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幸同一起被燒死在二十年結婚紀念日那天,我重生在我們相愛那一年。
上一世,漆黑的巷子裏,我被混混逼進陰影。
是沈幸同斷了一條腿救了我。
他錯過心愛的大學,我不顧家庭阻攔以身相許。
這一世,我竭力想要阻止這場悲劇,眼前飄過一片彈幕。
【好煩,又要纏上了。】
【人家男主本來英雄救美是爲女主的,一個炮灰來搶什麼鏡頭。】
【上輩子要不是她拼死反抗,惹急了流氓,男主哪至於真被打斷腿。】
【後來死活非要嫁,倒貼上癮,害得男主遲了那麼多年才和女主聯繫上。】
【最後還不是命喫苦沒命享福!幸好財產男主先寫了遺囑都留給女主,也算我女鵝沒空等那麼多年。】
我渾身發冷,僵硬看着前面漆黑陰暗的必經小巷。
而不遠處,是叫我名字的沈幸同。
我轉身拔腿就跑。
沒想到,他卻追了上來。
-1-
我和沈幸同關係很差。
他是我們年級前十,我的同桌。
他有一張漂亮的臉,少話,貧寒,性情冷淡。
衣服乾淨得發白。
嘴脣卻帶着淡淡的桃脂粉。
我衆星捧月,偏偏他對我總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我氣得故意也找他茬,特別難的題目一個公式一個公式和他爭,一輸了,他的耳垂就會微微紅起來,垂下長睫轉過臉去不再理人。
我本來只覺他不過是內向清高。
直到有天我爸開車送我來學校。
路上看到一個揹着裝滿塑料瓶袋子的女人和沈幸同。
發白 T 恤、花白頭髮,我本來還以爲沈幸同好心扶拾荒老奶奶闖紅燈。
結果車近了正好聽見他叫媽。
說自己還有錢不用這麼辛苦。
明明早上喫饅頭,晚上喫包子,連買題冊都捨不得,自己抄。
說完,他就看到了我。
那一瞬,他的臉一下漲紅了。
他媽恰好抬起頭,滿臉風霜,堆上侷促的笑:「你、你同學啊?」
沈幸同眼裏居然露出某種懇求的意味。
我看着他,又看向他媽:「是啊,阿姨好,我們是同桌,沈幸同啊,平時可照顧我了。」
那天沈幸同雖拒絕了我爸送他們去學校的好意。
但晚自習和我討論時,卻明顯耐心了很多。
收作業時,我沒有做完,他給我放了水。
考試時也不再壓着胳膊生怕我會對答案。
甚至他不外傳的錯題本也借給我,還圈出了對應的考點。
我高興跟閨蜜說沈幸同肯定喜歡我。
閨蜜說我自作多情。
按照她閱過幾百本言情小說的經驗,沈幸同喜歡的是隔壁班那個同樣清貧的小白花薛玥。
我看閨蜜是書讀到了狗肚子裏。
沈幸同連話都沒和那個薛玥說過,怎麼可能呢?
閨蜜說還有辦法,一羣人出場,人總是會看向自己的喜歡的人。
我按照她的主意一起去操場消食,沈幸同果真第一個看向我。
閨蜜說我不要臉,明明是因爲踢球的瘋子球第一個射向我。
我不管,我以我爸朋友的名義資助了沈幸同,爲了避免他尷尬,還捎帶上了他的兩個同鄉包括那個薛玥。
直到後來高考前一週,沈幸同在那條小巷子幾乎捨命救了我。
斷了一條腿。
我醒來後在醫院哭得快昏過去。
閨蜜終於閉嘴了。
但我沒想到,一切不過都是個自以爲是的誤會。
準確來說,並不是誤會。
-2-
我看着前面的巷子。
今天本應是我和沈幸同表白的日子。
一個月之前,我意外發現沈幸同在巷子背後的二手書店買的二手參考書。
他說他週末有空就會來這裏。
我便故意週週去「偶遇」。
上一世,便是今天出的事。
此刻,看着前面的小混混。
我忽然認出來了,這個帶墨鏡的小混混是曾經在校門口糾纏過薛玥的傢伙。
據說是她初中的校霸。
輟學後在高中後巷做美髮,一直號稱薛玥是他的馬子。
薛玥有次害怕,路上叫我陪她走。
後來不知道混混發什麼瘋,非說我勸分妨礙他幸福,就和我槓上了,追着我和我對罵了好幾次。
此刻彈幕更得更快。
【怎麼不走了?好在這一次男主是不是也重生了——又做了準備,應該沒那麼倒黴了吧】
【但既然重生了,爲什麼不跟這炮灰說清楚,明明就不喜歡她,纏着有意思嗎?】
【你們知道什麼。男主還不是爲了女鵝才忍辱負重,那個小混混不進去,女主還是考不好大學】
【我懂了,炮灰女雖然沒用,但她爸媽超護崽,上一世就是他們出手,讓混混關了足足十年。】
【難怪故意要給炮灰女看那二手書,原來是故意引她過去】
【上一世失敗,積累了這麼多經驗,這一世重生,這回滿級大老重回新手村,總能如願啦】
【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委屈的女鵝被他按在牆上親,肯定比上一世那個病牀上的告別吻刺激】
彈幕的信息愈來愈荒誕。
我渾身發冷。
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局。
我忽然想起。
上一世,薛玥來看過沈幸同一次。
是我當時抱着要截肢的沈幸同,照顧了三天三夜,累得睡着了那次。
那時候,我說我會照顧他一輩子。
我要嫁給他。
我放下了矜持和驕傲,埋在他肩上哭得不能自已,他也紅了眼睛,最後閉眼同意了。
我以爲是感動。
沒想到對他是認命。
更沒想到在我睡過去時,他們就在病牀上有了最後一次告別吻。
激烈,懷念,動情。
而後他將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了薛玥。
直到看到這些彈幕。
我才知道自己多麼可笑。
我也知道了沈幸同婚後那麼多年堅持救助的貧困「兒童」是誰。
在我執意出嫁我爸媽要和我斷絕關係時,我們生活艱難、舉步維艱,租的城中村違建,天井漏水。
我想要買一塊藍色的彩鋼瓦。
但沈幸同說他資助的學生到了繳費的時候,那錢不能動。
我半夜怕他睡不好,捧着那盆接了半滿又偷偷倒掉。
我更明白了爲什麼沈幸同忽然愛上了櫻花。
無數個春天的晚上,他仰着頭走在河堤的櫻花樹下,看着細密的月光順着櫻花樹落下。
因爲啊,他心愛的姑娘考上了滿是櫻花的大學。
我想閨蜜說得真對,我腦子被狗咬了纔會覺得他竟然喜歡的是我。
-3-
我轉身跑的時候,沈幸同明顯愣了一下。
他快速追過來。
今天他換了我最喜歡的白襯衣。
衣服的領口裏面加了挺括的紙板,裁剪得當,但仍然控不住要塌的衣領。
頭髮是新洗的。
說話的態度也和平日的冷淡不同,帶着微微的熟稔和溫柔。
所以,這樣的沈幸同,十八歲的嶽蒹葭會誤會並不奇怪。
但快四十不惑的嶽蒹葭卻不喫這套了。
這些年,我太知道他的裝模作樣了,他那高貴的自尊心,深沉狹隘的佔有慾。
即使後來他算得上熬出頭,有了自己的事業,也並沒有任何本質的變化。
我低頭蹙眉看着他的手:「幹嘛?我要回家,有事?」
他意識到什麼,鬆開了手。
「你……不去書店了嗎?快關門了。」
明明只差不到一百米,就會走進那壞了燈的巷子。
他的結巴聽起來也好了很多。
看來上一世我陪着他的訓練還是有效果的。
我慢慢笑:「不去。我爸媽給我準備了一對一家教老師,準備了精煉押題,都是新的針對性訓練,我爲什麼要去一個破爛的二手書店浪費時間?」
沈幸同一瞬怔住。
我轉身,毫不猶豫往前走進車流湧動的大街,走向路燈燈光照亮的地方。
不遠處,是薛玥一閃而過的身影。
該相遇的總會相遇,這一世,如你所願,我會把你的硃砂痣還給你。
-4-
我回到家,我爸還在書房開視頻會,渾然未察。
我媽一看到我白着臉回來,心疼端出一份份夜宵。
「馬上就要考試了,還繃這麼緊?我說今天還補什麼課,適當放鬆放鬆有助於激發身體潛力。」
這一整套碗碟是我媽親自燒出來的得意之作,還照着給我結婚單獨備了一套一樣的。
但在我要和沈幸同結婚,一向疼愛我近乎溺愛的媽媽卻翻了臉。
她決計不同意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有五個姐姐的男人。
「不是負擔不負擔有沒有社保和錢的問題,是觀念問題!他不同?他哪裏不同?他是既得利益者!他習慣了女人的犧牲,他體諒不了你!等你結婚你就知道,一個沒有共情能人的男人多麼惡毒!」
後來,他們以要捐獻財產和我斷絕關係爲威脅。
我越挫越勇,固執一如遺傳。
我媽在我離家那天,咬牙一個個摔了那套她的心血嫁妝。
那哪是瓷器,那是媽媽碎掉的心。
人教人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
我和沈幸同的二十年婚姻。
該如何向外人道呢。
我一次次靠着那內疚靠着他陰天就劇烈疼痛的腿告訴自己,他是愛我的。
他曾經是愛我的。
是我欠他的。
如今再看到這套瓷器,喝着溫熱的湯,我忽然眼淚一下滾落了下來。
我欠的人啊,是在這裏啊。
我媽一看我流淚立刻慌了。
「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沒關係呀,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盡力考就是了,大不了你跟着媽媽學燒瓷呀。」
我抹了抹眼淚。
「媽,還有一個多月,我想請假在家複習,你幫我請數學和物業的一對一老師。這是名單。」
-5-
第二天早自習,我剛到教室,沈幸同就來了。
他不但來了,還帶了包子。
熱騰騰給我放在課桌上。
「總是不喫早飯,對胃不好。」
他說完開始閱讀,好像剛剛說話的不是他。
換成以前,我早就高興得壓不住嘴角。
但今天,我只是順手將包子遞給了後面的胖子。
胖子受寵若驚,連連謝沈幸同。
他微怔看我。
「我喫過了,我啊,胃一直很好,最討厭蔥了,這種蔥包,聞着就想吐,你不知道嗎?」
我的胃不好是和沈幸同在一起第三年之後纔有的毛病。
出租屋狹窄,有時候下了雨停電ẗû⁶做不了飯。
省事,不喫。
上課鈴響起,數學老師抱着卷子走進教室。
最後一次摸底考試已結束。
一日一卷即將結束。
我拿着卷子看自己的錯題。
重生回來,還好記憶還沒完全丟,人生和時間在交疊。
沈幸同轉頭看了我一眼,不經意露出他卷子的一百三十九。
我圈完兩道沒看懂的題,他已整理好自己的課桌位置,等着我靠過去。
但這回我沒有問他。
而是徑直走向了最後一排帶着耳機閉目養神的班級第一裴小白。
敲了敲桌子。
第一睜開眼。
「有道題。講講?」
自從高二因爲沈幸同吵過架再也沒和我說過話,彼此發誓老死不相往來的發小斐小白:???
「不會?」我故作失望預備拿起卷子。
他一把按住卷子:「開玩笑。」
閨蜜很有眼力見,迅速給我搬了凳子:「來,寶,坐着聽。」
斐小白盯着那道題看了足足三十秒,一直沒說話,手裏的筆拿倒了。
我看他這樣也不太中用的樣子:「那你先捋捋,一會放學路上跟我Ťũ⁶講。」
斐小白:「……那現在就放學,走。」
我站起來,看着這個我簡陋婚禮現場唯一出現的朋友。
他當時給我包ẗū́²了一個很大的紅包,就和他帶着墨鏡的裝扮一樣古怪巨大,飯都沒喫就走了:「行了,行了,愛嫁沒人管你,禮到了,壓歲錢沒剩太多,別嫌少。」
-6-
我回到座位收拾東西時,沈幸同的表情不太好。
他欲言又止,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薛玥的聲音。
她敲了敲窗:「蒹葭,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我看着她:「有什麼事在這說吧。」
她臉微微紅:「那個……那個,我那個來了,你能不能……」
我和薛玥在外人眼裏最大的關係就是都被胡亂成爲各自班的班花。
常年在無聊的攀比榜上,關於清純、氣質、聰敏、脾氣的比較層出不窮。
她認識我,每次見到我總會打一聲招呼。
但這樣私密的東西,同班女生不找,跨班來找關係一般的我。
實在有意思。
我從桌屜裏拿出小粉袋,將裏面的東西一併給了她:「不用還了。」
她微紅着臉說:「謝謝。」
眼睛卻掃了一眼沈幸同。
原來如此。
我索性靠在了椅背上,讓她看個夠。
沈幸同垂着頭,在卷子上寫着什麼,半天,卻沒有寫完一句話。
上一世,最後一個期末,薛玥如有神助,硬生生從平行班考進了我們班級。
現在才知道,她的神,原來就是沈幸同。
個人有個人的命。
我目光掃過她手上細微不起眼的美甲。
她的某書小號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就在昨天,她還在網上很可憐問貧困生爲什麼不能做美甲?
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我這種炮灰女配就好好享受平淡且無聊的美食夜生活吧。
我收拾好書包。
沈幸同有些意外:「你這是?」
我頭也沒抬:「忘了告訴你,我要回家複習,老師同意了,放假前都不會來了,再見。」
沈幸Ṫűₙ同筆尖一下按斷了。
彈幕亂哄哄。
【怎麼回事?炮灰忽然有腦子的?】
【啊啊啊,難道女鵝提前要和男主同桌,那那個午睡吻豈不是要提前了!】
【這麼早開葷只怕男主把持不住啊!】
【滿意!男主初吻都是女鵝的,上一Ţũ̂₋世,他爲了不在女鵝面前露怯,專門還找了炮灰練習,我真膈應死了】
我更膈應好嗎。
我回頭叫裴小白。
「你騎車沒有?」
沈幸同吸了口氣:「他數學的確好一點,但他其他科目就很一般了。」
我微微一笑:「這樣啊,那其他科我叫他一起和我補吧。」
「嶽蒹葭!你就這麼耐不住性子?非要說這些話來氣人是不是?」
明明喜歡的不是我,但是他眼裏卻是一副被羞辱和搶奪了心愛之物的憤怒。
就像是上一世,最窮那個冬天,交不起暖氣,他卻不肯斷絕那個承諾的捐贈,我拿着最後的錢買煤。
那個小夥子看我冷得跺腳多給了我一些,我笑着感謝。
他卻從房間裏跑出來,一把將一筐煤摔在地。
我氣得流淚。
他卻說:「你就一點苦都喫不了?你就那麼嬌氣?那麼矯情?非要這樣讓我難受?你要是覺得跟着我委屈,你可以走。」
明明難受的是我好嗎?
彈幕迅速飄過。
果然毫無意外,上一世,他拿着最後的房租準時資助的是讀研的薛玥。
他總是覺得我看不起他,覺得我在意錢。
我覺得,他的建議……很好。
我抬起頭,目光坦然看着他:「你如果想要補可以一起,一節課一千,三人分攤還划算些。」
-6-
斐小白的車技退步太多。
拐彎時對面有車,我下意識扶住他腰,結果他車頭一晃,這一下我倆直接衝進了旁邊的水池,摔了一身溼漉漉。
我氣得坐起來吐了口水。
他慌慌張張從包裏摸紙給我擦,結果紙上水更多。
我差點氣死,罵他笨得要死。
他卻笑起來。
「行行行,我笨,我最笨。」
他跳出水池,回頭伸出手,又有些遲疑。
我一把扣住他手腕,跳了出來。
他還在笑。
「笑話好看嗎?」
彈幕瘋狂滾動。
【我可以說我磕到了好麼?剛剛小白是不是根本不想起來?要不是他把臉浸在水裏,現在要紅到脖子了吧】
【媽呀,今晚不知又要看多少次蒹葭視頻才能睡着,剛剛一碰到他腰,我感覺他瞬間都要站起來了】
【樓上的,你最好真的說的站起來】
【媽呀,之前看書我就磕死了這對了,男二爲了蒹葭還專門招聘女主想把她派到非洲。可惜那時候蒹葭以爲他喜歡女主,氣得他三天沒喫飯】
【不止哦,之前爲了讓蒹葭過好紀念日,他是真給男主公司送項目啊。】
【說實話,我覺得那個紀念日火災挺詭異的,爲什麼偏偏那天保姆不在,爲什麼剛好換門,密碼鎖沒電】
手指下面的溫度在快速上升。
我沒鬆手,裴小白也沒動,一米八二的個子此刻跟一米二八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乖巧。
月光和路燈照在他臉上,睫毛長入蝶翼。
忽然原諒他小時候和我搶那隻蚯蚓時打得流鼻血那一架了。
他的脣色紅潤,像早上我抹的脣膏,好看極了。
好吧,我也原諒初二他捕風捉影提醒我爸媽我是不是早戀搞得我三年生人勿近了。
彈幕嘆息。
【一想到最後一刻,是男二衝進了火場,最後絕望哭泣那場面,我覺得男主真特麼不配做人】
【就算是炮灰非要死纏爛打,難道不能試試說清楚嗎?直接這麼狠】
【那天,男二排了很久的隊專門去給蒹葭買了她最愛喫的蛋糕,可惜一口都沒喫】
【啊?居然這樣……想當初,我還恨男二故意拉住來拿東西的男主,害得他一起死,我眼瞎】
我一下愣住,抬頭看向裴小白。
最後一刻,那個摟住我的人……居然是他。
但那時火勢早已大得無法進入,他的嗓子懷了,叫不出我的名字,只是絕望試圖將我身上的火撲滅。
他低頭看着我,水珠無聲滴落。
我輕輕晃了晃頭,抬起手摘掉他眼角一片樹葉。
「我餓了,我們去買點喫的吧。我想喫蛋糕了。」
手指沒松,裴小白卻咚的一聲撞上了旁邊的樹。
-7-
在家門口,最後一塊蛋糕喫完。
我才忽然反應過來:「你的車呢?」
裴小白笑了笑:「沒人偷。」
他看着我:「你脣邊有奶油。」
我舔了舔。
彈幕嘩啦啦變成了粉色。
【我靠,女配這麼會,男二今晚又要鎖門睡覺了】
【再會又怎麼,看得到碰不到,心如刀絞。女配這死腦子長在男主身上,她的初吻只會給男主】
我心裏隱隱生出一股子惱意。
沈幸同,憑什麼?
在裴小白搖頭一瞬,我仰起臉:「你幫我擦。」
他愣了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剛剛擦了一下,我按住他手掌,落在我臉上。
手心一瞬蜷縮。
彈幕幾乎炸開。
【啊啊啊啊,這是幹什麼?】
【難道女配知道今晚男主翻牆出來找他,故意演給男主看的?】
【好喜歡這修羅場!男主會出面嗎?我賭一個皮蛋。】
【陰溼男主從不正面對抗,我賭一個松花蛋,不會。】
【會親嗎?我散財,要親上去!】
【都滿了十八,成年人!我們要看成年人的故事,應該從樓梯開始親,然後緩慢上門纔對】
裴小白的眼眸一瞬變得漆黑,他定定看着我。
輕輕向下,緩緩靠近。
卻在近在咫尺瞬間,生生忍住了。
他的聲音微啞,帶着極力隱忍:「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沈幸同在跟着。這種程度的喫醋……夠了嗎?」
彈幕嗷嗚。
【我哭死,他真的】
【被坦然地利用,我要是他,我今天不得趁機把女配嘴巴咬爛】
【樓上的牲口,活該單身啊,不過是我,我也得咬。天吶,這夢過無數次的小粉脣就在眼前,怎麼忍得住的?】
光影投影在我們身上,牆上的影子彷彿在接吻。
近在咫尺的奶油味道竄入鼻尖。
還沒完全乾透的頭髮帶着薄薄的水汽。
眼前的人和成年後的沈幸同甚至他本人都不太一樣。
慵懶而總是漫不經心的表情此刻帶着幾分緊張,他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
爲什麼不呢?
我甚至沒意識到誰先主動的,呼吸和脣已經貼在一起。
他完全不會。
我輕輕含住他的脣瓣,他的手蜷縮收緊,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脖頸上如我一樣,細密的顫慄。
彷彿有細密的電流在快速經過。
這是完全陌生的、奇ţüₙ異的彷彿共感一樣的快樂。
一條狗忽然慘叫起來。
我回過神,推開了幾乎完全呆滯的裴小白。
陰影裏的人已經不見了,一隻狗哀鳴着好像被踢了一腳,正在往前跑。
我看向裴小白,他的臉全紅了。
「那,我回家了。」
「好。」他說,「那我也回去了。」
走了幾步,他反應過來,走反了。
又走了幾步,他忽然想起什麼:「那,那明天的補習……」
我點了點頭:「補習班見。」
裴小白同手同腳往前走:「好。」
-8-
我回到家沒一會,電話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來。
「是我,沈幸同。」
「有事。」
「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解釋一下。」電話那邊,他深深吸了口氣,「昨天我沒有喫你給的蛋糕,喫了那個饅頭。是因爲我有胃病,需要喫一點主食先墊墊。」
那個饅頭是薛玥給的。
蛋糕是我分的。
「哦,知道了。還有事嗎?」
「蒹葭。我和薛玥就是朋友。你沒必要針對她。今天你走後,老師說了,針對她的資助取消,她哭了一節晚自習。,」
原來這就是他翻牆出來找我的原因。
大概……想要委曲求全用美男計讓我改變主意。
「我以前以爲你是一個大氣、善良、知書識禮、保守懂事的好女生。」
我冷笑一聲:「沈幸同,我是什麼樣,管你什麼事?」
「蒹葭!」
「請連名帶姓叫我。我們好像沒那麼熟。」
「你以爲這樣耍性子有意思嗎?本來我們可以好好溝通,好好選一個同樣的大學,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癲子。
我直接掛了電話。
躺回牀上,打開微信,裴小白的界面一直在輸入,我盯着看了足足五分鐘。
最後過來兩個字。
「晚安。」
-9-
裴小白和我一起上補習班。
老師都是最好的單科老師。
八點半上課,七點半裴小白就來了。
不但來了,還拎着早餐,帶了蛋糕和十個放水的袋子,昨晚打溼的書都是全新。
我喫了一個三明治,喝了一盒牛奶,然後剝了橘子。
我喫到第二個時,老師來了,敲了敲裴小白桌面。
「看夠了嗎?」
裴小白臉微紅:「老師,你怎麼來了?」
簡老師笑:「我來了十五分鐘了,蒹葭還和我打過招呼。」
裴小白臉更紅了。
「老師好。」
補習班的人數嚴格,一對二,最多不超過一對四。
在成功做完一張卷子,激活了一堆知識點後,我信心越來越足。
而隨着補習進度,我才意識到裴小白原來是這樣細心的人。
第二次接吻也變得順理成章。
午後的窗簾後,陽光灑進來,將困未困的午睡,我探頭過去,親在他脣角。
只是兩秒,他扣住我肩膀。
陌生而又意外的感覺。
試探,觸碰,欲拒還迎,如同一曲舞,有種間隙的放鬆有種奇異的快樂。
裴小白的吻技突飛猛進。
「感覺你很有經驗?」
裴小白耳垂髮紅:「……沒有,我這是第二次。ƭûₔ」
彈幕無情揭穿。
【夢裏無數次,難道不算?】
【夢裏要是算,女配還能站在這?】
無法否認,我喜歡和裴小白接吻。
我問閨蜜:「知不知道什麼叫生理性喜歡?」
閨蜜回了個「?」
「你和沈幸同到這一步了?」
我快速回復:「屁,我和他早翻篇了。」
那邊半響沒回復。
過了好一會,閨蜜給我打過來語音。
「我靠,剛剛嚇死了,你發過來時,沈幸同正在髮捲子,臉色黑得像鍋底,嚇得我馬上關手機,也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10-
距離寒假還有半個月。
學校組織大家考完放鬆一下,就在學校對面新建的博物館。
班上組織大家相互組隊。
一共四十八個人,正好四個小組。
閨蜜給我報告:「本來按照學號分的,那個沈幸同仗着是組織委員,非要按照現在座位分。我不管,我要和你一組,我要找他鬧。」
最後的結果是我、薛玥和沈幸同都在同一組,裴小白和閨蜜都故意換了組員擠了進來。
本來不想去,但聽說博物館有個新的歷史紀錄片,我又爬起來。
考完成績還沒出來。
考得好的喜氣洋洋,考一般的自欺欺人,大家心情都還不錯。
博物館分爲四層,我裹着圍巾大衣和好些日子沒見的閨蜜擁抱,努力擠出臉。
閨蜜上下打量:「氣色好好。說!是不是戀愛了?」
她看向我身後,小聲說:「剛剛來的路上,說觀看室是雙人座位。那個小白花還在提醒沈幸同慢慢選。」
這是防備我選沈幸同。
身後有人打招呼:「蒹葭。」
是沈幸同,一個月沒見,他看起來瘦了些,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越發顯得脣紅齒白,皮相的確不錯,但現在我覺得裴小白更順眼。
在他身旁是安靜乖巧的薛玥:「大家好。蒹葭,好久不見,你們也來啦?」
她故意用「你們」將我和裴小白綁定一起。
我正要說話,就看到彈幕瘋狂。
【修羅場!我的老天奶,原來是等在這裏!我記起來了,那個電影院的吻!】
【我糊塗了,昨天男主還和女鵝接吻,兩人一邊看片一邊試,今天怎麼男主看到女配又開始眼神拉絲了】
【什麼拉絲,不過就是身體的印刻反應,畢竟上一世睡過,有點反應也很正常。】
【但我看女配沒什麼反應呢?】
【女配上輩子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還要什麼反應?別說了,我憐愛血包女配了,憑啥啊】
我喫驚看着眼前彈幕,旁邊閨蜜戳了戳我。
現在人少可以先選擇觀影,後面再去參觀,錯峯使用。
但進去要兩個人組隊。
她看看我,又看看沈幸同和裴小白。
然後很有義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薛玥:「來,我倆一組!」
把腿就走還回頭給我眨了眨眼。
剩下兩人靜靜看着我。
我:……不是。
還好裏面觀影位置很多,裴小白坐在我左邊,我坐在最右邊上,沈幸同便只能坐在裴小白邊上。
空調太足了。
看到一半的時候,我打了個噴嚏,裴小白牽住了我的手。
「冷嗎?」
他將我的手拉到胸前,收攏。
貼身溫暖的衣衫下是薄薄的腹肌。
手指嵌入指縫。
我感覺他的身體一瞬僵硬,他轉頭看我,我微微一笑。
而前面終於擺脫閨蜜的薛玥彎着腰從另一側過來,想要坐到裴小白身旁。
裴小白在這時候說話了:「蒹葭,坐這邊來。」
我又不是瘋了。
我沒有理會。
他牙縫裏擠出聲音:「你覺得有意思嗎?」
【我的天,我看到男主的醋意值到了頂,他馬上就要炸了,是個男人都受不了自己老婆跟另一個男人曖昧吧】
【謝謝,別貼,這輩子女配可明明白白沒選他】
【男二的耳垂好紅,啊啊啊,女配在摸他腹肌,我也想要】
【等等,女主來了,她今天還外穿了心機瑜伽褲】
【那、等下——男主】
【反正都亂成一鍋粥了,趁亂喝了吧。】
我拉過裴小白的衣襟:「想出去了,這裏好悶。」
這是我們的暗號。
裴小白剛剛站起來。
另一邊薛玥恰到好處跌了一跤落在沈幸同懷裏,他留意到我的目光,特意伸手攬住了薛玥。
後續我沒有注意。
因爲在轉角的陽臺,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親吻到幾乎窒息的快樂。
-11-
參觀完結束後,我們匯合進了第四組。
講解員提醒大家去接水喝水。
沈幸同面色很不好,他今天帶了一個很大保溫水壺,一個個給同組同學倒。
第一杯給了薛玥,第二杯給了前桌。
第三、第四杯,獨獨沒有我。
他看着我,等着我開口。
我打了個哈欠,然後他還是走了過來。
將水壺上自帶的杯子倒了水遞給我。
「蒹葭,別鬧了好嗎?」
那個杯子上還有我之前玩耍時貼的貼紙,那時候沈幸同說無聊,沒想到卻還在。
彈幕嗤之以鼻。
【女配這招不得不說真好用,果真得不到纔是最好的。】
【錯了,是得到又失去。你們以爲沒有她獨生女的身份和家庭關係,男主需要這麼忍辱負重嗎?】
【可我覺得,男主這時候好像單純就是想和女配說話】
我還沒伸手,薛玥就過來了。
「謝謝。」她不動聲色擋在我身前去接水,「昨天能給你的竹葉青都泡上了嗎?這個對嗓子特別好。」
沈幸同遲疑了一下,說:「這是蒹葭要的。」
「蒹葭有小白給她買啊。」
薛玥嘟嘴,旁邊裴小白推着一堆水過來,人手一瓶的架勢。
沈幸同又黑了臉。
「你的脣色真好看。」薛玥用天真的表情問我,「什麼牌子啊,感覺就算親過也不會脫妝呢。」
彈幕刷刷。
【女主好綠茶啊。女配沒看出惡毒,但她這一套真挺噁心的,明明她之前想和裴小白曖昧沒成功,才死死抓着沈幸同】
【女鵝也沒辦法啊,補課費那麼貴,有個免費補課的自然要用好。況且,本來他們就是有感情相互促進壓】
【看她平日開銷也挺花的,又是美甲又是探店還去音樂會,怎麼補課就沒錢了?】
【祛魅了,這什麼女鵝,我要這麼個女鵝,我得噁心死】
閨蜜蹙眉還沒出口,我將擰開的水遞給她。
然後微笑看向薛玥:「這麼瞭解?經常親花妝啊?」
薛玥一瞬跟喫了蒼蠅一樣,說不出半句話。
-12-
出門在門口集合,領隊拿着小蜜蜂提醒大家。
不知道誰起了頭。
開始接龍點歌,上一個先到的要求來遲的唱歌。
輪到我時,沈幸同明顯慢了兩步。
他看着我拿着小蜜蜂,眸色漸深,彷彿想起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呢。
上一世,最難的時候,我還曾經真的在天橋通道下面唱過歌。
沈幸同腿壞了,我就推着他,在天橋下想要掙那個月的房租。
沈幸同嗓子很好,但他愛臉。
於是我唱。
有一次,人羣裏二維碼一直有人付款。
我唱了十多首,嗓子都幹了,我問沈幸同能不能唱一首。
他很鄙夷看向我:「你看我像要錢賣唱的嗎?」
後來我實在唱不出來了,想要找那個付款的阿姨退款。
打開收款信息。
卻驚訝的發現,付款的居然是我媽媽。
那一刻我捏着話筒淚流滿面,我媽站在人羣后,早哭紅了眼睛。
她說:「走,跟我回家。」
他們到底還是接納了我,連同瘸腿的沈幸同,捏着鼻子開始扶持他,幫助他。
我四十三歲生日那天,日子已經好起來了。
我許願想聽沈幸同給我唱歌,他說等紀念日再說。
他會當着所有人面唱給我聽。
那日中午他唱了一首歲月神偷。
「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晴時有風陰有時雨,爭不過朝夕又念着往昔,偷走了青絲卻留住一個你……」
我以爲他在懷念,如今在彈幕才知道。
那日他全程直播,只爲給薛玥聽。
所以難怪那晚他大醉很晚才歸。
有人叫我名字,我回過神。
居然是沈幸同:「蒹葭,你想聽什麼?」
我看着他:「想聽什麼,我自己可以唱!」
薛玥挑了挑眉:「沒聽過蒹葭唱歌呢?什麼歌都可以嗎?我想點誒。」
我大聲唱了一首校歌。
一片合唱中,我摘下小蜜蜂,唱着湧入人羣。
這纔是我十八歲本應有的日子!
-13-
寒假結束前,提前開學。
我最後發了兩條依依不捨的朋友圈。
這個寒假一點沒閒着。
除了學習,就剩下逛街了。
上一世,因爲沈幸同說不喜歡虛榮的女生,我基本不戴首飾,東西都是刻意的比平價還便宜的水平。
出去喫東西從來都是路邊攤。
如此捱過前三年,換了他一句:「你和別的女生不一樣,你很賢惠,也很務實。」
可同期,我爸媽留給我的那些首飾明明都被他送給了他姐姐ţū́⁼和薛玥。
這一次,我不吧唧嘴但我選擇大口吃肉。
看上很久的連衣裙買了。
想做的美甲做了。
頭髮也重新護理修剪過。
到了學校。
還沒進校門,就碰到了薛玥匆匆進去,後面一個黃毛蹙眉離開。
我進了教室,沈幸同一看我眼睛微微一亮。
待看到我身上裙子又一愣。
「你買裙子了?」
他問我爲什麼要自己買裙子。
「爲什麼不能自己買?」
他壓低聲音:「我知道馬上你生日,我給你留言了啊,我在網上給你買了這條裙子。」
破天荒,他居然記得我生日了。
還記得我曾經唸叨過的這條裙子。
上一世,我們有次吵架我說起那條我念念不忘的裙子他在網上給我買了,六十九,還包郵。
「給我留言了。忘了,企鵝號忘了刪你。馬上啊。」
他向來自持的神態終於要繃不住了。
「嶽蒹葭,鬧了這麼久,差不多了。如果你要身份,我可以高考後答應你。」
我看白癡一樣看他。
他嘆了口氣:「我知道薛玥有時候讓你不舒服。但我們就是發小的關係,就像你和裴小白,從小一起長大的。難免感情好些。但是這種感情是朋友之間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我希望你搞明白。」
「你怎麼知道不是?」
左右都是同學,他目光落在我脣上:「我自然知道。你以後也會知道!」
彈幕強力輸出。
【我靠,不會是我想得那樣吧。】
【難道他對自己技術很有信心?他把女配當什麼了?】
【我真想囊死這男主,不,我不承認這是男主,只有裴小白纔是男主!】
也有說軟話同情他的。
【想到那天他看着蒹葭和小白接吻回去一夜未眠,我覺得他還是喜歡蒹葭的】
【我們蒹葭輪不到他喜歡】
【昨晚他想到要見蒹葭,半晚上都沒睡好,還夢了】
我轉身要走,這時沈幸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下午體育課,我會讓你清楚。」
-14-
體育課他連八百都跑不過我,他只能讓我更清楚看到他多麼菜狗。
我並沒有當回事。
照例簡單活動後,開始分配器材,我看到裴小白去搬器材,也跟着去了器材室。
剛剛進了器材室,迎頭撞上了裴小白,我仰頭在他脣邊啄了一下。
他懷裏抱着球,側頭:「趁人之危啊。」
我輕笑一聲,去拿我要的羽毛球拍,回頭卻聽見關門聲。
是沈幸同進來了。
他說想和我聊聊,目光卻盯着我的脣。
他先說,其實只當薛玥是妹妹。
還給我看微信備註,my 薛玥妹妹。
和上一世的備註一模一樣。
又有點噁心了。
我要走,他擋住我。
「這麼說可能你更明白。我做了個夢,夢裏我們結婚,我們一起過了很久,也許你不信,但是夢很逼真,如果你想要的,他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比起他,我更能知道如何讓你快樂。」
他上前一步,伸手摘下眼鏡,露出素白的臉,一步步靠近。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之前我對你有很多誤會,還有些小小的偏見。其實你並不是看不起我,而是你的生活平常就是這樣。以前是我多想了。蒹葭,我們和好吧。」
「讓開。」
他擋住路,一手竟然試圖來扣住我肩膀。
「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接吻和快樂。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你。只要不影響學習,我可以給你身份,和你在一起。、、」
他喉結滾動:「這些日子,我的夢裏都是你,閉上眼睛都是你。即使我看着別人,卻還是情不自禁將她看成你的模樣。我一定是瘋了。」
「沈幸同,你技術很爛。薛玥有沒有說過?」
我看着他:「我直到上一次,才知道接吻原來是這樣美好的感覺。這些感覺,你一次都沒有給過我。一次都沒有。」
沈幸同緩緩低下的脣一瞬僵硬。
他難以置信抬頭。
我看着他,然後緩緩低頭看了眼:「知道嗎?一次都沒有。即使在曾經我最愛你的時候,我也一次都沒有感受到過。」
他的臉一瞬褪去血色。
「你!你……」
門外砰的一聲,是薛玥和裴小白推開了門。
薛玥疾步而來:「你們在這呢?老師問你們器材拿好了嗎?」
裴小白專注看了看我:「沒事吧。」
我說:「我沒事,他有沒有事我就不知道了。」
沈幸同顫聲:「蒹葭!不是這樣的,其實我——」
他想靠近,卻被裴小白逼近。
那天我們出去以後,沈幸同和薛玥很久很久都沒出來。
後來,薛玥出來,卻嘴脣破了。
-15-
這種無關緊要的插曲,很快被我拋之腦後。
我領完書和練習冊,按部就班開始我的複習計劃。
唯一不同的是將位置搬到了和裴小白一起。
在教室裏,我們從不逾矩,每天都在不停討論做題刷題。
老班爲早戀頭痛,將我們列爲典型,好找學習。
「誰說異性不能專心做朋友相互幫助的,我看嶽蒹葭和裴小白就很好嘛。」
下面一片笑聲。
「笑什麼啊,我說得不對嗎?」
「對對對對,可太對了!」裴小白帶頭鼓掌。
但出了學校,在回去的路上,總是一不小心二十分鐘路程變成了半個小時。
直到那天我和裴小白在巷口接吻,被突如其來的車燈定住。
然後我看到了我爸媽,他看到了他爸媽。
還有兩車之間的教導主任。
這下人贓俱獲。
被逮到教導處,老師痛心疾首,叫我們一定要以高考爲重。
我問裴小白爸爸:「叔叔你們怎麼知道?」
裴叔叔不得不回答:「接到你同學電話。蒹葭啊,你們馬上考試,你說這……」
裴小白問我媽媽:「阿姨,是哪個同學,沈幸同嗎?」
我媽默認。
當下,我們做出深刻檢討,看在我們成績這學期進步良好的份上,老師沒有棒打鴛鴦。
沈幸同提出異議:「老師,高考關鍵時候,還是需要以儆效尤,至少他們應該分開座位,不再聯繫。」
我爲了表明態度,當下就拿出手機,將沈幸同和裴小白都刪掉了。
裴小白看我。
我用眼神回答:「本來就一個小區,有沒有聯繫方式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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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兩家人一起去喫了個飯。
回來嘴角都壓不住。
我媽說:「我和你鄭阿姨都覺得就報附近的大學,以後你們回來也方便。」
還沒到小區,連怎麼帶孩子都想好了。
「倒……也不至於!」
我媽心有餘悸:「怎麼不至於,當初我看你天天本子上寫沈幸同,一查呀我的老天爺,家裏五個姐姐,你知道媽媽三天晚上都沒睡着嗎?還好你有眼光,這小白啊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除了調皮點,哪樣都好。」
我爸笑:「乖乖你是不知道,你裴叔叔之前看到裴小白天天沒日沒夜研究一個叫沈幸同的男同學,慪得幾個生意都沒心思做,飯都喫不下。今天看到你們,他只恨不得立刻給你們把民政局搬來。」
「我們啊,是真沒想到,你們倆……以前啊,見面就掐,後來大些了,變成你單方面掐——再後來,你連掐都不掐了。我們還可惜了好久。」
-17-
高考前一個月。
我開車經過那條巷子,居然意外又碰到了薛玥,我停了車,在一家雜貨店一問,才知道,她媽來陪讀,原來租住在這裏,平時就在飯店幫工。
很晚纔回來。
我看着那熟悉的巷子。
彈幕是嘆息。
【所以難怪上一世男主選這個地方看書,上一世的白月光嘛】
【這一世,沒有蒹葭擋災,這災怕是要應在薛玥身上了。】
【可是現在沈幸同也不來這裏看書,怎麼救她呢,難道書裏也是能量守恆,女配沒有受過的罪,現在要女主親自上?】
我蹙眉看着不遠處那個熟悉的黃毛。
上一世,他無比怨恨我,因爲薛玥跟他說是我建議她躲着他。
他初中輟學,跟着薛玥從鄉鎮上到這裏混日子,將一段年少不更事的曖昧當成生死承諾。
但薛玥到了這裏,就有了新生活新目標,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這一回她賴不到我身上。
夜色降臨,晚自習的薛玥下課了。
在經過巷子時忽然輕呼一聲,然後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
而就在她不遠處的沈幸同,卻沒有選擇撲進去。
而是很快轉身去找人報警。
原來,他並不是毫無條件的奮不顧身。
此刻的潛伏彈幕黨終於冒出來。
【現在知道我爲啥支持男二上位了吧。】
【這男主的成長史就是一本算計史,當初那麼奮不顧身不就是知道對方家裏有錢還是獨生女還愛他嗎?】
【他知道自己成績是不錯,但是辛辛苦苦讀出來還不是個打工的,不如抓住階級躍升機會。反正輸了也就是多讀一年。】
【誰知道女配那麼戀愛腦,一頭紮下去,決裂都要帶他走!】
最後一刻,我按亮了手上的控制器和警報器。
五金店的大叔效率果然很高,燈泡很亮,警報器很響。
黃毛嚇得變了臉色。
想跑被即將追來的警察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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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得很快。
比我想象更快。
一切水到渠成。
最後出考場那天。
薛玥站在門口等我,她看到我,紅着眼睛,深深給我鞠了一躬。
「謝謝你,那天的巷子,我問了那位大叔。」
我說:「你認錯了。不是我。」
她說:「謝謝。」
她走了兩步,回頭:「我雖然謝謝你,但是沈幸同我不會放棄的。我們說好了,一起去北京的大學。」
她說沈幸同現在正在逼着家裏先準備,在讀書的城市先買房子。
要五個姐姐都出錢。
他說他知道的,房價會漲, 會漲很多。
浪有潮汐,漲漲跌跌。
我唯一在意的還是家人健康, 父母平安。
-19-
走到出口,裴小白抱着一束毛絨奶油向日葵在等我。
他目光就像那晚的燈光一樣, 牢牢束住我。
手裏的冰淇淋恰到好處。
我低頭咬下一口。
甜膩到了心口。
他看着我喫完了那個冰淇淋。
「好喫嗎?」
「嗯。」
「多好喫?」
我笑起來, 捧着花跟着他往前走, 進了車, 裏面的空調恰到好處。
他開了他爸的車。
副駕上盒子是一枚戒指。
「人家說談戀愛的要戴在中指。」他小聲說, 「我用壓歲錢買的, 鑽不大, 但是顏色好看。」
「傻子。」我戴戒指,正好合適。
我舉起給他看,他的手指緩緩十指相扣。
溫熱的掌心熾熱。
我仰頭吻上去, 帶着香草味的吻熾熱,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團火。
而我的手機在不停響起, 結束。
再響起,結束。
是沈幸同。
他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爲什麼?你不是說你對他只是生理性喜歡嗎?」
「既然他可以, 爲什麼我不可以?」
我直接拉黑, 按熄了屏幕。
彈幕無聲飄過。
【爲啥自己不知道嗎?男主還等着考完翻盤呢?】
【真以爲那些觀摩小電影和書有用啊,沒有感情的觸碰挨着都算故意傷害】
【什麼男主,現在最新進度, 男主已經換了!】
耳垂被輕輕咬了一口。
是裴小白在無聲抗議我的分心。
-20-
後面的同學聚會我都沒參加。
實在太忙了。
填報志願那天。
沈幸同在教室門口等了我很久。
他問我:「蒹葭, 你還是準備報考北京的學校嗎?」
我嗯嗯兩聲。
他臉上露出笑容:「挺好, 我準備考北京,那裏的房子我也都看好了。院子裏有棵桂花樹。你會喜歡的。這一次, 我會提前想辦法先買下來。」
那是我們前世曾經租住過的小衚衕。
狹窄逼仄的空間。
兩個人同時進入都要錯身。
我看着他:「祝你好運。」
「我們一起好運。」
他再給我電話, 已經打不通了。
我徹底換了號碼。
後面的事情是彈幕和閨蜜告訴我的。
薛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跟着沈幸同去了北京。
她成績並不好,考了一個三本,無法負擔學費,選擇了貸款。
和上一世我堅決拒絕沈幸同向他的姐姐們伸手不同, 薛玥覺得人就是應該利用一切應該利用的。
他們貸款買了那套房子。
彈幕嘆息。
【原故事線不變,該有的三年出租屋和賣唱一個都少不了,就不知道現在的薛玥能堅持到第幾步?】
按照我對薛玥的瞭解, 她是第一個都不能堅持下來的。
但是現在的沈幸同不同。
他死死抓住如今身旁唯一留下的薛玥。
過早讓她有了孩子。
痛苦和憤怒在貧賤和沒希望的爭吵中無限擴大。
當缺少資源時,威脅未來時, 他從來都不是從容面對那個。
他固執抓住身旁的一切希望。
比如, 想方設法通過一切方式聯繫我。
十九歲生日那夜。
他居然摸到了我社媒小號上。
他喝多了,給我發了很長的小作文。
他說他想起一件事, 那時候我爸爸恨他拐走我,恨不得要弄死他。
但後來我們一起回去,喫飯時我爸卻叫着他的小名。
他說他想不通,明明這一世他對我好了很多,爲什麼偏偏我不愛他了?
是不是因爲賤。
爲什麼我爸都能原諒給他一個新的機會,爲什麼我不能?
爲什麼?
因爲愛令智昏。
我爸愛我。
而我,去掉那一場意外的愧疚和生活濾鏡後,對他只剩下厭煩。
冷漠已是對他最大的友好。
我一邊喝着紅酒一邊看完了。
既然他這麼閒,是時候該找點事給他做了。
然後將薛玥私信這個賬號找我借錢打孩子的截圖發給了他。
-21-
手上的酒杯被人拿走。
我的十九歲有個最好的生日禮物。
裹着浴巾的裴小白出來。
薄薄的腹肌,寬肩窄腰和英俊的臉龐。
與昏暗電影院的感覺完全不同。
酒光中,他的耳垂染上了顏色。
他在我身前半跪。
我低頭親了親他的脣,他的脣也變成了粉色。
外面的燈光靜謐,月光絢爛。
他帶着難以掩飾的緊張。
「別怕。」我說, 身體比我更知道什麼是喜歡。
彷彿一場從未有過的經歷。
新的一生。
命運給我的新機會,無論是什麼, 我將無所拒絕。
當然, 除了凌晨三點。
裴小白很小聲的祈求。
「蒹葭,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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