棄。
「我可不當乾的。」
啊?

-11-
談淮對名分的事情很介意,很快地我就知道原因了。
不僅是因爲談淮這人本就一生要強,還涉及了一些陳年舊事——和我有關。
談淮在梁笑家住過一個暑假,我和他以前可不只是見過。
彼時我還是梁笑的小跟屁蟲,每天的日程安排就是在梁笑身邊哥哥長、哥哥短的。
在我的心中,梁笑就是傳說中別人家小孩的最高形態,梁笑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
當時的不速之客談淮很輕易地打破了小小年紀的我心中的真理。
梁笑數學競賽拿了全國一等獎,我比他本人還高興,到處宣揚,隨後得知談淮是亞洲地區金獎。
梁笑圍棋業餘 5 段,小區裏的老頭沒一個能下贏他,除了初來乍到就大殺四方的談淮。
談淮在梁笑那個年紀,已經是業餘 7 段,在當地都是小有名氣的棋手,這一局梁笑又敗。
甚至連身高談淮都要比梁笑高小半個頭,喫飯也比他喫得多。
談淮一來,梁笑就不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了。
因爲訓誡我的話都變成了:「你看看人家談淮……」
作爲梁笑唯粉的我,絕對是不能忍受的!
第一次見面,談淮揉亂我的頭髮,逼我叫他哥哥。
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腳,然後跑了。
第二次見面,談淮正在給梁笑下指導棋。
我跑過去攪亂了棋局,拉着梁笑又跑了。
第三次見面,談淮和梁笑在小區樓下打籃球,我給梁笑送水。
談淮站在旁邊:「小鬼,我的呢?」
「沒有。」
「你就這麼偏心?」
「反正就是沒有!」
「爲什麼?」
「因爲哥哥比你厲害!」
「誰是你哥哥?」
「他。」我指梁笑。
「他姓梁,你姓關,他不是你哥哥。」
「他就是我哥哥!」
「他是你哥哥,我是他哥哥,那我也是你哥哥。」談淮逗小孩逗上癮了。
「你就不是!」我說不過他,只能又跑了。
總之,在談淮待在梁笑家那兩個月裏,我將膈應他當成了頭等大事。
當時我覺得談淮怎麼這麼壞啊,現在想來我當時怎麼那麼劍啊……
梁笑幫我回憶完曾經幹過的蠢事之後,才終於是切入了正題。
「林醫生不好嗎?」梁笑問。
「你別管了。」我心中還驚濤駭浪着,沒心思想這些。
在小時候就把上司得罪得這麼徹底的,我大概是第一個人了吧?
「我們科室那個實習生……」
「都說你別管了!」我的語氣有點兒不耐煩。
老實說,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和梁笑這麼說過話。
我從小就聽他的話,也很喜歡被他管着慣着,像是天性。
電話那頭梁笑長久地沉默。
「沒什麼事我就先睡了。」我也被自己說出的話嚇到,趕忙說道。
「寧寧,」梁笑喊住我,頓了頓纔開口,「你是不是喜歡談淮?」
「我沒有。」我條件反射地否認。
「真的?」梁笑話語裏滿是不信。
就像是我很瞭解梁笑一樣,他也同樣瞭解我。
「好像有一點兒……」我糾結着回答道。
如果喜歡 YY 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喜歡的話。
梁笑最近總張羅着給我找男人,我本來以爲他聽着這話應該是高興纔對。
「談淮不行。」
「談淮哪方面不行?」不會是我想的那方面吧?
「我的意思是,你和談淮不太合適。」
「爲什麼?」
「寧寧,我瞭解你,也瞭解男人,談淮不是你能駕馭得住的。」
我想了想——談淮看起來確實不太好駕馭,尤其是我已經把人得罪了的狀況下。
談淮這種男人,就跟貓一樣。看着軟萌可親,想去擼一爪子,冷不丁地就能給你撓出幾條血痕,讓你再也不敢接近。
怎麼說?就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是也很容易受傷。
不過大概是叛逆心在作祟,聽着梁笑這麼說,我反倒是有些不服氣了。
他梁笑不喜歡我,又總想着讓我和別人在一起,現在我有了感興趣的人,他又站出來強烈反對,說我駕馭不住。
我還偏偏就要駕馭給他看看。
「你少瞧不起我了。」
「寧寧,聽話。」
「梁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我沒有男女之情,出於愛護之心對我好,但你總不能護我一輩子。」
「爲什麼不可以?」
「因爲你會有自己的家庭,」我沒來由地想笑,「那時候我就是外人了。」
「那爲什麼是談淮?」
「我不知道。」
梁笑最終也沒有被我說服,他難得固執,我也固執。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緊張,我能不能搞得定談淮都還說不準。
洗完澡,我給談淮發了消息。
我:對不起!「玫瑰」「玫瑰」「玫瑰」
過了半個小時纔有一條驗證信息,名字叫淮,頭像是一隻挖煤暹羅貓,應該是談淮的私人賬號。
談淮:「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乖巧 jpg.』」
我:我那時候真是太不像話了,原諒我!「玫瑰」「玫瑰」「玫瑰」
談淮:「認錯倒是快。」
我:「我會彌補我所犯下的錯的。」
談淮:「哦?怎麼彌補?」
我:「哥哥!」
我:「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談淮:「好好說話。」
我:「關總以後就是你親兒子了,保管以後給你養老送終!」
談淮:「這話聽着可不是什麼好話,像在咒我。」
談淮:「說起來,我現在倒是很想問一件事。」
我:「您說,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談淮:「我和梁笑到底誰比較厲害?」
……這狗東西也太是記仇了一點兒。
而且這這這,這真的是可以說的嗎?
我臉色一個爆紅,寫了又刪,刪了又寫, 沒發出去。
談淮:「我是在問球技……」
當然是球技,那不然還能是什麼?!
我:「當然是小談總厲害!『棒」』『棒」』」
談淮:「剛剛不是還叫哥哥?」
談淮:「這就改口叫小談總了?」
我:「不敢造次。『唯唯諾諾 jpg.』」
那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覆,我百無聊賴地點開他的朋友圈。
僅有的幾條朋友圈都是關於貓的,看樣子談淮是個貓奴沒跑了。
我正欣賞着談淮朋友圈中的貓貓大賞,談淮回消息了。
談淮:「關寧,不是肖想我?」
談淮:「給你個造次的機會。」
……
我麻了。
談淮他……是在撩我?

-12-
談淮說給我造次的機會。
我只猶豫了兩秒就回他了。
我:「那就在一起吧,怎麼樣?」
那邊正在輸入好一陣,卻只回了我五個字:「我考慮考慮。」
說實在的,剛剛那句話我根本就是爲了不落下風強說的,沒指望談淮能同意。
甚至我都懷疑談淮這個「考慮考慮」就是變相的拒絕。
我:「那你可得好好地考慮清楚,畢竟男孩子要保護好自己。」
對話框有一陣沒了動靜,我想着談淮大概沒放在心上,也睡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談淮的消息。
昨晚凌晨四點多鐘的回覆,在我以爲這番對話已經結束後接近六個小時後。
談淮:「我考慮清楚了。」
談淮:「關寧,我們在一起吧。」
談淮:「雖然確實還有點兒早,我們還沒有經過進一步的瞭解,」
談淮:「不過了解這種東西接觸之後自然是會有的。」
談淮:「當然最主要的是你都主動跟我表明心意了。」
談淮:「人呢?????」
在週一的早晨,感謝談淮幫我克服了一些人類的天性,我瞌睡瞬間嚇醒了。
談淮昨ŧū⁰晚不是在敷衍我,真的是去認真考慮去了?! 
他真的答應了?
我倆這是真的在一起了?
可是,我我我還沒準備好啊?!
我顫抖着手點開輸入框,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這時候究竟是該回句什麼纔會顯得既不尷尬,還能比較幽默。
十分鐘後。
我:「收到。」
今天特意比平時多遲到了半個小時,沒想到還是在電梯碰見了談淮。
「小談總,」我目視前方,硬着頭皮打招呼,「好巧啊,又碰到了。」
「不太巧,我在這兒等了半個多小時。」
談淮的聲音清清冷冷,桃花眼微微地眯起,其實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都是一副又拽又傲嬌的臭屁樣。
但我還是莫名地在電梯中察覺到一股不太對勁的低氣壓。
「小談總這是昨晚沒休息好嗎?」我問。
談淮一雙黑眼圈顯眼得很,身子懶懶地靠在電梯壁上,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我。
「你心裏不清楚?」
「收到?」談淮冷笑一聲,「嗯?」
「是要躲着我?」
「不是。」我搖頭。
「後悔了?」
「不是。」
「關寧,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談淮還有幾分耐心。
「就是不太適應。」我打着馬虎眼。
「你昨晚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倒是適應得挺好。」談淮語氣吊兒郎當的。
談淮說的應該是我把他當貓 rua 的時候動手動腳,只是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我昨晚一時衝動……」
「Ŧũₐ所以現在不想負責了?」他總是有辦法讓我一秒語塞。
「也不是這個意思……」
「負心漢。」
談淮得虧是長了張嘴,白的都能說成黑的,搞得我就像是那喫幹抹淨、拍拍屁股走人的大渣男!
……
我倆在一起的第一天,談淮就單方面地和我鬧彆扭了。
具體表現在我給他發消息,他只回我兩個字:「收到。」
我叫他「哥哥」,他回我「收到」。
我關心他讓他多喝熱水,他回我「收到」。
我靈機一動說晚上要和他一起喫飯,他回我「想得美」。
還表現在本來該週三給他的方案,他用工作賬號給我說讓我今天之內交給他。
我問爲什麼,他說他剛纔一時衝動。
我受不了了,趁着午休將他堵在了廁所門口。
談淮大概這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比他矮一個頭的女生壁咚。
我也沒想到。
我本意是想和他好好地談談,誰知當事人反抗意識強烈。
我爲了能更好地進行溝通,採取了一些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好讓他老實一點兒。
我此舉一出,談淮確實是老實了,不掙扎了,也不走了。
ŧù₈只是雙手環胸諷刺地看着我:「肖想不成改用強的了?」
「我倆都在一起了,什麼強不強的?」我不以爲意地反駁他,「這頂多算是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談淮眸子黯了黯。
我趕緊切入正題:「我們需要好好地談談。」
「談什麼?」談淮瞟了一眼我努力踮起腳放在他腦袋邊的手。
我訕訕地收回來:「談淮,我昨晚說那話確實是有一點兒衝動的……」談淮抬起步子,又是一副要走的樣子,我連忙止住。
「你聽我說完,但那也不能說明我對你沒有感覺啊!我本來是想慢慢地追你的,你這直接就跳到大結局了,我就一時沒反應過來嘛。」
「所以得來容易的就不珍惜了?」談淮挑眉。
我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表達我的態度:「我會好好地對你的!」
談淮看着我歪了歪頭,像是在認真地思考我說的話,我滿眼期待地看着他。
「我突然有點兒好奇你會怎麼追我了。」
「啊?」這又是什麼發展?
「你能理解吧?一時衝動。」
談淮這狗男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記仇啊!
「我真的錯了嘛。」我低頭頭、搓手手,滿臉都是委屈。
談淮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頭,我揚起滿臉的心酸,都這樣了,這氣怎麼都該消了吧?
「好好表現吧,我可不是這麼好追的。」
我隔着一層淚水看着談淮揚長而去。
這感覺就像是憑着好運意外通關後被大 Boss 告知要回到新手村重新來過。
我嘆氣,談淮這男人真的是太……手機裏來了條消息。
談淮:「方案還是週三交給我。」
談淮這男人也不是那麼完全可惡的。

-13-
我最近在追談淮。
「早安。」「午安。」「晚安。」「多喝熱水。」
「喫了嗎?」「喝了嗎?」「睡了嗎?」
「喫的什麼?」「喝的什麼?」「幾點睡的?」
綜上所述,我追人的手法真的是相當拙劣且直女。
三天之後,我倆的關係就從「我追談淮」變成了「談淮教我追談淮」。
「語言可以再直白一點兒。
「聽不明白?男人一般都喜歡親暱的稱呼,懂?
「如果剛剛看電影的時候我是你,我會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有時候讓男士爲你服務也是一種策略。
「你現在需要撒嬌,男人都喫那一套。
「爲什麼不在睡之前說說你今天發生的事?
「這個時候最好有一些眼神交流。」
就這麼過了小半個月。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我覺得我和談淮中間這層紗應該叫薛定諤的紗——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談淮在我面前雖然仍舊傲嬌,不過我倆的關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相處起來就像是情侶一樣親暱。
可每晚睡前我問談淮「我今天追到你了嗎?」的時候,談淮又會回我「同志還需努力」。
談淮真的像貓咪一樣難懂。
在我還沒有拿下談淮的時候,梁笑打電話來提醒我別忘了週末是羅媽媽的生日。
羅媽媽是梁笑的親媽,從小把我當成親女兒寵,我一直都叫她羅媽媽。
「你會帶人來嗎?」要掛電話的時候梁笑突然問。
我轉頭看了看辦公室裏正認真工作的談淮——我還沒拿下的男人。
我想了想:「不會。」
談淮應該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去的吧。

-14-
生日宴是在週六晚上。
自從工作以後回來的時候就很少了,我還沒進自家的門,就被羅媽媽拉着進了對門。
「我是好久沒有見到我們家小寧寧了,想死媽媽了。」羅媽媽眼中彷彿沒有梁笑這個兒子,一進門就拉着我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媽,我也好久都沒回來了。」梁笑委屈地說道。
羅媽媽這才轉過頭一副纔看到他的樣子:「你不回來還有理了?」說着還斜了梁笑一眼。
「媽,你就偏心吧,你這麼喜歡寧寧,就給林阿姨說說我們兩家換換吧。」
都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這話用在父母身上似乎也適用,別人家的孩子永遠在別人家,我媽喜歡梁笑正如羅媽Ťŭ̀ₖ媽喜歡我。
小時候我受了委屈就跑到梁家待着,梁笑闖完禍就去我家住着,家中的逆子在對門就搖身一變成了香餑餑。
「換什麼,那麼麻煩?」羅阿姨眼珠子一轉,「直接讓寧寧嫁過來唄,我就又多了一個兒媳婦。寧寧你放心,你嫁過來是絕對不會有婆媳問題的,梁笑這小子要是敢對你不好,我直接天靈蓋兒給他掀開。不過你倆從小一起長大,梁笑的爲人你應該也是清楚的……」
梁笑仍然說:「媽,你別說了,我當寧寧是親妹妹的。」
以前我聽着這話還會難過,現在天地良心,我想做梁笑她表嫂。
想想還有點兒開心。
……
開門的時候見到了談淮,我倆四目相對。
他眼中意外,我臉上慌張。
我承認我是抱有Ṫũₐ僥倖心理,覺得談淮應該是不會來的。
而且我和談淮現在的關係似乎很難找到一個準確的方式去形容。
談淮眼中勾着一抹不悅。
喫飯的時候談淮坐在了我旁邊,但他一句話也不說,一副和我不太熟的樣子。
我給他夾菜,他沒有反應。
我在桌子下面踢他,他也沒有反應。
經過談淮這段時間以來的言傳身教,我想我大概知道他爲什麼不高興。
桌上氣氛融洽,我趁着沒人注意和談淮咬起了耳朵。
「你聽我解釋,我是因爲……」
「寧寧?」羅媽媽注意到了這邊,「你和小淮挺熟?」
桌上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談淮也看着我。
「談淮他是寧寧的上司。」梁笑照常幫我解圍。
「啪!」
談淮放下了手中的湯勺,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音,卻是有力地敲擊在我的心臟上。
談淮要名分。
如果我現在承認談淮只是我的上司,那他可能就真的只是我的上司了。
「是,」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談淮越來越不對勁的臉色,「還有就是……我最近在追他。」
談小心眼兒愉悅了,其他人蒙圈兒了,我尷尬死了。
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這是什麼意思?」羅媽媽問。
我一字一頓:「我、在、追、談、淮,就是還沒追到手。」
我話音一落,七嘴八舌、鋪天蓋地的議論、數落還有起鬨朝我席捲而來。
我偏過頭看談淮,他翹起脣角,明眸微睞,一臉得意揚揚的嘴臉。
說明他對我剛剛那一番示愛感到很滿意。
「那你怎麼說?」我沒底氣地看着談淮問道。
他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還對我說什麼「同志還需努力」這種話吧?
「笨蛋,」他揉了揉我的頭,「情侶間的小情趣,你還當真了?」

-15-
那天之後,我和談淮正式地在一起了。
不過談淮堅持認爲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是我造次的那個晚上。
所以最後我們決定每年過兩個紀念日。
在一起之後,我發現談淮還挺會談戀愛的。
小驚喜、小浪漫,小體貼、小溫柔一個不落,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感情經歷豐富。
我本來準備借題好好地發揮發揮,沒想到卻很輕易地被他反將一軍。
「那你和梁笑又算是怎麼回事?」
「依賴。」我實話實說。
這種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究竟算不算是愛情我不太清楚,不過我確實很依賴梁笑,就像依賴家人一樣,或許從某些方面來說我真的是把他當成了哥哥。
「嫉妒。」談淮言簡意賅,卻又很貼切。
相處久了我就發現,談淮這個人對於名分和主權很看重。
有時候甚至會誇張到喫關總的醋。
「它只是只貓!」我真的很無語。
「是啊,一隻長得很像我的貓。」談淮幽幽地說。
要說先來後到,也應該是關總優先,不過爲了安撫談淮這個醋罈子,我還是違心地和談淮咬耳朵:「那也是替身!宛宛類卿罷了!」
不能被睡在我倆中間的關總聽見,怕傷了孩子的心。
談淮會心一笑,表示很滿意。
還有在某些時刻,談淮會吻着我的脖子說一些很羞恥的話。
比如:「想做你的貓。」
再比如:「我像貓一樣,永遠忠誠於你,永遠偏向你。」
還比如:「寧寧,要更愛我一點。」
騷話一套一套的。
我問過談淮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談淮ṱů₆意外地提到了我跟他請假找貓時候說過的話。
「它陪我度過了最難過的時候,是我的另一個家人,我像愛自己一樣愛它。」
談淮一直放在心上,並希望我能如此這般愛他,甚至更甚。

-16-
我倆在一起小半年後就同居了,談淮的兩隻貓也就和關總在一起了。
談淮養了兩隻貓,小公貓卡卡是一隻暹羅,小母貓安娜是一隻布偶。
說來也奇怪,卡卡和安娜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本來十分要好,不過自從關總來之後,安娜很快地就拋下了卡卡,和關總親密了起來。
我最初注意到這個現象的時候覺得很有趣,我指着三隻貓問談淮。
「你覺不覺得這三隻貓很像是你我和梁笑?」
談淮很肯定地給我說一點兒都不像,只是當天晚上就把原本的暹羅頭像換了。
而後每次安娜和卡卡愉快玩耍的時候,談淮都喜歡做一些棒打鴛鴦的事情。
幼稚得不得ṭū¹了。
我倆同居後還面臨着一個小小分歧——談淮想把我倆的關係公開,而我每次都會在談淮的車開到公司門口之前下車。
「我就這麼拿不出手?」談淮在這種事情上幾乎不願意退步。
「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說閒話。」我耐着性子和談淮解釋,說些辦公室戀情公開之後的弊端。
而談淮就是一副我不聽我不聽,你不想公開就是不夠愛我,完全不願配合的態度。
還沒等到我倆對這件事達成一致意見,副總辦公室就招來一個女祕書。
女祕書剛畢業,長得漂亮,情商高,在公司很喫得開。
她來的第一天,談淮就問我:「介意嗎?」
我要說不介意,談淮又得覺得我不愛他了,於是我說:「介意啊,那怎麼辦?」
「介意咱倆就公開。」
「其實也不是那麼介意。」
我本來對談淮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他是很值得相信的人。
更何況副總辦公室是透明玻璃的!
我原本沒太放在心上,如果我在茶水間碰見一衆同事在我和女祕書身上押寶設賭局的場面。
「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覺得關寧能追到小談總吧?」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確實有點兒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了。」
「小談總都沒正眼瞧過她,Selina 還有點兒可能,不過小談總那樣的看着就很難駕馭,也不好說。」
「我賭一百塊,Selina 能拿下小談總。」
「那我就賭上下個月的工資,Selina 這個月之內就能拿下小談總。」
……
這個賭局壓根兒就開不了,沒人壓我都不夠賠的。
我端着水杯轉身,想裝作沒看見這一幕,卻意外地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
淡淡的茉莉夾雜着檀香和冷松的味道,是談淮。
「我用公司 30%的股份和副總的名頭賭談淮最愛關寧。」男人聲音慵懶又不耐,卻十足擲地有聲,讓茶水間立刻安靜下來。
談淮的目光自始至終地都專注在我的臉上,沒有看裏面的人一眼。
「你怎麼來了?」我吸了吸有點酸兒澀的鼻子。
我雖然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和談淮之間的事,也不覺得談淮會因爲別人的這些話改變選擇。
但被人當面說這種話還是會難過。
尤其是在看到談淮的那瞬間,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去茶水間已經 15 分鐘了,」談淮看了看腕錶,「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副總辦公室是透明玻璃的,只要他想,抬眼就能看見我。
衆人見着這一幕已經都明白了過來,遮着臉倉皇逃出了茶水間,只剩下了我們兩個。
我泄了氣似的抱住談淮的腰身,將頭埋進他的懷中,聲音「嗡嗡」的。
「要是輸了怎麼辦?」
談淮身子一頓,反應了一陣才緩緩地開口:「寧寧,有我在,你永遠不會輸。
「因爲我永遠忠誠於你,永遠偏愛你。」
我的心隨着他話音的落下變得平靜而又堅定。
連帶着所有負面的難過、心酸和委屈也隨之煙消雲散。
「行了。」談淮笑着擦了擦我眼角未乾的淚,低頭牽起我的手,
「是時候該出去告訴她們賭局的結果了。」
【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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