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病嬌反派三年,他終於答應跟我交往。
可還沒過上兩天性福生活。
在他又一次拒絕和我上牀時,眼前突然飄過一排排彈幕:
【女配不會真以爲大反派喜歡她吧?哈哈,do 一下都得喫藥,真的是愛嗎?】
【而且反派還是魅魔,本就重欲,他這是有多討厭女配纔要喫藥呀……】
【女配不懂,反派是爲了從她這兒拿商業機密,幫大女主成就事業才忍辱負重呢!】
從抽屜裏翻出藥片,和一堆我家公司的機密文件後。
我顫抖着給反派打了電話:
「你掌紋的感情線太淺,我們還是分手吧。」
-1-
我立刻掛斷江時宴的電話,生怕自己再多猶豫一秒就會心軟。
畢竟,他是我捧在心尖,捧了整整三年的人。
三年前。
江時宴被一對情侶聯手算計,落魄至流落國外的街頭。
彼時我正隨父親參加慈善晚宴,碰巧下車,遇到了渾身是傷的江時宴。
他護照被偷,身無分文。
就那麼頹坐在暴雨中的垃圾堆旁,破碎感十足。
隔着漫天雨簾。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於是踩着高跟鞋踏過泥濘,俯身替他撐了傘。
然後把他帶回國,力排衆議,養在身邊。
一養,便是三年。
-2-
江時宴是個性子極冷之人。
剛被我帶回國那幾天,他警惕心很重,總是躲在角落裏盯着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湊過去摸他,他就說——「滾」。
除了「滾」,別無他話。
但我沒有放棄。
聽說甜品能讓人心情變好,我就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很多甜品。
聽說他以前喜歡賽車,我就特地飛到國外,拍了輛頂好的跑車給他。
聽說……無論什麼好的,我都付諸實踐。
但這所有的一切,最終只換來兩個字。
「無聊。」
-3-
圈子裏的朋友聽說此事,都勸我硬氣點兒,趕緊踹了他物色下一個魅魔帥哥。
但我太愛江時宴那張臉。
無論他再怎麼冷淡、戒備心重,我都不甘心就此放手。
權勢盡失的他幾乎是被我困在了許家。
後來我又得知。
江時宴曾轟轟烈烈愛過一個人,卻慘遭背叛,落得家破人亡。
所以他的高防禦人格,情有可原。
爲了打動他,我開始變本加厲地對他好,像只舔狗似的纏着他。
一晃三年。
直到上個月,江時宴才終於同意交往,和我上了第一次牀。
那天,是江時宴的發情期。
他渾身滾燙到可怕,整隻手臂青筋暴起,身下的動作卻還是隱忍剋制。
他沒有露出自己滑膩膩的尾巴。
總是停下,喉結滾動,小心翼翼地試探:
「薇薇,疼不疼?
「要不要……我再輕點兒?」
我被磨得心癢難耐,讓他快點兒。
可那一夜,江時宴始終不敢妄動,全程溫吞如水。
那麼好的工具,那麼爛的技術。
我不甘心,後來三番五次穿着情趣睡衣勾引他,卻通通被他拒之門外。
今晚,是我這個月第十三次被拒絕。
他刻意迴避穿着黑色蕾絲裙的我,進了書房,滿屋子翻找文件。
而後,連夜買了張機票去國外出差。
我對他向來沒什麼戒備心。
獨守空房後,我還安慰自己。
江時宴只是沒準備好,只是怕魅魔的慾念太重,會失控弄傷我。
可彈幕的出現,才讓我明白。
【魅魔的技術怎麼可能爛呢?那是他對女配不行,看到女配就痿啦!】
【咱們反派哥對女主可猛了,一張照片就能擼出火星子,哪像對女配還要喫藥才能勉強,睡她純粹是爲了拿情報……】
-4-
當晚,我忍着難受拉黑了江時宴。
還發了條「分手快樂」的朋友圈。
發出去不到三分鐘,電話幾乎要被打爆。
閨蜜林筱筱震驚:「薇薇,你真捨得和那小雀兒分手啦?
「我記得你不是暗戀他五年,追了他三年,好不容易纔把人追到手的嗎?」
說來可笑。
大學時,我就喜歡上了同系的江時宴。
但那時的他太耀眼,家世容貌才能一樣不缺,身邊還有個同樣耀眼的青梅。
在他們的襯托下,我像個路人甲,自卑到只敢暗戀不敢表白。
後來江時宴跌落神壇,我才趁虛而入。
可不屬於我的,終究不屬於我。
我苦笑了下,將彈幕所說如實告訴了筱筱。
她恍然大悟:「難怪江時宴剛剛打電話給我,急得聲音都在抖……敢情是他還沒從你這兒拿到所有情報啊!」
筱筱氣得痛罵江時宴死渣男,直接拉黑了他。
沒過多久,其他朋友紛紛發來賀電,祝賀我終於擺脫舔狗身份。
只有彈幕疑惑:【咦,兩個小時沒看這邊,女配突然捨得和反派分手了啊?】
【補藥啊,女配家的公司可是反派的投名狀,沒了這個反派可怎麼見女主……】
【大家別怕,這女配作得很,又是上次那樣故意對反派哥玩欲擒故縱呢!】
我看得厭煩,索性撇開眼。
-5-
第二天。
江時宴連夜從國外趕到公司,幾乎快要敲爛我辦公室門。
他向來不愛說話,平時我說十句,回一句。
現下卻急得在門外大吼:「薇薇,你昨晚那通電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的感情線不淺,你出來看看,求你出來看看好不好?
「許梔薇,你不準提分手……」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江時宴最後那句話,竟染上了點兒哭腔。
彈幕立刻飄過:【反派哥演技真好啊,爲了投名狀哭都哭出來了!】
我氣笑了。
起身想叫保安把他轟出去,拉開門卻傻眼了。
滿地鮮紅刺目的血。
江時宴鬆開徒手抓着的刀刃,將皮開肉綻的掌心遞過來,勉強地笑。
「薇薇,你看,現在我們的感情線是不是很深了?
「我們不要分手……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僵在原地,如鯁在喉。
剛想抓着他去醫院,彈幕又說:
【女主一句話,反派哥果然能爲了她去死。】
【我說今早女主爲啥要去找反派哥呢,原來是爲了情報,給他出謀劃策來的!】
【上個月不也是嗎?女主一找他,他立刻就答應出賣自己和女配交往了,忍着噁心也上……】
【男主對不起,反派哥愛得這麼深沉,我先嗑他和女主兩秒!】
-6-
我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但還是先問:「今早,還有上個月,你是不是和沈夕瀾見面了?」
沈夕瀾,是江時宴從前愛而不得的青梅,也是我猜測彈幕口中的「女主」。
江時宴一愣。
眨巴着淚眼,問我怎麼知道。
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彈幕說的,竟真是一點兒不假。
我立刻收回要抓他的手,咬着後槽牙譏諷:「你怎麼那麼蠢啊,江時宴?
「真以爲我是因爲區區幾Ťū́ⁱ條掌紋,就和你提分手的嗎?」
他一滴淚猛然砸下來。
沙啞的嗓音帶着輕顫:「那,那是爲什麼啊,薇薇?」
「爲什麼爲什麼,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我衝他怒吼:「就你那破技術,再好看的臉我都嫌膩!還魅魔呢,惡魔差不多!」
江時宴臉色唰的白了下來。
自卑地垂下頭,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抓我衣角:「薇薇,我可以練的,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會認真練,不要分手……」
「不可能不分手。」
我甩開他,任憑他如何將自己的手攥出血,還是叫了保安轟人。
「江時宴,你這張臉,我已經看膩了。
「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滾吧。」
-7-
南城下着雷陣雨。
被趕出公司的江時宴沒有傘,直接垂着頭走進雨裏,任由雨水浸污他掌心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就那麼站在公司對面那棵樹下,不肯走。
我於心不忍,最後還是讓祕書派人把他強行拉進了醫院,給他傳話讓他滾。
彈幕哭聲一片:
【女配真狠心啊!反派哥演技那麼好,我都沉浸進去了,她竟然不感動……】
【心疼反派哥,傷口發炎還發燒了,嚶嚶嚶。】
【……】
我撇開臉,不願再看。
左右,不過是爲了公司機密罷了。
從他們口中,我已經拼湊出了大致劇情。
沈夕瀾是大女主文的女主。
江時宴作爲最強輔助,是她的後宮之一。
上個月,原本和江時宴鬧掰的沈夕瀾突然回國,要江時宴靠身份之便拿我家公司機密。
她一句話,就想壟斷南城的房地產行業。
偏偏江時宴對她舊情復燃,一口答應幫她,才同意和我交往。
按照原著,江時宴取得那份機密文件後,憑一己之力讓我家揹負上了千萬債務。
最後我人財兩空家破人亡,還被迫當了陪酒女,任人欺凌。
……
我深吸了口氣。
既然得到江時宴,需要付出那麼慘痛的代價。
我當然不會再爲了一己私慾,害死我們許家所有人。
-8-
把江時宴行李扔出去當晚,他站在我家樓下淋了一夜的雨。
好似一隻喪家之犬,無處可去。
彈幕心疼他,管家也心疼他。
可只有我知道。
江時宴那堆被扔出去的行李裏,夾雜着彈幕口中的「女主照片」。
他那從不讓我碰的磁扣本第一頁,再次印證了彈幕的真實性。
留下淋雨,不過是一場苦肉計。
我拉上窗簾索性不看,彈幕卻實時播報了一夜。
我整宿未眠。
第二天一早,江時宴才走。
彈幕:【太好了家人們,反派已經去女主那兒求安慰啦!】
【嘖,看看反派哥這要把女主喫了的眼神,還有蠢蠢欲動的尾巴……感覺下一秒就要在酒店裏砰砰砰了~】
【哈哈,這小丑女配是想下來送藥的嗎?人家都快親上做上了她還舔呢,不如送兩個套過去……】
我捏爛了手心的退燒藥和繃帶。
下一秒,手機又收到一條匿名短信。
照片上的江時宴雙眼迷離,身上滑膩的鱗片和青筋若隱若現……尾巴還翹得老高。
這副慾念深重的模樣,任由我怎麼勾引,都從未見過。
那一刻,不甘、憤怒和委屈,通通湧上心頭。
原來在我這兒無慾無求,性冷淡的江時宴。
也會主動露出尾巴向別人討好,白日宣淫。
……
-9-
那天過後,我徹底遠離了江時宴。
躲開一切他有可能堵我的地方,能避則避。
晃眼便到了週末。
聊天軟件裏,一個很久不動的校園羣裏突然活躍起來,點進去看才知是母校百年慶典。
以前的學生會會長在羣裏艾特我們,要我們一起去湊個熱鬧,順便大家一起聚聚。
我原本想推脫,但筱筱想見她當初暗戀的那位校園男神,不好意思一個人參加Ṭü⁽。
最後我還是陪她去了。
公司很忙,出發前我只抽空換了套休閒套裝,連妝都沒怎麼化就趕過去。
結果到場,我才發現江時宴也來了。
他和盛裝出席的沈夕瀾從同一輛車上下來,郎才女貌,一時間引得周圍人議論紛紛。
「我記得沈女神當年不是和校草在一起了嗎,怎麼現在又和咱們系草在一起了?」
「你不懂,聽說是咱們系草爲愛當三,他倆競爭沈女神還是一如既往地激烈……」
「那確實,配得上系草那張臉的,放眼我們學校不只有沈女神嗎?」
聞言,我心底不禁泛起一絲酸澀。
江時宴曾覺得當金絲雀是對他的羞辱,所以我絕口不提包養,一心要追求他當正經男朋友。
但如今才明白。
他也願意公開當小三,只是我不夠漂亮。
-10-
筱筱聽得無語,直接將我拉離了校門口,帶我進去遊玩。
操場上很熱鬧。
有組織遊戲的,有唱歌跳舞。
我和筱筱都穿着便裝,選了個打氣球的遊戲,但打了十發還沒抽中娃娃。
失落地打最後兩發時。
一雙手突然覆到了我的玩具槍上,微微偏移,直接瞄準了難度最大的那個氣球。
砰的一聲,很快爆開。
回頭,套着件衛衣的少年眉峯高揚,單手插兜耍帥似的把玩着玩具槍。
「怎麼這麼多年你還是那麼菜啊,學姐?」
看清楚那張臉,我驚了。
「程妄,你怎麼在這兒?」
「當然因爲你啊!」程妄笑得很命苦:「姐姐,你一句 A 大很好,我就十年寒窗挑燈夜戰,從附中爬到 A 大……」
「哦~~」
筱筱眯眼瞧出了不對勁,立刻起鬨問我這帥弟弟是誰,以前怎麼沒見過。
我笑了笑,剛想解釋。
轉頭卻看到不遠處樹蔭下,紅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江時宴。
-11-
到嘴邊的「表弟」嚥了下去。
我直接改口:「程妄,是我發小,追了我五年的竹馬……我們,就快在一起了。」
這一說,程妄驚掉了下巴,筱筱和周圍幾個學弟學妹都瘋狂起鬨。
而對面的江時宴,臉色瞬間慘白。
他衝過來推開程妄,奪過那把玩具槍,一舉拿下了我最愛的粉狐狸玩偶。
近乎哀求遞過來:「薇薇,你想要的我也能幫你拿到,不要拋棄我好不好?最近我已經在努力練了,再等等我……」
「你練得再好關我什麼事?我們已經分手了,找你女朋友說去吧!」
想起那天早上的照片,我沒好氣地甩開他,拉上程妄和筱筱就走。
江時宴還想解釋什麼,卻被後一步到場的沈夕瀾擋住,參加了隔壁舞蹈社團的活動。
二人的雙人舞視頻很快傳遍校園羣,底下清一色評論「般配」、「天生一對」。
沒有人在意江時宴和我的小插曲。ťũ₂
到了晚上。
班級羣又艾特全體,組織我們來了的人去聚餐。
筱筱和她那位男神約上了飯,我沒人陪,只好拉上了程妄。
結果當晚一踏進包廂。
對面坐着的,又是江時宴和沈夕瀾。
-12-
那一刻我下意識想逃。
程妄卻抓住我手腕,將我挽着帶了進去。
他知道我和江時宴的事。
估計是想替我出口氣,他全程當着江時宴的面給我夾菜,倒飲料,還貼心地用紙巾擦我嘴。
「姐姐,我是不是比某些老男人更貼心,做得更好?」
在場沒幾個人知道老男人是江時宴。
紛紛打趣:「薇薇姐這樣的,怎麼想不開要找老男人啊?還是小程這種奶狗配你……」
我笑了笑,無意睨了眼拳頭攥得咯吱作響的江時宴,說是。
他瞬間紅了眼圈,如遭雷擊般垂下頭,緊攥的指關節都發白。
我在心底暗嘲他演技挺好。
後半場酒局,平日裏從不碰酒的江時宴突然跟被奪舍似的,端起酒杯瘋狂拉程妄灌酒。
十幾句漂亮話說完,兩瓶白的都快見底。
我試圖拉住程妄。
但他喝多了,也較上勁兒:「姐姐,不就是幾瓶酒嗎?老男人要喝,我奉陪就是了!」
「……」
勸酒的人恍然。
都訕笑着,沒再摻和。
-13-
程妄最後被灌得快吐了。
眼見江時宴還不肯放過他,我起身奪過程妄的酒杯,一飲而盡。
「還喝嗎?我替他跟你比。」
江時宴眼裏瞬間閃過一絲刺痛。
「薇薇,我也喝多了,很難受……」
「我問你還比不比。」
他掌心的傷口被攥出了血ƭṻ₃。
見他不說話,我扶着程妄,轉身就去了廁所。
半途,沈夕瀾也跟了上來。
「不好意思啊許小姐,阿宴他倔,非要爲了我接近你套情報,我都說不用委屈他了……」
她搖頭輕嘆了口氣。
不經意間撩起捲髮,露出鎖骨上顯赫的齒痕。
江時宴很喜歡在牀上咬人。
尤其是,咬鎖骨。
我攥緊拳頭,懶得搭理她。
但她不依不饒:
「不過既然分手了就該斷乾淨點兒,對不對?許小姐總是這樣跟着我們,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欲擒故縱啊……」
【沈姐終於來宣示主權了,沈姐霸氣!】
【早就看這個小丑女配不爽了,上次沈姐都把那種照片發給她了,她怎麼還不死心?】
原來那天的照片,是她發的。
我氣笑了。
「是江時宴非要跟着我,你看不出來嗎?一個破爛二手貨而已,誰稀罕。」
說完,我替程妄關掉了嘩嘩流淌的水龍頭。
出門右拐,卻撞見淚光閃爍的江時宴……紅着眼眶死死盯着我。
-14-
「所以,這纔是你不要我的真正原因嗎?」
江時宴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睫毛上掛着淚珠,折射出破碎的光。
我避開視線,點頭默認。
無論什麼理由都好。
我絕不能再心軟任由江時宴接近,讓他有可乘之機。
「可是薇薇,我已經變乾淨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
他抓着我衣角話未落音,就身旁的程妄一把推開,猛地跌倒在地。
他仰頭望着我。
眸子裏酸澀翻湧,彷彿在等我扶。
可我沒有。
直到沈夕瀾追出來,才心疼地挽住他:「阿宴,別再爲了我委屈自己了,真的沒必要……」
【嗚嗚嗚我哭死,反派爲了女主竟然能演到這個地步。】
【女主快把破碎小狗帶回家吧!聽說最近是他的發情期……嘿嘿,終於有肉喫了。】
我渾身僵住。
卻還是逞強地冷笑:「她說得對,以後別再來糾纏我了……我許梔薇,嫌髒。」
那晚我拉上程妄就走了。
沒有看到身後的江時宴臉色驟變,甩開沈夕瀾後陰鷙狠戾的目光。
-15-
程妄喝多了,在我家客房睡了一夜。
宿醉第二天揉着頭起牀,他纔想起自己早十有課,手忙腳亂求着我送他。
公司離學校並不算太遠,我爽快答應。
出門時,他急得襪子都穿反了。
「一節水課而已,那麼急做什麼?」
我給程妄塞了口阿姨做好的早餐,拎住他亂七八糟的衣領翻了翻,挑眉湊近低語:「聽說你最近上某個教授的課特別積極,該不會……」
「薇薇,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咬碎的質問從身後傳來。
我愣怔回頭,只見江時宴提着一大堆早餐,眼眶通紅。
「薇薇,你從未這樣給我餵過早餐。」
他瞥了眼衣衫不整的程妄,「難道你們昨晚……」
「是,又怎麼樣?」
我一承認,彈幕立刻炸了:
【作精女配能不能早點下線啊!她不會以爲多玩幾次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反派哥就會喜歡她吧?傻缺!】
【退一萬步來講,女配真的就不能主動把公司交出來,博沈姐和反派哥一笑嗎?我 cp 幸福的話,誰痛苦都可以……】
離譜的發言給我氣笑了。
爲了膈應這些噁心彈幕,我故意摟過程妄的胳膊冷嘲:「江時宴,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對我不行嗎?」
「什麼不行……」
江時宴噙着淚的眸子閃過一絲疑惑。
倒是程妄恍然,一臉嫌棄推開他:「你有病就去治,別整天來哭喪似的煩我Ťū́⁻姐姐!養胃男還好意思找女朋友,臉皮有夠厚的……」
車子發動機很快啓動。
被拋在原地的江時宴,臉色徹底白了。
-16-
那天江時宴來了公司好幾次。
但我已經跟保安打了招呼,不準再放他進來。
深夜,我以爲他走了。
直到我開車從地下車庫出來,一個黑影突然從停車杆旁竄出來——毫無防備擋在我車前!
我用力猛踩了一腳剎車。
再晚一秒,就特麼得進醫院!
餘驚未了,我氣得下車便大罵:「江時宴,你是不是有病?!」
「薇薇,我沒有病,我真的沒病……」
下車的那一刻,江時宴就陰魂不散地抱了上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試試好不好?
「我不是不行,我會按你說的做,會把自己洗乾淨當你的乖狗……求求你不要拋棄我養其他狗……」
脖頸間溫熱的液體讓我一愣。
原本想推開他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頭,懸在半空。
「江時宴,那我問你。」
最終我嘆了口氣,還是沒能推開這人。
「你和沈夕瀾,到底怎麼回事?」
江時宴的抽噎聲頓了頓。
「薇薇,我和她現在什麼也沒有……你相信我。」
「磁扣本第一頁是她的照片,抽屜裏公司的機密文件,還有那些上牀前一定要喫的藥……」我氣笑了,「江時宴,你要我怎麼信你?」
他神色霎時大變。
「薇薇,是……是沈夕瀾告訴你的麼?」
【我說小丑女配怎麼不舔反派了呢,原來是發現了這些鐵證!】
【反派哥別演了,直接破罐子破摔,把身上的痕跡露出來氣一下女配吧!】
我一怔。
從前,江時宴不喜歡我在他身上留痕。
像是賭氣般,我順着彈幕說的話,直接撩開了江時宴的衛衣長袖想爲他正名。
可看清他胳膊上……那片刺目紅痕的瞬間。
沒有預兆的心悸猶如被重物砸中胸腔,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17-
那些痕跡再次讓我死了心,推開他落荒而逃。
江時宴解釋不了沈夕瀾的事。
這無疑說明,那些密密麻麻的紅痕就是沈夕瀾弄出來的。
他們也當真如彈幕所說,私下有見不得光的勾當,不可告人的關係。
是我太蠢,蠢到差點又心軟……再次給了他可乘之機。
當晚下班,我就在公司和別墅附近安插了保鏢,立牌。
【江時宴和狗,禁止入內。】
彈幕看見了,罵聲一片。
還不忘播報另一邊的情況:
【傻 x 女配,咱們反派哥已經投入沈姐的懷抱了,她不會還以爲人家要來找她吧?】
【等着吧,以後就算她下跪求反派哥,咱們反派哥也不會再正眼瞧她一眼的。】
後來三週。
江時宴竟真如彈幕所說,沒再來騷擾我。
彈幕也沒有再出現。
所有疑惑、糾纏徹底被理清這天。
我心底還是不自禁泛起一陣陣酸澀,刺痛。
畢竟江時宴對我,從始至終就沒有動過一絲真情……全是假意。
-18-
我鬱鬱寡歡了好一陣。
媽媽察覺到我不對勁,轉頭就叫我爸給我批了一個月的假,讓我散散心。
我爸以前不喜歡江時宴。
一聽說我們分手,他就隔三差五叫我回老宅喫飯,笑得嘴都合不攏:
「以前你和那不靠譜的紅毛在一起,都不能單獨叫你回來喫飯……還是分了好!」
最後我媽捶了他一拳,才讓他閉嘴。
連續在家喫了一週的飯後。
我媽讓我把程妄捎上,勸他……相親。
「你姑姑讓我替她催婚,我也不好推脫。」
她嘆了口氣。
我答應下來,但好奇那天早十究竟是誰的課,特地選了個週三去接。
結果到現場一看。
講臺上講課的那位教授……竟是個清冷儒雅、不苟言笑的年輕男人。
程妄撐着下巴坐在第一排,視線都快黏人身上了,ŧü⁰跟條哈巴狗似的。
下了課,他還擠開其他同學纏着人家問題,一口一個沈教授……聲音能夾死蚊子。
我沒眼看,特地等他問完,纔出現在門口。
「姐?」程妄見了我,差點給跪了:「你就當今天什麼都沒看到,成嗎?他們要是知道我在外給男人當狗得打死我……」
我笑着把他拽下教學樓,「你知道今天我來幹什麼的嗎?」
「不就是舅媽讓我回去喫頓便飯嗎?以前你和那渣男談戀愛,他們也經常叫我過去問情況……」
程妄說着抖了抖衛衣,「姐,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路陰森森的,後背發涼?」
「你先別疑神疑鬼了。」我扶額,「我媽叫你過去是催婚的!你媽催得急,我爸連婚禮地點都給你挑好了,到時候就等你……」
「薇薇,你剛剛說什麼?」
背後「嗖」地一陣涼風掠過。
回頭,穿着黑色衛衣的江時宴跟男鬼似的,滿臉陰翳匿在樹蔭下。
他那令人犯怵的目光彷彿釘在了我身上,一字一頓艱澀開口:「你剛剛說……你們要結婚了?」
-19-
程妄一口應下,說是。
江時宴勾起脣,倏地像個瘋子般彎腰冷笑,神色徹底黯淡下去。
「薇薇,還記得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叔叔很討厭我,不准我進你們家門……
「可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進了你們家門,經常見你父母了。」
他冷冷抬眼,瞥向程妄的視線中盡是陰毒狠戾,煞氣十足。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江時宴黑道出身,沒破產前的他是出了名的手段毒辣,沒幾個人敢招惹。
我心裏怵得慌,拉上程妄想走。
可他破口大罵:「你特麼有病吧養胃男?!自己腳踏兩條船還來對我姐姐死纏爛打,裝什麼病嬌瘋批呢跟誰不會似的……」
江時宴拳頭已經捏得咯吱作響了。
我捂不住程妄的嘴,看清對面路過那人時,立刻大吼:「沈教授!!」
程妄瞬間閉了嘴。
僵硬回頭對上蹙眉望過來的男人,他很快乖得跟個孫子似的,屁顛顛跑過去夾嗓子:
「哥,你聽我解釋,我剛剛沒有打架鬥毆違反校紀哦……」
「這不歸我管。」
「哥哥,我知道你生氣了,你看看我嘛?嚶……」
「……」
程妄像條吐舌頭的哈巴狗,纏着那位沈教授越走越遠。
我懶得追。
心想這飯,他肯定是不樂意喫了。
於是收回視線,晾着背後陰森森的寒意,轉身就要走。
可還沒踏出兩步路。
一股冷冽的清香突然充盈鼻間……眼前落入一片幽黑。
-20-
再醒來時。
周圍正被一個巨大的籠子籠罩着,精美裝潢的房間昏暗不見光。
我揉着腦袋從牀上爬起來,卻猝不及防被面前鏡子裏的人影嚇得一個激靈——
「薇薇,你醒了?」
江時宴及時從身後扶住了崴腳的我。
扣着我的腰,將頭輕放在我肩膀上,目不轉睛注視着鏡中的我。
「你放心,那迷藥沒什麼副作用,我提前試過了。」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魅魔紋也若隱若現。
明明是溫和的笑,卻讓人發怵。
「你是在怕我嗎,寶貝?」
我調整呼吸,強裝鎮定搖頭:「鬆手,我要回家。」
「抱歉,我不能放手,放你回去結婚。」
他越箍越緊,像是要將我嵌進身體裏,呼吸急促:「薇薇,這就是你的家,這輩子你休想甩掉我……除非我死。
「我們就永遠留在這裏生活,好不好?我會給你所有想要的……」
「江時宴,你別鬧了!」
啪的一聲。
情急之下,我不小心甩了他一巴掌,卻觸到一抹濡溼。
我愣了愣。
動作頓住,悶哼聲很快從脖頸間傳來。
江時宴沒肯撒摟在我腰上的手,一顆顆淚珠陡然砸在地毯上,洇溼一片。
「許梔薇,你怎麼可以……」他哽咽抬起頭,像只走投無路的困獸:「你怎麼可以擅自給我判死刑,拋棄我這條調教了整整三年的狗……輕易就和別人結婚啊?」
-21-
方纔激烈掙脫途中。
一摞極厚的文件從牀頭櫃滾了下來,散落滿地。
我不知如何應對哭到不能自己的江時宴,索性撇開眼,去瞟那一堆文件。
結果定睛一看。
白紙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盡是許氏集團這些年來的財務報表,未公開的商業物流數據……
我猛地推開了江時宴。
拾起地上的紙攥在手心,幾乎是咬碎後槽牙質問:「你是想用這些,來威脅我麼?」
江時宴聞言頓了頓,立刻爬起來:「不是的薇薇……」
「可除了你還能有誰拿得到?!」
我失控地把那些 A4 紙甩到他臉上,瞬間將他下頜骨劃出一道血痕,裹挾着淚往下流。
「薇薇,你聽我解釋。」
江時宴抹了把臉,不顧我的憤怒堅持湊上來:「這些機密文件,都是沈夕瀾用來威脅我離開你,留在她身邊的籌碼!」
我腦子一片空白。
「你說什麼……她的籌碼?」
「沈夕瀾,她有『系統』,她從系統那兒拿到了你公司的所有機密。
「你在抽屜裏看到的那些,只是她用來威脅我的一部分,不是我給她的。
「前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辦法解決她,所以假意留在她身邊,找機會揪出那個系統……可不曾想解決完他們一回來,你就要結婚了。」
說到最後,江時宴聲音哽咽得不像話。
「薇薇,我知道之前都是誤會,但她手上有籌碼讓我不能說……
「現在誤會解開了,不要和別人結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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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宴的話讓我徹底僵在原地。
沉默良久,才艱澀開口問:「爲什麼答應我的表白前去見了沈夕瀾?爲什麼抽屜放着那些藥?又爲什麼……你身上有那些紅痕,沈夕瀾手上有你的半裸照?」
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般。
江時宴臉上,閃過一絲陰戾。
轉頭換了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瞥向我,徐徐解釋:「當年我受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愛上了沈夕瀾,但一直剋制自己,從未越界。
「直到有一次發情期,她把我騙進了一間燃着催情劑的密室,趁我失去意識拍了很多見不得人的照片……然後靠這些,利用我替她辦事。
「那幾年她還 PUA 我,魅魔發情期就像野獸,隨時有可能傷害伴侶,咬死摯愛……
「我信了她的話,所以後來一直不敢貿然和你在一起,喫的那些藥也都是……抑制性藥物。
「至於答應你的表白,是她得知消息後來找的我,與我的決定無關。身上那些紅痕,也是因爲你嫌棄我是二手貨,我才拼命搓洗,自己弄出來的。
「我和沈夕瀾,真的沒有任何關係。
「對不起讓你誤會這麼多,薇薇……都是我的錯。」
他給我看了被捕在小籠子裏的系統,用電擊棒把它電得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系統出現的那一刻,消失已久的彈幕突然浮現:
【不兒,幾周沒看女配這邊,現在是個什麼破劇情走向?】
【樓上的看不出來嗎?花心大蘿蔔男主拋棄女主,忠犬反派也不喜歡女主了。】
【沒發出去嗎?我說反派不喜歡女主,喜歡女配。】
【喂,hello?我說反派不喜歡女主。之前嗑他倆還罵我的黑子,滾出來說話!】
【爹的, 都怪鏡頭一切到女主和反派那邊就打馬賽克好吧?我還以爲他倆在牀上打得激烈呢,結果人家真的在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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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口氣,緩過神來。
對他說了句「抱歉」。
「一直以來, 我都沒有給過你解釋的機會,一味地相信彈幕,把你往外推。
「對不起……謝謝你, 江時宴。」
他下頜骨的傷口刺目。
卻還是笑着說,沒關係。
然後單膝跪地,掏出一枚鑽戒:「所以薇薇, 現在能和我結婚了嗎?
「答應和你交往的那一刻起,我Ṫũ̂³就想這麼做了。」
「……」
我的心顫了顫。
但沒有答應他。
只是把彈幕劇透的事告訴了他,把女主反派和炮灰女配的故事也告訴了他。
「你是書中深愛女主的反派。」
我揉了揉發酸的鼻尖, 「即使現在不愛她, 又怎麼能保證以後不會舊情復燃, 再次愛上她?」
江時宴掰開了我緊攥的拳頭Ţũ̂⁽。
倏地展顏:「你只是在擔心這個?」
我垂下頭, 抿了抿脣。
「愛上她的你, 很可怕。」
「可如果它能操縱我的意識, 那沈夕瀾爲什麼還要用你的公司,來威脅我?」
他從身後摟住我。
在頸側噴打出熾熱的呼吸, 喃喃:「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反覆利用我,差點害死我的女人?
「我分明恨她, 想殺了她還來不及。
「而從你把手中的傘遞過來,朝我伸出手的那一刻起。
「我就真正愛上一個人了,許梔薇。
「你是我的救贖, 主人,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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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接受戒指後。
江時宴沒有再喫抑制性藥物, 瘋狂了一晚證明……身爲魅魔的他, 是真的很行。
那些藥的確不是什麼興奮劑,是抑制劑。
後半夜我實在受不住, 潰不成聲告訴了他程妄的真實身份,才得已喘上一口氣。
但他愣了許久, 反應過來,便又是發了狠折磨……
最終一夜未眠。
第二天下午,我是被他親醒的。
這套房子是他們江家的老宅, 他帶我上下參觀了個遍, 甚至祠堂。
他當着長輩的面們介紹我,發誓。
這輩子, 都只會愛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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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江時宴用行動說服了我爸, 成功進了我們許家的門。
進門那天, 程妄也在。
他和江時宴互看不對眼,見面就翻白眼, 咬碎後槽牙。
但我倆結婚, 程妄還是坐主桌。
那天,他對江時宴翻了十個白眼。
……
後來的後來,彈幕徹底要消失了。
他們告別的那天, 我才知道。
這本小說的結局, 原本止步於反派身死,男女主聯手算計完反派後幸福生活。
可那晚雨夜。
我朝瀕死的江時宴伸出了手,替他遮了雨。
後來的故事, 便從那一刻起開始改變,脫離原本的束縛。
江時宴不再是反派,我也不再是炮灰女配。
我們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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