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離世那天,李慎在救他的白月光。
白月光道歉都是她的錯,求我不要怪他。
夜裏李慎說可以讓我再生一個,還警告我不要再找白月光的麻煩。
系統問我:「要不要再試試?攻略或許就能成功了。」
我搖了搖頭。
在李慎情動最深之時,一簪子刺進他的胸膛。
-1-
我沒能刺死李慎。
他十三歲就入了軍行,習得一身好武藝,七八個壯漢尚且近不了他的身,更何況纖弱的我。
簪子只入了他胸口半分,血一絲絲地往外滲。
他瞬間回神,緊緊捏着我的手腕,不敢相信:「你竟要殺我?」
是啊,我要殺他。
我剛剛明明已經說了不想和他再有身體上任何的接觸。
可他還是一意孤行。
我踢他咬他都沒能讓他停下。
他說央央已經死了,讓我把她忘了,再生一個。
他說得那樣輕巧,就好像我的央央只是一個玩偶,壞了就再換一個新的。
他還說:「等你懷上後,就不要再去找你姐姐的麻煩了,安心養胎吧。」
我的姐姐孟惜月,是他的白月光。
敵軍來襲那天,他第一時間去救她,我的央央被他忘了。
小姑娘乖乖地在原地等着爹爹回來,結果被亂箭射中。
我帶着她最愛的米糕趕回來時,她只剩最後一口氣。
她吐着血,小手拭着我臉上的淚:「孃親別哭,孩兒不疼……一點都不疼。」
然後她希冀地看着門口:「爹爹……快……回來了嗎?」
我說快了,爹爹很快就回來了,讓她堅持住。
最後她輕輕一聲:「孃親……」
然後,在我懷裏一點點變冷。
那天,是她四歲生辰。
沒能喫上一口她最喜歡的米糕,也沒能見到她最喜歡的阿爹最後一面。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孟惜月的兒子也受了點傷,李慎讓軍中最好的幾個醫官都過去診治。
那孩子在喊疼,不肯醫治的時候,我的央央卻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如今央央離開還不到半年,李慎就要我再生一個,還讓我不要去找孟惜月的麻煩。
這讓我怎能不恨他。
-2-
李慎奪下了我的簪子。
我閉上眼,等着他殺了我。
他是有仇必報的性子,除了孟惜月,這世上傷害過他的人都死了。
系統也少見地嘆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
可我等了一會兒,李慎卻沒動手。
他眼神冰冷地審視我。
審視我這個曾對他千般順從萬般順意的妻子,竟敢要他的命。
丫鬟們聽到動靜要進來,被他呵斥了出去。
他用帕子按着傷口,冷笑道:「你後悔了是不是?可是孟挽,當初是你主動爬上我的牀的。」
我怔了怔。
是啊,是我主動爬上他的牀的。
他和孟惜月從小有婚約,後來,孟惜月卻反悔了。
孟惜月的志向是做皇妃,不願隨他去鎮守北地。
於是她一碗藥把我送進喝醉了的李慎房中。
她說我們都是孟家的女兒,誰嫁都一樣。
那時我也是怕的。
在藥力的作用下我軟着身子想離開,卻看到了李慎站在我面前。
清冷的他醉了酒,將我當成了孟惜月。
孤男寡女,藥力上湧,我主動吻了他。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孟惜月帶着雙方父母闖進房中,哭着問我和李慎是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我爹也舉起手要打我,李慎攔住了他。
他看着孟惜月,冰冷地說他會娶我。
而我是來攻略他的,只要攻略成功,我就可以繼續活下去。
於是我也沉默了,沒有說出真相。
我天真地想着,這或許是命運的饋贈,或許我能成功,繼續活下去。
可那時的我忘了一句話,所有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3-
「我是後悔了。」我一字一句,「我後悔那晚和你在一起了,我寧願那時候我就死掉。」
那樣,我的央央就不用來到這個世界遭這些罪了。
我緊緊握住李慎的手,讓他手中的簪子抵在我的咽喉:「你現在也可以殺了我,消你心中仇恨。」
攻略者不被允許自盡,只能等着被系統回收,抑或被其他人殺死。
契約時間還有兩個月才結束,我一天也不想再熬ŧú₁了。
思子之痛,痛如刮骨。
或許我現在死了,還能早點見到央央。
四年來,她從未離開我這麼久,她一定也很想我。
簪子即將刺破我的脖頸,李慎卻一把將我推倒在牀上。
他不信我是真的想死。
他嘲笑我:「你別裝了,你會捨得這些你費盡心機得來的榮華富貴?你也別用死來嚇唬我,你要是真想死,也不用等到現在。」
他重新覆在我身上,脣貼在我的耳邊:「你只是想要個孩子穩固你的地位罷了,我現在就給你。一個孩子不夠就兩個,兩個不夠就三個,你想生多少都無所謂。
「這些都是你的因果報應,由不得你…Ṫū́ₚ…」
他也是恨我的。
他以爲是我和孟惜月一起算計了他。
所以央央下葬那天他都沒有出現。
我不斷地派人去找,最後回來的人說孟惜月的兒子不見了,他在陪着她找孩子。
他恨孟惜月,卻又放不下她,還對我說着因果報應。
「因果報應?」我的指甲在他的背後留下血痕,「那你的報應會是什麼?」
他沉沉地看着我,沒有回答我,只無聲地侵佔。
-4-
李慎離開後,我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身體。
我不能真的又懷上他的孩子。
曾經我也很想和他再要一個。
原世界我是孤兒,從小孤孤單單地長大,我喜歡孩子,喜歡熱鬧。
而且我也喜歡上了他。
成親後我們的生活平淡如水,可我卻在這種平淡生活裏對他動了心。
那晚,北地大雪紛飛,我試探地問他:「阿慎,要不我們給央央再生個弟弟妹妹吧?」
他猶豫了,但最終沒有拒絕。
那晚是我們第二次親密。
他沒有醉酒,我也沒有被用藥。
我心甘情願地獻祭自己。
後來無數寒冷又漫長的夜裏,我們糾纏沉淪,可孩子就是懷不上。
醫官說是我不適應北地苦寒的緣故。
我疑惑地問醫官:「可別的女子都能懷上啊。」
醫官回道:「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不一樣的,我給夫人開幾副坐胎藥吧。」
當時我沒多想。
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醫官給我的坐胎藥,都是李慎吩咐的避子藥。
他不想我生他的孩子。
但北地的夜啊,又漫長又寒冷,他也難熬,於是我成了他暖牀和紓解的工具。
剛纔他離開時,什麼藥也沒讓我服用。
他在實行他可笑的因果報應。
過去四年我常服藥,我的身體可能早就壞了。
但我不能賭,我要自己去買避子藥。
可管事的嬤嬤帶着侍女們將我攔住,說李慎吩咐過,如果我單獨出了李家的門,就將她們亂棍打死。
李慎雖殺人無數,但並未對家僕動過私刑,他不讓我出門只可能是一個原因。
我問嬤嬤:「是不是孟惜月也回中州了?」
嬤嬤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是啊,也只有孟惜月回來了,李慎纔會這樣謹慎,纔會以讓我再生一個爲條件,讓我不要去找孟惜月麻煩。
他怕我像上一次那樣要和她同歸於盡。
我終於又有了些精神。
我以爲我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可她卻回來了。
真好!
我吩咐嬤嬤去買坐胎藥,而且要去城中最大的醫館,把我準備再生育的消息放出去。
我等着孟惜月,主動來找我。
我總得爲我的央央報仇啊!
-5-
我吐血了。
系統說因爲我昨晚徹底放棄攻略,所以回收程序已經開始,我會以原世界的疾病死去。
在原世界,我身體裏有個瘤子,惡性。
我等了兩日,孟惜月並沒有來。
不知是消息沒傳到她耳朵裏,還是她對我心有餘悸不敢來。
李慎倒是知道了這件事,也猜出了我的心思:「孟挽,我說過,你別再找她麻煩了。」
我笑着:「我服坐胎藥怎麼會是給她找麻煩?」
「你心知肚明。」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眸中,我能看到我的倒影。
我真失敗啊,五年的相伴,我都沒能進入他內心。
我看向窗外,夜色濃重,見不到一絲絲光亮。
最後我求他:「我活不了多久了,你放我出去吧。
「讓我了結心願,死而無憾好不好?」
他依舊說:「孟挽,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欠了債,就是要還的。」
我問他:「我欠你什麼了?」
他拽着我的手按着他的胸口。
那裏我刺傷的地方還沒結疤。
掌下他的心跳有些快,若不是他那樣恨我,我會以爲是他對我的心動。
他咬着我的脣:「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裏。」
他的話語是威脅,也是濃重的欲。
真好笑啊,以前在北地,我萬般主動才能得到他的回應。
如今我這將死之軀倒叫他念着。
早上醒來的時候,疾病發作,我身體痛得厲害。
系統心疼我,說它可以讓我感覺不到痛苦。
我拒絕了,用痛苦換了容顏不變。
癌症會讓人容貌枯槁,我怕到了那邊,央央會被嚇到。
她以前說過,她喜歡我漂漂亮亮的。
李慎讓我喝藥,藥是前兩日嬤嬤買回來的坐胎藥。
可我覺得味道有些不對。
李慎出門後,我問嬤嬤:「買的是坐胎藥嗎?」
嬤嬤對天起誓:「夫人,奴婢可不敢做傷天害理之事。」
她不像說謊的樣子。
但爲什麼我覺得,這藥和央央離世前他給我喝的補藥是差不多的味道。
我沒時間多想,我要快點出去。
目前唯一能擺脫李慎的,只有和離。
可昨晚李慎的態度很明確,他要折磨我到死,讓他寫和離書怕是不可能。
但若有天子旨意,他不遵旨也不行。
正逢天子舉辦春宴,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都要參加,李慎只得帶上我。
-6-
春宴在皇家狩獵場。
四月的春日,草長鶯飛。
我和李慎一出現就成了宴會上的焦點。
李慎是當今太子妃李懷寧唯一的親弟弟,又數次擊退北地的入侵者,自然是風光無限。
而我,則更有話題了。
「她也挺可憐的,孩子都四歲了,沒了。」
「那孩子屍身留在北地還是帶回來了?」
「沒屍身了,被野狼刨開墳喫了。」
「啊,怎麼會被野狼喫?」
「聽說是有人故意引去的。」
我的手緊緊握着央央的小荷包,我的央央也只剩下這個了。
央央下葬的第三天,有人在她的小墳上放了幾塊血淋淋的肉,引來野狼羣。
李慎認爲是外敵故意來擾亂軍心,我也以爲如此,恨不得與李慎一起上陣殺敵。
直到有一天我路過一個肉攤,老闆問我還要不要買肉。
細問之下才知央央下葬的第二天,有一個和我的模樣相似的女子在他這裏買過肉。
和我容貌相似的,只有孟惜月。
孟惜月自然不會承認,可她的眼神都是得意。
「爲什麼?爲什麼啊……」我撕心裂肺地問她。
她雲淡風輕:「因爲我後悔了,我想拿回原本屬於我的。
「孟挽,你怎麼還不隨央央去?她一個人多孤單啊。」
原來,她想手不沾血地逼死我。
我和她拼命,卻被李慎強行拉開。
我被他關着出不去,便拿出所有的積蓄請人爲我報仇,但也都被李慎截住。
我流着血淚問他:「央央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就一點也不想爲她報仇嗎?」
他背對着我說:「孟挽,她不是那樣的人。」
他說孟惜月雖然是有些心機,但絕不會害央央。
在他心裏,孟惜月是高懸蒼穹的月,不染塵埃。
而我,一個愛胡思亂想的女人罷了。
-7-
李懷寧讓我坐到她身邊。
她已經懷孕五個月,本應留在東宮養胎的。
但太子與她伉儷情深,走到哪裏都要她陪着。
她拉着我的手問我北地風情,我一一回着。
她又說她就李慎這麼一個弟弟,說他在外建功立業才能讓她在內宮安身,而她內宮安穩他才能在外朝安穩。
「孟挽,這些年你也辛苦。
「央央的事,本宮知道你很難過,但你刺傷他,也是不該。
「他還不肯與人說,如果不是本宮看到他衣衫上的血,本宮都不會知道他被你傷了。
「不要有下次了。」
她笑看着我,但也是警告。
我叩首回應:「沒有下次了。」
最後她告訴我下個月宮裏有得道高僧來講經,讓我進宮聽經。
她摘下她的玉鐲戴到我手腕上:「孟挽,你會得償所願的。」
我不知道她話裏什麼意思。
李慎問我李懷寧同我說了什麼。
我舉起手腕:「沒什麼,太子妃送了我一件禮物,還說我會得償所願。」
他聽了神色明顯有些緊張,讓我以後若是再見太子妃要叫上他。
我想,不會有以後了。
狩獵之時,我站在角落看着狩獵方向。
騎在馬上的李慎英姿勃發,飛馳如電。
所有人都說我有他這樣英勇的夫君是我的福氣。
也有人爲他惋惜,二十三四的年紀,卻沒有一兒半女,甚至連個妾室都沒有。
「看來他是真的喜歡孟挽。」
「什麼啊,他是放不下孟惜月,孟挽不過替身罷了。」
「孟惜月現在可是寡婦,要我說啊,過不了多久她們就會姐妹共侍一夫了。」
我原本想聽一下孟惜月回來後住在哪裏。
是回孟家,還是官中監管居住。
可她們好像也沒怎麼見過,孟惜月迴天都後只露了一次面就彷彿人間蒸發了。
李慎打了最多的獵物回來,天子給了許多賞賜,還讓他帶着五歲的小皇子騎馬。
小皇子在他懷裏歡快地笑,讓我想起了央央。
央央也曾想要他帶她騎馬,可他總說沒時間。
後來孟惜月隨夫家被流放過來,她的兒子要騎馬,他倒親自教了幾次。
央央羨慕極了,我也說盡好話,終於他答應在央央生辰那天教她。
可我的央央啊,最終也沒能騎上她喜歡的小馬。
李慎騎馬後,與太子和皇子們坐在一起喝酒,國相家的千金走到他們那邊與他們說話。
我雖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但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在她對李慎笑時,我衝到她身邊推開她,大哭大鬧着說她和李慎有情。
好好一個春宴被我毀了。
不出所料,天子大怒說我是妒婦,降旨讓李慎休了我。
李慎拉着我跪下,說我喪女後心智有失,請天子收回成命。
天子聽罷卻更加堅定:「你是堂堂鎮北侯,怎能以心智有失之人爲妻?你休她之後,朕另尋個好女子給你。」
天子當場解除了我和李慎的夫妻關係。
我賭贏了。
所有人又說我沒有福氣,竟然在天子面前犯了病。
唯有李懷寧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宴席散去,李慎將我逼到角落:「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回道:「是。」
「就爲了去找孟惜月?」
「也爲了離開你。」
他大概是氣極了,不怒反笑:「好啊,我看你離了我怎麼活下去。」
他什麼都沒讓我帶走。
當初孟家給我的陪嫁也不多,後來孟家遭難,嫁妝我都貼補了回去。
我現在的確什麼都沒有了。
連生命也沒幾天了。
我走到孟家門口,沒有進去。
剛回天都那會兒,我曾來見過爹孃,我說我想與李慎和離。
當時阿孃重重給了一耳光:「李慎如今拜將封侯,你給我好好伺候着。」
阿爹也皺着眉:「你就算做一條狗,也要做他李慎身邊的狗。」
我見過李慎對央央的絕情,再面對這樣的爹孃我也並不喫驚。
我是胎穿來的,那時我以爲我有了家。
可惜我不是他們想要的兒子。
他們把僅有的愛給了大女兒和小兒子,我這個二女兒是可有可無的。
我問從家裏出來的小廝:「孟惜月在家裏嗎?」
五年的物是人非,小廝並不認識我:「大小姐不在,您是?」
我說我是故友,問他孟惜月在哪裏,他說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也沒關係,爹孃不會讓她受苦,李慎也不會,他們一定會去看她的,我只要盯着他們就行。
我將李懷寧給我的玉鐲當了,拿出其中一部分銀錢給了幾個機靈的小乞丐,讓他們幫我盯着。
我還給央央立了一個衣冠冢。
我把衣冠冢選在灑滿陽光的地方,旁邊還有一棵燦爛的花樹。
央央生在北地,死在北地,一生陰冷潮溼。
「央央,喜歡這裏嗎?」我問她。
央央沒有回答,只有山風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龐。
-8-
回到城中,我早已成了城中百姓的談資。
好在這裏不是媒體時代,他們雖知道我的事蹟卻並不清楚我的容貌,所以我目前還算太平。
我找了一間便宜的客棧住下,白日裏去找孟惜月,晚上回到客棧休息。
可孟惜月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樣,一點音訊也沒有,小乞丐那邊也說沒有看到孟家和李慎有去見過誰。
我覺得很奇怪,明明春宴上還有人提起她的。
難道她是真的怕我,躲起來了?
我問系統。
系統說它知道她在哪裏,但是因爲程序設定,它沒辦法告訴我。
我只能拿出最後一點錢讓更多人幫着打聽。
只是這樣一來我捉襟見肘,再加上身體疼痛難忍,於是在客棧幫着做點事換喫食。
客棧老闆兩夫妻都很和善,還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他們說日子雖然艱難些,但能喫飽穿暖,孩子也健康平安,便是大福氣了。
我又等了五天,還是沒有孟惜月的消息。
倒是李慎來了。
那時我正在收拾酒桌,他錦衣華服,有幾個世家子弟相隨,還跟着兩個戴幃帽的女子,但從身形上看,兩人都不是孟惜月。
我不知道他來這裏是路過還是刻意。
老闆娘不知他們是誰,熱情地招呼着他們過來喫飯。
我以爲李慎不會進來這樣的地方,但他還是來了,幾個世家子弟也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我知道了,他是來看笑話的。
他曾說要看我離了他怎麼活。
現在我在做雜役,和從前的侯爵娘子生活天差地別,他心中估計已經在笑話我了。
喝酒的時候,那幾個世家子弟吵吵嚷嚷地讓老闆找人陪着喝酒。
老闆娘說她能喝。
世家子弟卻指向我:「讓她來。」
李慎並沒有制止。
果然,是來找麻煩的。
好像這世上大多數的夫妻,不論古今,總是不能好聚好散。
偏要看着另一方狼狽才能解恨。
老闆老闆娘也意識到是衝我來的,立刻擋在我面前:「各位公子,這位姑娘是我的客人,不作陪的,實在抱歉。請你們去別家看看,這頓就算我請。」
這些公子哥兒哪裏受過這些氣,立刻鬧了起來。
李慎氣定神閒,時不時與那兩女子小聲說着些什麼。
女子們掩嘴輕笑,偶爾還看我一兩眼。
一公子哥兒執着小酒壺來到我身邊:「一壺十兩,喝不喝?」
十兩銀子,天都城普通百姓家半年生活用度。
他們是真不把錢當錢啊。
我看了看擋在我身前的老闆夫妻,又看了看她那雙躲在門後的兒女:「好,我願意奉陪。」
這裏的酒度數雖不高,但我身體現在不允許,一壺酒下去就難受起來。
但我還是一壺接着一壺,反正契約時間沒到,我也喝不死。
系統大叫:「孟挽,你不能這樣卡 bug,你會生不如死的!」
我不在乎,和失去央央比起來,這算什麼生不如死。
即將喝第四壺的時候,李慎突然起了身,他打翻我手中的酒壺:「你瘋了。」ṱü₀
我沒瘋。
我平靜地向他伸出手:「一共三十兩。」
他冷笑一聲:「我讓你喝了嗎?」
我轉身向那讓我喝酒的公子哥兒要。
那人面露難色地看了看李慎,又看了看我,最後將十五兩銀子放在我手裏。
我沒有計較,因爲我要吐了。
等他們一走,我立刻衝到後院牆角吐起來。
只是吐出的是血不是酒。
老闆娘跟過來,看到後大驚失色,拔腿就要去找大夫。
我拉住她,告訴她我本就活不過這個月。
我將十五兩銀子給了她用作剩下的房錢。
她卻不要:「孟娘子,這些錢太多了,你拿給你家人吧。」
我說我已經沒了家人,她要是覺得錢多了,就請幫我每年去城外山上看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叫孟未央,歿年四歲。
有些靦腆不愛說話,愛喫米糕和麥糖。
-9-
傍晚,我爹孃也找來了。
毫不意外,阿孃又要打我,這一次我擋住了她的手。
她又怒斥我:「你真是膽大包天了,竟和公主爭風喫醋,你有沒有爲家裏考慮過?」
我淡淡道:「我自然考慮過,否則我就會行刺天子了,讓孟家九族全滅。」
這樣一來孟惜月也逃不過,我也算是給央央報了仇。
阿孃被我的話嚇得臉色蒼白。
阿爹倒是鎮定:「你現在隨爲父去和鎮北侯道歉,正妻做不了,或許還能做他妾室,妾室做不了,那就做外室。」
他說他打聽過,天子解除我與李慎婚約時,李慎有爭取過我。
爭取過,就表示李慎對我還有情。
而且今天白天他還來了這裏。
我不願:「鎮北侯也喜歡孟惜月,這麼多年他對孟惜月也是念念不忘,爹您也可以讓她去做妾,做外室啊。」
阿爹突然暴怒,掐住我的脖子:「我和你說過吧?你就算做狗,也得做李慎身邊的那條。」
我用力地掙扎,可我的力氣不夠。
就在我快窒息的時候,阿孃出聲阻攔:「你別把她弄傷了,傷了就不好看了。」
阿爹這才鬆了手。
但下一刻,阿孃用手帕捂住我的口鼻,我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阿孃往我嘴裏灌着什麼。
我不想喝,卻被強行灌下,然後繼續昏沉過去。
我看到了孟惜月。
她溼漉漉地站在我面前,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
我掙扎着去抓她,她卻煙霧一般地散去了,然後又出現在另一個角落。
她戲謔地看着我。
說我這輩子都別想找她報仇了。
我跌跌撞撞地向她撲去,卻摔倒在地。
醒來的ţų⁵時候,我躺在一張陌生的大牀上,房間裏沒有孟惜月。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裏是甜膩的香味。
我身體也癱軟酥麻,這感覺像極了五年前孟惜月對我用藥那晚。
我意識到阿孃給我灌的也是那種藥。
而且五年前他們可能並不是不知曉孟惜月的所作所爲。
甚至是他們教的也不一定。
可他們卻怨我,怨我壞了孟惜月的姻緣。
我算不得無辜,他們也不是好人。
只是因果報應,各自承受罷了。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我太熟悉不過,是李慎。
怪不得阿爹掐我的時候,阿孃說怕弄傷了不好看。
有人對李慎說:「侯爺您先進去喝茶,孟老爺隨後就來。」
李慎推門進來,房中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
然後他看到了我。
門被外面的人關上,我爹不會來了。
只是他怕是要弄巧成拙了,李慎此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一晚。
他本是一個自律的人,卻被算計着無法自控,甚至失控。
第二日還要被審判被改變命運。
沒有人會歡喜。
我或許會死在今夜。
-10-
李慎靜靜地看了我幾秒,隨後向我走來。
我用力地咬着舌頭讓自己清明一點。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來到牀邊,對着我的臉將酒全倒下。
冰涼的酒讓我瞬間清醒不少。
我摸了一把髮髻,沒有任何髮飾,珠釵被卸得乾乾淨淨。
不知爹孃是怕我自盡,還是怕我傷了李慎。
我得以動彈,慢慢坐起身來:「我是被我爹綁來的。」
他看着我:「那又如何,你還是來了。」
高高在上,不容置喙。
我想反駁,但他說得沒錯。
就算我逃得再遠,只要他還是李慎,還是東宮太子妃的親弟弟,還是鎮遠侯,就算我真的變成一條狗,也會被強送回他身邊。
就如同孟惜月剛被流放到北地那會兒,我曾離開過李慎一段時間,也被強行送回過。
孟惜月被流放來時,是李慎和押送的官差交接。
那天的她楚楚可憐地站在初融的雪地裏,叫着李慎:「阿慎,還好你在。」
然後她暈了過去。
李慎將最好的房子給了她和她兒子。
和李慎退婚後,她想嫁的三皇子娶了別人,爹孃只好重新爲她定了婚事,而她的夫君在流放來的路上就死了。
李慎照顧了她三天三夜。
她甦醒後,按照北地不成爲的規矩,沒有丈夫的流放女子全都要供北地的軍士享用。
她害怕,跪在李慎身前:「阿慎,別把我送去那裏,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爲奴爲婢都行。」
我當時正好進來。
我還什麼都沒說,孟惜月又跪在我面前:「小挽,我知道你一直討厭我,可我們畢竟是親姐妹,你救救姐姐好不好?」
我雖然的確不喜歡她,因爲從小到大她一直欺負我。
但把一個女子送進男人堆裏任人糟蹋我也做不出來。
於是我出面向當時的大將軍求情,沒把她送去軍營。
但我不想再見到她,讓李慎將她們母子放到墾田處去,遠離這裏。
李慎答應了卻沒做到,他將她安排在離營地不遠的村子裏。
我偶然一次去那邊撞見了他們三人,李慎和孟惜月的兒子宥兒在溪水中洗馬,孟惜月則赤着腳在花甸中採花。
我的出現讓他們猝不及防。
孟惜月可憐兮兮地解釋:「小挽,對不起,是宥兒調皮,把阿慎耽誤在這裏的,你別怪阿慎。」
李慎說不關宥兒的事,是他今天想給馬洗一下澡。
回去的路上,我問李慎爲什麼沒把孟惜月送ţũ̂₋到墾田處。
他說孟惜月是嬌養長大,流放之路已經要了她半條命,再去墾田處會死的,所以才就近安置。
我知道他言不由衷。
我那時候感到不安,攻略遲遲不見成功,孟惜月又來了。
我急着想證明李慎對我是有感覺的,晚上我早早將央央哄睡,然後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可他說明日還得早起巡城,將我推開了。
於是我帶着央央走了。
是賭氣,也是想讓他擔心我們,來找我們。
我們在外面兩天並沒有等來李慎,反倒是另一個將軍將我們強行送回。
那將軍勸我:「弟妹啊,這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嫁了李慎就應該爲他着想,幹嗎帶孩子離家出走呢?」
原來所有人都清楚他把孟惜月安排在附近,唯獨我不知道。
將軍又說:「哥說句不好聽的,你既嫁了他,央央也這麼大了,你折騰來折騰去,受苦的只會是央央。哥勸你一句,快點給李慎生個大胖小子纔是正事。」
我和央央被送回時,李慎只說了句:「回來了。」
晚上他洗完澡進了房間,也並未對我說什麼,讓婆子將央央抱走。
他來碰我,我本想推開他。
可看到牀頭央央留下的小荷包,我還是順從了。
那晚吱呀不停的木牀聲裏,我求着他,讓他也帶央央去騎馬。
他說好。
我說央央最喜歡軍中那匹白色的小馬,Ṫű̂ₑ它和央央一樣乖,不會把小姑娘摔下來。
他也答應說給她。
只是啊,男人在牀上的承諾都當不得真。
最後那匹小馬他讓宥兒騎了。
人生總是一步錯,步步錯。
如果當時我帶着央央走了,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生活,或許小姑娘現在還能在我懷裏撒嬌要甜食喫。
-11-
房間裏很安靜。
或許是藥效還在,我又軟了下去。
只是這次想睡。
昏昏沉沉間聽見李慎在說,只要我給他道歉,只要我聽話,他可以讓我回他身邊,也可以解孟家如今的困境。
我嘟囔着:「好啊,只要你要把孟惜月交給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好像又在生氣,我的臉被他捏得有些疼。
可我真的太困了,我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還在這個房間,甜香的味道已經散去。
李慎站在一旁,身邊有個大夫在爲我搭脈。
原來我昨晚不是睡着,是暈了。
「這位娘子是有喜了。」大夫說道。
我則有些意外。
但我想或許是瘤子不是孩子。
可我的月事的確是停了。
我猜央央離世前,他讓我服的也不是避子藥,而是真的坐胎藥,讓我的身體好轉。
大夫說孩子已經一個半月了,算起來是我用簪子刺李慎那兩天懷上的。
我以前日夜祈禱的孩子,這時候出現了。
大夫也說我身體不好,但他的醫術也沒高超到能發現惡性腫瘤的地步,只說我氣血有虧要好好調養。
大夫走後,李慎讓我不要再亂想,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我手放在小腹上:「生不下來的,而且,我早就不想和你生了。」
他撫着我的臉:「由不得你,就像當初也由不得我一樣。」
我想了想:「要我生也可以,你把孟惜月帶來,我可以爲你生兩個三個四個……」
他壓抑着:「你能不能別再提她了。」
我說不能。
除非她死了。
可我沒想到,孟惜月真的死了。
-12-
孟惜月的死訊是那幾個小乞兒來告訴我的。
他們竟然找來了李慎讓我養胎的別院,說孟惜月的屍體在河裏被發現,已經被撈上來送往大理寺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我有一瞬的茫然。
然後我想起那個夢。
夢裏孟惜月渾身溼漉漉地和我說話。
她嘲笑我永遠都找她報不了仇了。
原來是真的。
我去看她的屍體,爹孃也在,他們哭得撕心裂肺。
孟惜月躺在那裏,身子都發脹了。
她怎麼就死了呢?
我還沒報仇啊。
李慎也來了,他臉色蒼白,但我感覺他知道兇手是誰。
仵作說她是被人活活勒死的,然後綁了石頭扔進了河裏,被漁夫撈了起來。
她的兒子還活着,但也說不出誰是兇手。
我這麼久的痛苦,最後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我不甘啊。
我又扯開白布,我瘋狂地要把她的屍身撕碎了拿去喂狼。
李慎將我抱了出去。
我又拼命去咬李慎,他也是害死央央的兇手。
爹孃將我拖開。
筋疲力盡後我又陷入黑暗裏。
-13-
醒來的時候,我聽見了李慎和李懷寧的聲音。
我輕手輕腳地靠近,看見他們姐弟坐在燈下。
李慎問她:「爲什麼你非要殺她?」
李懷寧回道:「你心太軟了,還念着昔日的情分。可她讓央央的屍身被野獸喫掉,李家的骨血被她這樣糟蹋,我沒將她餵狗已是恩賜。
「孟挽陪你喫了五年苦,得對她有個交代。
「我來動手,也免得你與她再生恨。」
原來孟惜月是她下的手。
所以春宴那天,她說我會得償所願。
她知道我的心思。
她也知道我若殺了孟惜月,會與李慎百年結歡愛,一旦生別離。
我這一生,唯一認真爲我考慮的,竟然是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女子。
李慎道:「阿姊,央央的屍身是被北兀人所毀。」
他到如今還是不願相信。
啪的一聲,李懷寧給了他一耳光:「你清醒點,我李懷寧怎麼有你這麼個蠢笨不知的弟弟。
「孟惜月在北地勾着你的那些手段,你看不出來?
「她故意離間你和孟挽,你不知道?
「敵軍來襲,你明明在和北兀人打仗,爲何傳到孟挽那裏卻是你調走軍醫給孟惜月的孩子治傷而耽誤了央央?
「你明明是找村子失蹤的人,爲何傳到孟挽那裏是你在找孟惜月的孩子?」
李慎沉默着。
第一件事我也曾懷疑過,敵軍來襲,守將擅離職守是重罪,而李慎又是極憎恨北兀人,他會離開去救孟惜月的孩子嗎?
我去問過李慎,問他那天是不是真的如傳言在救孟惜月的孩子。
他冷淡地說是。
所以後面其他傳言我便深信不疑。
我想他那天也是痛苦的,只是他把這種痛苦轉嫁到我頭上。
李懷寧揉了揉打疼的手:「你都知道,可你就不向孟挽解釋,爲什麼?
「你還在恨她當年對你的算計?
「弟弟啊,年少的感情雖是遺憾,但一時一景,你快醒醒吧。」
李慎茫然:「我不知道,好像是恨,又好像不恨了。」
我們成親那晚,他喝了很多酒。
他倒在牀上,我笨拙地爲他寬衣。
他推開我,說他恨我。
如今,他說他也不知道是恨還是不恨了。
可我,有恨了。
-14-
李懷寧離開時說:「等孟挽把孩子生下來後,我要把孟挽帶走。」
李慎回過神:「你要她做什麼?」
我也疑惑。
一陣風吹過,燭火明滅。
李懷寧冷冷道:「她差點殺死你,我自然也不會放過她。我說過,傷害我們李家的人都得死。」
「阿姊。」李慎緊張地站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別嚇他了。」有人打斷他們,是太子來了。
他溫和地摟住李懷寧,說她這樣喊打喊殺對孩子不好。
李懷寧說這孩子要是連言語都承受不住,將來怎麼堪當大任。
太子看向李慎:「你姐姐只是故意激你,阿慎,珍惜眼前人。」
太子扶着李懷寧走了。
月光將他們的背影拉得很長,融在一起。
我的央央要是有這樣和睦的爹孃該多好啊。
李慎走進來,我閉上眼睛裝睡。
他躺在我身邊,抱着我,安安靜靜。
曾經這是我最喜歡的時光。
勝過男歡女愛,勝過紙短情長。
只是這平淡生活,來得太遲了。
-15-
孟惜月一死,我的精神氣徹底散了,只等着契約日來臨。
我大口大口地吐血,御醫們全都束手無策,說我時日無多了。
李慎說不可能,因爲我一點病容都沒有,定是他們弄錯了。
御醫們也奇怪我這樣的將死之人竟還容顏依舊。
肚子裏的孩子也很快就沒了。
李慎終於哭了。
央央離世的時候他都沒哭。
卻對這個沒成型的小芽這麼傷心。
他抱着我說我會好起來的。
等我好了,他就帶我回北地,央央還在那裏。
我告訴他:「我不回去了,央央也不在那裏了,她在有陽光的地方。
「你既然那麼愛孟惜月,爲什麼當初不堅持和她成親?
「你心裏有她,爲什麼又喜歡我的身體?
「最可憐的是央央,她到死都在等你。
「我真的希望,我從未遇見過你。」
臨死之際,我的悔恨如潮水般洶湧。
年少時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ŧų₌痛苦。
李慎緊緊握着我的手,說都是他的錯。
是他不該用和我成親來氣孟惜月。
不該將大人的恩怨怪罪到孩子頭上。
說央央離世他不是不傷心,只是身在北地,主將的情緒不能外露。
我笑了笑:「既然如此,你現在要和我一起去見央央嗎?」
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說一起死,我就原諒你。
李懷寧立刻命人將他拉開。
他最後似乎在說着什麼,可我已經聽不清了。
世界徹底地安靜下來。
我的呼吸越來越輕。
再無聲息。
-16-
我沒有死。
我回到了原世界。
身體也恢復了健康。
我疑惑地問系統:「我不是攻略失敗了嗎?爲什麼我還活着?」
系統回道:「因爲你擁有的另外一種愛,出乎我們所有系統的意料。」
系統說任務世界裏,它們從未感受過這麼純粹又強烈的情緒。
它們願意爲此打破規則。
我哭着問他:「是不是央央?」
系統說是。
它還說:「央央,是來報恩的孩子。」
是啊,她是個報恩的孩子。
她從出生時就很乖,我陣痛沒多久就生下了她。
別的嬰兒都會鬧騰,她卻是喫完母乳就睡,睡醒再喫。
後來再長大些,她就成了我的跟屁蟲。
我難過她會幫我擦淚, 我高興她陪我一起高興。
她會每天在我懷裏說:「孃親,我最喜歡你。」
無論什麼時刻,只要我回頭, 她都在那裏。
她離世那天, 我去買她最愛喫的米糕。
我對她說:「乖乖聽爹爹的話, 孃親很快就回來。」
她甜甜地點了點頭:「孃親,我等你喲。」
原來, 那天她不僅僅是在等李慎,也是在等我。
她生命的最後, 叫的是:「孃親……」
我因爲她活着, 可她卻已經不在了。
我失聲痛哭起來。
祈求上蒼再有來生,再見一見我的央央。
系統說:「孟挽, 沒有來生了。」
番外
我行屍走肉了三個月, 最後決定振作起來。
我的生命是央央換來的, 我不能辜負。
這世間的美好之物, 我都想讓她看一看瞧一瞧。
後來,我去孤兒院做義工。
正好遇到有人來領養孩子。
所有孩子都積極地表現自己,希望能被選中。
唯有一個瘦弱的孩子蹲在牆角,背對着我們撥弄着地上的土。
一旁的工作人員說這個孩子最沒眼力見兒, 不合羣,嘴不甜,沒有一個人喜歡她。
我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
或許她也感應到了我, 回頭看着我。
我震驚得發不出聲音。
她起身甜甜地對我笑:「媽媽,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怎麼現在纔來?」
我緊緊抱住她, 她小小的身體是溫暖的。
她的身體沒有箭孔。
她有呼吸。
她是我的央央。
我的眼淚撲簌簌地掉。
小姑娘爲我擦淚:「媽媽,別哭。」
我說好,我說媽媽帶你回家。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重新見到央央, 系統不是說沒來世了嗎?
系統突然出現:「沒來世, 但有今生啊。」
它是來回訪的, 它告訴我那個世界的爹孃現在過得很不好, 兒子不成器,他們也跟着受罪,都快上街乞討了。
說太子登基了,李懷寧成了皇后,生了嫡長子,中宮之位穩了。
至於李慎,他帶着我的屍骨去了北地,繼續鎮守邊疆。
系統說不知道他會是什麼結局。
我大概知道。
他會和這世間絕大多數的男子一樣, 或許他曾經真的爲某一個人傷心過, 但時間一長,他會重新娶妻生子, 繼續人生。
最後系統告訴我:「孟挽, 其實你刺傷他那一晚,你的攻略已經快要成功了。
「我因爲設定限制,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你,可你就是不聽。
「好可惜啊!」
我搖了搖頭, 一點也不可惜。
如果我在失望絕望時沒有得到關心和Ṭũ̂⁽回應,那遲來的深情又怎會是可惜。
只是一把隨手可揚的沙罷了。
我只希望我懷裏的這個小姑娘。
這一生,平安順遂。
長命百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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