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債大哥的布偶貓

我爸是隻愛炒股的布偶貓，欠了肌肉猛男大哥三千萬。
大哥來收債，我爸從牀底下揪出瑟瑟發抖的我塞給大哥：「要錢沒有 ，要貓一隻。」
大哥提溜着我走了，走之前還不忘放狠話：「下次，見不着錢我就宰了它。」
後來我爸拿錢贖貓。
我興奮地齜牙咧嘴。
大哥摸摸我的頭：「乖乖不怕。」
扭頭就凶神惡煞：「滾，乖乖是我的，不賣！」

-1-
我爸跟我說：「裝模做樣五分鐘，榮華富貴十五年。」
但是在五分鐘之後，大哥揪着我的後脖頸把我塞進車裏的時候。
我沒忍住，給了大哥一個大鼻兜。
因爲他抓得我好痛。
大哥陰沉着臉死死地盯着我，咣噹甩上了車門，直接開車去了寵物醫院。
我計劃着逃跑。
奈何一到地就被大哥抓住了命運的後脖頸送進了醫院。
醫院的小哥哥見到我兩眼放光：「哇，這布偶真俊。」
哼，又是一個被本喵迷住的人類。
小哥哥順毛服務真得勁。
我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
小哥哥摸摸我的頭：「好有貓德的咪咪，你是被綁架來的嗎？」
我真的好感動。
終於有愚蠢的人類看出本喵的困境了。
我還沒喵喵叫，大哥冷不丁地拍了下桌子，開口第一句：「嘎了他。」

-2-
我愣了，小哥哥也愣了。
「她是女孩子。」小哥哥頓了頓，「而且，還不到絕育的年齡。」
「哦，那算了。」大哥黑着臉把我撈起來。
我坐在大哥的胳膊上，像坐在硬邦邦的石頭上。
不得勁，想逃命。
小哥哥見大哥要走，連忙攔住他：「大哥賣嗎？你花多少錢買的，我出雙倍。」
大哥瞥了他一眼：「三千萬。」
是的，本喵就是這麼值錢！
我一臉傲嬌。
只有小哥哥臉綠了，訕訕笑了：「大哥我開個玩笑。」
他突然話鋒一轉：「大哥你是第一次養貓吧，布偶性格好又黏人，不過它現在年齡還小，養不好會死掉。我們這裏有一系列的寵物用品，您可以看看。」
你個臭推銷的。
誇我竟然是爲了榨乾我大哥的錢包。
我兇巴巴地要去撓他。
大哥抱着我往後撤了一下。
也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大哥，大哥竟然真的開始認真詢問我：「你想要？想要就叫一聲。」
其實，買了也不是不可以。
我小小地叫了一聲：「啊~」
是的，我只是夾子貓。
撒起嬌來輕而易舉。
大哥抱着我的手都顫了一下。
他咳嗽了一聲：「有什麼，都來一份吧。」
不愧是我大哥，財大氣粗。
我認真思索了三秒鐘。
在跟着我爸流浪和跟着大哥享福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喵喵的尊嚴都靠邊。
我伸出粉嫩小肉墊踩他衣服。
貓貓頭蹭他懷裏撒嬌嬌。
終於勾得大哥看了我一眼：「你這隻貓，還是個汗腳，以後肯定臭腳。」
？
你有事嗎？

-3-
小哥哥打包了幾個袋子。
連呼帶喘地說要給送車上去。
大哥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刷卡付錢。
他拉開皮夾克拉鍊，把我塞了進去。
我上爪子鉤住半袖，兩隻腳丫子劈叉踩在大哥的褲腰帶上。
大哥輕鬆地拎起幾大袋子，慢悠悠地走出去。
醫院小哥被我大哥鎮住了：「大哥慢走啊，等它長大了，我再送它份絕育套餐。」
大膽！
竟敢打本喵的主意！
我叫了兩聲來示威。
耳邊好似傳來一聲輕笑。
一抬頭卻只看到大哥冷硬的下頜線。
大哥黑臉：「看什麼看，再看嘎蛋。」
說了多少遍。
本喵是女孩子！

-4-
我把大哥的半袖鉤出兩個洞，恰好露出大哥的那兩個頭。
大哥一上車就開始脫衣服。
大胸肌，八塊腹肌。
嚇得我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
「色痞貓。」
大哥隨手丟的半袖套住了我的頭。
濃重的荷爾蒙氣息把我包圍住，毛毛都被染上了味道。
等我扒拉出來的時候，大哥已經換好了衣服。
墨鏡一戴，誰也不愛。
大哥嗨了，還放上了小曲。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我只是隻小喵咪。
爲什麼要這麼洗腦我嗚嗚。

-5-
大哥把我帶回了家。
是個老舊的五層小樓，大哥住二樓。
他抱着我單手開門。
一拉開門，兩個小弟直挺地堵在門口，齊刷刷地低頭吆喝：「大哥好！」
一個繫着圍裙拿着鍋鏟。
一個戴着手套拿着拖把。
廚房裏有香味，地板上能反光。
我呆住了。
這就是大哥的生活麼？
多麼地樸實無華又讓人羨慕。
他們熟練地接過大哥的大包小包，鍋鏟小弟自然而然地要來抱我。
我連忙扒拉大哥的胳膊。
大哥把我高高地舉起來：「不是跟你們說過不要來了。」
拖把小弟看起來有點靦腆：「大哥你資助我們兩兄弟上學，我們也想着能儘量幫你做點什麼。」
「不用了，好好上學就行了。」
大哥一如既往地冷漠，他把我放到桌子上，自己進了臥室。
留下我們一貓兩人大眼瞪小眼。

-6-
鍋鏟弟捅了下拖把弟：「哥，你看這咪，真俊。」
拖把弟皺眉：「不許說髒話！」
鍋鏟弟無語地解釋：「我說的是咪咪」
又換來拖把弟一頓腦瓜崩：「還說！」
然後，兩人掐起來了。
我歪頭看這倆二傻子。
大哥聽到動靜出來了。
大拖鞋，褲衩子，老頭衫。
我從桌子上跳下去，蹭了下大哥的腿。
大哥腿上都是毛，扎得我垮起了臉，下意識地往旁邊跳了下，卻一下子被大哥撈起來架在半空中。
大哥微眯了眼睛，語氣中染上了一絲威脅：「怎麼，你好像很嫌棄？」
他瞥了眼廚房，陰惻惻地笑了：「貓湯應該挺好喝的。」
救命。
有人要殺貓了。
我連忙化身夾子貓撒嬌：「啊~啊~」
大哥手又抖了一下，我越發賣力，只是還沒徹底俘獲大哥的芳心，就先動搖了兩個小弟。
「啊~太可愛了吧。」
鍋鏟弟扭成了一隻蛆，拖把弟也捂着心臟兩眼放光。
大哥不屑地把我扔地上：「想要，送你們了。」
貓貓震驚。
男人，我可是三千萬啊！
你就這麼拱手讓人了？

-7-
「這不好吧，大哥。」
鍋鏟弟一邊搖頭拒絕，一邊暗戳戳地向我伸出了罪惡的魔爪。
我一下子炸毛了，下意識地撓了他一爪子。
登時幾道紅痕出現在他的手背上。
大哥眉頭皺緊，我一臉戒備。
只有鍋鏟弟笑得像個貓販子，不死心還準備來碰我。
「沒事，小咪咪，別怕，我不是壞人。」
哼，壞人都這麼說。
我已經擺出了防禦姿態，爪子躍躍欲試了。
蓄勢待發之際大哥一下子把我撈起來抱在懷裏。
「沒有貓德的貓，要接受教育。」
他聲音低沉，直接抱着我往屋裏走。
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威脅兩個二傻子：「自己喫飯，喫完飯滾去學校學習，再讓我看到你倆過來…….」
砰的一聲，大哥甩上了門。
他隨手一扔，我跌坐到硬邦邦的牀上。
大哥拽了把椅子，豪放地坐在我對面。
他掏出手機，手指滑來滑去，似乎在搜索什麼東西。
半晌，終於滿意地勾起脣角。
他把手機支起來播放視頻，不懷好意地掰着我的貓貓頭跟他一起看。
「你家的小貓是否也有這樣的問題？撓人，不聽話，那就給它聽這段音頻。」
然後便是一段冗長的喵喵叫。
跟老媽子唸經一樣。
煩貓。
我推了下手機，又蜷縮爪子把腦袋埋進去，不耐煩地叫了幾聲：「喵，喵，喵喵。」
翻譯成人話就是：「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大哥顯然聽不懂貓語，又執拗地掰過我的頭放狠話：
「等你什麼時候不撓人了，學乖了，我就放過你。」
果然，貓最討厭狗。
但我向來是隻知錯能改能屈能伸的貓咪，爲了不再遭受大哥的荼毒，我用肉墊拍拍他的胳膊，腦袋跟着蹭上去，開始撒嬌：「啊~」
「我錯了~」
貓生不易，全靠演技。

-8-
我似乎聽到一聲微弱的嘆息。
然後就被大哥提溜起後脖頸，他半眯着眼睛，語調中帶着威脅：「你的前主人把你抵押給我，我可以暫時讓你住在這裏，但是我要給你立幾條規矩。」
「啊~」我用真誠而圓溜溜的眼睛表示明白了。
大哥深吸一口氣，他把我放了下來，手掌扶額，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然後猛地兇狠地瞪向我。
「第一，禁止撒嬌。」
明白！
我眨巴了下眼睛：「啊。」
大哥卻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地道：「它是不是聽不懂？」
他自顧自地點了下頭，掏出手機下載了個貓語翻譯器，一頓瞎搗鼓，然後將手機放到我耳機。
「媽媽的好寶寶，啊，過來讓媽媽親親，媽媽愛死你了。」
救命，有貓販子！
我兇狠地叫了一聲，抬手將手機打落在地。
「看來有效果。」
大哥不知道從哪裏得出的結論，又立下第二條規矩：「第二，不許撓人。」
手機裏又外放出魔音：「媽媽Ṫŭ̀₇的乖寶寶，麼麼~麼麼，過來讓媽媽嘬兩口，啊哈哈哈哈。」
我嚇得嗖地跳下牀，躲到了牀底戰慄不已。
爸，快來贖貓。
這裏有怪叔叔！
我躲在牀底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時刻準備逃離。
大哥雙膝跪在地上，手心撐在地面上，蓬勃迸發的肌肉看起來像是要把我掐死。
一張怒氣值不斷上漲的大臉突兀地出現了我的視線裏：「出來。」
我咔嚓就給了一下子。
「嘶。」
大哥捂着紅痕，迅速地站了起來。
「沒良心的東西，你的主人欠了我三千萬，你又給我撓人，我就應該把你給燉了。」
他邊說邊往外走。
後悔和懊惱的心情彌散在我的心頭。
大哥確實沒有把我怎麼樣過，還給我買了好多東西。
我猶豫着往外鑽，想給大哥道個歉。
忽然一個掃帚從我屁股後面掃過來，我一個大跳，貓頭咚地撞在了硬邦邦的牀板上。
好痛。
大哥還不死心地拿着掃帚趕我。
「等我抓到你了，就把你燉了！」
他衝我放狠話。
我也對他惡狠狠地叫了一聲：「喵喵！」
「我的反應速度可比你快多了！」
就在下一次大哥掃過來的時候，我瞅準時機小步跨越，輕鬆地越過了大哥的攻擊。
我蹲坐在地上，高傲地仰起頭，向大哥炫耀自己的本領。
大哥蒙了一秒鐘，反應過來也被我激發出了鬥志。
他握着掃帚宛如拿着一把機關槍，瘋狂左右，橫掃輸出。
但都被我輕輕鬆鬆化解。
幾次下來，大哥頭上冒出一層細汗，呼吸也粗重了。
畢竟撅着屁股的姿勢可不好受。
但我卻玩上癮了。
大哥扔掉掃帚準備休息一會，我趁機摸了過去，露出一個頭,伸出爪子拍拍掃帚把，衝着大哥叫了兩聲。
「繼續啊。」
就在他要伸手抓我的時候，我又腳底抹油鑽回了牀底。
大哥氣急敗壞地吼了我一嗓子：「三千萬！給我出來！」
我皺着眉頭反駁喵叫：「我不叫三千萬。」
「不出來是吧。」
大哥顯然被我逼急了。
他直接把上衣扯了下來，雙手握住牀沿，硬生生地把牀抬了起來，大片的太陽光一瞬間赤裸裸地照到我的身上。
我一瞬間懷疑貓生。
大哥居高臨下地瞪着我，壓迫感十足：「現在給我出來，我去給你做喫的，不然我把你做成喫的。」
我麻溜地鑽了出來。
畢竟我是隻好貓，有臺階我就下。
絕對不是因爲……
我想上貓廁。

-9-
大哥把牀放下：「算你還識相。」
他起身去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我正費勁喫力地拆着一袋貓砂。
「這不能喫。」
大哥提溜起我扔出去，自己蹲在這一堆東西里面翻找。
好幾次我想過去，都被他用手不耐煩地推出去：「等着。」
大哥用小刀把貓糧袋劃開，回過頭二話不說抱起我塞了進去。
我蹲在裏面一臉懵逼。
自助餐？
大哥打量着我：「喫啊。」
誰家貓這樣喫飯的啊。
我委屈地叫了一聲：「不Ṫṻₔ行，憋不住了。」
在大哥轉身的空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出去，瞄準衛生間的方向。
雖然我還有一個月就成年了，用馬桶還有點麻煩。
但貓有三急，這個時候也不能講究了。
只是還沒起步，後脖頸就被大哥抓住了。
「跑什麼？」
我拼命地蹬腿掙扎，用眼神用叫聲不斷地示意大哥。
大哥有點蠢，皺着眉頭思索了半晌。
不僅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打開了貓語翻譯器。
「再叫一聲。」
大概是我的叫聲太悽慘，貓語翻譯器終於蒙對一回。
「我要上貓廁！」
這五個字蹦出來的時候，我感動得痛哭流涕。
大哥把我放了下來。
他拆了袋貓砂，還在那看說明書。
不會養貓就不要養啊。
笨蛋！
還得看本喵自食其力。
我跳進一堆東西里，翻出貓砂盆，用叫聲吸引大哥的注意力。
等他看過來的時候，我用爪子拍拍貓砂，又拍拍貓砂盆。
「喵！」
「笨蛋僕人，懂了吧，倒進去啊！」
大哥皺着眉頭盯着我。
烏黑的瞳孔裏帶着探究，讓我心底發毛。
我裝模做樣地又撓了幾下。
大哥輕描淡寫地嘲諷我：「果然貓的爪子都有點賤。」
他起身倒貓砂，又把貓砂盆端起來放到衛生間。
我昂着尾巴跟在後面。
哼，笨蛋僕人。
再怎麼樣還不是要給本喵幹活。
我跳進貓砂盆，試了試腳感，還不錯。
一回頭大哥還大大咧咧地站門口瞅着我。
「出去。」
我齜牙咧嘴地兇他。
大哥竟然明白了。
他哼笑了一聲，轉身出去的姿態帶着幾分不屑：「誰樂意看你。」

-10-
我出來的時候，大哥正豪放不羈地坐在地上收拾東西。
逗貓棒，拆了隨手扔給我。
我象徵性地扒拉兩下。
哼。
本喵纔對這些幼稚的東西不感興趣。
我邁着優雅的步調走過去，眼神卻一下子就被大哥手中的東西勾住了。
按鈴器！
這意味着我終於不用再受貓語翻譯器的荼毒了！
我跳到大哥的膝蓋上。
大哥一揮手就把我扒拉開：「自己玩去，沒空理你。」
我怒了。
訓練一個優秀僕人的進程任重而道遠。
但身爲一隻高傲的貓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我決定給他一點福利。
在大哥煩躁的眼神下，我在一堆按鈕中上躥下跳。
終於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一個。
「鏟屎、鏟屎、鏟屎……」
我叫了幾聲：「去吧，這是本喵賜予你的榮譽。」
沒有一個人類能拒絕給小貓咪鏟屎的誘惑。
我滿心歡喜地以爲大哥會感激涕零。
那樣我也願意給擼給抱給親親。
但大哥在我殷切希望的眼神下把按鈴器全都收起來放到了高處，脫口而出的話語中滿是不耐煩，神情中摻雜着嫌棄和無語：「吵死了。」
說完他轉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獨留我一個貓在原地。
我真傻，真的。

-11-
我正抬頭望着櫃子上的按鈴器思考着怎麼把它搞下來。
就在我規劃好路線準備嘗試的時候，忽然大哥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在衛生間裏響起：
「三千萬！
「過來！」
嚇得我四腿一軟，做賊心虛地喵喵叫着就過去了。
「怎麼了，笨蛋僕人，是不是上廁所遇到危險了？」
嗚嗚。
就算僕人再不盡責，身爲老大也要爲他的人身安全着想！
我就是這麼偉大！
我剛到門口，大哥就把我拎起來，指着貓砂盆裏新鮮出爐的那一團寶藏：
「這是你拉的？
「你的屎怎麼這麼臭？
「臭死了……」
「臭死了……」
這三個字宛如魔音一般迴盪在我的耳邊。
太侮辱貓了。
我奮力地從他手中掙脫，留給他一個高傲的背影，頭也不回地走了。

-12-
到新家的第一天。
內心受挫。
大哥不允許我進臥室。
我只能窩在客廳冰冷的貓窩裏。
哪個貓主子是我這樣的待遇？
我沉痛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大概是我的熱情過了火。
對付人類還得拿出那套高冷的架勢來。
於是在後面的兩天。
我徹底開啓了自助餐模式。
大哥早上出門，晚上回來。
貓糧凍幹零食都是我自己用爪子刀開。
那貓砂盆。
哼。
狗都不用。

-13-
秉持着誰先開口誰就輸的原則，我堅持了兩天。
其間大哥還向我搭過話：「你還挺讓人省心的。」
我沒理他。
但第三天晚上的時候，一陣猛烈的痛感快速襲來，就像是一臺攪拌器瘋狂地在我的肚子裏面蹦迪。
我強撐着身體跑過去向大哥求助。
大哥似乎在工作，眼睛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屏幕，偶爾也會跟那邊的人交流幾句。
我蹭蹭他的腿。
大哥過了好一會才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
我實在痛得受不了了，兇狠地吼了他一嗓子。
大哥還沒有反應，電腦的揚聲器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woc，老大竟然也會養貓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麼嬌的聲音，猛男都愛這一口，別看嘴上嫌棄得很，身體可誠實了。」
「快，老大讓我們看看。」
大哥啪的一下將電腦扣死。
他彎腰低頭把我抱了起來向外走，動作帶了幾絲溫柔。
我虛弱地依偎在他的懷裏，難得地享受這一刻的精神安慰。
然而下一秒，我就被大哥毫不留情地放到了門外。
「別吵，我在工作。」
他轉身關門一氣呵成。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不然我可能會成爲家族第一隻肚子疼死的貓咪。
我的眼睛瞄準了櫃子上的按鈴器。
蓄勢待發，衝！
只是我的腿突然一軟，爪子下意識地鉤住，整個櫃子承受重力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倒去。
我迅速地跳到安全區域。
一切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咚的一聲巨響。
東西噼裏啪啦地散落一地。
那兩個按鈕恰好滾落在我的腳邊。
大哥匆匆地拉開門，鞋都顧不得穿。
屋裏的慘烈狀況讓大哥狠狠地皺起眉頭。
目光觸及到龜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我時，眼神中的緊繃似乎鬆懈了下來。
「小壞貓，你都幹了什麼。」
大哥擼起袖子朝我走來，刻意板着臉有幾分兇。
我委屈巴巴地依次按下那兩個按鈕。
「肚子。」
「痛。」

-14-
大哥開車帶我去了醫院。
一路上他總是頻頻側頭看我，在我有所察覺的時候又迅速地轉過頭去。
不過又是一個被本喵智慧折服的人類。
大驚小怪什麼。
他停穩了車，抱我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
本喵給他面子，沒掙扎。
接待我們的還是上次那個想買我的醫院小哥。
他摸摸我的頭：「小布偶，你怎麼了？」
大哥瞅了我一眼，一本正經地替我回答：「它說它肚子痛。」
「？？？」
醫院小哥蒙圈了，尷尬地笑了一聲：
「大哥你真會開玩笑。」
他清了清嗓子，盡職盡責地詢問基本情況。
奈何大哥一問三不知。
就連旁邊的小護士都忍不住低聲議論：「這人不會是偷貓的精神病吧。」
眼看着大哥的嗓音越來越低。
只有在問到排便情況的時候，大哥終於找回了一次顏面，十分篤定地說道：「兩天沒拉了。」
醫院小哥和大哥商量，要給我做彩超。
我被五花大綁在牀上。
從未感覺貓生如此艱難。
大哥指着影像上那一團模糊不清的東西，腦子像短了路：「這是它的孩子嗎？」
「不。」
醫院小哥面露難色，沉默了三秒鐘纔開口道：「這是它的屎……」

-15-
我的貓臉丟盡了。
大哥的老臉也丟盡了。
我在醫院的貓廁里拉得昏天黑地，最後腿都軟了。
出來的時候只看見大哥像個小學生一樣站在那裏乖乖受訓。
「我給它開了藥，一日三次。
「還有沒事多摸摸它，揉揉肚子，這樣也能增加感情。」
我纔不給他摸呢。
給他一爪子都是輕的。
我正準備開溜，大哥一下子把我抱起來放到桌子上。
我爪子都亮出來了，得虧他鬆手快。
結果他變本加厲地把我兩隻耳朵都捂住了。
他一本正經地向小哥哥提問：「貓能聽懂人話嗎？」
喂，你這樣以爲我就聽不到了嗎？
醫院小哥耐心地解答：「它們很聰明的，ťû²通過訓練應該可以達到這種效果。
「而且對於布偶這種寵物貓，主人就是它們的全世界，所以一旦決定好要養它就要做好一切準備，絕對不能棄養丟棄它們。」
大哥緩緩地鬆開了手。
我都要感動得掉金豆子了。
大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突然來了句：「傻貓。」
？？？
惹你了嗎？
「喵！」
我衝他齜牙咧嘴。
大哥罕見地笑了：「罵得還挺兇。」

-16-
大哥把我抱上了車。
連同那些新買的按鈴器都放了進去。
他不去開車，反而跟我一起坐到了後面。
他將手中的賬單展開，拍到我的眼前：「你可真會給自己升值。」
聽不見。
我轉個身，用屁股對着他。
他突然把手放到我的後背，用不熟練地手法給我順毛，嚇得我狠狠打了個哆嗦。
「我之前不應該說你的，我向你道歉。
「嗯？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喵喵震驚！
我轉過身瞪大了眼睛望向他。
他也低着頭，目不轉睛地望着我。
夜晚路燈的光亮傾瀉而下，我從大哥的眼神里莫名地察覺到了一絲溫柔。
他伸出右手，攤開手心：「把你的手放在上面，我就當你原諒我了。」
一名合格的貓主子要學會給自己的僕人臺階下。
我把爪爪搭上去。
大哥反手握住我。
我抽出來再搭，大哥又握住我，樂此不疲。
貓爪要在上面，懂不懂啊笨蛋。
氣死喵了。

-17-
大哥開始學着做一名合格的鏟屎官。
別人鋪地毯，他鋪按鈴器。
美好的清晨總是從一聲聲「鏟屎」中醒來。
大哥戴上口罩手套，手拿鏟子，忙忙碌碌地在貓砂裏尋寶藏。
每當他稍微露出一點嫌棄的表情，我就上去給他一個大鼻兜。
大哥攥緊了拳頭。
我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無辜地喵喵叫。
大哥只能咬牙切齒地面帶微笑繼續服務。
我優雅地坐在那裏舔毛，腦袋裏卻已經構思了一系列的脫敏療程。
我在他剛睡醒迷糊的時候按「鏟屎」。
我在他喫飯的時候按「鏟屎」。
我偷摸地扔掉他的口罩手套。
以至於後來大哥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端着飯給我鏟屎。
任哪隻喵見了都得誇我一句「教僕有方」。
雖然訓練過程十分艱難，但結果我很滿意。
大哥累倒在沙發上。
我按響按鈴器，宣告考覈結束。
「鏟屎
「合格」

-18-
接着就是擼毛。
起初他還扭捏着不肯摸，還是得靠我自己趁他不注意把後背對着他蹭蹭。
次數多了，我一躺下，大哥就屁顛屁顛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了。
只是大哥下手沒輕沒重。
之前爲了讓他心甘情願地爲我服務，我全都忍了。
等他上癮以後，我當然要提出更高的要求了。
他動作稍微弄疼我，我就咬他手一口，罵罵咧咧地跑開。
大哥一個人落寞地坐在那裏，盯着自己的手。
樣子可憐兮兮的。
苦肉計。
我可不能心軟。
我叼着手機放到他面前。
聰明的僕人已經學會拿起手機搜索了。
「五種擼貓手法，讓小貓咪直呼還要！」
標準的營銷號開口，大哥看得津津有味。
我在旁邊監督，順便充當大哥的練手。
疼了我就咬他手以ẗŭ₁示警告，舒服了我就咕嚕嚕表示 nice。
惹得最後大哥狠狠地 rua 了一把。
「也不知道你生氣什麼，最後享受的不還是你。」
本喵願意。

-19-
訓練一個優秀的僕人任重道遠。
但目前已經初見成效。
擼貓鏟屎剪指甲。
一系列的服務大哥做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我很享受自己的訓練成果。
某一天大哥照例給我擼毛，十分突兀地抓起我的粉嫩肉墊重重地聞了下。
「你臭了。」
？？
你禮貌嗎？
「你該洗澡了。」
我兇巴巴地吼他：「不要！」
大哥展現出了超強的執行力，翻箱倒櫃地去找東西。
我偷摸鑽進紙箱子裏裝死。
「完了，找不到給你用的沐浴露了。」
大哥懊惱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嘿嘿，洗不了吧。
我昂首頂胸地走出去，一抬頭看到大哥一手浴花一手沐浴露，嘴角還掛着奸計得逞的笑容。
這個狗，他詐我。
我撒腿就跑，奈何大哥腿長步子大，步步把我逼到了浴室角落。
大哥舉着淋浴頭，笑得像個惡魔。
我垮起了貓臉：「喵唔。
「完了，我不乾淨了。」

-20-
因爲洗澡的事，我好幾個小時沒理大哥。
到了晚上，大哥第一次主動邀請我上牀。
他側着身子，掀開半邊被子，拍拍牀，聲音有點夾：「要上來嗎？」
你還記得你曾是個硬漢嗎？
我多猶豫一秒都是對自己訓練僕人大計的不尊重。
我輕巧地跳上了牀，窩在牀邊用屁股對着他。
蓬鬆的大尾巴甩啊甩。
這招叫「欲擒故縱」。
背後傳來大哥的輕笑聲：「今天你剛洗完澡，破例允許你上來一次，只這一次。」
他伸手就摸了我一下！
你會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的！
我用蓬鬆的毛髮蹭他的頭，在他的身旁打滾，在這個男人慾罷不能貓癮犯了的時候，我毫不留戀地轉身跳下牀圓潤地跑回自己的貓窩，順便幫他關上燈。
大哥也沒追過來。
我趴在貓窩裏，默默聽着他的呼吸從平穩到逐漸煩躁。
還有越來越大的翻身聲和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他突然翻身下牀，徑直躥過來做賊般抱起我鑽進了被窩。
我在他懷裏拼命掙扎。
他摸摸我的頭：「乖乖。」
我不動了。
 看，這叫拿捏。 

-21-
我跑酷的領域成功擴展到大哥的牀上。
而大哥逐漸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吸貓的舉動也越來越過分。
看電視要 rua，喫飯要 rua，就連我睡覺都不肯放過。
我掙扎的時候，他就摸着我的頭叫「乖乖」。
每次把我惹火了，都要買貓玩具哄我。
家裏面開始堆滿了我的東西。
他債也不收了，天天拿個逗貓棒別褲腰帶上了。
我不理他，他就執迷不悟地在我眼前晃悠。
原本我是享受的那一個。
現在我感覺自己成了服務大哥的那一個。
不敷衍他兩下，他都不高興。

-22-
我最近越來越懶了。
整日就窩在貓窩裏睡覺。
大概是馬上要成年了。
我們家族的貓貓到了年紀以後有一次自己選擇的機會。
要麼回到家族由年老的族長舉行儀式，經歷成人的痛苦。
要麼繼續做一隻無憂無慮的小貓。
大部分貓貓都會選擇成人，畢竟可以切換自由切換形態，但是也不是所有貓都能成功活下來的。
我心不在焉地舔毛，大哥拖着一個大包裹進了門。
他神祕兮兮地把我抱進了臥室，還鎖上門。
我緊張地刨了幾下門。
他在門外邊安撫我：「乖乖，等一會就好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大哥打開門的時候我已經睡醒一覺了，慢吞吞地伸着懶腰。
他矇住我的眼睛把我抱了出去，興致勃勃地給我展示他一下午的勞動成果。
大哥把電視拆了，裝了一整片牆的貓爬架。
「喜歡嗎？」
我的尾巴高高地翹起來，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腿。
大哥把我抱起來放到了玻璃罩，怎麼看起來還不開心啊。
我喵喵叫了一聲。
大哥失笑搖了搖頭：「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23-
我的窩從大哥的牀轉移到了貓爬架上。
第二天大哥後悔了。
他坐在沙發上盯着我直嘆氣：
「再讓你在家玩兩天，過兩天帶你去海邊。」
我原本正在舔毛，一下子就精神了。
我正準備跳下去找大哥，突然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整隻貓都躁動了起來。
我跑了過去，不斷地用爪子撓門。
大哥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我。
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大哥嘴角的笑容僵在了原處。
我爸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了進來：
「我把三千萬帶來了，開門。」
大哥抱我起來放到了臥室裏，他摸摸我的頭：「乖乖不怕。」
他扭頭關上了房門，但他忘記了鎖門。
我自己打開門走了出去。
大哥拉開了一條門縫：「滾，乖乖是我的，不賣。」
我爸把腦袋從門縫裏擠進來。
大哥擋着門的手臂肌肉上青筋炸起，桎梏得我爸動彈不得。
「那是我閨女。」
大哥深吸一口氣，孤注一擲地灑脫：「三千萬我不要了，現在它是我的。」
我爸高深莫測地笑了：
「你說的可不算數，要看它自己的選擇。」
大哥鬆開了門。
他倆同時回頭望向我。

-24-
「寶貝閨女，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爸總是這樣，賤兮兮又隱晦地提醒我馬上要到來的成年期。
我走過去蹭了蹭大哥的腿。
大哥的表情中溢出一絲溫情，他笑着蹲下身子，想要摸摸我。
我的後背從他的手上滑過，緩慢地走到了我爸的腳邊坐下。
「喵。」
「我走了。」
大哥垂着頭，還保持着伸手的動作。
只是周身瀰漫着一股說不清的落寞。
就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小狗狗。
我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窒息感，急忙用爪子扒拉扒拉我爸的褲腳。
 「爸，你跟他說我用不了幾天就回來了。」
我爸低下頭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明。
他把我抱了起來，轉身離開的時候回過頭看向大哥，突兀地詢問：
「你多大了。」
本以爲得不到大哥的回答，然而只是沉默了一兩秒，大哥有些沙啞的聲音在樓道里響起：「28。」
我爸小聲嘀咕：「湊湊合合吧。」
大哥很快收斂好情緒，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嚇得我爸趕緊把我往後藏了藏，以爲他要搶貓。
我也好奇地探出頭，以爲他會摸摸我道個別。
然而大哥的目光只是在我的身上滑過，隨後抬手從我爸手中抽走了那張銀行卡。
他轉身離開，瀟灑關門。
獨留一人一貓各自凌亂。

-25-
我爸把我帶回了家族裏。
他打量着我：「閨女，你胖了。」
我不想跟這個拿我抵債的冤種老爸說話，直接跳進窩裏趴着睡覺。
他也不氣，轉身拽了把椅子坐下慢悠悠地念叨：「前貓栽樹，後貓乘涼，以後別去找他了。」
「憑什麼啊，我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僕人，不能白白讓其他貓享福。」
一說這我就來氣了，不滿地回懟他。
「你跟我回來不就是想變成人，既然只是想要享福那回來幹什麼？
「做人啊，可比做貓複雜多嘍。」
我爸一頓輸出搞得我迷茫了好幾天。
但我很快就被數不清的成人訓練課程搞得頭大。
做個兩腳獸，不容易啊。

-26-
好消息：我終於做了個人了！
壞消息：已經過了三個月。
不知道大哥還記不記得我。
我懷着忐忑的心情走進了大哥居住的小區。
一切熟悉又陌生。
灌木叢層層堆疊，粉色的小窩藏在其中若隱若現，若不是其中微弱的叫喚聲吸引我的注意力，還真是難以察覺。
我蹲下身子，艱難地穿過縫隙爬進去。
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狸花從裏面探出頭來，貓媽媽不知道去哪裏了。
旁邊還有個小碗，一看就是經常有人喂。
「喵~」
小奶貓叫了一聲，「餓~」
我連忙把小奶貓抱進懷裏，從口袋裏掏出零食餵給它。
從前做貓的時候看着沒感覺，現在真是越看越可愛。
「它們平時很兇，也很怕人。」
一道聲音突然從我背後響起，嚇得我一抬頭撞到了灌木叢，樹葉落了滿頭。
紛紛揚揚之中，大哥就站在我背後，他身着黑色皮夾克，看上去成熟穩重了很多。
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也怔愣了一下。
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是藍瞳，即使成人也是如此。
因爲一路上被注意了很多次，我下意識地低頭掩飾了一下。
大哥恍然回過神來。
「抱歉，你很像我一個……」他停頓了一下，「像我一個朋友。」
他蹲了下來，給小貓咪的碗裏倒上食物和水。
我側身給他讓位置，把小貓咪放了下來。
貓媽媽也回來了，它蹭了蹭大哥的腿，大哥也順手揉揉它的腦袋，看起來格外熟稔。
 我抖抖身上的樹葉，結果全都撒到了大哥的身上。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對不起。」
這搞得我都有點靦腆了，裝模做樣地蹲在他身邊摸摸貓貓頭。
我嘗試跟他搭話：「你經常餵養它們嗎？這個窩也是你買的嗎？」
「嗯。」儘管他表情也很冷漠，甚至不着痕跡地往旁邊靠了靠，但還是耐着性子ƭű₁給我解釋了，「家裏面沒用過的，看它們沒地方住，就拿下來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大哥之前確實給我囤了好多小窩，但都還沒有用到。
我側頭看他，只能看到他的半張側顏。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那我也沒有地方住，你可以收留我嗎？」
他怔愣了一下：
「我可以幫你報警。」
出師不利。
但作爲一隻成年貓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其實我是有點不舒服。」
我捂着太陽穴眯着眼睛。
說實話，有點尬。
大哥一本正經地提議：「我送你去醫院。」
回想起被醫生那針扎的恐懼，我連忙搖了搖頭。
油鹽不進的二傻子，我要強來了！
我做賊心虛地環顧四周，見沒人一把抓起大哥的手。
「我是有一個祕密要告訴你，我們去你家比較安全。」
我湊近他小聲嘀咕，「是關於你的小布偶的，你不答應我，我就讓人宰了它。」

-27-
大哥妥協了。
一路上我格外興奮，大哥卻傻傻的。
路都走錯了，還得靠我提醒。
大哥動作迅速地上樓開門。
一進門我就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味道，鼻子無意識地嗅了嗅。
但很快就被大哥轉移了注意力。
他給我倒了杯水，邀我坐在沙發上：「什麼事情？」
我坐在沙發上，端正了坐姿。
正準備開口，突然想起來臨走之前我爸的警告。
「永遠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你永遠不知道人類是怎麼想的，他們可能還會把你抓起來賣掉。」
不管了。
我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就是三千萬。」
大哥眉頭微微蹙起：「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偷看過你洗澡，你大腿內側有個胎記。」
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後，以審視地姿態打量着我：「這隻能證明你是個流氓。」
我一不做二不休，將能想到的事情都複述了一遍。
「好，我第一次進醫院，你給我買貓爬架，還說要帶我去海邊，你半夜要揉着我才能睡覺，還叫我乖乖……」
他抬手捂住我的嘴：「好了，別說了，我相信了。」
咣噹一聲脆響。
一把水果刀從大哥的背後掉了出來。
我歪着頭眨巴了眼睛。
大哥若無其事地收起來。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你怎麼這麼大？」
？？
你的關注角度好奇葩。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我是說年齡。」大哥的語言系統似乎一下子宕機了，眼睛飄忽，手掌比劃着，支支吾吾道，「你不應該是一個小孩子嗎？」
我想要像以前一樣窩在大哥的懷裏，但被大哥躲開了。
一股受傷和委屈的情緒蔓上心頭。
我聲音都低落了很多：「貓的年齡跟人類的算法不一樣，我現在相當於人類的二十歲。」
大哥點了點頭，手掌按壓在太陽穴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躁動不安。
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頗爲懊惱地捶了下桌子。
我有些緊張：「所以，我現在可以繼續住在這裏嗎？」
話音剛落下，半掩着的房門裏，一隻布偶小奶貓跌跌撞撞地爬出去：「喵。」
我認識它！
我親戚家的表妹。
我一臉錯愕地質問大哥，難以置信：「你有其他貓了？
「我就離開了三個月而已。」
我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樣子多像在質問出軌的丈夫。
而大哥表現得更像一個渣男。
他沉默了好久。
「你一聲不吭地走了，又若無其事地回來。」
他抬頭看向我，眼底一片暗色，「還變成了一個人，正常人都無法接受吧。」
我的心一顫，悲傷的情緒染上眉梢。
「我以爲你更想要有人陪你說話。
「但我錯了，原來你更想要一隻貓。」

-28-
我獨自蹲在街道上，越想越氣。
那天我就不應該灰頭土臉地離開。
應該給大哥一巴掌。
雖然很生氣，但我還是變回了一隻貓蹲在大哥的必經之路上。
不能白白地讓出我的鏟屎官。
我要把小表妹趕走，把大哥的名聲在貓界搞臭。
天都黑了，我都快被 rua 禿了，大哥終於出現了。
路燈的餘暉灑在大哥的身上，他蹲下來：
「小可憐，沒人要你了嗎？要不要跟我回家？」
旁邊的Ŧũₜ小哥哥好心提醒：「它很兇的，剛纔我想帶它走，都被它邦邦打了好幾拳。」
大哥笑了一聲，將我抱了起來。
小哥哥一臉驚奇。
其實我恨不得多給他幾拳。
狗男人竟然沒認出我來。
但小忍則亂大謀。
大哥抱我回ṱů⁾了家，我一進門就開始巡視領地。
咦？小表妹呢？
我走到客廳，正好聽見大哥在打電話。
「你們的貓我給送回去了，考完試就自己好好養着吧。」
我聽明白了。
原來的那兩個小老弟的貓。
我開心了，滿屋子跑酷，踹翻了大哥的茶杯，打翻了大哥的書架。
大哥嘆了一口氣：「別人的是田螺姑娘，我的是搗蛋鬼。」
田螺姑娘是什麼？
能喫嗎？

-29-
我跟大哥重歸於好了。
雖然我很不滿大哥認不出我，總是對他愛搭不理。
但是我也明顯能感覺到大哥現在對我有所防備。
他現在不僅洗澡關門了，還總是衣冠楚楚的整齊模樣。
偶爾還老是對我說很長的話，讓我沒有辦法用按鈴器回答。
對他喵喵他又聽不懂。
ƭù₍討厭死了。

-30-
晚上睡不着。
我習慣性地摸到大哥的被窩裏。
大哥會熟練地攬過我揉捏一頓，然後猛地一激靈驚醒，跟燙了手一樣急忙縮回，連拖帶拽地把我送回隔壁的大牀上。
連抱都不抱我了。
我很氣憤，不停地按響按鈴器。
「抱、抱、抱……」
大哥板着臉義正詞嚴地教育我：「不可以，你是女孩子。」
我知道，他認出我了。
但是我現在是隻貓啊，需要擼毛毛啊。
我不甘心，躺在地上打滾，翻出肚皮。
大哥還是拒絕。
我躲到房間窩進被窩裏憋着放大招。
大哥跟進來：「好了，我去給你做魚喫好不好？」
我磨嘰了好一會，等他湊近的時候，迅速地探出頭來，長長的頭髮散落下來垂在肩膀，擋住半截鎖骨，我伸出手臂：「現在，抱我！」
大哥愣住了。
紅暈肉眼可見地爬上臉頰，他吸了吸鼻子，倉皇而逃。

-31-
家裏面又多出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我會趁着大哥不在翻箱倒櫃地試穿。
每次大哥都任勞任怨地替我收拾殘局。
我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悄咪咪打起了廚房的注意。
我想着給他做一頓飯，但我還是搞砸了。
廚房燃起了熊熊大火。
消防車都來了。
我站在樓下，瑟瑟發抖。
大哥衝進人羣裏，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下來。
「對不起。」
他的手臂緊緊地桎梏住我，一下又一下地撫慰我受驚的情緒：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32-
火勢控制得及時。
沒有波及到其他家。
但我們倆的家算是徹底毀了。
我拉住大哥的手：「以後我是不是就是流浪貓了。」
大哥摸摸我的頭：「我可能會是流浪漢，但你永遠不是流浪貓。」
當天晚上我們倆在酒店將就了一晚。
大哥沒睡着，我也是。
他的手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像在哄小孩子。
我一直閉着眼睛假寐，可他的目光卻好像總是黏在我的身上，存在感十足，難以忽視。
我不受控制地睜開眼睛，恰好對上他。
黑暗中，呼吸聲逐漸濃重。
曖昧的氛圍感陡然升起。
他緩緩地靠近我，卻只是剋制又禮貌地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只有你的主人可以這樣親你，其他人不可以。」
他的嗓音啞了很多。
我的臉在發燙：「你纔不是我的主人。」
大哥低沉的笑聲迴盪在我的耳邊，撩人至極。
他爲我椰好被角：「睡吧。」

-33-
一大早晨我就被大哥叫醒。
我還有點困，變回了貓咪窩在他懷裏。
「我們要去新家了。」
他揉揉我的頭，鄭重其事地把我放到了副駕駛，有模有樣地繫上了安全帶。
等我一覺醒來，海浪層層堆疊，白色的紗簾在風中盪漾。
我跑出房間，跑到沙灘上，大哥亦步亦趨地跟着我。
作爲一隻沒見過世面的貓，我震驚了。
「哇，好大的貓砂盆。」
周圍人都一臉詭異地看着我。
好丟貓臉。
大哥還站在一旁捧腹大笑，頭都要笑掉了。
我氣得衝過去打他，大哥靈活地閃躲，在沙灘上留下一對又一對歡快的足跡。
落日的餘暉還吊在半空中，海邊已經泛起了絲絲涼意。
大哥脫下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我將腦袋緩緩地靠在他的肩上：「這裏好漂亮。」
大哥捂着我的眼睛，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小禮盒。
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來。
是一把鑰匙。
大哥的聲音柔軟得一塌糊塗：「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裏了。」
原來他早就在海邊買了大 house。
我看着大哥，感受到他微涼的指尖，鼻尖倏地泛起了酸。
「我不是故意要燒房子的，我只是想要感謝你，這麼長時間都是你在養我。」
大哥搖搖頭：「從來不是我在養你，而是你治癒了我的生活。」
他把我的頭放到他腿上，手掌撫上我的頭頂，順着我的頭髮摸到髮尾，一下又一下。
「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無趣又陰暗，不知道哪一天會暴屍街頭，或者死在無人的角落，但我遇到你之後開始有了期待，期待一打開門你就撲過來向我撒嬌，期待每一個寂靜的夜晚都有你陪伴。」
他斂眸，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哽咽：
「失去你的那三個月，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你突然回來，突然變成人了，我短暫迷茫過，但我始終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無論你是人是貓。」
大哥的聲音很輕，彷彿被風一吹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但落在我的心頭，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把我拉起來，迫使我跟他四目相接。
我看到他篤定的目光，嘴角還帶着笑，灼灼地盯着我，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們二人。
「我很慶幸，慶幸你遇到的是我。所以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永遠陪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了。」
我看着他，聲音已經染上哭腔，但仍舊藏不住滿心歡喜：
「我的世界，從始至終只有你。」
大哥還想要說些什麼，不經意間目光落到我的脣上，眼神倏地一閃，伴隨着落日，我們一起在黑暗中沉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