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回一隻虛弱的異瞳小貓咪。
我每天抱着睡覺,瘋狂亂親,在懷裏蹂躪:「你知道的!媽媽從小就沒有小貓咪!」
後來穿越異世,我成了星際獸世裏的珍稀人類。
被囚禁在玻璃房裏,任皇子們挑選。
一個病懨懨的異瞳青年在侍從的攙扶下慢條斯理地走上前:
「各位兄長,你們知道的……」
他虛弱地咳嗽了一下,聲線懶散:
「我從小就沒有老婆。」
-1-
一覺醒來,看着浮雕的天花板,我呆住了。
耳旁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醒了?
「醒了就去幫忙搬水,我救你不是爲了養閒獸的。」
我翻身坐起,看着周圍陌生的一切。
房間是很奇怪的裝潢。
歐式中式賽博朋克,混在一起。
背對我的是一個肥胖粗壯的女人,正在彎腰釀酒。
她轉過身來時,鼻間長長的獠牙把我嚇得腿一軟,又一屁股坐回沙發。
見狀,對方不屑道:「你小胳膊小腿的,我看你比蟲系還弱。」
「你是什麼系的?怎麼沒看見你的獸型特徵?」
她打了個噴嚏,獠牙便慢吞吞地收了回去,蒲扇大的耳朵也漸漸變小,從外貌上看和普通的人類無異。
腦海裏適時傳出一道聲音:
【宿主,歡迎來到星際獸世。】
在系統的講解中,我漸漸明白。
原來我被霸凌後並沒有死,而是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人類是極爲珍稀的物種。
有的成爲王室裏象徵財富權利的吉祥物,有的則是被有錢的獸族豢養成家寵。
而一些運氣不太好的人類便會被賣去黑市,靠着噱頭讓賣家大賺一筆。
無論是哪種。
聽起來都不太妙啊。
我連忙跳下沙發幫她搬水,藉此岔開話題:「是您救的我嗎?」
「不然呢?」雌獸沒好氣地說,「你倒在我酒坊外面,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家的酒喝了會中毒呢。」
我一邊聽着她的抱怨,一邊快速翻看着系統給我的人物資料。
面前的雌獸叫吉娜,是個釀酒坊的老闆娘,力大無窮一身蠻勁。
我環顧四周,偌大的釀酒坊除了她再無旁獸。
要是偷偷離開的話,應該也不會引人注目。
吉娜沒發現我的暗藏心思,還在自顧自地說:「你啊,應該感謝我。
「這幾天皇家巡邏隊天天都在巡邏,好像在找什麼逃跑的獸人。
「你這個小身板要是被他們抓去了,只有死路一條Ṱũ⁾嘍!」
我連聲道謝,趁她不注意,我狐疑地問腦海裏的系統:「我爲什麼會來這兒啊?」
按理說,我應該在醫院。
而不是在獸人世界啊!
系統沉默片刻:【是一隻雄獸召喚你來的。】
【他想了你很久很久,剛好你在現實世界快要死掉。】
【在你只剩一縷魂魄的時候,他讓我們把你帶來了。】
我愣怔住:「是……誰啊?」
系統:【你曾經的小貓咪。】
-2-
我是在一個雨雪天撿到「發財」的。
當時它躲在灌木叢裏瑟瑟發抖。
渾身被雪水淋溼,像剛從河裏撈出來一樣。
室外溫度已經接近零下,我見它可憐把它抱回了家。
然而發財是一隻戒備心非常強的小貓。
給它洗澡的時候,堪比兇案現場。
明明只是一隻小貓咪,卻渾身上下都是狠勁兒。
我揹着我媽,偷偷找來暖和的衣服給它搭了個小窩,又去鄰居家借了一盒羊奶。
發財一直縮在被子裏警惕地看着我。
就連我想要摸摸它的肚子,它都兇狠地朝我揮舞着爪子。
不過這種場面沒持續太久。
當它喫飽喝足後,對我的防備心減少了許多。
我把它抱在懷裏撓肚子的時候,它也只是別過頭去,並不掙扎。
就這樣,發財在我家住了下來。
但家裏沒有暖氣,正逢寒冬臘月。
我怕它會被凍死,睡覺也要抱着它裹進被窩。
發財不習慣,睡覺時緊緊貼在離我幾尺遠的牀沿,動都不敢動。
第二天早晨起牀,看見它還保持着晚上的那個姿勢,生無可戀地看着天花板。
發財有雙很漂亮的眼睛。
異色雙瞳。
一隻淺褐,一隻泛着淡淡的湛藍。
我平時要上學,怕它無聊,給它買來貓抓板和小毛球。
但它興致缺缺,平時最喜歡的事就是打個哈欠懶洋洋地看着窗外的小麻雀。
同桌感嘆:「你家貓真是情緒穩定,想摸。」
我嘿嘿一笑,抱緊了發財,每天放學都貼着它的臉狂親:
「那當然啦,我們發財是個很可愛的寶寶,太聽話的小貓咪是會被媽媽喫掉的哦。」
發財也從最初抗拒變得麻木。
任由我對它上下其手,揉搓捏親。
同桌憐惜嘆氣:「好好的小貓咪,怎麼眼睛裏都沒有光了。」
自從把發財接來家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零花錢變多了,獎學金也有我的名字了。
我抱着發財轉圈圈,興奮地給它許願:「等獎學金到了,給你買貓條哦!」
它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又偷偷縮在我懷裏打盹。
然而,第二天我就被一羣人堵在廁所。
對方找了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打了一頓,還搶走了我沒焐熱的獎學金。
那夥女生在學校裏不學無術,連老師都頭疼。
同桌勸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家裏沒人關心我,沒人在意我。
回到家,我抱着發財哭得好大聲。
發財條件反射地想要推開我。
但看到我豆大的眼淚時,伸出的爪子僵在空中,變成了輕輕搭在我的頭頂。
當晚。
發財就不見了。
我找遍了整個小區,都沒有找到他的蹤影。
我媽叉腰怒罵:「所以啊,這種就是焐不熱的畜生!你指望畜生能多有感情嗎?」
可我想,發財不是畜生。
它是世上唯一愛我的小貓咪。
-3-
打工的第二天。
酒坊外傳來入侵警報,從監視器裏看見屋外衝進一羣獸人,個個都穿着挺拔的軍裝制服。
爲首的銀髮男子抬眸看了一眼攝像頭。
短短的一瞬,我只看見他有一隻湛藍的眼睛。
還沒等我看清楚,吉娜已經嚇得連忙把我塞進地板下的暗室,讓我千萬不要出聲。
她轉身慌亂走出大廳:
「閣下今天來我們這兒,是有什麼事嗎?」
暗室只有一條縫隙能夠看到外面。
我看不見爲首之人的面容,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對方聲音懶散:「沒什麼,就是例行檢查,看看你們這兒有沒有可疑的。」
吉娜連連擺手:「當然沒有啦!我這麼偏遠的地方,除了來買酒進貨的,哪兒有其他的獸類。」
對方調出一個虛擬面板,讓吉娜辨認。
「認識這個人類嗎?」
「人?」吉娜捕捉到了他話語裏的敏感詞,「人類?
「老天爺!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人類呢。」
她像是很努力地在看面板上的人物,狐疑地說:「不過人類不是都長一個樣嗎?」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年輕的男子跟他身後的侍從低聲說了幾句話,我沒聽清。
但很快,他身後的士兵們開始翻箱倒櫃地找着什麼。
我就躲在男子腳下地板的暗室裏。
一顆心狂跳不已。
想到系統跟我說的關於人類的悲慘遭遇。
我都不敢想要是被這個年輕軍官發現了,我會有多麼悲慘的下場。
「閣下,沒找到可疑的痕跡——」
男子嗯了一聲,又環顧四周。
這一刻,四周寂靜得可怕。
他走了幾步,突然頓住。
又返回原處,用穿着軍靴的腳尖踩了踩地板:「這下面,似乎是空的。」
霎時,我大腦陡然空白。
一旁的吉娜結結巴巴地上前:「對……但是,這下面是我拿來裝酒糟的……」
年輕軍官揮了揮手:「打開——」
吉娜磨磨蹭蹭:「閣下,這個天氣,酒糟的味道很難聞的……」
話還沒說完,外面有人衝進來湊到他的耳旁說了幾句。
對方的聲音頓時認真起來:「真的?
「找到了?
「我去看看。」
他打了個手勢,這羣人立馬跟在他身後,快步走出了酒坊。
等到他們的飛行器完全離開了視野,吉娜才顫抖着打開暗室把我放出來。
她擦了擦汗,喃喃自語:「幸好沒被發現……」
當晚,我就聽到她偷偷摸摸地用智腦和其他人聊天。
「嚇死我了!我差點就要招了!
「我這個小工是個黑工啊,沒有身份 ID 的!估計是其他星球的難民。
「我也是看到她沒有智腦才讓她留下的,想着隨便給她發點錢就行了。
「這年頭,便宜的小工不好找了!誰知道貪了小便宜會差點被士兵發現啊。
「你說得輕巧,留下來?怎麼留?我纔不會花錢給她辦身份 ID 呢!」
當晚,我和吉娜都沒睡好。
她的房間裏,聽到她翻來覆去的嘆息聲。
而我則怕睡到一半被士兵給抓走。
思來想去。
我覺得我還是得逃跑。
第二天清晨。
我拉過他,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認識一隻叫發財的獸人嗎?」
既然是我家發財召喚我來的。
那它也應該在這個星球纔是。
吉娜挑了挑眉:「發財?認識啊。」
我頓時長鬆了口氣,還想多問一句,她指了指不遠處朝我們走來的一個又黑又壯,滿臉橫肉的雄獸。
「他就是發財。」
吉娜湊近了我,低笑着補充道:「哦對了,忘了告訴你。」
「他馬上就會成爲你的丈夫了。」
-4-
我呆愣住。
吉娜慢條斯理地說:「你就老實交代吧。
「你是從別的星球逃難過來的,對不對?」
她指了指我的身體,譏誚道:「你的獸型特徵也不明顯,是喫了什麼藥僞裝嗎?
「你既沒有智腦也沒有身份 ID。
「讓我猜猜,你該不會是其他星球的逃犯吧?」
我:「……」
大姐,怎麼你就不能猜得再大膽一點呢。
還好這個雌獸是高度近視且臉盲。
但現在這個局面和剛剛被抓走沒什麼區別啊!
「發財——」吉娜招招手,哈哈大笑,「你看,我給你找了個老婆。」
我嚥了咽口水,不着痕跡地後退。
面前的雄獸又黑又壯,像一大坨移動的臘肉,渾身都是濃密的毛髮,笑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
他的目光貪婪地在我身上流轉:
「你從哪兒找的?」
吉娜得意一笑:「路邊撿的。
「看你經常來買酒的分上,我就只收你幾十星幣好了。」
她瞥了我一眼,又催促着面前的雄獸:「不過你們結婚後就馬上帶她去登記身份資料。」
我這才明白。
原來吉娜給我找了這個肥頭大耳的雄獸只是爲了讓我能憑藉結婚拿到這個星球的綠卡。
然後繼續給她打工。
她料定我這個小身板不敢反抗,所以根本沒問過我意見。
我深吸一口氣。
這兩隻獸一人一拳就能讓我歸西,和他們硬碰硬我毫無勝算。
我小心翼翼問吉娜:「什麼時候結婚?」
吉娜隨口道:「就明天。」
好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被叫作發財的雄獸步步貼近我,笑彎了眼:「這位小姐,你叫什麼名字?我每月薪水有十個星幣,加上你的薪水,我們一年就能換一架小型的飛行器!
「如果我們每年有一個孩子出生,還能拿補貼,真是太好了!」
我控制住深深的恐懼,強撐着笑:
「那明天見……我今天能先洗個澡嗎?」
吉娜揮揮手囑咐我:「洗乾淨點兒,明天可是大喜日子吶!」
我連忙躲進浴室,調出腦海裏的系統。
問它有沒有金手指。
它冥思苦想:【宿主,您不是穿書的,沒有劇情金手指的。】
我不願相信且大受震撼:
「那你有什麼能幫我的?」
系統沉思良久,發了一份地圖到我腦海裏:【可以幫你導航。】
我環顧四周。
這個浴室只ẗū́ₓ有一個很窄的氣窗。
吉娜他們肯定是過不去的。
但我不一樣。
浴室外,兩人的交談聲還意猶未盡。
「……乾脆我今天就把她帶回去吧……」
「……那價錢我可一分不會少哦……」
我一咬牙,撐着洗漱臺踮腳從那個小窗戶鑽了出去。
浴室後面是一片茂密的高粱地。
吉娜說得沒錯,這麼偏遠的地方倒是很少有人經過。
爲了營造我還在洗澡的假象,我沒有關掉熱水花灑,不過這也撐不了多久。
最多三十分鐘!
這三十分鐘,我必須逃離這兩人的視線!
系統在我腦海裏指揮:【宿主,往山裏逃吧,這後面就是礦山了。】
我看着黑黢黢的山頭,只想了片刻:「不,不能去那兒。」
人跡罕至的地方,更是危險重重。
我要賭一把。
系統連忙給我調出最近的一條小路:【沿着這條路從地下排水網就能走到最近的市區。】
又髒又臭的地下排水系統充斥着刺鼻的氨水味。
我不敢停下腳步,生怕被吉娜給抓回去。
還好這地下的河道曲折狹小,吉娜他們也進不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推開井蓋,頭頂是鬧哄哄的市集,獸人們來來往往。
我偷偷地溜了出來,扯過一旁搭在攤位上的布,包裹住自己的臉和身子。
「你們聽說了嗎?原來這幾天皇家在尋找的是一個雌性人類。」
「啊?是找回去煲湯還是炒菜啊?」
「……真服了,一生喜歡做飯的華夏獸人。」
「也有可能是爲了生子,人類基因和智慧是很純粹的,獸形的體格正好彌補他們身材的纖弱。」
「不過我要是發現了人類,皇家起碼要給我一千個星幣我纔會放人。」
「是啊,黑市的交易拍賣已經炒到八百個星幣了。」
這些獸人們旁若無人地聊着天。
我心裏默默流淚。
發財你害我好苦。
是爲了報復我讓你洗澡嗎?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獸人突然嗅了嗅鼻子:「怎麼感覺突然有種奇怪的味道。
「香香的,甜甜的。」
「那沒錯。」一隻高挑的獸人認同地點頭,「我出門塗了海草芥末香水,香香的哦。」
「媽的,不是你那個臭味——」雄獸皺起眉頭,「沒聞過的味道,我鼻子很靈的。
「不像獸人的味道。」
「難道是人類!」
我:「……」
小心翼翼地後退,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捂住我的嘴。
大腦神經系統頓時湧入強大的壓力。
只是短短一瞬。
我就失去了意識。
-5-
等我再次醒來。
鼻尖是清涼的藥水味。
我猛地翻身坐起,有人一把按住我:「先別動!」
面前的少女歉意地拔掉我身上的採血管:「對不起,借一點你的血用用。」
她抿了抿脣,連忙可憐地補充:
「我只抽了一點,只抽這一次就好了。
「劑量很小,藥具我也消過毒的,不會對你有性命威脅。」
她垂下眼眸,安慰道:「放心吧,這個地方沒有其他的獸人。
「你這個人類的身份太罕見了,剛剛要是晚一步,你就被他們抓走了。」
我沉默片刻,才問:「你是因爲要採我的血才把我帶走的嗎?」
「也不全是。」少女檢查着手裏的藥劑,「我們都是稀少的物種。
「你是人類,我是爲數不多撫慰精神體的嚮導。
「我也經歷過被抓走,今天只是隨手幫你一把而已。」
她朝我伸手:「我叫芙麗恩,你呢?」
我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搭上她的手:「我叫明妤。」
芙麗恩是一隻牡丹鸚鵡,她坦言抽我的血是爲了救治她的兒子。
我經常獻血,看了一眼她抽的採血管,不過小拇指那麼長。
我好奇地問:「你兒子多大啊?」
芙麗恩:「再過幾天就滿二十三歲了。」
我:「……」
她遞給我一瓶營養液,挨着我坐下:「你要去哪兒?我等會兒去醫院看我兒子的時候,可以捎你一程。」
我問她認不認識一隻叫發財的貓咪。
「貓?」芙麗恩歪了歪頭,「你知道的,我們鳥系都不喜歡貓科。」
她又認真想了想:「你畫給我看看吧,我讓我的兒子幫忙找找看。」
我ŧű⁴連忙在虛擬面板上給她畫着畫像。
芙麗恩又認真地詢問:「那他的獸形特徵是什麼樣的呢?大概多少歲呢?」
我思索片刻:「可能是個小孩子,最多十一二歲吧,渾身都小小的。」
芙麗恩記錄好通過星網傳給了她兒子,又掃描幾十份發給了其他的朋友們。
她的小鳥朋友遍佈整個帝國領域,沒有它們不認識的。
「對了!」芙麗恩突然ṭūₐ眼睛一亮,「我有我兒子的口令卡片,可以進皇家資料庫幫你查!」
我羨慕地說:「你兒子真好。」
不像我兒子發財,真不讓人省心。
芙麗恩動作很快,給我換了一套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衣服,又給我噴了藥水掩蓋我身上的氣味。
她說今天帝國有盛宴,王儲們會帶王妃們出席。
到時候會有很多湊熱鬧的獸人,我們就趁亂去資料庫。
果然,到了現場獸山獸海。
芙麗恩悄悄地給我打了個手勢——資料庫在二樓。
隨着身後傳來欣喜的驚呼尖叫聲,大廳的燈光漸漸暗下。
幾位穿着禮服的王儲們從樓梯慢慢走下。
比起誇張的普通獸人,他們沒有顯眼的獸形特徵,外表看起來和人類無異。
可能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吧。
不多時,又有一個病懨懨的青年在侍從的攙扶下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
身後傳來雌獸們的憐惜聲。
「多可憐的德蒙閣下,身體還沒好嗎?」
「我看着德蒙閣下臉色慘白,心都碎了。」
「雌性人類是配不上他的,那就勉爲其難讓他和我結婚吧。」
被其他雌獸怒罵。
「你是不是最近大蒜喫多了,一天到晚想屁喫呢!」
德蒙一頭銀色的短髮,膚色白皙,額前的碎髮遮住了他的單片眼鏡,只露出一雙湛藍色的眼眸。
可那眼神冷漠慵懶,隨意掃過臺下的衆人,卻突然盯住我。
我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連忙移開視線。
心卻怦怦跳個不停。
實在是忘不了之前他帶着士兵們來吉娜的酒坊抓人的情景。
宛如密室逃脫躲避 NPC 的噩夢。
趁着大廳裏大家觥籌交錯,舉杯暢飲的時候,我和芙麗恩鑽進了二樓的資料室。
「你拿着這個。」
芙麗恩把口令卡交給我,嚴肅地說:「要是遇到有人盤問,你就說你是卡斯特閣下的人。
「你太弱小了,保護不了自己。
「我能操控他們的精神力,別擔心我。」
我小心翼翼地把口令卡揣進懷裏,和芙麗恩兵分兩路。
翻看着虛擬檔案,我腦海疑竇叢生。
怎麼叫發財的都是一些肥頭大耳的豬科呢?
你們獸人的家長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寄予這種金錢的厚望嗎?
我找得專注,沒有留意有人走到了我的身旁。
等我腦海裏的系統發出警報聲時,爲時已晚。
德蒙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聲線懶散:
「這位小姐,你在找什麼呢?」
我嚥了咽口水,鎮定地給他看着手裏的卡片:
「我是卡斯特閣下的人。
「來查幾份資料。」
德蒙垂眸看我,單片眼鏡遮住他的一隻眼眸。
只能看見那隻湛藍色眼睛裏的嘲諷。
「卡斯特?
「那回去告訴他,他的人我帶走了。」
-6-
短短一天。
被關了三次。
好像綁定了什麼綁架系統。
被關起來的其他獸人幸災樂禍地問我:「你也是僞裝人類被抓進來的嗎?」
我:「……」
這羣獸人裏,有從其他難民星球逃難來的,也有裝成人類想要趁機混入王室的間諜。
無一例外,都是假裝成人類被帶走的。
人類能進入皇室,雖然被關起來但是有喫有喝。
對他們而言,各有各的好處。
但聽說因爲每次抓到的都是假人類,王室大發雷霆。
他們看着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又抓進來一個?」
「對,但她裝得很像,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媽的,要是跟她學一下,我早混進去了。」
屋外走進來幾個人,幾個軍官恭敬地對德蒙說這話:「閣下,剛進來的這個少女還帶着卡斯特的口令卡,真的不需要再跟卡斯特閣下說一聲嗎?」
德蒙聲調冷淡:「卡斯特還在住院,就不必打擾他了。
「最近冒充人類的太多了,都是想混進王室的,多留個心眼。」
被關進牢獄後,因爲太熱我乾脆脫下了芙麗恩給我的黑袍。
露出原本的頭髮和麪容。
德蒙等人進來後,和我對視的剎那。
突然看見他瞳孔一縮。
他張了張嘴,聲音顫抖:
「等一下——」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
同時發出驚呼的還有他身後的雄獸們:
「天吶——」
「她是一隻人類!」
「是一隻真正的人類!」
-7-
我被關在了玻璃房裏。
天生人質聖體。
玻璃房外,站着整個帝國的達官貴人。
他們紛紛感嘆:「真的是人類,而且還是一隻很年輕的人類。」
「她的四肢真纖細,輕輕一捏就斷了。」
「叫什麼名字好呢?一定要冠以我們家族的姓。」
也不乏其他的聲音:
「再怎麼看也只是一隻人類而已。」
「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是啊,黑市上的人類多了去,我看除了年紀不一樣也沒什麼差別。」
我攏緊了身上的袍子,只有抵在牆壁上才能稍微有些底氣。
芙麗恩已經去搬救兵了。
但我想她的兒子再怎麼厲害,應該也比不了帝國的王儲們。
剛剛聽到侍從們交頭接耳。
要把我拍賣出去,任王儲們挑選。
運氣好的話,能成爲他們家養的人類寵物。
要是運氣不好……
不敢想象。
「我需要這個人類。」
其中一個金髮的青年倨傲地說:「留給我吧,最近我的妻子無聊,正需要一個寵物。」
我嚥了咽口水,腦海裏一目十行地看着系統發給我的人物資料。
面前的這羣獸人不是科研人員,就是最高級別的將軍。
但他們看我的目光。
並不帶着善意,更像是爲了滿足自己上不得檯面的私慾。
獸羣中漸漸傳來騷動。
衆獸讓開一條路。
德蒙在侍從的攙扶下慢條斯理地走上前。
對上他的目光,我竟然看到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沒了白天的那種懶散冷漠。
就像是一種無奈的寵溺。
「德蒙閣下——」
衆人對他恭敬行禮。
腦海裏的系統適時發來人物資料。
我才知道面前的這個青年,是帝國的太子。
未來儲君的人選。
「閣下,您也想要這個人類嗎?」有雄獸小心翼翼地問。
其他幾位皇子聞言,皺起眉頭。
「德蒙,從沒聽過你對人類感興趣。」
德蒙置若罔聞,只是垂眸掃了我一眼,朝我伸出手:「過來吧。」
他的聲音溫柔,和其他獸人不同。
我遲疑片刻。
還是慢吞吞的。
一步步,走了過去。
德蒙接過一旁侍從遞來的披風,彎腰替我係上。
寬大的帽檐遮住了我的面容。
也遮住了我的視線。
我只聽到他拉長了聲調。
「各位兄長,你們知道的……」
他虛弱地咳嗽了一下,聲線懶散:
「我從小就沒有老婆。
「這個人類,我就帶走了。」
-8-
帝國太子要一個人類。
沒人敢讓他再拍賣。
德蒙走在前面,伸出手讓我牽着。
我滿腹懷疑。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輕輕鉤住他的尾指。
系統的資料顯示,德蒙是一隻白虎。
白虎?
毛茸茸都喜歡被人撫摸接觸嗎?
這一路上,我們兩人都沉默寡言。
只有侍從在旁邊喋喋不休:
「明妤小姐,這裏是花園,這裏是休息室——
「您的智腦正在跟你準備了,您外出的時候可以隨時刷帝國星卡,發送定位就好了,我們會來接您。」
我抬眸看了德蒙一眼。
這才發現他也是異瞳雙眸。
「在看什麼?」察覺到我的視線,德蒙垂眸輕聲問,「終於想起我來了?」
我老老實實:「是的,當時我在吉娜的釀酒坊。
「你進來搜尋的時候,我就在你腳下的地板下面。」
德蒙:「……」
他張了張嘴,突然無故地笑了起來。
我第一ťųₜ次知道。
雄獸因爲極度的無語,原來是會笑的。
侍從聽到關鍵詞,湊上來偷偷地說:「吉娜釀酒坊?已經被關啦。」
「他們涉嫌買賣人口,強迫婦女,暫時被關起來了。」
我愣住。
速度這麼快?
「明妤小姐,不必擔心。」侍從笑眯眯地說,「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德蒙安排了最寬敞的房間和衣帽間,浴室。
陽臺外是茂盛的草地和鮮花,微風拂過,蕩起層層綠浪。
我站在房間中心,還有些恍惚。
德蒙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我。
我茫然地問:「爲什麼要安排這些?」
德蒙聲音平靜:「你不屬於我,也不屬於這個星球。
「我把你帶到身邊,不是爲了讓你嫁給我。
「是爲了讓你不被欺負,想讓你更自由。」
他起身走到陽臺,刺眼的陽光將他的輪廓模糊成溫暖的光圈。
我看不見他的神色。
卻能聽見他輕聲道。
「你想在這裏待多久,就待多久。
「如果你願意的話。」
-9-
這兩天着實沒睡踏實。
想起德蒙的異瞳,腦海裏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燙,心跳加快。
我連忙問負責打掃房間的侍女:「請問你們德蒙閣下有兒子嗎?」
我伸手比畫道:「比如十多歲的那種,或者更小一些,幾歲的年紀?」
侍女大喫一驚:「您是指……?」
我又給她提示:「比如貓系獸人的兒子之類的?」
侍女若有所思,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低聲道:「明妤小姐放心吧,我們經過專業培訓,一般是不會泄露的。」
然而,獸人世界的八卦速度,比我想象的更快。
不過半日,王室內就開始有了新的瓜料:
「聽說了嗎?德蒙閣下有一個私生子。」
「真的?我也聽說了,還是和一個貓系獸人生的!」
「那明妤小姐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她只是人類啊,多了一個孩子不是剛好嗎?」
我豎起耳朵。
聽了半天覺得不對勁。
這個瓜料怎麼那麼像我放出去的?
隨着流言發酵。
有一羣雄獸把我堵在花園後的走廊上。
對方有着和德蒙相似的眉眼,不過看上去陰鷙又狡詐。
「你就是德蒙帶回來的人類嗎?」
他冷冷一笑:「有拍賣人類這麼好的事,怎麼不跟我說?
「德蒙要女人要做什麼,他能活那麼久嗎?」
身後有人呵斥住他:「安列斯,小聲點,別被德蒙聽見了。」
被稱作安列斯的獸人毫不在意:「聽見又怎麼了,他還要叫我一聲兄長。
「我有說錯什麼嗎?
「難道他還敢因爲這羣奴隸和我反目?」
安列斯拉住我,像在逗弄什麼玩具似的:「要不然,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我還沒有玩過人——」
他話還沒說完,一ţũ₄道銀白色的身影衝了過來,安列斯被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脖頸上是一道醒目的血痕。
剎那間,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衆人都愣住,安列斯被撲倒在地,率先反應過來,怒吼道:「德蒙!
「你竟敢打我——」
德蒙輕蔑地踩在他身上,左手的尖爪還未收回。
有血順着他的爪尖。
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冷聲開口,我卻第一次聽出了他的狠意。
「她不是奴隸。
「她是我的皇妃。」
-10-
有了德蒙的身份許可,我被允許可以隨意出入任何場所。
只是外出時需要噴上特製的香水,掩蓋身上人類的氣息。
芙麗恩拉着我上看下看,終於長鬆一口氣:
「還好你沒事。
「不然我要愧疚死了。」
她說當時她帶着卡斯特趕來皇宮外,卻被告知我已經被抓走了。
卡斯特上前交涉,是德蒙親自出來接待了他。
「德蒙閣下說你很安全,我們才放心了。」
芙麗恩安慰我:「德蒙閣下很好的。」
是很好。
我環顧身後,還跟了兩個隨從,像是怕我出意外。
「不過德蒙一直都沒有女眷的。」芙麗恩跟我講着八卦,「之前有一次他開機甲的時候被吸入黑洞,大家都以爲他會就此沒命。
「結果他居然活着回來了,但是從那次之後,他病了很久。
「王室驚慌,一度傳聞說會另立新的太子儲君。」
說着話,她推開了病房的門。
今天我陪她一起去醫院看她的兒子。
芙麗恩說,本來傷口都已經癒合了,然而那天爲了找我,傷口又裂開了。
迫不得已,只能再住幾天醫院。
病牀前躺着一個黑髮深瞳的男人,正躺着輸液。
芙麗恩熱情地給我介紹:「明妤,這就是卡斯特。」
我連忙打着招呼,然而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和芙麗恩差不多大年紀。
芙麗恩是怎麼生出這個好大兒的?
「你好。」
卡斯特微笑起來,他的笑容很淡:「芙麗恩說,你要找一個貓系的獸人,是嗎?」
我想起芙麗恩說過,卡斯特的權力地位僅次於王室。
讓他找一隻貓咪還不是手到擒來。
我屏退了兩個侍從,壓低了聲音:「你知道德蒙有私生子嗎?」
卡斯特挑眉:「這個……沒有聽說過。」
「沒關係。」我調出虛擬面板給他看着畫像,「萬一你看了圖片就想起來了呢。」
畫像是我親自畫的。
銀白色的皮毛,圓圓的眼睛,一隻是湛藍色一隻是淺褐色。
額頭上還有個花紋。
卡斯特盯着屏幕看了許久:「嗯……你確定是貓嗎?」
我奇怪地說:「當然了,我朝它喵喵喵的時候,它也會對我喵喵喵。
「而且我給它買了毛線球,它也玩得很開心的。」
卡斯特用憐憫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個剛被確診爲癡呆的老年人。
「那個……有沒有一種情況。」
他斟酌語句,也許是看在芙麗恩的面子上,說得十分客氣: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你認爲的這隻貓……不是貓。
「而是白虎呢?」
他指了指我身後:
「比如你身後那隻。」
-11-
幾天之內,經歷了三大懷疑人生的時刻。
第一件事:差點被抓去和野豬怪成親。
第二件事:被當成奴隸賣給了王室。
第三件事:養了一年的貓兒子不是貓,是老虎。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我回頭。
德蒙就懶散地靠着門框,語氣淡然。
「相處了好幾天都沒發現。」
「這就是口中說的,我是你最喜歡的小貓咪?」
我:「……」
啊!不是!兒子,你聽媽媽解釋!
我被德蒙提溜着帶回了家。
芙麗恩本來想追出來,被卡斯特阻止了。
一路上,其他侍從沒見過德țṻ₈蒙這樣,都被嚇得不敢靠近。
暢通無阻地回了房間。
房間裏就剩我們兩人。
然而我還處於極度的震驚中。
我天天一起睡覺洗澡的貓咪,怎麼變成這麼大的男人了!
像是看穿了我的內心所想,德蒙漫不經心地安慰我:「別震驚了。
「芙麗恩當初撿蛋回去的時候, 也沒想過會孵化出卡斯特。
「我比起他來說, 好多了。」
雙雙相顧無言。
我走近他, 突然忍不住叫住他:「發財。」
他挑了挑眉:「怎麼了?」
我:「可不可以變毛茸茸的耳朵出來,給我看看。」
德蒙:「……」
他毫不客氣地說:「我已經不是發財了,我現在是奧裏維星的王儲德蒙。」
我拉了拉他衣袖:「就看一下, 沒見過獸人的耳朵。」
德蒙:「……只看一分鐘。」
我討價還價:「五分鐘。」
一小時後, 前來送飯的侍女推開門。
就看見我趴在德蒙的旁邊,正在對他的耳朵又揉又捏。
昔日的王儲光着上半身, 滿臉通紅卻仍然咬牙切齒地堅持着。
「摸夠了麼?」
「再摸一摸尾巴可以嗎?」
「不可以。」
「就一會兒。」
「五分鐘。」
侍女又偷偷地關上門。
哎呀——誰說的閣下有私生子,這不是感情很好嗎!
她舒心地鬆了口氣。
果然珍稀的人類是治病良方。
不過可憐的人類還不知道。
獸人的耳朵和尾巴都很敏感。
更何況是。
他們的Ţû⁵王儲。
番外
德蒙剛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是古老的建築。
這種建築羣體很陌生,他只在過去上歷史學的時候見過。
從黑洞消失後, 竟然沒有死。
而是來到了億萬年前的世界。
這個地方,竟然只有人類。
「喵喵——」少女蹲在他面前, 吹口哨,「喵喵,過來,喵喵——」
德蒙很無語。
活了二十多年,被當成貓了。
他轉身就想跑開,卻被人拎着後頸給提溜了出來。
「外面太冷啦。」少女聲音溫柔,「我帶你回去哦。」
然而屋內的溫度,也着實沒高到哪兒去。
房間裏還有一箇中年女人在罵罵咧咧:「你又撿了個什麼爛東西回來啊!
「家裏哪兒來的工夫給你養這些。」
少女無力地爭辯:「我會照顧它的。」
房門關閉的剎那, 還能聽見中年婦人的怒罵聲。
寒冷的冬天, 房間裏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取暖的設備。
少女歉意地說:「我還有個小暖爐, 等會兒我們烤烤手。
「這幾天家裏還沒交暖氣費, 你先忍耐一下哦。」
他想說話,然而卻說不出一個字。
只能任由少女給它洗澡餵奶。
德蒙覺得羞恥的同時,又覺得這個少女是不是有點太過於善良了。
它只是外面的野貓而已。
不過這個叫明妤的少女,對他着實很好。
會給他喂喫的,怕他冷還給他烤火,擔心自己無聊又買了小玩具。
他雖不情願,但對上明妤期待的目光,還是隻能硬着頭皮喵喵叫了幾聲。
然後故作感興趣地抓着貓抓板和小毛球。
這些都可以忍受。
只是……
不能忍受睡覺的時候把他抱在懷裏!
德蒙默默地嘆了口氣,強忍着特殊的感覺往被窩外面鑽。
被少女發現後, 對方調笑道:「怎麼還不好意思啦, 小小的也很可愛嘛。」
德蒙:「……」
你才小小的呢!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直到有一天明妤放學回家,抱着他號啕大哭。
他心下慌亂, 想要安慰卻發現說不出一個字。
就連擁抱也只能用小小的爪子去拍拍她的頭頂。
在這一刻,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具身體已經不能夠再爲明妤做任何事。
他必須回到母星, 變回原來的樣子。
終於,卡斯特發現了他留下的暗號。
營救的艦隊將他帶走後, 明妤卻因爲放學有事沒有回家。
回程的艙門緩緩關閉。
他心下焦急之際, 有個陌生的聲音問他:
【德蒙,想要帶她回奧裏維星麼?】
他瞬間明白,商人不做沒有籌碼的買賣。
「要怎麼做?」
【用你的性命和我交換。】
他不能捨棄權力,不然明妤來了奧裏維星, 他也根本保護不了她。
至於健康。
他本來就是被明妤所救,他願意用這副身體換明妤永遠的快樂和自由。
「好。」
他伸出手,和看不見的對方在空中擊拳。
約定自此生效。
「成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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