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爾濱滑雪,摔了十次屁股蹲後。
一位身形修長的小姐姐一把抱住我,放在了她的單板上,咻地衝了下去。
坐在滑雪板上的我腎上腺素飆升,害怕得雙手往小姐姐的大腿上攀。
忽然之間,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滑板驟然停下,只聽見小姐姐咬牙切齒道:
「喂,小土豆,往哪摸呢?」
-1-
期末剛考完,手機裏的熱門消息全是哈爾濱的冰雪大世界。
我饞了,裹了幾件大襖後直接衝向機場。
然而我爲了省錢,買的是凌晨到達的班次,打車時下單了好久都沒有司機接單。
於是我邊拖着行李往馬路走,邊注意有沒有人接單。
忽然,一道燈光忽閃忽閃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停了下來,眯着眼回頭看去,是一輛深黑的小汽車。
「是南方小土豆嗎?去哪?上車,我送你!」
格外粗獷的聲音嚇得我一蒙,再加上此時的街道人煙寥寥,我下意識地撒謊拒絕:
「大哥,不用了,我打到車了。」
車子不放棄地跟着我慢慢行駛,大哥透過窗戶與我對視。
「把車取消,我送你,免費的,不要錢!」
中年男人的臉上充斥着激動和興奮,我心裏越發緊張,拖着行李往回退了幾步。
咚地一下,我撞到了一個牌子。
我轉身看去,加粗的紅色牌子明晃晃地立在那裏。
【珍愛生命,遠離黑車。】
冷汗自我的額前流下,我捏緊了行李箱的撐杆。
大哥仍在不停勸說我:「姑娘,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家孩子今天放假,我剛接到他。」
我瞥了一眼,後座的確坐着一個長頭髮女生。
可是,我更怕的是團伙作案。
趁着大哥不注意,我猛然往後,朝着車子相反的方向猛地跑去。
我剛出機場沒走多遠,只要跑到機場我就安全了。
不過我高估了自己的身體協調能力,慌亂之中,我的腳打滑了。
「喂,姑娘,你沒事吧?!」
車門打開了,我聽見有人從車裏走了出來。
一雙大手支起了我的胳肢窩,一下將我提溜起來。
我僵直地轉過身,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是後座的那個小姐姐。我這才發現,小姐姐很高,幾乎比我高了兩個頭。
或許是哈爾濱的氣溫太低,或許是我太害怕了,我的雙腿顫得不成樣子,嘴裏的牙齒直打着架。
「姐姐,我忽然想起我家的烤火爐沒關,我得回去一趟,你們就放過我吧!」
此話一出,小姐姐的臉色忽然變得極其難看。
「姐姐?」
什麼意思,難道她比我小不成?想到這,我慌忙找補:
「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好妹妹,我要回家了,你們不用再跟着我了。」
不知道爲什麼,小姐姐的臉色好像更加難看了。
我試探性地朝她揮了揮手,身子慢慢往後移。
誰知大哥也從車上下來了,面對我的顫抖,他神情疑惑地看向自家女兒。
「那姑娘咋那麼害怕呢?我瞅着我也不是很大聲捏。」
小姐姐沒好氣道:「可能看你長得像人販子吧,你說說幹嗎非要人家姑娘上你的車,人家自己會打車。」
好傢伙,僵持不下,就擱這兒演好人呢?
我是小,不是傻!
就在我猜想丟下行李,成功逃走的概率有幾成時,不遠處有人結伴而來。
也許有人他們就不敢動手了,抱着這個想法,我一鼓作氣地跑過去,朝着那些人呼救。
等我再回頭時,兩父女果然不再上前,開着車遠去。
舒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我決定在機場待到天亮再做打算。
-2-
機場明亮寬敞,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
經歷了剛剛那一幕,我到底還是沒敢睡,睜着眼睛到天亮。
後面人多了起來,我跟隨着人流成功打到了車。
在酒店休整半天,我滿血復活!
出門前,我往包包裏裝了保溫杯、暖寶寶、充電寶等,主打一個裝備齊全。
可是真當我出門時,我發現用不着了,馬路上排排立着綠色的取暖棚。
我站那兒拿着高德找滑雪場所,像是觸發了任務的 NPC,一大羣人開始在我的身邊走來走去。
我一抬頭,他們就立馬低下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爲有多顯眼。
眼見一個阿姨從我的Ţű⁾面前路過三次,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阿姨,您有什麼事嗎?」
被叫住的阿姨一臉驚喜,有種中了彩票的開心。
「丫頭,姨瞅你站這兒半天了,是找不着地不?」
見着阿姨熱情的臉龐,我也沒瞞着。
「我在找路呢,我想要去滑雪。」
「那好辦啊!我兒子他們正好要去那邊滑雪,姨馬上把他們叫過來接你!」
「不用了吧阿姨。」
北方人都這麼熱情的嗎?我實屬有點恐慌。
在我們家那邊,父母從小就教育我們,不要隨意相信陌生人,更不要跟着陌生人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可是阿姨拉着不讓我走,一臉慈母笑地看着我。
「我家小子,185,長得嘎嘎帥,正好你們認識認識。他還有腹肌捏,丫頭你可勁兒摸。」
這、這……我嚥了口水,185 的男生我都少見,更別提 185 的腹肌了,好想摸……呸,長長見識啊。
爲避免我走進帥哥的陷阱,我跟我媽開了個視頻,讓她幫我鑑別一下。
誰知道這一聊一發不可收拾,我媽跟阿姨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最後還互相加了微信。
「老巧了,我跟你們老家一個地的,我和你媽還加了同一個微信羣捏。」
聊着聊着,阿姨忽然指着我的身後。
「丫頭,我家ẗůₘ小子他們來了,好好去耍,他要是沒招待好你,儘管告訴姨,姨替你收拾他。」
阿姨指向之處,赫然走來幾個高大的男生,不過在男生人均 175 以上的東北,身高倒不是那麼顯眼了。
只是他們中間,有一人的飄逸長髮被風吹過,露出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面孔,讓人忍不住注目。
阿姨跟他們打着招呼,交代了兩句就走了。
而我全程盯着那個美女姐姐看,根本就沒注意到阿姨的兒子到底是哪個。
車是七座的,上了車後,我和美女姐姐坐最後一排。
她太好看了,我忍不住瞟了一眼又一眼,越看越好看,越看也越眼熟。
等等,好像……是昨天晚上那個小姐姐,這也太巧了吧!
難怪她一直不說話,臉色也黑黑的。
估計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將她和她爸當成了壞人。
頭一次來,我也是才知道這裏人人都這麼真誠和熱情。
想到這,我連忙和小姐姐道歉。
「對不起啊,昨天是我誤會了你和你爸,我請你喫糖。」
小姐姐這才偏過頭看我,一雙美目流轉,打量了我半晌後,接過了牛奶糖。
「不是回家關烤火爐了?」
我的臉一紅:「我記錯了,是關好的。」
小姐姐輕笑一聲,聲音很好聽,撓得我的心肝都在癢。就是吧,小姐姐的聲音好像有點粗。
「小姐姐,你的嗓子是啞了嗎?」
關切的話語剛剛出口,車內頓時發出一陣爆笑。
「小姐姐?嗓子啞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麼問題嗎?我不知所措地端坐原地,求助的目光投向唯一相熟的小姐姐。
只見小姐姐已經撕開了奶糖的包裝袋,糖已經進了嘴中,下一秒,她面無表情地將糖吐回了包裝袋。
-3-
「笑笑笑,笑毛?」
小姐姐出聲打斷了前面幾個男生的大笑。
他們反應過來後,連忙向我解釋:
「對不起啊,妹妹,我們好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方墨了,實在忍不住。」
「挺好,就這麼叫吧,我們愛聽。」
撲哧一聲,一羣人又開始莫名其妙地發笑。
我無語,解釋了跟沒解釋一樣。
旁邊的小姐姐生無可戀地閉上眼,好像習以爲常,順便安撫了我一句。
「他們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精神還不太穩定。」
我認真地眨了眨眼,湊近小姐姐。
「看出來了,他們肯定以爲自己是個開水壺,笑得很像。」
輕柔的聲音不算大,可是在這狹窄的汽車空間內,清晰地飄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一羣東北漢子瞬間止住了笑聲,這個喝喝水,那個打開窗說「好熱」。
我微微一笑,沒打算放過他們。
「小姐姐,你看他們假裝很忙的樣子好好笑哦。」
霎時,一羣人的動作僵硬在原地,忽而又反應過來似的,連忙將手腳規矩地放下,整個人筆直地端坐着目視前方。
看到同伴的囧樣,剛剛還懨懨的小姐姐瞬間坐起了身,勾笑的嘴角帶起一個小酒窩。
「沒想到你人看着溫溫柔柔的,嘴巴還挺厲害。」
我嘿嘿一笑,小姐姐開心我就開心,就愛看美人爲我一笑。
「沈文琪曾經說過,不讓自己尷尬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別人尷尬,是他們先笑我的。」
「沈文琪是誰?說的話還挺有意思。」
「是我。」
小姐姐笑得眉眼彎彎,抬手揉了揉我腦袋上毛茸茸的帽子。
趁ṱüₔ着她高興,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小姐姐,你是不喜歡喫奶糖嗎?」
說實話,看着她當面吐出來,我有點難過。
「你是說這個?」
小姐姐挑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半展開的壓縮面巾。
「你這奶糖還怪特別的。」
難過的情緒卡在嗓子眼,我應激了。
我往車窗邊挪動了一下屁股,半是嫌棄道:
「小姐姐,扔了吧,應該有點臭。」
上挑的眉來不及收回,小姐姐額上的青筋一抽一抽,將面巾塞回口袋後,又掏出一張溼巾,將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修長的手指慢慢變得通紅,我好心提醒:「可以了,再擦溼巾都要破了。」
「我求你,閉嘴吧。」
-4-
二十分鐘後,我們抵達了滑雪場,只是低頭換個滑雪服的工夫,哥幾個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我撇了撇嘴,一個人走進了廣場。
眼前的場景讓我無比興奮。
偌大的滑雪廣場,白花花的全是雪!
我忍不住踩着滑板蹦達了兩下。
哇哦,是雪,是真的雪!
我高興得上頭,忽然,背後有人輕輕一推。
「直接下去就行,不用熱身。」
猝不及防,我直接一個大雁展翅。
大爺,我謝謝您!
然後一頭埋在了雪裏。
算了,就讓我死在坑裏吧。
「姑娘,滑雪場不讓睡覺。」
好好好,你們就是這樣玩南方人是吧?
我就不起來,你能拿我怎麼着?
事實上,大爺一手就將我扛了起來,順手翻了個邊,拍落我身上的積雪。
「這孩子,咋這麼不小心捏?」
大爺您說就說,別偷偷笑好嗎?
在大爺依依不捨的目光下,我狗爬着去了另一邊。
這回我學聰明瞭,我跟着小孩哥學滑雪。
小孩哥一扭一扭地,看着可像模像樣了。
我剛要向他請教,身體微微前傾,單板就不受控地朝着小孩哥飛去。
「快!讓一讓!我停不下來了!」
聽到聲響的小孩哥驚恐地回頭,立馬抬起了手擋在頭前。
情急之下,我奮力扭動着身體阻止,重心開始往前傾,我的雙手終於觸摸到了地面。
隨即,我來了段托馬斯迴旋表演。
我呆坐在雪地裏,最後的結束動作一下把我摔得生疼。
小孩哥放下手,看向我的目光變得雪亮。
「六六六,姐姐,你太厲害了吧,快教教我。」
呵呵呵,我不滑了,我回去還不行嗎?嗚嗚嗚嗚……
婉拒了小孩哥的請求,我決定誓要征服這個滑雪場。
畢竟來都來了。
既然我不適合在有人的地方滑,那我就一個人默默練。
都說水滴石穿,鐵杵磨成針。
半個小時後,望着眼前的大坑,我沉默了。
不愧是我,天賦異稟,在同一個地方摔了十次屁股蹲。
身後傳來一聲輕嘆:「疼不疼?」
我回頭,是一身雪裝的小姐姐,也不知道她在我身後看了多久。
「咦~『疼不疼』怪矯情的,我一點都不痛!」
「……
「本來想帶你體驗一下滑雪的感覺,嘴這麼硬,看來還是沒摔夠。」
小姐姐熟練地撬動着單板,轉身就要走。
這麼好的機會,我哪能放她走呀?我抱緊她的大腿,可憐兮兮。
「好姐姐,我疼~你帶帶我好嗎?」
yue~yue~我發誓,我平常真不這樣。
倒是小姐姐整個人都彆扭了起來,漂亮的眼眸含着細碎的羞澀,遮掩般地取下頭頂的雪鏡給自己戴上。
緩了一兩秒後,她一把抱住我,放在了她的單板上。
「坐穩了。」
不給我反應的機會,滑板如同脫繮的野馬,咻地一下在雪地奔騰。
我整個人差點飆飛,嚇得我雙手使勁地往小姐姐的大腿上攀。
忽然之間,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滑板驟然停下,只聽見小姐姐咬牙切齒道:
「喂,小土豆,往哪摸呢?」
-5-
我猶如被雷擊,久久緩不過神。
小姐姐,不,現在應該稱爲小哥哥,後退着遠離我兩步。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低下頭,尬得不敢去看他,可我這張嘴又控制不住了。
「摸都摸了,我還能再摸個腹肌嗎?」
小哥哥驚恐地護住了胸膛,在一陣鈴聲的催促下,他掏出了電話。
他們說的是東北話,加之語速太快,我沒聽得太懂,隱約間,聲音大得我以爲吵起來了。
最後以小哥哥的妥協告終。
「我媽說,讓我務必帶你上我家喫飯。」
我愣了幾秒:「你媽是誰?」
他給我Ṫûₙ看他媽媽的照片,原來就是早上那個阿姨。
我故作矯情地扭了扭身子:「剛認識沒多久,這麼快就見你父母,這不太好吧。」
誰知小哥哥竟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我這就跟我媽說你不去。」
「等等!阿姨都說『務必』了,要是我不去,你說不定得捱罵了,我怎麼捨得呢。」
我眼含秋水,他,攥緊了拳頭。
怕被打,我立馬慫了。
「走吧,正好餓了。」
出來旅行,接觸不一樣的風土人情,是我最爲期待的,能在當地人家做客更是我的榮幸。
我沒注意背後,小哥哥摘下了雪鏡,一張臉紅得嚇人,嘴角奇異地上揚一下又忽然抿住。
去別人家做客,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剛進門,沒來得及思索,一陣暖風幾乎要將我熱化。
「丫頭來了啊!快,脫衣服,別熱着了。」
阿姨熱情似火,一點也不像才認識一天。
「老嚴,水果還沒好嗎?」
「來了。」
大叔端着水果盤,一臉震驚地和我面面相覷。
我朝他微微一笑,他眼睛一亮。
「歡迎歡迎,來嚐嚐我們這兒的水果。」
上揚的語調在觸及兒子視線的那一刻,大叔想起了什麼,聲音陡然降調,變得溫聲細語。
「爸,這是什麼水果?我怎麼都沒見過?」
身後的驚詫聲引得我回頭,只見小哥哥皺着眉,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
「傻孩子,這是凍梨啊。」
我不太理解,不過是個水果切塊而已,怎麼跟天塌了似的。
「那這豆腐腦上面的又是什麼?」
「白糖呀。」
故意夾過的聲音驚起嚴方墨一身雞皮疙瘩,他不敢相信,只是出去滑了一趟雪,所有的事情都變得詭異起來。
「你怎麼了?」我扶住他猛然一軟的身子。
小哥哥抬手扶額:「我想要靜靜。」
飯後,阿姨得知我們還沒有加微信時,讓我們當着她的面加上了好友。
沙發上,她拉着我的手,從興趣愛好、學校、家庭,聊到理想對象、未來打算。
得知我沒男朋友後,她問我:「丫頭,你覺得我們家方墨怎麼樣啊?放心,他的長髮年底就會捐給患癌兒童,不會影響你們談戀愛的。」
沒想到嚴方墨還挺有愛心,我之前還以爲他是學藝術的。
我悄悄打量起一旁的嚴方墨,只見他緊繃着身體,略顯緊張。
「很好呀,只不過……
「太小了!」
-6-
場面頓時冷凝起來,嚴方墨更是猶遭雷劈。
阿姨不解:「哪裏小?胸肌還是腹肌?」
「媽!」
我眨了眨眼,嚴方墨臉上三分羞澀,三分惱怒,四分委屈,緋紅一片的臉頰,看得我的心怦怦亂跳。
「我大四,他大二,他小我兩歲。」
「嗐,這有啥……」
話未完,嚴方墨忽然拉起我的衣服袖子站起身。
「媽,太晚了,我送小土豆回酒店。」
阿姨抬頭看去,視線落在嚴方墨牽我的袖子上,立馬笑着答應。
「好好好,把人家安全送到酒店,不用着急回家。」
走遠後,我立馬糾正嚴方墨道。
「我比你大,不準叫我『小土豆』了,要叫『姐姐』!」
「行吧,小地雷。你要是不喜歡,還有煤氣罐子、豆杵子、地缸……」
雖然不大理解具體意思,聯想起來這不明擺着說我矮嗎?
「我可是有一米六,一點都不矮。」
在南方生活時,從來沒有人說過我矮,甚至誇我長得高呢!
可是嚴方墨好像抓不到重點:「所以叫『小土豆』跟年齡沒有關係,是我們對南方人的愛稱。」
說什麼就是不叫「姐姐」,氣死我了,忽然,我靈機一動。
「那你一直叫我『小土豆』,是愛上我咯?」
五顏六色的街燈映在嚴方墨慢慢泛起紅暈的臉龐上,他遮住下半張臉,輕咳一聲。
「你……你這是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不叫我『姐姐』,你就是愛上我了!」
我在地上打滾,圍繞着嚴方墨尖叫,撒潑無賴地咬上他的衣袖,路過的人都震驚了。
「姐……姐……」少年清朗的嗓音壓得低低的,我抬眸看去,他已經用雙手掩住了面頰,可是露出的通紅的雙耳顯示着他的不淡定。
「什麼?!我沒聽見。」我四肢一蹦,猶如青蛙跳起,衝到他的耳邊喊。
他崩潰地顫抖:「姐姐,我求你了,正常點吧。」
嘿嘿,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早說嘛,非得逼我使出撒手鐧。
也不知道嚴方墨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在我前面走得飛快。
不過我的心情倒是好得很,左顧右盼中,我的目光被不遠處吸引。
「嚴方墨,等一下,我要去打雪仗!」
眼前的場景讓我興奮得搓手手,體內的熱血已經翻湧。
早就聽聞北方打雪仗和打仗沒什麼區別,今日真見着兩隊人馬互相舉着旗幟,奮力廝殺的場面,真叫人熱血沸騰。
「不可以。」嚴方墨不容置喙的聲音從前面飄來。
「爲什麼?」
嚴方墨轉過身打量着身材嬌小的小土豆,一陣頭疼。
「你會被打哭的。」
嘿,這不是小瞧我嗎?
「我纔不會!」
眼見我又要黑化,嚴方墨害怕地擺擺手。
「去吧去吧。」
不過他的擔憂不無道理,待我衝進場子裏,四面八方都是騰飛的雪球,簡直是小時候玩的丟沙包難度的一百倍。
「兄弟們,衝啊!」
我一邊躲閃着雪球,一邊跟着隊伍向前衝。
沒過多久,一雙大手摁住了我的肩膀,將我 180 度一轉,我整個人被扔進了雪堆裏,無數冰渣子往我的脖子裏灌。
-7-
我憤怒地開始掙扎,可摁住我的大手讓我紋絲不動。
雪水在我的背後融化,我冷得直哆嗦,欲哭無淚,熱血在此刻也被澆滅。
「我不玩了!放開我!
「我要變成奧特曼打死你們!」
一羣人嘻嘻哈哈地,完全不把我的威脅放在眼裏。
最後還是嚴方墨將我從雪地裏挖了出來。
「大恩不言謝。」
他從兜裏拿出紙巾,擦拭我眼淚鼻涕混作一團的髒兮兮的臉頰。
「還玩嗎?」
我聳了聳凍僵的鼻子,復仇的怒火在我的心頭燒起。
「當然。」
嚴方墨揉起一個雪球:「我幫你揍他們。」
「不用。」我蹲下身子,撿起旁邊一個腦袋大的冰球,緩緩地朝那個欺負我的人走去。
等嚴方墨髮現我手裏舉着的是什麼的時候,他徹底慌了。
「沈文琪,你等等,不能砸!」
晚了,我已經將冰球投擲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我自己的腳上。
周圍人注意到了我的冰球,不顧哇哇哇大叫的我,將我提溜起來。
「這是誰家的熊孩子?!太危險了,拿着冰球到處砸人!」
大哥舉着我,三百六十度地向人羣展示。
「我家的。」
破開擁擠的人羣,嚴方墨從月光下走來,我激動地朝他揮手。
在周圍人羣譴責的目光下,他低下頭,默默地將脖頸間的圍巾纏繞住整個腦袋。
-8-
第二天,天不亮,我和嚴方墨同時出現在了早市裏。
看着他哈欠連連,我疑惑:「這麼困,爲什麼還要跟來?
「你不會是真喜歡上我了吧?」
他沉默片刻:「如果能讓大家平平安安,我做出點犧牲也不是不行。」
手裏的粘糕瞬間不香了:「不至於吧,我有那麼可怕嗎?」
聊到這一點,嚴方墨顯然有很多話要說,就昨天晚上來說,他差點以爲自己就要陪小土豆去警局了。
「總之,在你離開前,我會看好你的。」
嚴方墨跟在我的身後,形影不離,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帶了個美女媽媽,絕對不是因爲我太矮。
他嚴防死守的模樣,真的很像操心孩子走丟的長輩。
我買個糖葫蘆,他還會幫我把喫掉的那頭尖端折斷,喫一顆折一截。
我也沒了一開始多了一個跟屁蟲的不爽,心裏暖暖的,沒想到他這麼關心我,還害怕我被籤子戳到喉嚨。
「危險!」
剛開口準備感謝他,一股大力就將我掀到了垃圾桶裏。
我人都傻了。危險個啥?我安全得很,我看最危險的人就是他了!
我黑沉着個臉,他自顧自地說道:「好險,籤子差點就要戳進那大哥的皮燕子裏了。」
「所以,你是擔心我戳到別人?」
我不敢置信,我一個柔弱的小美女,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嚴方墨終於回頭,見我在垃圾桶裏坐着,急忙將我抱了出來。
「沒事吧?有受傷嗎?」
我原地轉了一圈,確認我沒受傷後,他才緩了一口氣。
「剛剛是我不對,我太急了。」
嚴方墨單膝蹲下,仔細地用溼巾擦拭我衣服上的髒垢。
誠懇的態度讓我的心一軟。
「道歉就不必了,什麼時候讓我摸摸腹肌?」
他整個人一頓,抬眸看向我的雙眼充斥着無奈。
「都說南方人嬌軟可愛,你還真是特別,特別的……
「算了,你先把摳鼻孔的手放下來。」
剛剛鼻子被風吹得很癢,我快速地撓一撓,沒想到還是被嚴方墨看見了。
「不要把鼻屎摸到褲子上。」
我沒有!這簡直就是污衊!
「我只是鼻子癢,沒有摳鼻屎。」
「哦。」嚴方墨淡然地應了一聲,又拿起溼巾幫我擦褲子。
累了,毀滅吧。
下午的行程是去冰雪大世界。
園內的人超級多,嚴方墨本來還牽着我的袖子,稍微擁擠下,我們就被衝散了。
他在人羣中依然很顯眼,我抬頭就能看到他,而我……此刻正掙扎在別人的腋窩之下。
許久過後,我騰空而起,驚慌下,我對上了泛着光亮的雙眸。
「沈文琪,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嚴方墨用抱小孩的姿勢將我抱了起來,羞恥的酥麻感自尾骨泛起,自八歲後,我爸媽都不這樣抱我了。
「快放我下來。」
我扭動着身子,誰知禁錮在腰上的力量越發灼熱。
「別動,要是又走丟了怎麼辦?」
「可……可是……」支撐身體的手隔着棉襖感受到了蓬勃的胸肌,拒絕的話語在這一刻停下。
嗯,好像在這待着也挺不錯。
-9-
接下來幾天,我也習慣了嚴方墨這個旅遊搭子。
在他的推薦下,我將當地特色美食喫了個遍。
不過我們的行程還是按照外地人的推薦來的,畢竟嚴方墨連背書包的企鵝,帶翅膀的馬,會撒嬌的東北虎都沒見過。
也不知道到底誰是南方人。
到了第六天早上,我們約好了去極地館,可他遲遲沒有出現,打了好幾個電話也沒有人接。
我想起自己加了嚴方墨媽媽的ţú₎微信後,連忙詢問她,沒想到對方也很焦急。
今天是工作日,嚴方墨的爸爸媽媽早已出門上班,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在家。
阿姨委託我去瞅瞅,就連自家備用鑰匙的藏匿地點都告訴我了。
到了他家,我先是敲了敲門,沒有聽到任何響聲後,才偷偷摸摸地拿出了一把銀色鑰匙。
第一次開別人家的門,屬實有點緊張。
「咔噠」一聲,門開了。
「誰?」
突然的聲音嚇得我一驚:「我不是小偷!」
「小土豆?」
虛弱且熟悉的嗓音響起,向着聲源尋去,一身白衣長褲的美人倚着廚房旁的門框搖搖欲墜。
「你沒事吧?」
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去,我才發現嚴方墨的臉色難看得很,他的身體也一直在微微發抖。
我撫上他的額頭,一片滾燙。
「你發燒了。」
他輕蹙秀眉,抬手握住我的手臂。
「小土豆,對不起,我失約了。
「小土豆,對不起。
「對不起……」
重複的道歉在我的耳邊響起,我抬起嚴方墨的臉頰,發現他微閉雙眼,卻還不停嘗試想要睜開,顯然已經燒糊塗了。
這傢伙,自己都這樣了,還一直自責失約的事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掐了掐他的臉頰,語氣兇狠:
「閉嘴,不許道歉了。」
他似是聽懂了般,無意間撇了撇嘴,一副委屈的小可憐模樣。
扶着他上牀後,他整個人蜷縮起來,抱緊我的手臂不肯鬆手,嘴裏一直哼唧唧地喊冷。
嚴方墨的長髮散落在臉頰兩旁,他閉眼皺眉發顫的樣子,帶着剝離的破碎感。
我耐着性子輕柔哄道:
「嚴方墨,我去給你拿被子,你鬆一下手好不好?」
我扯動了兩下我的胳膊,依舊被錮得緊緊的。
很好,既然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嚴方墨,你還不鬆手,是不是愛上我了?咯咯咯,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隨便摸你的胸肌、腹肌和……」
我善意一笑,一巴掌拍向他的屁股。
下一秒,纏住我的手立馬縮進了被子裏。
這不是聽得懂人話嘛!
把他爸媽房間的被子給他蓋上後,我下單買了點白粥,阿姨說的藥我也已經在客廳找到。
見他實在難受得很,我又將毛巾沾溼,反反覆覆地給他散熱。
也許起到了點作用,他睜開眼看了我一眼。
「小土豆……小土豆……」
「叫『姐姐』!」
之前我就發現了,不讓他叫我小土豆後,他也不叫我「姐姐」,就叫我大名。
現在發燒,又叫回「小土豆」了,真是拿他沒辦法。
「不要,我就要叫你『小土豆』……」
他側躺着,眨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不多時眼眶內已蓄滿了淚水。
「算了算了,隨便你。」
此話一出,他立馬喜笑顏開,聳着鼻子道:
「小土豆,真乖。」
呵呵,看把他能的,這幾聲「小土豆」就當欠我的「姐姐」了。
清醒了幾分鐘,嚴方墨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百無聊賴間,我扯起他的頭髮編了個麻花。
他乖乖地任人擺佈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愛的。
-10-
半個多小時後,粥到了。
強行給他灌了粥,又等了半個小時再喂藥。
給我累得直接困了。
等我醒來時,就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我下意識地抹了抹嘴角, 沒摸到口水後我這才放了心。
「你怎麼樣?好些了嗎?」
嚴方墨點點頭, 眼含笑意:「謝謝你照顧我, 我無以爲報……
「要不然, 給你摸個腹肌?」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抓起我的手就往被子裏放, 嚇得我秒彈起。
「你……你燒傻了?」
他失落道:「你不是一直想摸嗎?」
可我那是習慣性口嗨啊:「你到底怎麼了?真沒事?」
面對我的追問,他側過身, 轉向了另一邊, 沉悶着答道:
「你明天就要走了吧?我剛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登機提醒。」
「對呀,原本的打算也是玩七天。」
早已決定好的事情, 此刻卻恍然有一股極大的失落感和不捨。
我倆都沉默了許久,還是嚴方墨開了口:
「對不起, 本來Ṭū́₇你還能玩一天的, 都怪我浪費了你的時間。」
沒想到他會這麼想,我趕緊搖頭。
「沒有沒有, 和你在一起挺開心的, 我也是自願照顧你的。」
「除了開心, 那你對我……有沒有……」
「別說了。」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可是我們認識不過才六天, 有太多太多的未知和不確定因素了。
他頓了一下:「陪你一起玩,我也很開心。以後, 我們能常聯繫嗎?」
「當然可以。」
儘管還有些放心不下嚴方墨, 可我飛往河南的機票已經訂好。
我要去和ṱũ̂ₑ妲己小姐姐貼貼了, 哈哈哈,想想就興奮。
下了飛機轉高鐵,一出站, 185 黑色風衣小哥哥排排站。
「歡迎公主回城!」
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原來還可以擁抱。
激動之下, 新鮮熱乎的帥哥照片就出現在了我的朋友圈。
休整一天後, 我立馬衝向了雲臺山。
妲己小姐姐一襲粉紅色衣裙,背後豎立着可愛的白色毛茸茸的尾巴。
向她望去時, 她還會嬌俏地眨眼朝我微笑比心。
OMG,這到底是哪裏來的神仙小姐姐,爲什麼一下就把我的心奪走了?!
輪到我和小姐姐合照時, 小姐姐貼上的那一刻,我整個人激動得簡直要飛起。
暈頭轉向之下,我也沒忘了和其他小姐姐、小哥哥拍照。
猛然中,我好像在皚皚白雪間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拖着行李,一步步地朝我走近, 咬牙切齒間我聽到了「完蛋」的聲音。
「不是回家了嗎?小哥哥抱起來舒服嗎?公主?」
「你……你怎麼來了?」
我心虛得後退一步, 嚴方墨原本閃爍的眸子黯然失色。
「看樣子, 是我打擾你了,我不該來的。」
瞧那暗自神傷、委屈兮兮的模樣,是我最見不得的。
我跑向他,一把撲在他的懷裏。
「來都來了,還想走?」
既然都捨不得對方,爲何不享受當下, 珍惜自己ṭû₃少有的任性時光呢?
不管未來如何,至少這一刻,我們不會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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