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將竈王爺請成了閻王爺。
還供奉了幹噎酸奶、麻辣王子和泡椒雞爪。
結果閻王爺當晚就入夢了。
他一邊嚼嚼嚼幹噎酸奶,一邊問我:
「申小豹跟你是什麼關係?」
我愣住了,「它是我的小貓啊!」
正當我感嘆別人是上面有人,我是下面有貓時,閻王爺繼續嚼嚼嚼,甚至脖子都伸出去二里地。
過了好久,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它在地府闖了禍,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1-
一道白光閃過,我從夢中驚醒。
醒來後,我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一個全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
我慌忙去問樓下香燭店老闆,老闆大驚失色:「姑娘,你供奉的不是竈王爺,而是閻王爺啊!」
我震驚道:「老闆,我明明請的是竈王爺啊!怎麼成了閻王爺了?」
老闆低頭不語,只是一個勁地翻着手機。
兩分鐘後,他直接將聊天記錄擺在我面前,無辜地攤了攤手。
「你看看,這就是你要的呀。」
我低頭一看,還真是!
媽蛋!萬惡的九鍵!我恨你!
我沒仔細看,打錯了!
竈王爺打成了閻王爺!
我無語扶額:「誰家好人請閻王爺啊?」
老闆撓了撓頭,尷尬一笑:「我尋思你有啥特殊愛好呢,咱也沒好意思問……」
我說當時老闆將神像送來時,怎麼神色那麼怪異!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總覺得自己忘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不知怎麼迷迷糊糊睡着了,夢裏又見到了那個男人,或許我應該稱他爲——閻王爺。
閻王爺清冷的嗓音響起:
「你叫申若楠?」
果然什麼都瞞不了閻王爺,這是要勾我的魂了嗎?
「你還記得申小豹嗎?」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個名字,我的頭很疼很疼,連帶着心裏都在絞痛。
過了許久,腦海裏才浮現出一隻狸花貓的身影。
「它是我的小貓啊!」
我盡力搜尋着記憶,連回答都是下意識的:「可是,一年前,它就不見了……」
閻王爺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它在地府闖了禍,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微涼的大手就覆上了我的眼。
「別說話,我帶你入鬼門,踏地府。」
周圍陷入黑暗時,我滿腦子只有一件事:
原來我的貓它不是不要我了,而是死了……
-2-
一陣陰風過後,閻王爺帶着我平穩落地,四周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
森然肅穆的閻羅大殿、雕刻着繁複符文的石壁、神祕又威嚴的判官臺……
正當我被地府的莊嚴所震撼時,視線落在判官臺後面的閻王寶座上。
一隻胖狸花貓的身影格外惹眼,不是申小豹又是誰?
此時它正跳起來扇一隻巨大的薩摩耶嘴巴子,爪子都揮出了殘影。
想到閻王爺說小豹在地府惹了禍,我一下明白了,原來它在揍閻王爺的狗!
一瞬間我頭都大了!條件反射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申!小!豹!」
申小豹愣了一瞬,隨即回頭。
它看到我時,用爪子揉了揉眼睛,不確定地動了動嘴:「媽?」
我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終於知道爲什麼那些新手爸媽第一次聽到孩子開口叫媽媽那麼激動了!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抱它,卻撲了個空。
這纔想起來,它現在是靈魂狀態,沒有實體。
一下子什麼怒氣全都沒了,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申小豹!我的寶貝,媽媽好想你啊……」
閻王爺隨手一揮,不知道施了什麼法術,我發現我可以觸碰到小豹了。
我連忙把它抱進懷裏,卻發現曾經十七斤重的小豹如今卻彷彿沒有重量。
一時間我更心疼了。
小豹有些疑惑地歪着頭問我:
「不是說人類能活得很久的嗎?媽,你怎麼這麼早就下來了?」
當然是拜你所賜啊!寶寶!
我欲哭無淚,只覺得殿內溫度驟降。
似有所感地回過頭,發現閻王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申小豹。
一旁的薩摩耶用鼻子去拱閻王爺的手心,嘴裏還發出哼唧聲。
我連忙把小豹護在身後,不好意思地向閻王爺道歉:
「對不起啊閻王爺,小豹生前被我寵壞了,它見人打人,見狗打狗……」
我乾笑了兩聲,順手摸上薩摩耶的頭,誰知那大狗狗看到我竟然滿臉驚恐。
「不過你的狗脾氣可真好啊,頭上居然長了一個角,還有兩顆尖尖的小牙齒,好可愛呀!就是有點怕人,哈哈,對了,它叫什麼名字啊?」
閻王爺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淡淡道:「它叫諦聽。」
-3-
我摸狗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
諦聽?地府的通靈神獸?
傳聞它能驅邪避惡,明辨是非,通曉天地,洞察人心。ṭü⁼
就連當初諸神佛都難辨別的孫悟空和六耳獼猴,它都能看出來真假。
而我的貓狠起來居然連諦聽都敢打?
認清事實的我只覺得眼前一黑。
偏偏當事貓還一臉無辜。
申小豹,有你真是我的福氣啊!
我硬着頭皮再次道歉:「閻王爺,孩子小不懂事,它肯定不是故意打您的狗,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它吧!」
閻王爺漫不經心地斜睨了小豹一眼,隨即深邃的眼眸望向我。
他墨色的眼瞳裏映着搖曳的燭火,彷彿帶着炙熱的溫度。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這男人看起來還真挺帥的,如果他不是閻王爺的話。
可不知爲什麼,總覺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
還來不及細想,猝不及防間,我已被閻王帶至判官桌前,陰影瞬間籠罩我全身。
他從滿案卷宗中抽出一個厚厚的大本,紙頁在他手中沙沙翻動,最終定格在某一頁上。
閻王俯下身,眯起眼眸,指着已經看不出原本寫的什麼的那一欄,低沉魅惑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自己看。」
只見上面滿是黑黑的貓腳印,只依稀能看到一個「楠」字。
我有些疑惑:「這是?」
閻王爺薄脣輕啓:「生死簿。」
他的眸光竟比那生死簿上的墨色還要沉。
此時,我的腦海裏只有兩個字:「完辣!」
某罪魁禍首貓梗着脖子叫囂:「那咋啦?電視上不就是這麼演的嗎?」
我倒吸一口涼氣,貓怎麼能捅這麼大簍子?
可還是下意識地把小豹護在身後,畢竟這個大孝子亂塗生死簿是爲了不讓我死。
「閻王大人,您聽我解釋,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它只是覺得生死簿頁面設計有點單調,想畫些梅花裝飾一下而已……」
申小豹卻從我身後竄出來,它挺高了背,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朝着閻王爺呲牙咧嘴:
「老東西!快把我媽的名字從那生死簿上勾了去!」
殿內的氣壓頓時低了好幾個度,閻王的臉越來越黑,我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撅過去。
一旁的薩摩耶,哦不,諦聽連忙上前一口咬住閻王的袖子哼唧道:
「它只是知道主人陽壽將盡,一時着急犯的錯,別怪它了。」
誰知小豹卻突然怒了,弓着身子瞪圓了眼睛:
「臭狗!你胡說!我媽纔不會死!」
我滿頭問號:「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真的要死了?」
諦聽有些害怕地看了我一眼,弱弱地說:「你的死期,就是今天。」
-4-
我是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驚醒的。
我猛然睜開眼,眼前沒有小豹,沒有諦聽,也沒有閻王爺。
我懵了好久,纔想起來去開門。
門口站着一對老夫妻,還有一個肥頭大耳的油膩男人。
老男人試探性地開口:「閨女,你還記不記得我們?」
我皺眉,努力思索了很久,茫然地搖了搖頭。
老女人見狀連忙拿出一個保溫飯盒,親熱地摟上我的胳膊就要往屋裏走。
「楠楠,這是我特意給你煲的雞湯,專門給你補補身子的。」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頭很痛,那個女人碰到我時,我身體本能的抗拒。
我抽出胳膊,語氣客氣又疏離:「我不認識你們。」
周圍鄰居聽到動靜,紛紛出來查看情況。
老女人愣了一瞬後就開始拍着大腿哭嚎:「楠楠啊!我可憐的女兒!你從樓上掉下來,摔到了腦袋,醫生說你失憶了,現在連你親爹親媽還有親弟弟全都不認識了!」
說着,她似乎怕鄰居不信,還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給衆人展示。
「看!這就是我們一家四口!」
照片中他們三人笑得喜氣洋洋,最邊上站着一個女孩,那確實是我的樣子。
女孩臉上雖然掛着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幾人簇擁着我進了屋,一進來就挨個屋子看。
老女人指着我的臥室驚喜大叫:
「這間屋子大,陽光好,給咱們光宗住正合適!」
被稱作光宗的油膩男走過來上下打量一番,撇了撇嘴:「勉勉強強吧。」
老女人又打量了次臥一眼,自顧自地安排上了:
「這間雖然小了點,但我和你爸住也可以。」
我不禁有些好笑,我是失憶了,又不是傻了。
「這好像是我的房子吧?你們想讓我住哪裏呢?」
老男人不悅地皺了皺眉頭,隨手指向陽臺,「那不是還有空地嗎?給你搭個板子不就是牀了嗎?」
隨後他又小聲嘀咕了一句:「矯情什麼?以前睡雜物間還不是睡得好好的。」
我有些懷疑,他們真的是我的父母和弟弟嗎?
-5-
老女人見我面色不對,連忙打開保溫飯盒,把雞湯倒在碗裏端在我面前。
「楠楠啊,快嚐嚐媽做的雞湯,我可是特意燉了三個小時呢!」
我盯着眼前泛着油花的雞湯,腦子裏還是很茫然。
見我不動,老女人焦急地催促道:「楠楠,快趁熱喝啊!」
可當我觸碰到碗時,不知道爲什麼碗突然碎了,雞湯灑了一地。
「死丫頭!你幹什麼?」
老女人責備的話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失態,她立馬面色尷尬地笑了笑:
「楠楠啊,媽媽只是一時着急,怕你受傷,乖女兒,有沒有燙到啊?」
接着,她又換了一個碗,可結果還是一樣,我只要一碰到碗就會碎。
眼看着保溫飯盒裏的雞湯就快見了底,幾人終於沉不住氣了。
申光宗怒氣衝衝朝我吼道:「申若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剛想解釋,申光宗突然面色驚恐地看着我身後大叫:「貓!有貓!」
光宗媽輕捶了兒子胸口一下,嗔怪道:「一隻破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光宗面色慘白,連聲音都在顫抖:
「不是啊媽,這隻貓和咱們當初打死那隻一模一樣啊!」
光宗媽強裝鎮定,把兒子摟進懷裏,安慰道:
「貓都長得差不多,別自己嚇自己,再說了那隻破貓都被咱們剁碎了,骨頭都成渣子了,怕什麼?一個畜生還能成精了嗎?」
她的話仿若一顆炸彈在我腦海中轟然炸開,小豹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畫面在我眼前閃過。
驟然間,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是他們!是他們殺了我的貓!
-6-
想到小豹當時的慘狀,我的心就揪得生疼。
就因爲我沒有把房子過戶給申光宗,我名義上的父母就千方百計想要害我。
是小豹救了我,它拼命阻攔我喝下那杯加了料的橙汁。
如果不是小豹的話,現在我已經被那些畜生賣到某個不知名的山村,永不見天日。
見我沒能着他們的道,他們就趁我出門時,殘忍地把小豹殺害了。
那天,我回到家時,小豹破天荒地沒有站在門口迎接我。
屋裏有淡淡的血腥味,地板像是剛剛擦過。
我找遍了整個屋子,都找不到小豹的蹤跡。
我查看監控才發現他們的暴行。
這幾個畜生!
我握着手機的手一直在抖,小豹被虐殺的整個過程就這麼赤裸裸地展現在我眼前。
申光宗一腳踢飛了小豹,它小小的身體狠狠撞在牆上,發出慘叫。
緊接着,申光宗肥膩的手死死捏住小豹纖細的脖子,滿臉獰笑。
「都怪這隻臭貓,要不是它打翻橙汁,怎麼可能讓那個賤丫頭察覺?」
「快!把它弄死,看它還怎麼搗亂!」
小豹察覺到危險,拼命的掙扎。
兩個老畜生見狀也加入進來,他們拿着榔頭死命地錘打着小豹。
被三個成年人控制着,小豹難以掙脫。
一開始,小豹還在慘叫着。
可我那個名義上的惡魔母親突然說道:
「叫啊!最好把那個賤丫頭叫回來!正好把她賣掉!都收了人家的彩禮,死丫頭還敢不嫁!我看她還能躲到哪去!」
聽到這話,小豹它忽然就不叫了,也不掙扎了。
它只是朝着監控的方向看,那眼神好像在說:「媽,你快跑啊,別回來了。」
它明明可以向我求救的,它那麼機靈。
我在家裏安了監控,它想我的時候就會衝着監控喵喵叫。
它就那麼倒在血泊中,再也沒了一點聲息。
我盯着屏幕目呲欲裂,心臟像是插入了一柄尖刀,狠狠翻攪着,疼得喘不過氣。
原來小貓啊,它比你想象中更愛你。
幾個畜生把小豹殘忍虐殺後,又拿刀把它剁碎了,然後扔進了馬桶裏。
我的胃裏一陣翻騰,開始控制不住地嘔吐。
我不停地吐啊、吐啊,直吐到腦子昏花,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時,我睜着眼睛和鏡子中的自己直勾勾地對視。
凹陷的眼眶、赤紅的眸子、鬼一樣煞白的臉色。
下一秒,我提着刀去找那幾個畜生。
-7-
見到我來,我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
「你個死丫頭想清楚了?我早就說過女孩子要房子沒用,結了婚自然會有,你想清楚了就趕緊把房子過戶給光宗,然後早點嫁人才是正經事!」
我爸嘴裏叼着煙,輕蔑地斜睨了我一眼。
「就是,一個丫頭片子,哪配住那麼好的房子?」
申光宗頭也沒抬,一邊擺弄着手機一邊嚷嚷着:
「佔着茅坑不拉屎,我還等着房子娶媳婦呢!」
我越過兩個老畜生,直接揮刀砍向正在低頭打遊戲的申光宗。
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擋,尖刀瞬間劃破血肉。
申光宗「嗷」的一聲尖叫着跳起來,捂着手臂鬼叫:
「申若楠!你他媽的發什麼瘋?」
真可惜。
沒有傷到他的要害。
我又舉起了刀,或許是我的面色太過恐怖,幾個畜生終於害怕了。
我媽扯着嗓子大喊:「殺人啦!不孝女殺人啦!」
申光宗直往他爸媽身後躲,他身上油膩的肥肉由於害怕在不斷抖動。
真是個慫包。
連小豹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我揮着刀朝他們逼近,老畜生舉起桌上的菸灰缸向我砸來。
黏膩的鮮血順着我的額頭往下流,我卻感覺不到疼。
就在我的尖刀就要扎破畜牲的命根子時,我被聞訊趕來的村裏人還有警察給控制住了。
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爲小豹討回公道。
可這世間沒有公道。
我得到的都是指責:
「一個寵物而已,哪有人重要?死了就死了。」
「就爲了一隻破貓?你就對親爹親媽還有親弟弟喊打喊殺的,你是不是有病?又不是什麼名貴品種。」
「那是你親爹親媽,你還動上刀子了?真是作孽啊。」
「老申家這閨女算是白養了,這不是養了個白眼狼嗎?」
最終我沒有被警察帶走,因爲那兩個老畜生替我求情。
「警官,我們原諒她了,再怎麼不對,她還是我們的親閨女啊!」
「是啊,母女哪有隔夜仇啊,更何況她腦子有問題的。」
我冷眼看着他們滿是算計的臉,嘲諷一笑。
是啊,他們怎麼可能把我送進監獄呢?
如果我進去了,他們拿什麼跟對方交代?
畢竟收了二十萬彩禮呢。
我被他們送去了精神病院。
那時,我覺得活着真是一件特別沒意思的事情Ťũₒ。
終於,我一點點崩潰,對這個世界徹底厭棄。
在某個夜晚,我站上了天台,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8-
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
我並沒有死,但是記憶變成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後來,腦海中的聲音告訴我,我是申若楠,我的家住在哪裏。
就連請竈王爺都是腦海中的指令。
這一年來,我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現在才知道,我忘記的是我的小貓啊。
我轉身,對着空氣說道:「小豹,碗是你打碎的吧?」
空氣中立馬傳來一聲「喵嗚~」。
我笑了。
我就知道,我的小貓會無條件地保護我。
光宗媽氣急敗壞地朝我吼:
「死丫頭,你果然是裝的!你根本沒失憶!還敢裝神弄鬼嚇唬我們?」
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朝他們逼近。
「又是下藥?你們能不能有點新意?」
光宗媽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咬着牙說道:
「死丫頭,你只有一個人,你以爲我們會怕你?」
我看向神像,「誰說只有我一個人?」
申光宗嗤笑一聲:「申若楠,你少裝神弄鬼了!供奉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緊接着,他作死一般地要去撕牆上的神像。
神像被撕掉的那一刻,金光四射,一人一狗從天而降。
「閻王爺的神像也敢撕,看來真是活膩了。」
-9-
幾人看着憑空出現的一人一狗,終於知道害怕了,大叫着:「鬼啊!」
一個個抱頭鼠竄,連連後退,慌亂中撞翻了什麼東西。
瞬間,圓鼓鼓的小顆粒「嘩啦啦」地滾落一地。
哦,原來是貓糧啊。
空氣中傳來「嘶嘶」的低吼聲,我知道,這是小豹發怒的前兆。
光宗媽突然瞪大雙眼,表情扭曲。
光宗爸彷彿被施了定身術,無法動彈,滿面驚恐之色。
申光宗捂着臉不停尖叫,只見他的臉上佈滿了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
五分鐘後,幾人終於停止慘叫。
閻王爺隨手一揮,一把傘憑空出現。
傘下一團毛茸茸的身影逐漸顯現,正是申小豹。
諦聽討好地搖着尾巴,屁顛屁顛地過去把傘扶正,又像個保鏢一樣乖巧地立在小豹旁邊。
申小豹傲嬌地舔着毛,兩顆寶石般的眼睛閃爍着獨特的光芒。
整隻貓看起來神祕又優雅。
反觀那幾個畜生一個個頭髮凌亂、衣不蔽體、狼狽不堪。
申光宗油膩的身軀癱在地上,活像一隻翻了身的肥豬。
地上還有一灘可疑的黃色液體,散發着陣陣惡臭。
小豹伸了伸爪子,刀子一般的眼神射向幾個畜生。
申光宗立馬雙手抱頭,不斷呼喊求饒:「別過來!別殺我!」
他指向龜縮在旁邊的父母,高聲喊道:
「你要報仇找他們報!是他們害的你!跟我無關啊!」
兩個老畜生面色驚恐地看向他們當成眼珠子般疼愛的兒子,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走到他們面前,嘲諷一笑:「冷血自私的人還能養出什麼好東西?」
看到我,申光宗眼睛一亮,連滾帶爬到我腳邊,抓住我的褲腳苦苦哀求:
「姐,我錯了!都怪媽!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讓我乾的!」
-10-
從小到大,申光宗從未叫過我一聲姐,他對我永遠都是直呼大名或者是「死丫頭、賤丫頭。」
如今他伏在我腳邊痛哭流涕的樣子跟之前不可一世的模樣還真是判若兩人呢。
我狠狠一腳踢開申光宗,嫌棄地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
然後,兩個老畜生又撲上來了。
兩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好女兒,我們可是你父母啊!」
我冷哼一聲:「當我的父母,你們也配?」
我沒再理會他們,徑直走向傘下的小豹,蹲下身朝它伸出手。
小豹仍然是一副拽拽的樣子,但還是抬起小爪子放在了我的手心。
我笑了笑,真是隻傲嬌貓。
幾人趁機屁滾尿流地狂奔向門外,甚至連鞋都跑掉了。
閻王爺見狀抬手就要施法,被我攔住了。
男人皺着好看的眉頭,滿臉不解:
「爲什麼攔着我?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我抬腳把破鞋踢出門外,穩準狠地砸在申光宗的腦袋上。
回頭深深地看了閻王爺一眼。
「你想再受一次雷刑?」
閻王爺有些許慌亂,眼神卻難掩激動,「你、你都想起來了?」
-11-
眼前一身黑衣的男人和多年前的白衣少年身影重合。
我輕輕嘆了口氣:
「小陸沉,多年不見,你都當上閻王爺了,還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
人間有人間的規矩。
如果在人間冒然使用法術傷人的話,會遭到天罰。
陸沉定定地望着我,嘴脣動了動,好半天才發出聲音:
「眼睜睜地看着你再死一次,我做不到,我只想替你報仇。」
塵封許久的記憶像洪水般席捲而來,腦海裏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我本是地府最大反骨仔申無燼。
狂妄不羈、桀驁不馴。
申小豹是第二反骨仔,性子比較野,主打一個叛逆。
打起架來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我領着申小豹在地府招搖過市,所到之處鬼魂紛紛避之不及,就連諦聽都縮着脖子躲在白衣少年身後。
怪不得諦聽那麼怕我和小豹。
想當年它可沒少挨我倆揍。
少年的一身白衣已經狼狽不堪,神色卻不卑不亢。
我吐掉嘴裏的野草,朝他挑了挑眉:
「你就是被上面貶下來的?」
「以後,地府這片,小爺罩着你!」
少年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後來啊,九天之上,數萬道天雷滾滾,白衣少年倔強地擋在我的身前。
我用盡最後一點ƭų₄神力將少年護在幽冥塔中。
天君的聲音威嚴又森冷:「申無燼,爲何弒神?你可知罪?」
我嗤笑一聲,挑着眉眼不馴地望向天君。
「天道不公,看不慣,都殺了,怎麼了?」
天君怒而抬手,一瞬間雷聲轟鳴,深入骨髓的痛楚遍佈全身,整個人像被撕裂一般。
直到九十九道驚雷盡數落下,我一身修爲被廢。
緊接着,我被天君打入輪迴之中,歷經人間的苦難與折磨。
我投胎Ṭũ̂ⁿ後成爲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是循規蹈矩,逆來順受。
而那些負責折磨我的人則是天君千挑萬選出來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惡鬼投胎。
看來天君還真是處心積慮地想磨磨我的性子呢。
恐怕,要讓他失望了。
想到這裏,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報仇又何須急在一時,讓他們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了?」
-12-
申小豹驚奇地看着我,眼睛都瞪圓了,「老大,你終於想起來了!」
我伸手捋了捋它的毛,柔聲說道:
「每一世都能精準的找到我,小豹,你一定經歷了千辛萬苦吧!」
小豹莫名嬌羞了,它別過頭去,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還好啦。」
緊接着,小豹蹭蹭我的手,滿臉邀功:
「老大,我把那幾個壞蛋打得屁滾尿流,厲不厲害?」
我故意板起臉訓它:
「你的魂體那麼弱,還要逞強,要不是陸沉的聚魂傘,你就魂飛魄散了知不知道?」
小豹失落地低下頭背過身去,尾巴低垂着左右搖晃,看起來委屈極了。
糟了!玩大了!
我趕緊蹲下身去一把抱住它,撓撓它的臉頰,抬起它的下巴,鄭重地跟它說:
「我的意思是,你很棒,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申小豹這才露出笑臉,發出愉悅的喵喵叫聲。
我拍了拍陸沉的肩膀,「好啦,你們在人間不便久留,快回去吧!」
一人一貓都擔憂地看着我,另外一狗則是狗狗祟祟的往後躲。
我一把薅出來拼命降低存在感的諦聽,「小諦聽,你往哪躲呀?」
諦聽認命地昂起頭露出脖子,「撓吧撓吧!別燒我毛行嗎?」
想起我曾經對它做的荒唐事,我尷尬地嘴角抽搐。
最後輕輕撓了撓它的下巴,諦聽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讀懂了它的眼神,它在說:「這女人竟然轉性了。」
陸沉和小豹仍然是依依不捨的眼神。
我不耐煩地揚了揚手,「放心吧!小爺我是誰啊?」
可他倆還是不走,陸沉忽然變得扭扭捏捏的,像個大姑娘。
猶豫半天他纔開口:
「那天的辣條,還有嗎?」
說完後,陸沉的俊臉染上可疑的紅暈。
我:「?」
陸沉輕咳了一聲,「我從來沒喫過那麼好喫的東西。」
這小子在地府過的什麼苦日子啊!
我轉身打開零食櫃,把各種辣度的辣條還有幹噎酸奶一股腦地遞給他。
誰知他盯着幹噎酸奶一臉驚恐,「這個就算了,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喫這麼難嚥的玩意。」
看了一眼盯着零食櫃流口水的小豹,我立馬會意。
從裏面取出了貓糧、貓條、肉乾、罐罐,小豹開心地圍着我瘋跑。
察覺到一道炙熱的視線,我拿起肉乾放到諦聽面前。
這條傻狗受寵若驚,眼睛都瞪圓了。
「給我的?我也能喫?」
可憐的諦聽,跟着陸沉都是過得什麼日子啊?
接收到我責怪的眼神,陸沉大聲喊冤:
「它平常也不這樣啊!兇得很!地府沒鬼不怕它!」
諦聽低眉順眼地喫着肉乾,邊喫邊看我的臉色。
一點也不兇啊!
-13-
送走他們後,我開始了我的復仇計劃。
效果頗爲顯著。
三天後,申光宗最先崩潰了。
因爲他每天半夜都在亂葬崗醒來。
每次醒來時,他身邊都環繞着不同的新鮮的鬼。
舌頭伸得老長的吊死鬼、滿身溼噠噠的水鬼、腸穿肚爛的橫死鬼……
各種類型的鬼應有盡有,包嚇人的。
申光宗嘴巴大張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終於,他被嚇得暈了過去。
第二天他坐車跑到一千公里外的地方,他以爲這樣就沒事了,可當天半夜又在亂葬崗醒來。
他嚇瘋了,雙手胡亂地揮舞着,想要驅散周圍的恐懼。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經過一晚上的各種鬼的驚嚇和捉弄,此時的申光宗滿臉青紫,腫如豬頭,五官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只見他雙手抱頭,一個勁地重複着:「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他被嚇得不敢入睡,整日呆呆傻傻,總是自言自語。
-14-
申父申母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們總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纏着申老頭的是個老色鬼。
生前由於縱慾過度一不小心嘎了。
性別男,愛好男。
所有的鬼都嫌棄他,投胎更是搶不到名額。
只好在野鬼村一直遊蕩。
眼看着魂體越來越弱,又要嘎了。
我隨手一撈,把他扔到申老頭身旁。
老色鬼嗅了嗅,皺着眉頭,有些嫌棄。
「是生魂?就是有點老,還有點臭……」
我無語翻了個白眼,「你還挑上了?趕緊去吧,別搞死了就行。」
老色鬼朝我抱了抱拳,轉身對着申老頭上下其手。
申老頭「嗷」的一聲蹦起來,朝老色鬼罵道:「你幹什麼?變態!耍流氓啊!」
可週圍人根本看不到,只當他是神經病。
「有病吧?哪有人啊?」
「就是,再說了一個糟老頭子誰搞他啊?」
「被害妄想症吧!要不就是精神病。」
申老頭面色驚恐地大叫:「你們看不到嗎?鬼啊!」
我適時出現,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不好意思地朝周圍人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爸他腦子有問題。」
在熱心羣衆的幫助下,老畜生被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就和當初一樣。
只不過這回站在那扇門裏的是他。
「死丫頭,你是來報復我們的!」
申老頭顫抖着手指向我,氣得脖子漲紅。
我冷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是啊。」
他身後的老色鬼賣力地運動着,申老頭被搞得面如土色,眼神呆滯,彷彿被抽走了魂。
申母這邊則是夜夜住新家。
不是喜歡大房子嗎?
她每晚都在大別墅裏醒來。
只不過嘛,這個大別墅可不是給活人住的。
四四方方的紙屋子,還冒着綠光,一看就不是陽間的東西。
老太婆不僅被嚇得哭爹喊娘,還要被鬼打個半死。
申光宗和他老孃被折磨得沒了人樣,於是請了個道士來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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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裝模作樣地朝我撒了一把糯米,拿劍指着我,口中唸唸有詞:
「妖魔鬼怪快走開,急急如玉令!」
聞訊趕來的申小豹眼睛瞪得像銅鈴:「就這?」
申光宗和他老孃躲在老道士身後,急急喊道:
「道長,快收了她!弄死她!」
我刀一樣的眼神掃向幾人,申光宗立馬縮着脖子往後退。
申小豹慢條斯理地舔着毛,不屑道:「這種水平的,就派我小弟上吧!」
話音剛落,諦聽「嗖」的一聲竄出來,仰天咆哮。
只見它張着血盆大口,露出裏面尖銳的獠牙,猩紅的眼睛散發着冰冷的殺氣。
哦嚯,還真是挺兇的。
幾人被嚇得屁滾尿流,老道士嚇得連劍都扔了,一瞬間就跑沒影了。
諦聽高高揚起下巴,小眼神滿是傲嬌:
「我就淺淺張了個嘴而已……」
小豹斜睨了它一眼,諦聽立馬開始討好的搖尾巴。
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我們趕過去就看到申光宗正捂着襠部哀嚎。
哦,原來是他的鳥廢了。
被老鷹啄的。
也沒全廢,還給他剩了一丟丟。
小小的,軟軟的。
看上去就像……大樹頂上掛辣椒。
一隻冰涼的大手撫上我的眼睛,陸沉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不許看。」
「好好好,我不看。」
我轉過身來直視着他,話音一轉:「不過這老鷹是哪來的?」
陸沉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低聲說道:
「老鷹就是喜歡喫小雞啊!有什Ţŭ̀⁸麼不對嗎?」
我挑了挑眉,看破不說破。
原來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着我,替我報仇。
只可惜那幾人陽壽未盡,只能折騰成這樣了。
陸沉直勾勾地凝視着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無燼,跟我們回地府吧。」
在三臉期待中,我點了點頭。
陸沉的眼睛瞬間染上一抹神采,竟比那漫天星辰還要璀璨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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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府後,申小豹兩爪一攤,一臉無辜:
「我沒錢,你來地府我可沒房子給你住,我自己還沒地方住呢,不然你住閻王殿吧!」
陸沉立馬接話:「啊對!就住閻王殿!我看行。」
我轉頭看向小豹,眼神帶着審視:「那你現在住哪?」
小豹不自然的四下張望,諦Ŧû₅聽委屈地哼哼兩聲,我立馬明白了, 小豹占人家窩了。
小豹一巴掌呼上去,「臭狗, 跟了我申小豹還委屈你了?」
諦聽立馬搖頭,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看着一貓一狗,無奈地搖了搖頭。
行吧, 閻王殿就閻王殿吧。
不過我發現一件事,申小豹居然不排斥陸沉!
要知道,以前的申小豹滿臉寫了四個字「莫挨老子」。
無論是誰,只要敢靠近它, 它立馬做出一副要咬人的兇悍樣子。
此時的陸沉受寵若驚,開心地摸了一把小豹的毛。
申小豹立馬用爪子扒拉ŧŭ̀³開他的手,嫌棄地抖了抖毛,語帶警告:
「姓陸的, 你越界了, 我可以蹭你, 但你不能摸我。」
陸沉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所以愛是單方面的, 對嗎?」
他說這話時,滿是幽怨的眼神不經意地掃過我。
我被嚇得一激靈。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貨還是個綠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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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小豹有個毛病,愛鑽被窩。
還特別喜歡枕着我的脖子睡覺。
只是它的愛太沉重了, 都把我壓麻了。
我推了推它, 沒推動……
我閉着眼睛, 嘴裏嘟囔着:「小豹, 你該減肥了。」
誒,不對啊,怎麼觸感有點不一樣?
不是毛茸茸的, 竟然有點光滑。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一個男人,還是光溜溜的男人!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陸、ƭúₗ陸沉?你怎麼在這?」
陸沉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 「渣女,昨晚……你都忘了嗎?」
我冤枉啊!我幹啥了?
陸沉身子一扭,「我不管!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你必須負責!」
啊……行吧。
三日後, 閻王娶妻。
陸沉牽起我的手, 目光沉沉。
「無燼,從此以後, 我的壽元與你同享。」
男人嘴角含笑, 眼底的溫柔幾乎要化成水。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白衣少年緊抿着脣, 問我爲什麼對他這麼好。
我想了想, 告訴他:「可能是因爲你長得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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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結束後,陸沉帶着我在冥界度了個蜜月。
三生石、蓮花臺、酆都城……
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溜達過了, 我累癱了。
我慵懶地靠在閻王寶座上, 隨意地翻着生死簿。
最終,視線定格在某一欄上。
喲, 還真是巧, 三人的死期是同一天。
陸沉一揮手,面前出現了一面鏡子。
申光宗和他父母的身影出現在鏡子中。
我看到當大貨車撞上去的那一刻,三人面上竟有一絲解脫。
也是,每天睜眼就見鬼的日子還不如死了呢!
陰差領着三隻新魂跪在了閻王大殿, 他們一抬頭就對上了我好整以暇的眸子。
以及申小豹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申光宗瞬間崩潰大叫,他父母則是一屁股癱坐在地。
我朝着幾人笑得陰沉。
遊戲,纔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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