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澤而漁

上課時，我故意給那位代課教授發消息。
「老公，今晚可以砰砰砰，但笑一下就作廢。」
講臺上的某人嘴角彎起。
……
當晚，我憤怒指責他不遵守遊戲規則。
教授則慢條斯理地拆了盒新的超薄 0.01。
「笑了確實做廢啊。」
我：「？？」

-1-
一大早來到專業課教室時，發現氣氛有些躁動。
我坐下戳了戳舍友。
「這是怎麼了，學校終於捨得退多餘的書本費了？」
舍友回：「不是，是教授今天有事，喊他曾經的學弟來給咱們代一節課，聽說也是個學術大佬。」
「你不知道，那大佬剛剛先來教室露了個臉，那金絲邊框的眼鏡一戴，瞬間幻視偶像劇男主。」
「切，一個男人而已。」
「真ƭú³的很帥，那種成熟精英的型男，完全是你的理想型。」
我興致缺缺。
又和舍友聊了幾句後便想趁沒上課眯幾分鐘。
可腰痠背痛，趴在桌子上越睡越難受，坐立難安。
好氣。
索性不睡了。
我直接掏出手機給一個人瘋狂發消息。
【都說了我有早課，你昨晚還那麼過分！】
【你肯定是故意的，不就因爲我嘲諷你比我大了七歲嘛，小心眼。】
【恨你！】
【這周我都住宿舍，不回家了，你這個老男人自己一個人過 520 吧。】
……
對方沒搭理我。
一大早就開會？
可憐的學術牛馬。
我繼續噼裏啪啦地給這人發表情包泄憤。
正發得不亦樂乎時，嘈雜的教室突然安靜。
緊接着，一旁的舍友開始瘋狂地戳着我。
「樂樂，樂樂，代課老師來了！你快看啊！」
「好好好，發完這幾條消息就看。」
我沒急着抬頭。
下一秒，講臺上傳來一道男聲。
音色撩人。
「我是顧知聿，王教授家裏有急事，委託我幫你們暫時上一節大物課。」
？
！
舍友在旁邊瘋狂嘶哈時，我慢慢地、緩緩地、宛如癡呆般地抬頭。
目光正巧和這位叫顧知聿的代課老師撞上。
他沉靜冷淡，我目瞪口呆。
帥。
一身簡單的白襯衫西裝褲，胸肌卻把襯衫都頂起來了，西裝褲包裹着長腿。
身材和網上的那種擦邊博主差不多帶感。
金絲框眼鏡一戴，daddy 味十足。
確實帥得人想死。
而我是真想死。
不是。
誰懂昨晚還在牀上耍流氓的狗男人，今天突然成爲我老師的操蛋感？

-2-
「這個代課教授是不是真的很帥？極品精英熟男，適配一切斯文敗類。」
「他好像一直朝我們這邊看耶，啊啊啊——」
「樂樂，宋樂？」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奇怪？」
舍友看我不對勁，忙小聲詢問我。
我回神，皮笑肉不笑地撇撇嘴。
「沒事，你說得真對，這位叫顧知聿的新老師確實帥，人模狗樣的。」
「啊？人模狗樣是什麼好詞嗎？」
舍友不解。
「絕好的詞。」
我面無表情地盯着講臺上已經開始一本正經講課的顧知聿。
今天早上我想請假睡個懶覺，他死活不同意。
我還以爲他是爲了鞭策我好好學習，不想讓我偷懶墮落。
那無情程度希特勒看了都流淚。
合着是想和我玩一次這種情趣。
看我玩不死他。
在顧知聿讓我們先獨自分析一下書上的實驗圖時，我重新戳開了他的聊天框。
發了兩句很欠的話。
【老公，今晚可以繼續砰砰砰，我想玩點不一樣的情趣，師生就挺好。】
【但你笑一下就作廢哦。】
顧知聿放在講臺上的手機震動一下。
他沒看。
一副爲人師表的正經模樣。
於是我故意打了個噴嚏。
在男人的目光朝我看過來時，我晃了晃手機，用嘴型示意。
【看手機。】
顧知聿這纔拿起自己的手機。
修長手指滑動。
解鎖。
在我不懷好意地注視下，他的嘴角緩緩勾起。
無聲地笑了。
？
不是。
顧知聿現在竟然這麼不禁撩？
兩句話就能給他逗笑啊。
我幸災樂禍地想要大肆嘲諷他，他這時回了一句：
【下課來你們學校的停車場，一起回家。】

-3-
下課後，顧知聿被一堆男男女女圍住，委婉地求着聯繫方式。
我則施施然跟着舍友回了宿舍。
前腳剛躺到牀上準備補覺，顧知聿的電話後腳就來了。
「怎麼沒在停車場等我？」
瞅了眼戴着耳機看綜藝的舍友，我壓低聲音嗆他：
「什麼停車場，我都說了回宿舍住一禮拜。」
「我沒同意。」
「這事需不需要你同意，你這個老畜生心裏沒點那什麼數嗎？」
「樂樂，談了戀愛怎麼變得不乖了？」
沒錯。
誰也不知道，我和這位只來代一節課的帥哥老師顧知聿在談戀愛。
沒什麼瑪麗蘇狗ƭű̂₅血故事。
他是我的鄰居哥哥，輔導過我幾道題，撐死算是青梅竹馬。
從小他就是別人家的孩子，ŧű⁵讀書牛逼，工作牛逼，長相牛逼。
我考到他工作單位所在城市的大學後，和他稍微多了點聯繫。
因爲年齡差七歲，相處過程中，我總是覺得他有一種不自覺的強勢和距離感。
讓人害怕，又着迷。
面對這種成熟穩重的優秀男性，是我先起了色心，主動追求的他。
顧知聿起初冷臉拒絕了我好幾次。
後來在我堅持不懈加撒潑打滾下，他才終於鬆了口同意。
結果這戀愛一談，我發現他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正經。
相反，他毫無人性。
成天管我管得和孫子一樣。
我也是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顧知聿這個老男人其實就等着我主動追他。
每個拙劣的追人伎倆都是因爲他配合才得以成功。

-4-
我越想越氣，口不擇言起來。
「談戀愛怎麼了，結婚還有離婚的呢，說不定哪天我們就分手了。」
「說這種話是又欠收拾嗎？」
顧知聿的聲音平平的，沉沉的。
昨晚我這麼不知死活地調侃他和我談戀愛是老牛喫嫩草時，他也是這種危險的語調。
然後我就爲此付出了代價。
這麼一想，腰更疼了，腿更酸了。
我瞬間有點小慫，縮在被子裏小聲逼逼。
「反正就不回，都要收拾我了，我纔不會送上門被你欺負。」
顧知聿淡聲道：「那我今天訂到家裏的一盒小蛋糕、兩盤小龍蝦、三袋燒烤誰來解決？難道就這麼便宜了小區裏的流浪狗ƭū₂？」
「？？？」
我幾經猶豫，最後掀開被子，語氣嚴肅。
「大黃它喫得明白這種重口味的東西嗎？」
「我這就來，停車場等我。」
和舍友匆匆道別，我拎着包就去了學校停車場。
竄上顧知聿的車後，他也沒責怪我剛剛的鬧脾氣，更沒提我今天上課戲弄他的事情。
照例親了我一下，還很貼心地給我擦了擦汗。
一副單純只是想喊我回家喫東西的正人君子模樣。
我警惕心暫消，乖乖和他回了家。
剛進家門，我忽然意識到手機似乎忘到了車裏。
「顧知聿，我得再下去一趟拿手機。」
一轉身，
砰。
家門卻被顧知聿重重地關住。
他抬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那顆釦子，問了句莫名的話：
「宋樂，你現在餓嗎？」
我茫然：「不餓啊，你早上給我做了早餐，喫得挺飽，現在還不到中午。」
「那就行，現在我們可以辦點正事了。」
我腿肚子一軟，直覺危險。
「什、什麼事兒？」
「履行一下你上課時給我發的消息。」
顧知聿盯着我，細小的金屬聲後，泛着銀光的手錶被他摘下扔到了柔軟的地毯上。
接着眼鏡也被扔到一旁。
混雜着客廳牆上岩石紋理的西班牙風格掛鐘發出極微弱的嘀嗒聲響。
曖昧驟生。
……

-5-
之前我還好奇去年他買房時，除了地段，還着重關注牆壁的隔音功能。
後來懂了。
他是想做局陰我。
一晌貪歡過後，我躺在牀上，目光幽怨地盯着顧知聿。
他剛只穿了一條睡褲，掛着空檔去廚房給我接了杯水。
此時正坐在牀邊作勢要餵我。
沒有一點白天的斯文樣子。
「樂樂，喝點水，嗓子都啞了。」
我沒吭氣。
湊過去喝水。
一口氣喝完後，我有了點精神，立馬翻臉不認人。
直接憤怒地拍開他的手。
「顧知聿，你說話不算數，我鄙視你。」
他把水杯放到牀頭櫃上，「我哪裏說話不算數了？」
「你不遵守遊戲規則，我今天上課時給你發的信息是笑一下就作廢，你笑了。」
「我是笑了。」
「但是……」
他放完水杯的手往下一移，手指勾開了一個抽屜。
從中拿出了一盒還未拆封的 0.01 超薄。
！！
在我意識到不對撅起屁股要跑的時候，顧知聿一把掐住了我的小腿。
往回一拖。
他親了親我肩膀上的吻痕，沉聲道：
「我沒有說話不算數，笑了確實做廢啊。」
他在「zuo」這個音節上刻意地頓了下。
「？」
我懂了。
醍醐灌頂般的懂了。
我顫顫巍巍地控訴他。
「顧知聿，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啊，都會玩文字遊戲了。」

-6-
次日下午的大物課，王教授迴歸。
偶像劇無情地變回了現實劇。
教室裏一片哀怨可惜的嘆氣聲。
「你們誰拿到昨天那位帥哥老師的聯繫方式了？」
「沒，他誰都沒給，說有女朋友了。」
「靠，帥哥怎麼都名草有主了！」
腿軟得像麪條的我趴在桌子上，闔着眼緩神。
順便聽旁人的小聲討論着顧知聿。
沒一會兒，同學們的話題就變成了某某明星出軌的八卦趣事。
Ťṻₔ顧知聿的出現，也只是我們這種普通學生平靜校園生活裏的一點亮色罷了。
很快，大三的考試周來臨。
在某人的無情鞭策和嚴苛教育下，我所有的考試自然沒掛科。
但放了假，我自然是要回父母家度過暑假的。
一想到這件事，我心裏就沒由來地煩躁。
這段戀愛我並沒有和父母說。
也不打算說，也讓顧知聿別說。
爸媽雖然打小就喜歡顧知聿，但並不見得會同意和我一個大七歲的鄰家哥哥談戀愛。
他父母更不會同意。
畢竟優秀成熟的顧知聿需要配一個同樣優秀成熟的女性。
可以是他研究所的女科學家同事，可以是其他同齡的優秀女性。
甚至是長輩可能會給他介紹的白富美相親對象。
反正絕對不會是還沒大學畢業的我。
莽莽撞撞，稀裏糊塗。
萬一攤牌，長輩們絕對不會埋怨我幼稚，而是會指責顧知聿誘哄青澀的我，他居心不良，他在傷害我。
然後其中一家會直接搬家走人。
即使這段關係是由我主動引起的。
多年關係和睦的老鄰居就只剩一地雞毛。
所以，我告訴自己不去想這段戀愛什麼時候會被迫中止。
只是偷得一時歡愉，竭澤而漁。
顧知聿很聰明，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他問我：
「樂樂，在想什麼？」
我不動聲色地收斂起落寞，轉頭揚起一個得意的笑。
「嘿嘿，我在想暑假回了家，你就不在我身邊了。」
這讓沒有寒暑假且正攻關某種重要研究的某位學術大拿顧某人很是不爽。
他眉頭一挑。
「怎麼，我不在你身邊你就想變野？還是想上天？」
我連連保證：
「那絕對不會，我肯定每天晚上按時給你打視頻，白天隨時回覆你的消息，就算上個廁所都給你報備。」
顧知聿這才滿意。
只是當晚，他抱着我睡覺時，突然沉聲道：
「宋樂，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事情有我在。」
「……」
我沒吭氣。
裝作睡着了。

-7-
回家後，沒了束縛的我成天和一羣高中同學玩得不亦樂乎。
睡到日上三竿，再出去瘋玩。
山高皇帝遠。
顧知聿也只是不輕不重地在電話裏斥了我兩句。
很好說話。
似乎之前對我的嚴苛叮囑和掌控欲只是走個過場。
直到那天高中同學聚會，我喝多了。
衝去廁所吐完，渾渾噩噩地回到包廂時，發現我的手機被一個女同學拿着。
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中。
看我回來，女同學很是熱心腸地嚷嚷。
「宋樂，你電話一直響，我看備註是老男人 daddy，怕你爸有急事所以就幫你先接起了。」
「我和叔叔說你今晚不回家了。」
「……」
酒瞬間醒了多半。
我還算冷靜地接過自己的手機，走到角落。
「咳，那什麼，顧知聿，你聽我給你狡辯，我真沒有說你老的意思，Ṱûₘ這就是一種愛稱。」
顧知聿只是說：
「宋樂，我正在高速服務區休息，五分鐘後繼續開車，到你家差不多九點。」
我嘴硬。
「我不信，你之前說這個暑假都搞研究項目脫不開身。」
「我只是在忙，不是死了。爲了早點陪你，我半個月都沒好好睡，提前完成了項目，還順便所以……」
他冷笑一聲，像極了索命男鬼。
「你在我敲門時最好已經在家了。」
「作息不規律，胡喫海塞，喝酒，多次夜不歸宿，叫我老男人……我們可以好好算算這半個月的賬。」
？
合着這半個月他這是在等我養肥後才準備來宰我？
我悚然一驚。
立馬連滾帶爬地往家趕。

-8-
晚上九點，顧知聿準時敲響我家門。
彼時，我爸媽正在客廳看着某部知名窩囊苦情劇。
看到突然出現的顧知聿，他們很是詫異。
「小聿，你怎麼突然來了？」
顧知聿很溫和地笑笑。
「提前忙完休假，回來避暑，順便給您二位帶了不少東西。」
「哎喲，還是你這個孩子心眼好。」
爸媽開心不已，連連誇他。
還非要拉着他進家門喝口茶。
顧知聿嘴上推辭，腳卻不動聲色地邁了進來，然後和我爸媽談笑風生。
我在一旁悄咪咪地瞅着顧知聿的臉色。
心裏不由得暗叫奇怪。
我還以爲今晚他會多生氣、多恐怖，結果和往常心情不錯時候的臉色一模一樣啊。
可能在我家，在我爸媽面前，他不想暴露關係。
等忍到暑假過去後，這事兒早就掀過去了。
這麼一想，我瞬間不慌了。
直到到了該睡覺的點，顧知聿主動起身告辭。
「叔叔阿姨，你們早點休息，我還得再下樓幾次，從車裏往家搬點東西，就不打擾你們了。」
「什麼？」
我媽一聽，立馬指使我。
「樂樂，愣着幹嘛，去幫你知聿哥哥搬下東西。」
「好。」
我和顧知聿隱祕地對視一眼，自然沒有推辭。
半個月沒見，我也想他了。
想和他親親。
我規規矩矩地跟着顧知聿下樓。
因爲樓道里有監控，我倆也一直隔着禮貌的社交距離。
可到了小區停車場沒有監控的角落後，我直接被人一把拖進了車子後排。
吻頃刻間落了下來。
瞬間褪去斯文外表後，顧知聿的動作有些兇。
「終於有機會算賬了。」
我猛地回神。
！
靠。
原來他這個老男人剛剛又在裝假正經。
我內心罵罵咧咧，但嘴上委屈求饒。
「顧知聿，這個點還有大爺大媽們抱着孫子遛彎呢，要是被來來往往的鄰居聽到我的聲音就不太好了，要不明天再算賬？」
「我陪你去遠一點的酒店。」
他的回答是直接把我的短袖下襬拎起塞進我嘴裏。
直接堵住了我的聲音。
他冷酷無情道：
「這樣就沒有人聽到了。」
「接下來，你只要咬住就行。」
「松一次，我就會……」

-9-
這一晚，小區停車場角落的那輛黑色 SUV 裏，我反覆回答着顧知聿的幾個問題。
「我真的老嗎？」
「不老，絕對不老，你還不到三十，正值青年！生龍活虎！嗚嗚嗚——」
「那你喜歡老的還是喜歡年輕的？」
「老的？」
「嗯？」
「年輕的年輕的！」
「呵。」
「嗚，喜歡你這種的行了吧！顧知聿你再拿皮帶抽我屁股我就和我爸媽告狀！」
我怒了，壓低聲音反抗。
可顧知聿一點也不慌。
「你給我備註的另一個稱呼是什麼？」
我詭異一頓。
什麼備註來着？
【daddy】。
年下那方對年上戀人最隱祕的依賴。
我懊惱於他管控我。
卻又迷戀於他的掌控，想要被他引導。
而年上引導者此時輕拍拍我泛紅潮溼的臉。
不痛，更沒有一點侮辱性的意味，只是濃烈的調情。
「所以要告狀也是和我先告吧。」
「…….」
我沒忍住瞪了他一眼，「我一會兒就把備註改成你的大名。」
「不行，其實我挺滿意這個稱呼。」
「爲什麼？」
他把車窗搖下一點縫隙，然後整理了一下我皺巴巴的短袖。
「因爲我給你的備註其實也差不多。」
「？？」
我來了興趣，忙不迭地去掏他兜找手機。
「什麼什麼，我看看。」
「你手機呢？」
他圈住我，從中控臺拿過手機。
指尖在屏幕上划動幾次。
我看到了他給我的備註。
那是一個某種意味很足的稱呼，充斥着濃濃的佔有慾和憐愛。
【puppy】

-10-
這稱呼給我弄得直到回家時都面紅耳赤。
爸媽還沒睡。
看到我，立馬讓我過去喝點水。
「還是平時鍛鍊得少，幫忙搬個東西就出汗出成這樣。」
我尷尬得沒解釋。
只是一味地喝水，試圖緩解燥熱的內心。
爸媽也沒多問，兩人繼續邊看電視邊聊着。
「你剛說老顧兩口子最近給小聿相中了一個女孩，啥模樣啊？」
「長得不錯，是我們單位局長的女兒，研究生畢業，知書達理，很有氣質，這幾天估計就讓兩個孩子開始接觸試試了。」
「哎喲，那這可是門當戶對啊，肯定能成。」
「是啊，等我們樂樂將來畢業了，工作兩年再找男朋友……」
「樂樂，你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白？」
我媽聞言湊過來摸摸我的頭。
「不會是出去瘋玩了幾天，又搬了半天東西，熱得中暑了吧？」
艱難從滅頂般恐慌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的我搖搖頭，笑容牽強。
「啊，沒，就是在想事情。」
「爸，媽，其實我和顧知聿——」
話剛起頭，我就頓住。
我媽沒聽清，疑惑地問：「啊？什麼？你和小聿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說我和他剛搬東西，他竟然都沒和我說這事，太不夠意思了。」
我爸笑了。
「人家的私事，和你多說什麼啊？」
是的。
沒必要和我說。
我的身份只是一個不熟的鄰家妹妹。
「哈哈對啊，你們聊吧，我再洗個澡去睡了。」
說完，我就回了房間。
洗完澡後，我躺在牀上發呆。
手機一直滴滴響。
不用看，就知道都是顧知聿給我發的。
他會問我身體有不舒服嗎，會提出明天帶我出去玩，會說幾句讓我受不了的燒話……
但我此時一句都不想回。
直接用被子埋住臉。
該來的還是來了。
顧伯伯和顧伯母對他的婚姻報以很高的期望，我還能和顧知聿談多久的戀愛呢？
要是我早出生幾年，他晚出生幾年。
我們之間的差距也就不會這麼明顯了吧。
puppy 很膽小。
puppy 很害怕分手。
puppy 不想失去重要的東西。
顧知聿是，他的愛也是。

-11-
一連幾日，我都窩在家裏沒出門，也沒搭理某人。
顧知聿察覺到不對勁，藉口給我爸送茶葉來了我家。
「樂樂，去廚房幫爸爸洗一下茶具。」
我無奈出了房間。
路過客廳。
自然地，我能感覺到顧知聿落在我身上的視線。
發沉發黯。
我偏頭避開，直接進了廚房。
一聲不吭地洗杯子時，我聽到了顧知聿的聲音。
「叔叔，我去幫樂樂洗，您先洗茶。」
然後便是愈發靠近的腳步聲。
廚房門被推開，又關上。
好半晌沒人像往常一般從身後貼靠過來抱着我。
我抿抿脣，難耐回頭，壓低聲音問他：
「顧知聿，你進來幹嗎？」
他平靜道：「樂樂，你在躲我。」
「沒有，我怎麼會躲你，我只是不想被我爸媽發現而已。」
「發現就發現，任何事情我都在你前面擋着，只要你想，現在我就可以出去和叔叔坦白。」
「不，不行，我們之前說好了，誰都不能和父母說。」
顧知聿盯着我。
「宋樂，那你是想和我分手嗎？」
「……別給我扣鍋，我可沒這個想法。」
我慌亂躲開他審判般的視線，低頭繼續洗着茶具。
這次，他終於靠了過來，低頭親着我的後脖頸。
「你就氣我吧，你知道明天我爸媽讓我出去相親的事兒了對吧？」
「哦。」
「那是我爸領導的女兒，我礙於情面，不能不去，不過就是去走個過場，喫個飯。」
「誰管你啊。」
可語氣卻不自覺軟了。
這幾天的疏遠着實有些幼稚，我想了想，還是轉身像沒事人一樣抱住了他。
他壓力也很大。
我不能多耍脾氣。
「喫完飯要幫我帶杯奶茶回來，全糖。」
「當然可以。ṱŭ₃」
顧知聿低頭親我，眉心卻疲憊地蹙了蹙。

-12-
次日，我全程魂不守舍。
我爸媽以爲我太悶了，直接大手一揮帶我去了一家餐廳改善伙食。
也是巧了。
剛進去坐下沒一會兒，顧知聿就和一位漂亮優雅的姐姐並肩走了進來。
看到我，他並沒有意外。
隨即眉眼一壓，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臉上。
我狼狽低頭。
靠。
這麼多人呢，看什麼看？
不知道收着點！
我又趕緊掏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別過來！千萬別過來找我和我爸媽打招呼！就當沒看到我們一家！】
【你領着人家去隔壁喫，我的零花錢拿去你付錢。】
【顧知聿，我可不想尷尬，求你了。】
怕什麼，來什麼。
顧知聿任由手機震動，直接抬腳走了過來。
笑容斯文有禮。
「叔叔阿姨，真巧，你們也在這裏喫飯。」
我爸媽樂呵呵地剛要附和打趣他兩句之際，他直接話鋒一轉。
「既然這樣，咱們湊一桌一起喫吧，人多熱鬧。」
我爸媽：「？」
漂亮姐姐：「？」
我：「？？」
我急忙抬頭瞪着顧知聿，想看看他是不是瘋了。
帶着相親對象和現女友坐一桌喫飯，這對嗎？
這合理嗎？
可顧知聿卻直接拉開了我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漂亮姐姐若有所思地跟着坐了下來。
我爸媽面面相覷，也不好趕人。
於是一個詭異的飯局就這麼形成了。
我無聲但憤憤的拍開桌布下捏着我的手玩得那隻大手。
顧知聿喫痛，但臉色未變。
轉而開始輕捏着我膝蓋上的軟肉。
「樂樂妹妹，點菜吧，今天這頓飯我請。」
我沒看他，而是乖巧地把菜單遞給了那位漂亮姐姐。
「您點吧。」
漂亮姐姐看看我，又看了看目光時不時落在我身上的顧知聿。
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好，謝謝。」

-13-
菜上來後，衆人開喫。
可誰也不知道，桌布下，某人的手越發肆無忌憚。
像是在懲罰鬧脾氣的小狗。
「樂樂，是熱了嗎，臉怎麼這麼紅？」
「…….」
「樂樂，怎麼還出汗了？」
「…….」
「樂樂，要去廁所洗把臉嗎，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真就妥妥的斯文敗類。
在我爸媽好奇地看過來時，我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地上。
使勁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爸媽，我去趟衛生間，你們先喫。」
「去吧，順便催一下菜。」
「好。」
我佯裝淡定地離開餐桌，往衛生間走去。
沒一會兒，顧知聿也找了藉口跟了過來。
直接把面紅耳赤的我拖進一個關着燈的無人包廂。
……
「puppy 看到我相親，不開心了。」
他故意逗我。
我臭着臉咬了一下他的手。
「顧知聿，你太不禮貌了，人家那位漂亮姐姐又沒做錯什麼。」
「我知道，所以我剛和她見面，就說了我有女朋友，今天只是單純喫個賠禮道歉的飯，她表示理解和祝福。」
「可你也不能這樣直接坐我旁邊啊，被我爸媽看出來怎麼辦？」
顧知聿幫我扯了扯被揉到發皺的裙子。
「那就直接坦白唄。」
「我不想等了。」
我立馬搖頭，有些煩躁。
「不行，都說了不能坦白。」
「……」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讓顧知聿的臉色逐漸變冷，變淡。
像極了我上大學那天，他來接我時的疏離模樣。
「既然你只想談見不得光，得不到祝福的戀愛，那我就尊重你的選擇。」
說完，他轉身離開黑暗包廂。

-14-
這是我和顧知聿談戀愛以來，第一次冷戰。
冷到外面 38 度的天都不算事了。
自帶降溫功能。
微信沒有任何交流，樓上樓下都幾乎見不了面。
某晚，我出去扔垃圾時，意外碰到顧知聿一家人。
顧伯伯和顧伯母和善地關心着我。
「樂樂，最近生病了嗎？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沒，就是有點中暑。」
我乖乖回答着，餘光偷偷往旁邊一瞥。
以往看到我臉色難看，他都會立馬關心我，餵我喫藥，不輕不重地數落我幾句。
可現在，顧知聿只是冷冷淡淡地站在旁邊，低頭玩着手機。
視線沒有朝我偏移一點。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捏住，密不透風，難以喘氣。
我擠出一個笑，又胡亂應了幾句後便狼狽逃走。
即使那晚，我在家門口意外發現了一堆降熱消暑的藥和喜歡喫的零食。
誰送的，不言而喻。
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人前不熟的戀愛。
可當顧知聿真的這麼對我時，我又覺得好難過。
真是賤得慌。
之後的一兩週，我每天聽着父母說着顧知聿又和哪位漂亮姐姐去相親了。
「今天回來時，我看到小聿和一個女孩子坐在餐廳裏聊天呢。」
「是長頭髮的那個嗎？」
「短頭髮的。」
「哦哦，昨天老顧和我說，他倆看到小聿開車帶着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子，我還以爲成了呢。」
「哈哈說不定過年就收到要訂婚的好消息了。」
我放下遙控器和零食，搖搖晃晃地往房間走去。
「樂樂，不看電視劇了？」
「不了，你們看。」
回到房間，我衝回衛生間。
趴在馬桶上開始乾嘔。
吐到一半，我忽然意識到什麼，臉更白了。
不會吧…….

-15-
等父母睡着後，我悄無聲息地離開家。
小區外面有一家 24 小時營業的藥店。
我去買了點東西，想找個公共廁所，但又嫌不乾淨。
只能往家走。
也是操蛋，路過停車場時，我看到了顧知聿開着車往外走。
從降下的車窗，我看到他的副駕駛有一位漂亮女性。
不是長頭髮，也不是短頭髮，是大波浪。
又換了？
顧知聿自然看到了傻站在一旁的我，但是他淡着臉，油門重重地踩下。
直接離開。
哦。
反正已經到帶回家的程度了啊。
我攥着藥袋子，愣愣地看着他的車屁股。
腦子裏剛湧起一個可悲的念頭之際，行駛到小區門口的那輛 SUV 突然一腳剎車停住。
沒一會兒，顧知聿和那位女性一起下車。
顧知聿抬手在路邊幫她攔了輛出租車。
其間，兩人臉上都掛着一點笑意。
那位漂亮女性還探頭往我這個方向看了看，目光戲謔。
等她坐着出租車走後，顧知聿重新把 SUV 開進了小區。
這次路過我時，他停下了。
車窗降下，他無奈地看着我。
「上車，宋樂。」
「不去。」
我倔強地沒動。
「剛剛那個是我表姐。」
「……」
「樂樂，聽話，去停車場裏好嗎，我想你了。」
「你好煩。」
我耳根一軟，聽話地上了車。
他把車又開到了停車場的那個角落裏。
冷戰過後的吻格外讓人心滿意足，讓人想哭。
斷斷續續地溫存了一會兒後，顧知聿被我腿邊的塑料袋吸引了一點注意力。
他隨口問：
「不高興不知道打電話罵我，但是知道大晚上出去偷買零食是吧，買了什麼讓我看看。」
說着，就要伸手檢查。
我這個時候一激靈，有點慌了，忙不迭就把袋子往一旁藏。
「沒，你別看，一些私密的東西。」
「什麼私密的，你的內褲我都幫你洗過多少了，還有什麼可私密的？」
「反正你別看啦，真的。」
我眼神遊離，明顯心虛。
顧知聿對我很是瞭解，他收起那點懶散，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帶着可怕的壓迫感。
「宋樂，拿過來。」
「……」
我窩窩囊囊地把袋子遞給了他。
袋子袒露開來。
露出還沒拆封驗孕棒。

-16-
當晚，剛入睡的我爸媽和顧伯伯、顧伯母都被顧知聿喊到了一起。
他沒廢話，直接冷靜地拋出一個又一個炸彈。
「我和樂樂談戀愛了，快兩年。」
「但放心，她上大學報到那天，我纔對她有了心思，之前沒有任何不恥的感情。」
「我倆兩情相悅，感情很好，等她畢業，我就和她結婚。」
「博士的家屬會安排編制，到時候她不用喫苦就可以有穩定的工作。」
「一直沒說，是因爲怕你們不同意，兩家人鬧不愉快。」
「今天我決定說出來，並不是希望你們同意，只是希望得到祝福。」
說着，他當衆牽起了我的手。
……
四位家長的睡意徹底沒了，面面相覷。
是顧伯母先反應過來，她不可置信地問：
「那你這些天相親相的那些女孩子呢？」
「見到每個人的第一面, 我就坦白了自己有女朋友。其中有些人和我們研究所有合作, 所以我並不是相親, 而是在談合作。」
「順便, 想激一激樂樂，讓她勇敢點。」
「…….」
我尷尬地低頭。
好吧，我表示確實被激到了, 但是依然窩囊。
我爸撓頭。
「所以, 你總是來我家就是爲了和樂樂約會？」
「是的。」
「我就說怎麼一到我家，你倆不是同時去廚房就是去衛生間, 要不就是去扔垃圾！」
我爸猛拍大腿，恍然大悟。
我媽看着我，嚴肅道：
「宋樂，你來說說自己的事兒，別總是讓小聿替你淌水。」
……
我鼓起勇氣。
篤定道：「是，我和顧知聿談戀愛了, 不過不是他追求的我, 是我死皮賴臉追求的他。」
「他拒絕不了才同意。」
「如果要罵要打，都收拾我就好。」
「我就說你最近這幾天魂不守舍，合着是偷談戀愛了。」
我媽抬手就要抽我一下泄憤。
我條件反射地想躲。
結果一躲, 短褲褲兜裏那個還沒藏回房間, 也沒來得及用的驗孕棒就這麼掉在了地上。
……
一片死寂。
這下，輪到最穩重的顧伯伯暴怒了。
「顧知聿！你真是畜生不如！」

-17-
次日，四位長輩護着我去了醫院。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結果顯示, 我沒懷孕。
因爲最近天熱, 零食喫多了, 再加上胡思亂想作息不規律, 所以想吐。
連藥都不用買，只需要忌口幾天零食就好了。
剛把顧知聿罵到狗血淋頭的四位長輩：「……」
顧知聿：「…….」
我撓頭, 小心翼翼道：「要不咱們一起去喫個飯？」
沒人拒絕。
於是兩家人「和和美美」地喫了一頓飯。
飯後, 各回各家。
我爸是不好多罵我什麼, 只是陰陽怪氣地損着顧知聿。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託他多照顧你，辛苦養大的嫩白菜被豬拱了。」
我：「…….」
我沒忍住把豬頭代入顧知聿臉上。
嘖。
有意思。
這時, 我媽的氣頭也差不多過了。
她認真問我：
「你確實喜歡他還是被他迷惑了？」
「確實喜歡。」
「他有欺負你嗎？」
「沒有啊。」
「那爲什麼不告訴ṱüₙ爸爸媽媽？」
「我怕你們和他爸媽不同意。」
我媽嘆口氣, 「別人我不知道, 但我們和你顧伯伯他們，一定是希望孩子幸福。」
「所以，想談就談吧。」
我感動不已。
抱着我媽哇哇亂哭。
在我爸淚眼朦朧地想要過來也抱抱我時，我騰地起身。
滿臉興奮。
「那既然這樣，我就和顧知聿去約會看電影了，今天晚點回來可以嗎？」
「…….」
我媽冷笑：「可以，門禁是下午四點，遲一分鐘，你讓他這輩子都不要進咱家門。」
「？？？」
我連滾帶爬地衝上樓要去找顧知聿, 爭分奪秒。
很巧。
正好碰到下樓的男人。
他眉眼愉悅地抱住我，卻嘆了口氣。
「走, 去約會，但我只能和你喫個午飯。」
「啊？爲什麼？」
「因爲我爸媽給我設了門禁，中午兩點不帶你回家，他們就給你介紹更好的、更年輕的同齡男大學生。」
「？？？？」
這樣的話, 我倆哪還有時間幹壞事！
我拉着顧知聿火速下樓。
腳步聲響徹樓道。
這次，不用擔心被父母聽見，撞破戀愛。
只忙着擔心那兩道承擔着所有愛意的家長門禁。
這是另一種甜蜜的竭澤而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