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指着我的高中畢業照問我,裏面長得最好看的男孩是誰。
我停頓了幾秒,「是媽媽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爲什麼你們不結婚?」
「因爲他永遠喜歡比我漂亮的女孩。」
糾纏到最絕望那年,爲了讓他後悔,我選擇了結婚。
後來發現,原來我也可以愛上別人。
-1-
在辦公室幫老師改試卷的那個放學,我滿腦子都是:
「死定了,陸今澤一定早走了。」
一整個學期,我都偷偷跟在他身後,假裝和他一起回家。
我和自己說,哪天跟不上了。
我就不要喜歡他了。
走廊上,打掃衛生的同學都走了。
我失落地回到教室。
卻看到陸今澤獨自一人,坐在我的位置上,翻一本隨手拿的書。
我問:「你怎麼還沒走?」
在這之前,我和他說話不超過三句。
「等你啊,傻瓜。」他說。
我想他大概是有點喜歡我的。
他經常遲到,拎着包子豆漿進教室,趕在班主任來之前放在我桌子上。
校隊籃球比賽結束,他越過人羣,只爲了來問我一句,「林近,你剛剛在看誰?」
他偷帶手機來學校,晚自習塞耳機給我聽,我偶像新出的專輯。
可他也會,一個暑假回來就忽然疏遠我。
直到一次體育課,我撞見他和新來的漂亮轉學生,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教室。
「會被人看到的。」
「你不要?」
他尾音上揚,一貫的壞心眼。
轉校生嬌嗔推他,「陸今澤,你真討厭。」
有人私下討論。
「陸今澤換人了,這麼快?」
「你也不看這個多漂亮,之前那個林近長得又黑又普通。」
「男人都是視覺性動物。」
高考填志願,陸今澤保送北方 top1,我填了個離他最遠的南方師範學校。
畢業後,各奔東西。
我連他微信都沒加。
大二最熱的那個下午,我上完課,悶頭在宿舍看劇。
約會回來的舍友激動地喊:「靠,你們看到了嗎,樓下站着個超級大帥哥不知道在等誰?」
「我們學院的嗎?」
「不是吧,沒見過。」
她們擠在窗戶前,拉着我下來看。
我探出頭,看見被人圍觀的陸今澤。
他雙手抄兜,抬頭,笑着看我。
我帶他逛了我們學校,逛了夜市,以一個普通高中同學的身份。
「你什麼時候回去?」
經過地下通道,玩滑輪的、抱着吉他唱歌的,嘈雜聲幾經淹沒我的聲音。
可他還是聽到了。
「凌晨的飛機。」
「這麼趕?」
「嗯,明天還有早八。」
我走在前面,他走在我身後。
路過幾個同系的男生和我打招呼。
走上臺階,路燈下,陸今澤牽住我的手。
我轉過頭,他勾着我的無名指問我,「林近,你都不想我的嗎?」
他總是這樣。
在我已經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出現。
整個大三上學期,我和陸今ťū́⁽澤隔着兩千多公里,天天聊天。
他說宿舍洗機壞了,打熱水要排隊等好久。
我說今天課多,要晚點才能和他打電話。
「嗯,」他語氣帶笑,「又不是沒等過你。」
我等着下課,守着牆上的時鐘。
「近近,去食堂嗎?」
「不了,你們去吧,」我抱着課本往外走,「我先回宿舍。」
我順着擁擠的人羣,艱難下樓梯。
滿腦子想的都是同一張臉。
「林近。」
直到,好聽的聲音喊我的名字。
人潮洶湧的三號教學樓門口,我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就站在那裏。
那個,說要等我電話的陸今澤。
這一年裏他來找我的飛機票夠我四年的學費了。
大家都以爲,我有個有錢敗家又特粘人的帥哥男朋友。
有時候我也在想,Ţũ̂⁴陸今澤愛起人來真是沒邊沒際。
大三快結束的下午,我考完試冒雨跑回宿舍,拿着耳機在走廊和他打電話。
樓下,是宿舍門口難分難捨的情侶。
耳邊,陸今澤說,他有件事情要告訴我。
「林近,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說,因爲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第一個告訴我。
他給我看女生的照片。
很漂亮。
是他一貫喜歡的、長得有點混血的女生。
「陸今澤,朋友是不會牽手的。」
我拉黑了他。
斷聯得乾乾淨淨,他也沒再找過我。
他好像根本不會因爲我的離開而難過。
一點都不會。
我開始報復性地陷入容貌焦慮。
美白化妝,用盡一切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漂亮。
我開始分不清,到底是爲讓他後悔。
還是爲了高中時那羣男生那句,「那個林近長得又黑又普通。」
就像我分不清。
這麼多年,到底是因爲真的喜歡他,還是因爲我總不被選擇。
後來,我確實在聚會上碰到他了。
沒有意想中的眼前一亮,他表現的很很平淡。
我們全程沒有對話,也沒有對視。
只有在我提前離席時,樓梯口處,曾經的高中男同學攔住了我。
他想加我微信。
「我送你回去?」
他說着要去開車。
我婉拒。
深冬有些冷,我穿着短裙白長靴,風撩起我的頭髮。
那人走後,我從包裏掏圍巾,轉過頭。
陸今澤站在臺階上看着我。
看了很久。
「別加他。」
他嗓音微沉,「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說,陸今澤談戀愛都不長久,但我是個例外。
我不是朋友,不是戀人。
卻在他身邊待了很多年。
糾糾纏纏。
他佔據了我全部懵懂青春,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會被催婚的年紀。
可他,不是會和我結婚的人。
陸今澤聽過我媽發來的催婚語音。
也知道我被安排着和其他人相親。
可他並不在意。
他埋在我頸窩,聞着我的頭髮,輕而易舉地說:「我娶你啊。」
「你愛我嗎?」我問他。
他動作頓住了,『我們合適。」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我們認識這麼久,知根知底的,」他笑着說,「等到三十五歲找不到喜歡的就和你結婚唄。」
我不說話了。
「生氣了?」
他哄我,「你不是喜歡了我很多年嗎,這不就是你要的?」
原來他都知道。
我只覺得荒唐。
他相信,只要他勾勾手,我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就像我也相信,真心破碎的人,說要放下就真的會放下。
於是,在這麼多年他終於浪子回頭說要娶我的第二天。
我悄無聲息,轉身就走。
拿出一早辦好的留學簽證,出了國。
-2-
六年後,私人會所。
我從洗手間出來時,在種滿槐樹的迴廊,有人認出了我。
「林近?」
我回過頭,看見一羣眼熟的同學。
以及人羣中間的陸今澤。
他眉眼深邃,鋒芒愈發藏不住。
靜靜地看着我。
ẗū́ₘ我離開後,他既沒有發瘋般找我,也沒有頹廢宿醉。
反而自己創業成功,即將上市。
「你還真的回國了。」
「聽說你家破產了,」他們問我,「你怎麼在這,消費得起嗎?」
「還沒結婚吧。」
「你該不會是回來找澤哥複合的吧?」
有人開玩笑。
這話被陸今澤旁邊的女人聽了,她攥緊陸今澤的手腕,敵意地看着我。
不遠處,我女兒跑過來,抱住我的小腿。
「媽媽。」
衆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我女兒。
長得和陸今澤有七八分像。
「孩子都有了啊?」
有人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陸今澤。
「怎麼、怎麼和你長得有點像?」
我女兒眨巴眼睛,跟着抬頭盯着他的臉。
「啊,媽媽那是你照片上的漂亮哥哥。」
我把她抱起來,轉身要走。
卻被陸今澤拽住手。
「我的?」他問我。
我剛想說話。
身後,走過來一羣貴客。
私人會所是陸家名下的Ṭû₍,今晚開會的大佬裏有陸家的新任掌權人。
陸今澤的哥哥——陸零。
他在簇擁下,從我們身邊經過。
「爸爸。」
我女兒脆生生喊了一句。
一行人停下腳步。
我女兒伸出手,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大聲又喊了一句:「爸爸,抱抱。」
陸零聞聲輕瞥,目光一頓。
回國前,我們在冷戰。
他並不知道我帶女兒回來了。
「沒聽說過這位結婚了啊?」
「澤哥她都搞不定,更別說他哥了,絕對不可能。」
陸今澤身邊的女人嗤笑:
「小朋友,可別看到什麼人就亂叫,亂攀關係。」
她指着我的鼻子,急於在陸家人面前表現,「你怎麼教的?」
我女兒雖然只有五歲,但她聽得懂。
小手攥緊我的衣服。
「六一。」
陸零喊了一聲女兒的小名。
他身形頎長,單手熟稔從我懷裏接過。
「先回車上等我。」他對我說。
全程沒看陸今澤一眼。
我點點頭,跟着他的助理走。
留下現場一羣人既震驚又不敢多問。
「恭喜啊,有個大侄女。」
有人打圓場,試圖朝陸今澤拍個馬屁。
「侄女像小叔多正常,好事好事。」
一句過一句,說得陸今澤臉色越發難看。
偏偏他身邊的女人連忙安慰他。
「這種女的我見多了,也不是真愛你。」
「就是一心想嫁進陸家,你不行了,就換你哥。」
陸今澤斂起目光,捏住女人的下巴。
「生個孩子就想嫁進陸家,白日做夢。」他笑了笑,「你沒這個能耐,她更沒有。」
-3-
「陸先生讓我來接您。」
前廳門口,陸家的車停在我跟前。
我開門,坐上後排。
後座有人,我以爲是陸零,習慣性撒嬌地說:
「你別生氣好不好,我——」
卻發現陷晦暗明滅的光裏的,是陸今澤。
「你什麼,」他支着頭,「以前怎麼哄我,現在就怎麼哄我哥?」
我沒接話。
扭頭就要下車,車門被鎖住了。
「你下去。」他對司機說。
「開門,」我語氣冷淡,「不然我報警了。」
他輕笑,「就聊會,放心,我對別人碰過的東西不感興趣。」
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陸零。
他眼明手快,攥住我的手腕,直接掐了電話。
「所以你是他的什麼?」
他甩開我的手,「情人?長期還是短期的。」
我手腕一圈紅了起來。
「當年說結婚你不要,想走就走。」
陸Ţũ̂ⁿ今澤的語氣始終淡淡。
「現在轉頭沒名沒份給他生孩子?」
「他給你什麼好處?」
「包、珠寶、房子,還是錢?」
「林近,這些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分沒要過。」
我抬頭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過?」
回憶起來,連備胎都談不上。
「陸今澤,我喜歡他。」
我十分坦誠,「真的很喜歡,比當年喜歡你的時候還喜歡。」
他眼底艱澀,不過一瞬。
又恢復清明。
「我是爲你好,」他說,「朋友一場,你過得不如意,勸勸你而已。」
陸今澤偏過頭,「陸零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很好。」
我說得毫無猶豫。
陸今澤被氣笑,沒忍住語氣有些急。
「爲了膈應我,大可不必。」
他看向我,還以爲能看透我的內心。
「你換個人,找個適合你的。」
他緩緩開口:「如果沒有合適的,我可以介紹給你。」
我看着他。
「我和你哥結婚了。」
「我是他的妻子,你的嫂子。」
他盯着我,沒來由地笑。
「你幾歲了,自己什麼條件不知道嗎?他可能娶你嗎?」
他說得極輕快。
「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沒要的,他會撿?」
我一巴掌扇過去,把他打懵了。
隨即,他抬手抹脣角。
笑得更歡。
「算我欠你的。」他說,「還乾淨了。」
車解鎖。
我沒一點猶豫,轉頭下車。
「林近。」
他拉下車窗,探出頭。
風吹着他的短髮。
還是十幾歲時被追他的女孩們寵壞的、無所謂的模樣。
「騙別人還行,別把自己也騙進去了。」
「不值當,不年輕了,該面對現實了。」
-4-
現實。
我沒錢,長相普通,不年輕。
在婚戀市場佔不到優勢。
陸今澤那羣兄弟都說,我能傍上他,真是幸運的要死。
花光所有積蓄出國讀書那會,我以爲會很難忘掉他。
但其實人在極度缺錢的時候,滿腦子只有賺錢。
實習的空隙。
偶爾刷到有人發陸今澤的合照。
又換了新的女朋友。
這位談了很久。
大家都說,她把他拿下了。
年輕時全力愛過人,到頭來成了一場笑話。
以至於後來,我再沒力氣去愛別人,也認定自己不會再被愛。
只是憑什麼,他那麼瀟灑。
受傷的只有我一個。
讀研的那個冬天,我在校友會的榮譽牆上,看到了一張神似陸今澤的中國臉。
五官深邃,骨相優越,冷感更甚。
被抓着拍照,沒多少耐性,眉眼生來的貴氣難以捉摸。
像陸今澤,又不太像。
「他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助教見我盯了很久,笑着對我說:「當年追他的人,沒一個成功的。」
「他叫什麼?」我問。
「陸零。」
陸今澤最討厭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爸靠岳父髮際,有錢就出軌。
娶了陸今澤他媽。
「只要我想,他都得讓給我。」
陸今澤曾帶我去他家的度假別墅,那是他第一次提起陸零。
「陸零有條快十歲的老狗,陪了他很多年,我說我要,我爸就把它給我了。」
「陸零不肯,我爸就揍他。」
他指了指門框上的淺坑,「揍到他頭撞懵了,面臉是血還抱着狗不肯撒手。」
「後來呢?」我問他。
「當然是歸我了,但其實我也沒多喜歡,」他百無聊賴地說「陸零在醫院躺了一週回來,就發現我把狗送走了。」
我面露不忍。
「心疼他?他可不是什麼好惹的。」
陸今澤掰過我的臉,不准我再多想。
他向來討厭我在其他男人那裏有多餘的關注。
尤其,是有關陸零。
所以一開始,我是有意接近陸零的。
校友會那天,是雨季末。
高跟鞋斷了,我穿着禮裙,無措躲雨。
剛好他的名車經過。
他讓司機給我遞傘,我問他能不能上車,送我一段。
一路送到他的酒店。
我沒什麼經驗。
坐在他身上半天解不開他的襯衫釦子,亂摸一通。
他終於忍不住了,拿開我的手,低笑。
「你想要什麼?」
他認得我。
教授賞識我,幾個星期前曾經向他推薦我。
所以,他才耐着性子看我演了一路的戲。
「我知道你很討厭你弟弟。」
我抬眼看他,「我也是。」
他很聰明。
大概猜出我和陸今澤有過曖昧的一段。
「我想讓他後悔。」
我說乾淨了我的企圖。
「最好讓他看到我和你超級好,就開始痛哭流涕求我回到他身邊。」
「我想證明我會過得比他好一萬倍。」
「然後呢?」他目光悠遠,「你原諒他,重頭再來?」
不是。
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我像陷入了一個怪圈,拼命想證明些什麼。
但我從心底裏知道,陸今澤不愛我。
所以無論我愛誰,他都不會在意。
我撿起衣服,起身,對陸零說:「對不起。」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公交站牌下,城市藍調夜景。
我等了十分鐘。
才發現鬧罷工停了巴士。
陸零的車停在我面前。
他沒來,僅僅是出於禮貌讓司機送我回去。
下車前,司機喊住了我。
「陸先生要我和您說。」
「陸今澤爛人一個,你很好,別爲不值得的人傷神。」
我想,陸零真是溫柔。
但兩個世界的人,不會再有交集了。
至少,當時我是真這麼想的。
-5-
新年前夕。
我爲了賺回家的機票錢,陪我室友去雪山滑雪。
「知道我爲什麼要讓你來嗎?」
室友挽着我的手,「我想追學長,他家巨牛,拿你來襯托我剛剛好。」
學長確實對她很熱情。
「我還以爲美女的朋友都是美女呢,看來也不全是。」
他借打趣我熱場子。
「我說話直你別介意,」他和我室友目光曖昧一笑,對我說,「你長得就不如她討男人喜歡,沒對象吧?」
「她哪有。」室友搶答。
兩人嘻嘻笑笑打鬧,走到私人雪場。
「哇,學長這是你家的嗎?」
將晚未晚,粉藍色的天空懸着溫潤的月。
白茫茫的雪裏。
我望見了陸家的車。
「我爸是給雪場主人管理的,」他指了指不遠處的車,「喏,知道他是誰嗎?」
我室友搖頭。
學長在她耳邊說了個名字,她捂嘴驚呼,「我們能去和他打個招呼嗎?」
「哪是想見就能見的。」
走到半山,學長才一拍腦袋。
「死了忘記了,這兩天天氣不好,高級道要關了。」
室友不依,非要上去。
「我就是要來拍照發朋友圈的,不能白來啊。」
「行,就上去看一眼。」
學長帶上她,我不上去,他們把東西丟給我,讓我等他們下來。
我這一等,等了快一個小時。
揹着東西想先下山。
卻在中途遇到雪崩。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到了高級道一看要變天了就坐着纜車下去,卻把我忘了。
大雪覆蓋時,我眼前一陣白。
要死了。
沒想到最後自己要孤零零死在國外。
我想起我爸。
小時候他經常帶我去滑雪。
可他已經走了好多年了。
我又想起了我媽。
可改嫁後,她有了自己的兒子,她怕她兒子丈夫不開心,讓我下次不要去她家。
後來,我又遇到了陸今澤。
我以爲只要我用盡全力對他好,他就能對我稍微好一點。
想到最後。
一個人都沒有。
那孤零零死掉也挺好,起碼今天夕陽好美。
「林近。」
我意識模糊,卻聽見有人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我想開口,卻喊不出聲音。
費勁所有力氣拉動揹包上的鈴鐺。
「林近。」
有一雙手將我從雪裏撈出來。
「沒事了,乖。」
他說:「抱住我。」
靠在他的後背上,他把他的滑雪服穿在我身上。
好溫暖。
劫後還生。
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只要無盡地後怕,眼淚淌着,落在他後頸上。
他腳步一頓,問我:「還是很害怕嗎?」
我認出了他是陸零。
那個我只見過一面,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陸零。
我悶聲說:
「我不是要陸今澤後悔來找我,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愛人那麼難。」
「我只是害怕。」
「我怕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愛我。」
沉默。
安靜得我幾乎又要昏睡過去。
他輕輕將我放下,「乖,別睡。」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喘息間呼出白氣,單手摘掉護目鏡看我。
好漂亮的眼睛。
蠱惑着人。
他說:「林近,來愛我吧。」
-6-
我燒了兩天醒來。
在他的別墅裏。
靜湖凝結成冰,月光深藍。
他咳嗽了幾聲,伸手探我額頭時,發現我睜眼看着他。
「還難受嗎?」他問。
我搖頭。
他說,讓我休息好了,私人飛機會送我回學校。
「你呢?」我問。
「我要走的。」他說,「已經晚了半小時了。」
我拉住他。
他垂眼,看着我。
「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他問。
「知道。」
他任由我胡來。
我憋不住氣,要滑下,他托住我。
陸零偏過臉,輕笑一聲。
「怎麼還是學不會?」
我忘記了越剋制自律的人,也是一種極端。
當放縱着情與欲傾瀉時,無邊無際。
陸零真是壞心眼。
什麼都做盡了,在人最難磨的時候,還要問一句:「會太欺負人嗎?」
我作勢推開他。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
那天凌晨時分,多日的雪停了。
他像叫我喫早飯一樣自然地說:「我們結婚吧。」
我鯉魚打挺從牀上彈起來。
「你不用對我負責的,」我擺手,「不是,我是說,這種東西你情我願。」
「你要對我負責。」
他的黑髮在日光下格外柔軟,「我是第一次。」
他帶我去見他的母親。
車開過市中心的百年老建築羣,我指了指外頭說:「以前我就很好奇,住在裏面的是什麼人?」
他牽住我的手。
「那你今天能見到了。」
他母親很溫柔。
送了我很多東西。
「不行,」從家裏出來,我百感交集捧着翡翠手鐲問陸零,「我們要是分手了,是不是要我還回去?」
「不用你還。」
他無奈,輕推我的腦袋,給我開車門把我塞進去。
婚禮盛大。
我看着銀行卡餘額多出的好幾個零,對我成爲陸零妻子的這件事更加沒有實感。
室友得知我結婚的消息,不相信。
多番打聽,確認了真實性之後,把我拉黑了。
學長倒是打過電話給我,說了一通巴結的話。
他因爲違規帶人,連累他家沒了雪場管理的資格。
「說實話,」他有些抱怨,「當時的事情你也有責任啊。」
「我說話直你別介意,」我真誠建議他,「你那麼清楚男人喜歡什麼,就去幹點討男人開心的工作吧。」
他憋了半天說不出話,掛了電話。
測出懷孕是在結婚的第三個月。
我忙着畢業忙着實習。
下班前,還不忘多上一個廁所。
流血了。
我沒多想,踩着自行車自己去了醫院。
抽了十幾管血,暈乎乎的。
醫生說,要住院保胎。
「有家屬嗎?」
我纔想起來,我有個陸零。
他拎着大衣,從西海岸凌晨飛機趕來的。
我傻傻笑着和他招手。
「笑什麼?」
他聲音溫柔,眉眼卻有些生氣。
「看到你很開心。」我說。
一句話他就不生氣了。
陸零嘆了口氣,蹲在我身前,頭靠着我的膝蓋。
喘氣。
他說:「你也依賴一下我吧。」
我摸了摸他的頭髮。
刺短又柔軟,帶着初春的水汽。
-7-
生下六一的第五年。
宴會上。
陸零站在二樓欄杆上,望着樓下的無邊泳池。
池邊上的人,聊起了國內的八卦。
「有個女的喜歡了陸今澤快十年。」
「癡情的很。」
「糾纏到最後,一聲不吭什麼都不要就走了。」
陸零聽着,倒威士忌的手一頓。
有人問:「陸今澤沒什麼表示?」
說話那人笑了笑。
「他第二天就把那姑娘的東西全給扔了。」
「這麼絕情?」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可你猜怎麼着?」
那人挑眉,接着說:「他半夜又給全撿回來了,專門找個房間裝進去,到現在還住在那姑娘出國前租的房間裏。」
沒人再接話了。
「你們信不信,」那人說,「只要她回來,陸今澤分分鐘被套牢。」
樓下講着講着,又換了另一個話題。
六一抱着玩具去找陸零。
「爸爸。」
他微怔,轉頭抱她時,看見了我。
夜裏。
陸零問我:「如果我不是他哥,校友會那天你會來找我嗎?」
「說會,是騙人的,」我實話實說,「但後來就不一樣了。」
「因爲孩子嗎?」他問。
「因爲你很好,我漸漸喜歡上你了。」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頭。
溫柔至極,好像永遠都不會對我發脾氣。
「沒關係。」他說,「不用勉強自己說愛我。」
那是我們第一次直接的情緒衝突。
他心裏介意。
我無從解釋。
「你要走嗎?」
我靠在門上問他。
被冷暴力了太多年,下意識對沖突感到害怕。
怕他一生氣,就再也不回來。
「不是。」
他越過我,反手把門鎖上。
撩起我的頭髮。
「有個詞怎麼說來着,寶寶。」
他看着我,頓了頓。
「做恨。」
求饒是沒用的。
平時最受不了什麼,就來什麼。
我受不住力,撞上牀頭。
他伸手墊住,低聲說了句:「抱ťū́ₔ歉,弄疼你了嗎?」
我搖頭,又點頭。
「等、等會,」我舉手,「我想喝水。」
「渴着。」
他握住我的腳踝,將我翻過去。
我再說不出一句話。
只有被撞碎的、想忍住又溢出來的餘音。
地中海深夏的良夜。
破曉時分。
星月墜入波光靜謐的海面。
他偏過頭,靠在白紗窗前抽菸。
後背幾道清晰劃痕。
我從沒見過他抽菸,平日裏他剋制得極好。
察覺我醒來。
他起身,拿水給我。
「林近。」
我抬頭看他。
他低頭吻我內心,溫柔至極。
他說:「你要是跑回國去見他,我就把你關起來。」
我們冷戰了三天。
他回國去開會。
我拎着六一。
「走,去接爸爸回家。」
-8-
從陸今澤車上下來。
我在風口站了一會,打電話給陸零。
十分鐘後,他開車來接我。
「六一呢?」
我坐上副駕。
「睡着了,送回家了。」
他打着方向盤,流光浮過他的側臉。
「我們去哪?」
我一臉期待,「偷偷帶我去喫好喫的嗎?」
他看了我一眼,又挪回去。
「不是。」
「找個風水寶地把你關起來。」
陸零還是帶我去喫我喜歡的。
「你要怎麼關我。」
我喫完,跟在他身後上車。
他拎起後排的文件袋,帶我去派出所的戶籍科。
陸零正正經經,拿出海牙認證的翻譯件。
我戶籍上的婚姻狀況從未婚改爲已婚。
我眨巴眼睛看他。
「這就是你的『關起來』?」
他眉眼一抬。
「法治社會了。」
「用婚姻的合法性降低你重婚的可能性,」他敲了敲我的腦袋,「防止你國外一個老公,國內一個老公。」
我默默開車門。
他伸手,把車門關上。
「所以,你還是來見他了。」
「不是,我是想你了。」我抬頭看他,「來接你回家的,老公。」
我說,他太壞了,冷戰還要我主動和好。
他問:「你要什麼補償?」
外人眼裏,陸零是精英教育培養起來的貴公子。
絕不會沉溺於無法制止、容易讓人沒了規矩的癮。
也不會陷入被動的局面無法自拔。
但此刻的停車場。
車內。
我捂住他的口鼻。
他垂眼看我。
窒息感蔓延時,他隱忍冷靜。
腹式吸氣收緊,綿長,連帶着上頭的我。
起伏。
他快要喘不過氣了,紅了眼。
玩過火了。
他伸手噙住我的手腕,挪開。
原始慾望釋放,他的眼神是骨子裏的上位者姿態。
可他不得不低頭。
低聲喊我一句:「姐姐。」
我沒力氣,倒在他懷裏喘氣。
手機響了,陌生來電。
我手抖,錯按了接通。
「林近。」
升溫的車裏,陸今澤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查過了,陸零在國外已經結婚了,你被騙了。」
陸今澤自顧自地說着。
「你求我。」
「我可以幫你女兒上戶口。」
我被嚇到,猛地一陣咳嗽。
他覺察異樣,問我:「你在幹什麼?」
陸零仰靠在椅背上,挑眉幫我順氣,接過手機,只說了一句。
「她沒空。」
陸今澤聽出來了。
沉默了半分鐘。
掛了電話。
第二天,陸今澤要結婚的消息傳遍了。
聽說,結婚對象是他高中的初戀女友。
-9-
收拾東西準備出國回家時,班長打了個電話給我。
「來參加同學聚會唄,見見老師們,」他說,「畢竟下一次要見到你,也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我答應了。
只是沒想到會碰到陸今澤țũ̂⁰的初戀吳可熙。
那個漂亮的轉校生。
「幾克拉啊?」
她們摸着吳可熙手上的求婚戒指。
晚到的人也熱衷於和她打招呼,掠過我,擠坐在我的椅子上。
「那誰,」她喊我,「讓一下唄。」
最後沒位置了,我喊服務員加塞椅子。
吳可熙卻發話,讓我坐到她邊Ŧū₄上去。
她看着我的包。
「哎呀,你這包好舊,多少年沒換了?」
好事者問:「多少錢啊這個?」
這包,是我和六一一起做的手工包。
「沒多少錢。」我說。
「看着也就二三十吧?」那人非要問個明白。
有人替我說話:「是又怎麼樣,好用就行。」
那人嗤笑:「只有沒錢的人才會這樣自我安慰。」
場面冷了下來,吳可熙做起了好人。
她拉着我的手,語氣可憐。
「能過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聽說你單身帶娃,連婚禮都沒有吧?可惜你這條件再找也挺難的。」
身邊人笑着附和。
「誰能和你一樣呀,當時就沒能搶得過你。」
散場時,陸今澤走進包間。
衆人都以爲他不會來。
他說,他是來接吳可熙的。
同學們恭維豔羨,說盡祝福的話。
我側身隨着人羣走,經過他時,他拉住了我的手腕。
隨即,鬆開手。
「要不坐我的車回去,」他問得突兀,引得衆人目光聚集,「你現在住哪?」
吳可熙僵着笑,挽住陸今澤的手腕。
「是啊,順路載你。」
「不用,」我說,「我打車——」
話沒說完,喝醉的男同學突然插話,「沒人接你嗎?」
他曾想加我的微信。
「欸,當時看不上我,還想攀高枝,」他冷笑,「以爲陸今澤能愛上你。你們女的就是這樣,心高氣傲害死自己。」
正說着,門口車停。
揚起積雪。
陸零撐着傘拾級而上。
我認了出來,飛奔向他,「你不是要開會嗎?」
「提前結束了。」
他的出現,讓場面炸了鍋。
「不是說,她沒結婚嗎?那男的誰啊?」
「不認識,但長得好帥。」
「再帥也不餓能當飯喫啊。」
陸今澤盯着陸零習慣性摟住我腰的手。
他悠悠開口:「怎麼,你對你每個情人都這麼用心嗎?」
他一句話,讓現場人噤聲,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
陸零抬手,朝陸今澤的臉上就是一拳。
沒收着力。
陸今澤嘴角瞬間溢出了血。
陸零揪着他的衣領,平靜地說:「她是你嫂子,我的合法妻子。」
陸今澤眼眸一緊,怔住了。
「結婚……你們什麼時候結的婚?」
「五年前。」
陸零直起身子,一抹手背上的血。
陸今澤聞言,看向了我。
眼中是極度的震驚和破碎。
「也就一年……一年你就能把我忘得乾乾淨淨。」
「你教教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陸零擋住他的視線。
「你以什麼身份問這些,前任?你是嗎?」
門口的人越來越多。
「怎麼打起來了!」
有人想去攔,卻被拉住。
「那是陸今澤的哥哥,陸家的主事人。」
吳可熙白了臉:「怎麼可能,她憑什麼?」
可沒有人回答她。
我拉住陸零的手,對班長說:「我們先走了。」
陸今澤撐着欄杆站起來,看着我離去。
這次我真的頭也不回。
即便,他滿臉是血。
-10-
我沒想到會再見到陸今澤。
電梯一開。
他站在房門口,已經守了很久。
菸蒂燙在手上也沒察覺。
他說,他是來送請柬的。
他和吳可熙的婚禮。
「嫂子應該來的。」
他臉上的傷還沒好全,眉骨青了一塊,臉色蒼白憔悴。
說這個稱呼時,眼神有種近乎自虐的嘲諷。
「你要是不舒服 也可以不來——」
我接過請柬,低頭看合照。
他認真看我。
我的髮絲散下,他下意識伸手幫我撥到耳後。
我的手先動了。
手心碰到手背。
我撤回了手,對他說:「這樣很好。」
「陸今澤,你有你的愛人 我也有我的。」
他試圖在我臉上找到一絲絲強撐的痕跡,問我:「你不恨我嗎?」
「愛到最後已經分不清了,只覺得累,不想再見到你了。」
「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陸今澤,」沒想到,最後這兩個詞也會由我說出,「朋友一場 我真心祝福你。」
他眼睛乾澀。
難以掩飾的悵然,輕笑過去,「謝謝。」
他側過臉,不再看我。
我說:「如果你沒什麼事,我先進去——」
「林近。」
他隨口一問:「你穿婚紗是什麼樣的?」
我愣了愣。
「陸今澤,這和你沒關係。」
我開門進屋。
他卻拽住我的手,不讓走。
「怎麼會和我沒關係,」他聲音艱澀,「是我先來的。」
他脫力蹲下身,將我的手抵在額前。
「是我先來的。」
「你喜歡了我十年。」
「我不想和其他人結婚,我只想要你。」
「你回來吧,我們重新開始。」
手背感覺到溼意。
認識陸今澤這麼多年,從沒見他像今天這樣哭過。
我不知道他在哭什麼。
但我知道,十年前的林近,不要他這一點遲來的眼淚。
她在爲他哭過無數次後,才明白一個道理。
如果眼淚做數。
愛人就不會被辜負。
「如果可以,」我抽回手,平靜地說,「我寧願從來沒有認識你。」
-11-
「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陸零看着我幫他手臂上擦藥,突然對我說。
「等你下課,陪你回家。」
「讓你不用一個人過得太辛苦。」
我拿着棉籤的手一頓。
連手帶腳,環腰將他抱住,渾身不安驅散。
我說:「我們還有好多好多個十年。」
陸零脣角微揚,俯下身低頭親我。
親得人逐漸失去重心。
他的手沒有章法,不受規矩,連帶着呼吸變得混亂。
他托住我,將我往島臺上一提。
腳邊, 傳來狗叫聲。
我倆一頓。
「陸零,我撿回來一隻流浪狗。」
角落處, 一隻小白狗從箱子裏探出頭。
他垂眼微怔,沒來由一笑。
伸手拉下我的上衣,擦了擦我的脣角,溫柔地將我抱在懷裏。
他說, 他以前也有一隻小狗。
「它叫什麼?」
「愛神。」
「好耳熟,」我靈光一現,「你的那座私人雪場也是這個名字。」
他想念它。
卻怎麼也找不到它。
十幾歲的陸零, 爲了不讓自己忘記它。
給雪山取了小狗的名字。
二十幾歲的陸零, 在大雪覆蓋的那個山頭。
找不到一點我的痕跡。
他對愛神山許願。
小狗小狗。
把她帶回來給我吧。
然後,他聽見了鈴鐺的聲音。
(完)
番外
女人而已。
林近離開的那個清晨。
陸今澤睡醒,習慣性左手撈人,卻只摸到了冰冷的被窩。
花了三分鐘, 陸今澤就接受了她離開的事實。
沒什麼。
想走就走, 本來也不是什麼需要負責的關係。
他找了搬家公司。
把她的東西都搬走。
一件一件,最後全空了。
這樣很好。
眼不見爲淨。
朋友叫喝酒, 他去了。
他們也不會問起她, 本來也不是什麼會被祝福的關係。
他只是有些無聊。
回公司加班,初創項目忙吐血了。
他就不無聊了。
回到家。
全是他自己的東西, 用得很習慣。
這樣很好。
什麼都沒有了。
太舒服了, 他倒頭就睡。
要怪,就怪這個枕頭。
讓人眼睛一閉, 全是她的聲音。
「陸今澤, 舒服嗎?我挑了很久的。」
「陸今澤, 你在做什麼呀?」
「陸今澤, 你什麼時候回家?」
他花了一年。
每個晚上都在試圖忘記她的聲音。
不要這麼沒用, 女人而已。
可他怎麼都忘不掉。
最後在急缺睡眠被送進醫院的那個晚上,他在昏迷中得到一絲喘息。
腦袋終於安靜了。
越安靜, 越能聽清自己內心的聲音。
「她什麼時候回來,我就原諒她。」
「所以,快回來吧。」
醒過來的時候, 人就清醒了。
他取消了機票。
不想再聽任何有關林近的消息。
臨出院的最後一天, 他隔着玻璃,看見一對年輕的情侶。
男生被電動車撞了。
女生急哭了。
她的眼淚一直流,流到某個瞬間, 陸今澤又想起了林近。
想起她也曾這樣沒日沒夜地照顧他。
也曾這樣急哭過。
當時陸今澤只覺得好笑, 問她:「這有什麼好哭的?我不是好好的嗎?」
林近哭得一抽一抽的。
茫然抬頭問他:「我是你的誰?」
在這之前, 林近很乖,很有分寸, 從不逼問他對關係負責。
但這次她說:
「陸今澤, 我既不是你的家人也不是你的妻子。」
「你出事,我連手術同意書都籤不了。」
隔壁牀的大爺說:「小夥子有福氣,小姑娘這麼疼你。」
陸今澤眼眸微動。
伸手將哭慘了的林近抱在懷裏。
那次出院後, 陸今澤開口對她說:「我娶你啊。」
他以爲林近一定會答應。
可第二天, 她就走了
空落落的家。
再也沒遇到一個像她一樣的人。
後來, 她真的回來了。
成了陸零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小孩。
陸今澤想,他也結婚就好。
他要和十年前就愛的人結婚, 一定要比她好的人。
可是,沒有這樣的人。
她也一點都不在意。
再沒回過頭。
陸今澤在林近走後的很多年,才明白一個道理。
辜負真心的人。
沒有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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