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一巴掌往小侯爺臉上招呼的時候,看到了一排彈幕。
【女配莽啊,但凡你對小侯爺軟一點,他都不至於抄你全家。】
什麼抄全家?
手來不及收回,拐了個彎,打在了身邊的馬奴臉上。
彈幕劃過:【樓上,女配等不到抄全家了,她現在打的是未來的太子爺。】
……
我差點滑跪。
又看到了彈幕:【怎麼我感覺小太子爺明顯爽到了?】
【樓上,我都說了他前幾天做春夢,自我紓解的時候叫的是惡毒女配的名字。】
-1-
周小侯爺身後站着的是怯懦發抖的林輕晚,我的庶妹。
周景止經常來府上,一來二去和林輕晚倒是勾搭上了。
我怒火中燒,一巴掌甩過去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彈幕。
巴掌來不及收回。
甩在了馬奴臉上。
我已經卸了些力氣。
我看了一眼馬奴的臉,爲什麼還是泛着紅?
而且那一排奇怪的字顯示:他是太子爺?
啊!這不是我家餵馬的嘛!
周景止一臉怒意:「林漁,你不要得寸進尺。你這麼兇惡的嘴臉還指望我把你娶進門嗎?」
我忍。
林輕晚扯了扯他的衣袖:「小侯爺,你不要這樣說姐姐。她只是不喜歡我。」
跟她親孃的狐媚一樣一樣的。
我忍!
要是換了平時我肯定被她這句話惹的暴怒。
再發瘋大哭大鬧,全府上下不得安寧。
但現在,我輕輕嘆了口氣,學着林輕晚的語氣、動作。
扯了扯身邊馬奴的衣袖:「小馬奴,你覺得我又兇又惡嗎?」
彈幕又開始滑動:【我去,惡毒女配不硬剛了?】
【你還別說,惡毒女配軟柔下來的語氣,感覺得把人酥死。】
【樓上,你喫點好的吧,太子爺明顯不喜歡……】
彈幕止住了。
很明顯,馬奴整個人都像是被浸泡在春花秋月裏,眸子也逐漸迷離。
對上我的眼睛才清醒了一瞬。
連忙跪下來:「沒有的事,大小姐很好。」
彈幕:【……】
【你看你看,我估計小太子下面都要爆炸了。】
周景止又驚又怒,甩開林輕晚拽着他的袖子,冷聲道:「林漁,又耍什麼花樣?你是在激我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啊,只是想看看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溫柔鄉。」
我冷下臉:「我不是,我愛打人。」
拿過馬奴手裏的馬鞭,一鞭下去,打在地上。
勒令門童把門關上。
「妹妹喜歡小侯爺的話,就不用回林府了。」
-2-
我在書房急得團團轉。
意思是我林氏要被抄家啦?
我做不成大小姐了?
怎麼辦,怎麼辦,周景止這個狠心黑蓮花。
林輕晚這個喫裏扒外的白眼狼!
「大小姐,乳酪好了。」
馬奴進來了。
之前我沒有在意過家裏面還有這樣一個角色。
只知道他好像經常在我眼前轉悠,長得倒是好看,不礙眼。
以前從來沒拿正眼瞧過他,我眯了眯眼,仔細打量着。
身形瘦弱了些,但是五官實在沒得挑,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好看。
我嚐了一口乳酪,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跪了下來:「江楓。」
這也不是國姓啊!
等等,我就算是再不用功溫書,也知道江楓漁火對愁眠這句詩。
「你?」
再結合彈幕上曖昧不明的話,我有點拿不準了。
「你什麼時候到府上的?」
他抬起頭,看向我。
眼裏有一閃而過的失落:「年前,是大小姐招我進府的。」
啊?
我?
我一拍腦門,想起來了。
年前是有一個小乞丐在酒樓下被欺負,我那時喫了點酒。
只記得小乞丐被揍成那樣,可臉還是好看得緊,便讓人帶回來了。
轉頭酒一醒,就忘了這回事了。
「大小姐救了我,我以後就是大小姐的人了。」
江楓目光灼灼,直視着我。
彈幕劃過:【不是吧?腹黑太子爺爆改忠犬小奶狗?】
【樓上,假的,你要是知道太子爺夜夜做什麼樣的夢,就知道他跟小奶狗一點不沾邊。】
【確實,變態,太變態了……】
-3-
我咬了咬手指,正在揣摩彈幕上那些話的意思。
拜託,多給一點被抄家的細節啊!
讓我這個所謂的惡毒女配多享幾年福啊。
我剛給下朝回來的爹爹透露了小心家被抄的消息,我就被打出來了。
「晦氣!晦氣!
「我堂堂護國公,會怕那些小賊?
「你給我安分點,和小侯爺結婚是正經事。
「我說你這個脾氣也該收收。」
成天就是這幾句話,我恨不得找一棵樹撞死。
難道要我這個柔弱無骨的大小姐來拯救偌大的林家?
根據我多年以來聽話本子的經驗,事情的轉機一定在周景止和林輕晚身上。
難道真要我跟周景止服軟?
我待在屋子裏悶悶不樂好幾天,一邊窩在小榻上喫乳酪,一邊讓江楓幫我寫夫子留下的作業。
「字跡要娟秀一點,江楓,不要這麼端正的字跡。」
我皺了皺眉,在他耳邊輕斥。
他耳尖瞬間就紅了。
彈幕:【女配知道自己這樣很勾人嗎?】
【那啥,挺媚骨天成的。】
【可憐的小太子爺在經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經歷的誘惑。】
一個丫鬟過來行禮:「小姐,今天是郡主生辰,該梳妝打扮了。」
我翻了個身,離江楓更近了,監督他寫字。
「說我身體抱恙,不去。」
怎麼江楓居然在冬天,額頭也滲出汗來。
火氣真這麼大?
「周小侯爺也去。」
等一下!我好像想起來了什麼。
我前幾天買通郡主家的小廝,要在周景止的酒杯裏下猛藥。
我立馬彈起:「快快快,給我梳妝。」
江楓眼神暗了暗,退了出去。
我招呼了一聲:「江楓,待會兒你跟我一塊去啊!」
這麼Ṱŭ⁺多天和江楓黏在一起,都沒發覺他有什麼不對勁。
他要真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怎麼會沒有人來尋呢?
-4-
穿了一件粉紅小襖,披了一件披風。
襯得整個人嬌俏可人,我捏了捏自己的臉蛋。
一看就是過好日子的臉啊,肯定不會入獄的。
彈幕:【我打包票,今天江楓做夢的素材肯定是這一套。】
【樓上,到底在哪個網站能看到江楓做夢實景啊!】
【回樓上,你成年了嗎?而且要花錢的。】
江楓穿了一件黑色錦襖,身姿挺拔,氣度逼人,這下看起來不像馬奴了。
他扶我上馬車的時候,手掌燙得嚇人。
我被燙得一哆嗦。
氣血這麼足?不愧有帝王之氣。
來到郡主府,送了禮,立馬尋找周景止。
呵!
和林輕晚並排坐呢!
還坐在我的位置。
見我過去,林輕晚連忙起來,叫了一聲阿姐。
「這些天在周家過得好嗎?」
惹得她臉上紅暈一片。
我示意江楓給坐墊撣撣灰,然後坐下,沒給周景止一個臉色。
周景止在我身側壓低聲音:「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妹妹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你又讓門童不放她進門,我要是不管……」
我笑盈盈道:「小侯爺,我只是當天讓門童關門。可是這幾天並沒有禁止林輕晚出入。」
周景止的臉白了白。
又問:「你身後那人是誰?」
他在問江楓,果然人靠衣裝啊!這幾天他跟着我一塊喫喝,臉色也好起來了。
整個人精氣神完全不一樣。
我扭過臉,在他臉上逡巡了一番。
怪不得這個宴會上,好多家小姐都有意無意往我身後瞄。
我對江楓眨了眨眼,真有面!
他臉又紅了。
我對周景止說:「別管。」
終於我吩咐的小廝走了過來,我連忙把周景止那杯酒和我的對換了一下。
逃不過他的眼睛。
周景止逼視過來:「給我下毒了?」
「沒有。」
他奪過我手裏的酒:「那爲什麼不讓我喝,這就是罪證。」
完了完了,這下宴會上的人都看過來了。
我撲上去搶那杯酒。
「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呀!」林輕晚大驚失色。
真會添亂!
-5-
周景止故意的。
我跳起來奪,他手裏的酒杯就比我高一寸。
我飛撲過去,他一隻手攬住我,一隻手把酒杯挪得老開。
引得宴會上的人嬉笑連連。
我又惱又怒。
終於,有人搶過了他那隻酒杯。
然後,一杯下肚。
等我看清那人之後,完了。
江楓湊什țṻ₂麼熱鬧?
江楓把我帶回座位上:「大小姐,好好看戲。」
我一隻手拉住他:「你這杯酒是……」
彈幕比我的反應還精彩:【太子爺故意的吧?】
【太子爺估計已經在想怎麼紓解了。】
【你一定不要放過這個惡毒女配啊!】
【快快快,解鎖馬車裏的成人劇情。】
江楓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我沒事。」
可是他這三個音,很沉,很重。
然後轉身離開。
當我準備跟過去的時候,卻被周景止按住,在我耳邊小聲說:「林漁,你今天要是在看完這出戏之前離開,我就報大理寺,說你謀害朝廷命官。
「我是真沒想到那馬奴對你這麼忠心耿耿,寧願自己喝那杯酒,都不讓我抓住拿捏你的把柄。」
終於一齣戲結束,月上中天。
我到處找江楓。
突然發現了輕微抖動的馬車。
當我走進,聽到了低喘的聲音,叫着我的名字。
-6-
這……倒叫我走也不是,留在這裏也怪尷尬。
一抬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周景止走過來。
完了,完了,不能讓周景止發現小馬奴中藥了。
我對他身邊的林輕晚使眼色。
你倆要再過來一步,我就削你!
林輕晚看清了我,大喜,指着我:「姐姐在那裏!」
好好好,林輕晚。
我踮起腳,上轎。
車裏散發出濃厚的、釋放後的氣息。
江楓抬眼看過來,眼角通紅。
有些迷亂……
「大小姐……」
我心下一驚,走過去,拍拍他的臉。
「清醒一點啊!我們不能讓周景止抓住把柄。」
他順勢倒在了我的脖頸處,濃重的呼吸打了過來。
臉熱。
轎簾被掀開,我已經褪下來了斗篷。蓋住了江楓。
周景止看着我們,瞳孔驟然放大,嘴角微張。
又驚又怒:「林漁你在幹什麼?」
我自然而然:「江楓喝醉了,我要照顧他呀!」
「給我滾下來。」周景止冷喝,臉沉得跟一塊炭一樣。
「周小侯爺,你誰?我靠近你不行,我靠近別人也不行?你還是先哄哄妹妹吧,她看起來好像都要哭了呢!」
我沒開玩笑,林輕晚過來之後,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
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死死地盯着我。
臉色可怖。
賓客逐漸散場,熙熙攘攘的人羣過來。
林輕晚扯了扯周景止的衣袖:「小侯爺,我們先走吧!被別人看到了不好。」
送走了這兩個瘟神。
我鬆開了江楓,用羅帕擦了一下脖頸。
都被灼熱的呼吸打溼了。
「快!去醫館。」
江楓清醒了些,坐得離我好遠。
整個人似乎都要探出馬車外。
一個顛簸,我看他要摔出去,又伸手把他拎過來。
「怕什麼?我又不會喫了你。」
彈幕:【大小姐有沒有可能,他是想喫了你。】
【太能忍了吧!太子爺。】
【太子爺你有這個忍耐力,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7-
我被彈幕震驚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楓。
怪我,作孽啊!
江楓垂下眸子,整個人縮在角落。
說:「大小姐,我不會傷害你的。」
好吧,彈幕應該誤會他了。
江楓被帶去醫館放血。
放了整整一碗血,他愣是一聲不吭。
好看的臉上,汗珠密密麻麻。
我看不下去,把羅帕遞給他。
示意他擦擦。
他愣了愣,把羅帕收好。
我勒令他:「不許收起來,給我擦!」
他又拿出來,擦汗。
彈幕:【大小姐真會馴狗。】
【想把我家的狗帶去給大小姐調教。】
狗?他們說的是江楓?
所以江楓到底是太子爺,還是狗?
我和江楓一前一後踏入府門,我爹就扔過來一隻茶壺。
茶壺到我的腦門前,被江楓穩穩接住。
「林漁,你給我滾進來。馬奴跪在外面!」
我還沒進屋,都能聽到林輕晚的抽泣聲。
「小侯爺,你不要這樣說姐姐,她是因爲在乎你,所以才選擇作踐自己的方式來讓你生氣。」
?
我再不回來,他倆都能給我唱一個話本子了是吧。
拿過江楓手裏的茶壺,踹開門。
朝林輕晚扔過去。
「我還沒死呢,哭喪呢!」
茶壺被周景止一手刀劈下,茶水濺了一地。
林輕晚被嚇得哭聲止住,呆呆地看着我說:「姐姐,你回來了。」
我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他倆,說:「你們要造反啊!」
我順勢跪下來:「爹,我不嫁了。」
彈幕:【惡毒女配牛的,身嬌體弱的,直接火拼啊!】
【啊不是,我說女主,你最好晚上睜眼睡覺。】
【女主到底在雌競什麼。】
-8-
我爹更震驚了。
捂着胸口坐下,緩了口氣說:「你出去一趟,被鬼上身了?」
我看了一眼周景止:「周小侯爺喜歡的不是我,是林輕晚。何不成全這對佳偶?免得整日哭哭啼啼,惹得大家心煩。」
周景止立馬道:「你還沒解釋和馬奴怎麼回事,現在倒是會顛倒黑白,攀咬在我身上。林漁,你別太任性妄爲了。」
任意妄爲這四個字,我真的耳朵都起繭了。
到處找有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我今天非得跟他打一架。
我看上了我爹懸掛名堂上的那把護國寶劍。
我爹看出來我想幹什麼,說:「你要是敢動它,今天就給我滾出府!」
周景止倒吸一口涼氣:「林漁,我和輕晚清清白白,你不應該這麼說你妹妹。」
倏然,天空瞬間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撕裂,緊隨其後的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彈幕:【臥槽,老天爺都聽不下去了。】
【我~和~輕~晚~清~清~白~白~】
【這句套話是不是古今中外都適用啊!小侯爺渣得明明白白。】
【密碼的,就這個勾式男主之後還立了什麼從龍之功?拜相封爵。】
【作者別太愛。】
外面瓢潑大雨,完了,江楓還跪着。
我剛站起來,林輕晚突然下跪:「姐姐,你要是因爲這件事誤會我,我願意對天發誓,我林輕晚願意終身待在林府,一輩子不嫁人。」
她的眼睛紅了又紅:「如有違誓,百死無悔。」
聽起來還挺嚇人。
周景止慌了,去扶她:「輕晚,你也不必這樣委屈自己。」
我爹一拍手:「哎呀,事情說清楚就好了嘛!
「我女兒我瞭解的呀!你看起來頑劣了些,可是心眼是好的。你看,她到現在不都沒拿劍砍人嘛!而且,馬奴什麼的,那種貨色,她就是玩玩。不當真,不當真。
「善!跟她娘一樣,人美心善。」
-9-
沒意思!
我轉身欲走。
林輕晚本是跪着,突然抱住我的腿,眼眶泛紅:「姐姐,你一定不要生我氣。」
有完沒完了。
你自己演演得了,還指望別人跟你搭戲?
我一腳把她踹開!
周景止過來拉我,我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他愣在原地。
順手的事!
我靜靜地看着他,說:「周景止,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你們明明兩情相悅,還來招惹我,看我出醜嗎?我是你們的玩物嗎?我不想阻礙你們在一起,說真的,退婚吧!」
周景止似乎愣了愣,抓住我的衣袖被我扯開,只留下一片虛無。
彈幕:【我嘞個拳打腳踢啊!】
【就這個惡毒女配爽!】
【周景止,說謝謝了嗎?】
我爹在後面氣得直跳腳,還在給我打圓場。
「漁兒應該是急着去恭房,去恭房。」
小廝撐傘,我一把拉起江楓:「傻子都知道下雨往屋裏躲。」
他卻說:「大小姐,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沒有的事,幫我解決了一個麻煩是真的。」
抄家就抄家,我提前變賣家產,和我爹一起歸隱田園不就行了?
反正京城的醬爆鴨、鹽酥雞、蜜糉糖糕什麼的,我都喫膩了。
讓周景止和林輕晚在這裏愛恨情仇去吧。
我偷偷摸ţûₒ摸變賣首飾的時候,有人騎馬攔住了我。
一抬眼,是周景止。
我指了指旁邊的桂滿樓:「哦,林輕晚去桂滿樓買桂花糕了,不謝。」
他還不走。
我惱怒地看了他一眼,他卻懶洋洋地對我掀了掀眼皮。
像當街耍渾的臭流氓。
我拉着江楓,往另一邊走。
他跳下來,擋在我身前:「林小姐,我是來提醒你,最近京城不太平,最好少出府。」
彈幕:【什麼意思,之前那一巴掌給他打爽了?】
【這小侯爺別是個 m 吧?】
【我就說女配真的很會馴狗!】
-10-
我:「哦。」
周景止不滿地挑眉:「林漁,臺階在這裏了。下不下看你,但是你用這種貨色想讓我妒忌生氣,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周景止了吧。」
我驚了:「你又是什麼好貨色?」
他好自信。
我嘖了一聲,大街上不方便毆打朝廷命官。
手指桂滿樓:「我妹被欺負啦!」
還不走?
周景止皺了皺眉,沒有動:「我跟你妹妹真的沒有什麼,如你所願,我們的婚約也可以進行。」
狗男人。如我所願?
我大喊:「周小侯爺,你不是不舉嗎?!還和我成婚做什麼?!」
不知道誰先發出了一聲爆笑,街頭熙熙攘攘的人都開始捧腹大笑。
江楓跟在我身後,一直低着頭。
我再怎麼注意不到,我不可能注意不到啊!
就因爲周景止說他了?ŧůⁿ
我剛剛給他買的糖人兒,他都沒心情喫,都快化了。
哎呀,我轉過身說:「你知道當初我爲什麼要招你入府嗎?」
他訥訥道:「不知。」
「因爲你好看!」
他眼睛亮了起來,又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沒人說過你好看嗎?那我多說幾遍,江楓好看,江楓很好看!」
彈幕:【女配別釣了,太子爺快釣成翹嘴了。】
【不是,有沒有人能管管,江楓是故意這樣的啊!他要讓大小姐哄他!】
【我就說,他一個未來的國君,怎麼可能因爲周景止的一句話,內耗成那樣!】
【活該他有老婆我說。】
說實話,彈幕中的有些字我反應不過來。
但是我逐漸確定了,江楓就是未來的國君。
怎麼辦?
現在是微末的江楓,當然會因爲我這些不着邊際的花言巧語開心。
以後萬人之上的時候,會不會偶爾想起在做馬奴時的各種失態行爲,半夜睡不着,因爲我爹左腳踏入朝堂就把我們全家誅九族了?
我懷疑地看了一眼江楓,人心深不可測啊!
江楓注意到我的視線,問:「大小姐在看什麼?」
我隨口道:「看你好看。」
他耳尖又紅了。
-11-
我把首飾給老闆。
咬着手指,等着老闆估價。
心疼啊,心疼!
這是我跟林輕晚扯了多少頭花,她才全部給了我。
現在要一件件賣掉。
老闆眯了眯眼,說:「小姐這些東西,貴重倒是貴重,只是有價無市啊!
「一般的平民小姐買不起這些東西,官家小姐又不會買別人用過的。」
我連忙道:「有些沒用過的。」
他卻轉頭看向我旁邊的江楓:「您要實在缺錢的話,我看這個小兄弟領口佩戴的玉戒倒是挺值錢。」
我警惕地捂住江楓領口:「這個不賣嗷!」
老闆嗤了一口:「又不是說賣人,這麼大陣仗幹什麼。」
我掂量了幾十兩銀子,搖了搖頭。
便宜,太便宜了!
要不還是從庫房裏拿吧,都要抄家了,還管什麼庫房開支平衡呢!
江楓抬眼看我,突然問:「小姐要出遠門?」
這麼明顯?
「我不出啊,我就那些首飾太老土了,我賣了換一批新的。」
沒想到被人看出來了,我謹慎地敷衍了一下。
他站定,問:「如果小姐要走的話,也可以帶上我嗎?」
我心裏暗念:帶你幹嘛呀?就是躲你們這些成天動不動抄家的。
我說:「帶帶帶,肯定帶!不管是塞北還是江南,瀛洲還是波斯,都帶上好不好?」
彈幕:【我嘞個委屈小狗。】
【也不能怪江楓敏感,小時候他娘就是變賣了所有首飾,把他扔在路邊的。】
【遇到林漁,他纔算是喫了一頓飽飯。】
啊?
他好慘。
那他以後也不能抄我家玩啊!
-12-
江楓熟練地給我寫夫子留下來的作業。
我在書案上打盹。
「別寫太好了啊!上次夫子就說你的那些策論是我鬼上身也想不出來的。」
「你又不考狀元。」
他「哦」了一聲。
前堂響動,我爹回來了,我跑過去。
我一定要勸說他跟我一起解甲歸田。
他把帽子一甩:「爹的,老子不幹了。」
受氣了?不幹了?
正合我意。
他一看我就罵:「周景止到底在抽什麼風?他今天非在朝堂上和我對着幹,說不找了。端王德行上乘,可立東宮。
「上乘個屁,他要是當了太子,我朝纔算是完了。
「端王到底給了他什麼狗屁好處!」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說:「爹,要不不幹了吧?我們去蓬萊,去那買個小島。我先前就聽娘說,那裏可好看了。」
「不行,我是護國公。是先皇賜我的爵位,我不能辜負先皇啊。」
我爹又要哭了。
我去拍他的背:「爹爹,是不是在找遺落民間的皇子啊?」
我爹瞪大眼:「我剛剛不小心透露了?」
我點了點頭。
「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小皇子,他在一戶人家做了馬奴,偶爾還被罰跪什麼的呢?」
我爹大怒:「誰敢!」
我扯了扯嘴角:「以你的判斷,那戶人家,以後會怎麼樣呢?」
我爹摸了摸鬍子,然後道:「且不說這個小皇子有沒有怨懟,就算是他沒有,皇家暗衛也會讓那戶人家消失。來保證皇家的聲譽。」
我滿頭大汗。
和我爹對視的那一秒。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也滿頭大汗。
「你說的那戶人家……」
彈幕:【女配還真是,怎麼摺疊都得被抄家啊!】
-13-
亂啊,亂。
書房那邊又嘈雜起來,我跑過去的時候,江楓正跪在地上。
低聲解釋:「那是我的!」
這家人,真是嫌命硬啊!
林輕晚讓小廝從他身上搜出來一張我的羅帕,和一支朱釵。
雙手遞給我:「姐姐,馬奴偷你的東西。」
又是這招。
小時候不管我跟誰走得近,她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讓我疏遠那個人。
我年紀小,脾氣大。
遇到事不會多想,只會給那個人一巴掌。
現在我逐漸明白過來,真正該給巴掌的是林輕晚。
我連忙把江楓扶起來,給了搜身的小廝一巴掌,從林輕晚手裏拿過我的羅帕和朱釵。
「都是我給他的!」
林輕晚被我這一吼,又要哭了:「姐姐,羅帕該給親近之人,你怎麼能……
「況且,那支朱釵是你及笄的時候我送給你的。」
啊不是,純添亂是吧?
那支朱釵分明是我從她手裏搶過來的。
再說了,周景止都不在這裏,她哭什麼哭。
「林輕晚,你要是覺得林家待着不舒坦,隨你去哪。江楓是我的人,你最好不要招惹我。」
林輕晚哭着跑開了。
不知道又是唱哪出戏。
彈幕:【等等!有點不對勁。】
【不是,姐妹兒,搞半天你不是在雌競啊!】
【我嘞個故鄉的百合花盛開。】
彈幕唱什麼戲,我也看不懂。
把馬奴扶起來說:「我替她向你道歉,江楓。」
「我記得這支朱釵我明明賣了啊!」前幾天賣的,我記得很清楚。
江楓垂下眼說:「我看大小姐有點捨不得,所以我,買了回來。這樣你以後或許會看在朱釵的面子上,會帶我走。」
那你會不抄我家嗎?
我不敢問。
-14-
第二天一早,我爹準備進朝辭官,發現出不去了。
罵罵咧咧。
是周景止派人來堵門了。
敢推我爹!
我拿起馬鞭就衝上去,被他截了下來。
他拉過馬鞭,順勢將我禁錮在懷裏。在我耳邊說:「林漁,好久不見。脾氣還是這麼暴躁。」
他跳下馬:「護國公有心疾,我本來是不想來添堵的,可是端王說,還是需要堵一下。
「畢竟朝中局勢還不太明朗。」
周景止離我越來越近。
我爹一邊罵禽獸,一邊準備衝上來跟他決鬥。
我對他搖了搖頭。
口型示意:「帶江楓過來。」
我爹跌跌撞撞地去了。
「林漁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花樣,馬奴我已經找人綁了。」
我惱怒地看他:「你最好不要對他怎麼樣,不是你說的朝中局勢不明嗎?」
「你想讓我喫醋,是吧?
「林漁,不要跟我鬧矛盾了。我們之間的局勢很明瞭啊!你答應嫁給我,我讓端王放了你爹。」
爹的,真是禽獸。
他禁錮着我,當着禁軍的面,肆意玩笑。
我冷哼一聲:「無聊。」
他更加惡趣味十足,手按揉着我的後腰。
「你給我放開她!」我一偏頭,看見林輕晚舉着菜刀衝了上來。
周景止擰了擰眉,揚起馬鞭,菜刀被打落。
林輕晚還準備衝上來,被一個官兵按在了臺階上。
嗯,好狼狽。
我看着她那樣,也實在說不出來「做戲」這種話。
「周景止,你這個王八蛋,你放開她!
「你不許捉弄她!」
林輕晚看起來真的發了狠。
周景止用馬鞭縛住我的手,走過去。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讓我和林漁產生嫌隙,我還沒來得及找你算賬呢!」
一拳下去,林輕晚吐出一口血。
-15-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林輕晚笑了,笑着說:「你配不上她,天底下的所有人都配不上她!
「周景止,你敢對天發誓你沒對我動過非分之想?」
彈幕不要命地還在閃:【刺激啊,女配還是沒有辜負她這張臉,男女通殺啊!】
【好一個一夫一妻制。】
【之前誤會林輕晚了,真是一個好娘兒們!】
【兩個女鵝都是好女鵝啊!】
周景止一臉殺氣,劍已出鞘。
壞了壞了,別真出人命了。
「等一下!周小侯爺,你想獲從龍之功,拜相封侯嗎?」
我一字一頓道:「馬奴,他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把他交給你,不論你站哪邊都會贏,你放過我們家。」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爹正帶着江楓出來。
爹啊!你來得真是時候。
周景止喝道:「如何證明!」
江楓輕聲道:「父皇的玉戒。
「還有皇家暗衛已經聯繫到我了,他們快到了。」
江楓走過來,表情沒什麼變化。
只是替我解開了馬鞭。
對周景止說:「先放了他們吧!我跟你們回宮。」
皇家暗衛一到,我們又被鎖了進去。
林輕晚腫着個大豬頭,問我有沒有事。
我扔給她一瓶藥酒。
是夜,無端大火,讓林府化爲灰燼。
我爹,我,林輕晚三個人鑽了一晚上的狗洞,再乘車,步行,坐船,終於來到了蓬萊。
林輕晚很開心,說這就是她嚮往的生活。
我爹很惆悵,說他當了一輩子的護國公沒這麼窩囊。
我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一方會獲勝呢。
林輕晚讓我別擔心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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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在漁船上,翻來覆去。
煩死了,彈幕能不能不要閃了。
【我嘞個傷心小狗啊!唯一思念的東西就是那張方帕了。】
【不是,他在對方帕做什麼?】
【不敢看,ŧù₊不敢看。】
不țŭ̀₋懂,什麼小狗,什麼方帕。
【今天做夢又夢到她了吧?】
【哭了哭了!大家快看,男人的眼淚我的興奮劑。】
【三個月過去了,小狗每天晚上都以淚洗面啊!】
除開有時候讓人費解的彈幕之外,在這裏的生活還是很愜意的!
「我要喫紅燒的!」
林輕晚不讓。
反了天了,我喫個魚的口味還需要她同意了?
「喫清蒸的,你臉上長了一顆痘。」
我搶過她手裏的辣椒:「廢話那麼多,這袋辣椒是我好不容易拜託船老大給我帶的,你欠打是吧?」
林輕晚也喊:「不是不讓你和他有來往嗎?你到底是要怎樣!」
我都無語了。
我有時候真的不懂林輕晚。
按我爹的話來說,這種情況要用中藥來調理。
彈幕又開始閃爍:【波斯和瀛洲都去了。】
【下一次好像要去塞北吧?】
【千里尋妻路啊!】
好熟悉,波斯、瀛洲、塞北。
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漁兒快來,船大哥給你帶的桂花糕。」
我跑過去,林輕晚在旁邊喪起一張臉。
說:「明明沒有我做得好喫。」
我累了,我有時候真的不懂林輕晚了。
我懷疑她討厭我身邊的所有人,就連桂花糕也要用來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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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這邊熬粥呢,聽到了林輕晚的怒罵。
這倒也不稀奇。
然後聽到了我爹的怒罵。
拿起鍋鏟,衝了出去。
林輕晚已經被官兵抓住了。
肥頭大耳的頭頭搓了搓手:「蓬萊海島,居然養出了這麼水靈的美人兒。
「不交稅,就用她來抵吧!」
滑膩的手都要伸到林輕晚臉上了。
我上前討好:「官爺,等一下啊!我記得我們今年是交了稅的。」
我爹按捺住我,讓我先滾。
頭頭湊到我身邊:「運氣好,運氣好,絕色的美人兒今天遇到倆。」
他咳了咳,說:「徵稅政策變了,一年兩徵。」
我要被氣笑了,欺負老百姓是吧?
但還是拿出了身上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
「這個夠了麼?」
他眼裏放出精光,看着那支朱釵。
又看了看我們。
轉了轉眼珠子:「先,先抵一部分吧!小美人兒們,我下個月再來。」
被盯上了。
我正琢磨是換個地方,還是下海採珍珠抵稅。
林輕晚撅了噘嘴。說:「爲什麼留那支,是因爲他嗎?」
「不是,順手帶的。」
「胡說,那天我明明都看見了。他給你松馬鞭的時候,塞在你手上的。」
「這些年,你是不是半夜還會起來看這支釵子睹物思人。」
她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
而且她又要哭了。
我有點心煩:「是是是,行了吧?」
林輕晚破防了,一頭扎進了海里。
彈幕:【愛上直女,我一生的痛。】
【是我我也破防,好姐姐,你看看我呀。】
【臥槽,小狗往蓬萊方向來了。】
【臥槽臥槽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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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輕晚採了幾顆珍珠,氣鼓鼓地扔給我。
說不欠我人情,我們兩不相欠。
我「哦」了一聲。
她嘆了口氣:「原來你真的想跟我兩不相欠。」
我想撞牆!
是日,我剛從海里出來,眼睛被海水刺激得有些生疼。
突然被人從背後用東西抵住了,根據我生活多年的經驗。
是一把小刀。
我立馬把我剛採的珍珠從兜裏拿出來,說:「壯士,我兜裏只有這些了。」
「可以換幾兩銀錢,你拿了走人,我當沒看見你。」
「壯士……」
他沒拿珍珠。
我只能感受他的呼吸越來越近。
最後從背後抱住了我,下巴輕輕抵在我的肩上。
我試圖回頭,他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還想說什麼,卻感覺到他蹭過的脖頸溼溼的。
他這是……怎麼了。
等回過神,四處找不見人影。
我摸了摸脖頸處的水漬,聞起來是跟海水一樣鹹的東西。
從這天,再沒有人找我們要過不合理的稅收。
島上的東西越來越豐盛。
連京城有的醬爆鴨、鹽酥雞、蜜糉糖糕,都有賣。
而且賣得比京城還便宜。
我們的小屋漏水,還沒等喊船老大幫忙, 就有路過的義士修好了。
水缸裏的水從來沒缺過, 米缸也永遠都是滿的。
我爹說見鬼了。
林輕晚說有壞東西在發情,勾搭人。
彈幕全是一片:【小狗乖乖。】
【小狗乖乖。】
【小狗乖乖。】
我在一邊生火, 正跟林輕晚爭執今晚的螺要怎麼弄。
我爹突然從搖椅上摔了下來。
一個義士從不遠處飛奔過來,診脈。
「不好, 是心疾復發, 得去找專業的大夫。」
我快急哭了:「你不就是嗎?他帶來的人,不是太醫院的人就是京城名醫, 你快給我爹治啊!」
他沒否認, 但還是搖頭。
「我這裏沒有齊備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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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坐船, 去往小鎮。
太醫在客棧給我爹診治,讓我去買藥。
我好不容易在鎮上找到了需要的藥,付錢的時候, 發現自己沒有錢。
只有珍珠。
「大夫, 珍珠可以嗎?」
他有些爲難,然後搖頭。
旁邊有人伸手,說:「我替她付。」
我不敢看他, 抱起藥就走。
在酒樓下救了他, 後來利用了他, 也算是兩不相欠。
本來在島上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現在還要人家付錢。
我一打開客棧門,發現我還不清了。
好幾個太醫圍着我爹,還有各式各樣從京城帶過來的藥物。
我爹醒了。
太醫說,不能再吹海風。
我點了點頭, 海風晚上冰冷徹骨,海島確實不適合我爹了。
「那最好去什麼地方呢?」身後那人發問。
太醫立馬行禮說:「京城爲宜, 氣候溫潤, 舊疾不易復發。再者還有我等醫者, 可以隨時待命。此外,最好有三個月的觀察期。」
林輕晚咬了咬牙, 沒說什麼。
我跟林輕晚跟在我爹身後道謝, 「多謝陛下!」
我爹預備行大禮, 被那人止住, 說:「護國公不必客氣。」
我爹擺手:「就是一個漁夫罷了,什麼護國公。是陛下人善, 以德報怨,不然老夫和小女難以至今日。」
蕭楓摩挲着那枚玉戒看向我:「護國公先下去靜養吧,林輕晚把護國公帶下去。」
我心下一驚,但還是跟着我爹走。
「林漁留下。」
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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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把門帶上。
我認真瞧着地板。
「地上有什麼嗎?」
「回陛下, 什麼都沒有。」
「你瘦了。」他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這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三年了, 林漁。」
原來已經三年了啊。
「爲什麼留下那支朱釵?」
原來如此, 是那支朱釵出賣了我!
「不是說會去塞北、江南,瀛洲、波斯嗎?怎麼來了蓬萊,喜歡海嗎?
「如果還想住這裏, 我可以來看你嗎?
「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也可以告訴我嗎?」
我不說話。
他說ťŭ̀⁼:「我也很想你。」
什麼叫「也」?我根本就沒有想起他好嗎!
只是偶爾,偶爾而已。
「周景止死了,京城裏沒人敢欺負你了,願意回去嗎?」
我絞了絞手指:「回去做什麼呢?」
「做皇后可以嗎?」
彈幕:【我嘞個直球小狗啊!】
【求你了女配, 你就答應他吧。】
【不然真的就天天晚上邊改奏摺邊哭啊!】
【他真的,我哭死。看到你的釵子,連夜跑死了好幾匹馬。】
原來那個人真的是他啊……
「可是我不會寫策論。」
「我愛你。」
「我還愛打人。」
「我愛你。」
「我睡覺愛踢被子。」
「我跟你一起睡。」
「我還……」
「我愛你林漁。」
(全文Ŧṻ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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