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片場大火,江禹妄選擇救了我戲裏的替身。
事後我對他提了分手。
他以爲我是因爲發現了他將我當替身提的分手。
不是的,只是那場大火在他的眉尾處留了疤痕,把那顆紅痣給弄沒了。
江禹妄再不像他了。
也對,若是他怎麼會大火中不先救我呢。
我可是他的唯一。

-1-
拍戲的時候有場爆破戲,我本打算親自上場。
導演擔心耽誤後面進程,執意找來了替身。
我知道他是怕我受了損傷不好跟江禹妄交代。
我現在是江禹妄養的金絲雀。
他給我資源,我做他的情人,各取所需。
導演給我招了替身,叫李池語,長得同我真的有五分相似。
不幸的是,爆破組出了意外,讓整個片場被大火燒了起來。
煙燻得我們都倒在了那場大火裏。
火光肆意,我看到了衝進大火中的江禹妄。
一貫冷凝淡然的臉色滿是焦急,衣衫凌亂,鬢髮全溼,身上也一樣,目光不斷掃視着全場。
他看到我了,步子正要朝我移動過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阿禹」。
是李池語的聲音,江禹妄很快循着聲音望了過去。
那雙冷清的眸子裏情緒複雜,猶豫幾秒,他朝着李池語的方向而去。
每一步都那麼堅定。
我在煙霧繚繞裏看不真切。
他抱着李池語往外跑,還對我說了句「我很快回來」。
途中樑柱砸下來的時候,江禹妄用手擋開,將李池語緊緊護在懷中。
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和越發燒得烈的火,我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缺氧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嚴重。
我笑了。
我好像要死了。
因爲我看到了陸之彥。

-2-
我沒死。
醒了。
很遺憾。
江禹妄來看我的時候,我還躺着發呆。
我坐起身看着他,面色平靜地望着他半晌。
他頭髮因燒傷剪短了,眉尾處貼了醫用膠布,手也包紮過。
看着我的眼裏欲言又止。
怎麼偏偏燒到了那裏。
他右邊眉尾有一顆鮮紅的痣。
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的。
「你眉頭上的傷?」
「醫生說不礙事的,就是會有道疤,之後可以技術去除。
「正好眉尾上的那顆痣我也不是很喜歡,正好燒在那。」
他以爲我是關心他的傷。
我垂了下眼眸,再抬頭有點哀傷地看着他。
「分手吧。」
他面色有剎那僵住了。
「我跟池語從小青梅竹馬,我不能不救她。」
我低着頭看着被子,緊拽着牀單,看着很不甘的樣子。
「我知道,我只是替身,所以她回來了,我們的關係也到頭了,我明白。」
「我們提前合約到期,是我的錯,日後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他說完摸了摸我的頭讓我好好休息。
我抬頭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我可真是個好演員。
連分手這場戲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我主動提出分手,看着乖巧懂事,還讓他最後愧疚了一把。
讓我日後平步青雲。
真的很好。
反正他臉上的紅痣沒了。
沒那麼像他了。
也對,是他的話,怎麼會將我留在那場大火裏。
人人都以爲我愛江禹妄,愛得無法自拔,甘心做舔狗、替身。

-3-
我認識江禹妄的時候,還是個十八線小演員。
那時候剛演了個富家千金女二,因爲人設好,演得也不錯,小火了一把。
經紀人帶我去了大佬的酒會。
我本意不去,因爲誰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我幾次推辭已經惹得上頭不高興了,說我要是不想被雪藏,最好去一次。
我去了,最主要是我聽說了江禹妄在酒會上。
見到他的那個剎那,ẗŭ⁽我真的以爲我看到了我的初戀陸之彥。
真的是太像了,本人比照片更像。
特別是那顆紅痣的位置都一樣。
路過他那桌的時候,我酒不小心灑到其中一人身上。
道歉無用。
我就被他同桌的老闆抓住頭髮強行灌酒,還要我舔乾淨他身上的酒漬。
是江禹妄出手制止,將我帶了出去。
此後,我開始追他。
人勸我別白費力氣,說江禹妄心裏頭有人了。
我充耳不聞,送湯,約他。
因爲他看我的第一眼,我就感覺並不是全無興趣。
從開始的置若罔聞,到後來他主動開口找我。
後來,我們制定了三年的契約,他給我資源,我當他情人。
我們各取所需。
在別人看來我很愛他。
有誰知道,他在我這不過也是個替身。
只是他的白月光還活着。
我的已經死了。
現在他的白月光回來了,我自當成全。

-4-
傷不重,主要當時缺氧纔會昏厥。
歇了幾天,很快復工,李池語也來了。
這次她不是我的角色替身了。
她成了劇組裏的女二號。
有後臺就是不一樣,臨時爲她編織了一條線出來。
她是這部戲裏男主的白月光,因爲學習鋼琴,選擇了國外的音樂學院。
跟男主分手,剛剛歸國,同男主青梅竹馬,男主開始在她跟女主間搖擺不定。
果然人生如戲。
這不就是現狀,唯一不同的是女主真的愛着男主。
人失勢了,就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
就比如今天這場戲,把原來的爆破戲改成了女ẗü⁷主跟女配落水了。
男主來了後在她們之間搖擺不定。
最後還是救下了女配。
而李池語有替身,我要本人下水。
助理看不下去,想去找導演理論。
我拉住了她。
「我自己上也沒什麼,就是水裏泡一下。」
我知道就算去找,得到的也會是羞辱,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失了靠山,踩你的人只多不少。
這戲我本來也無意用替身。
當我置身在水中,那種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
我彷彿又看到了陸之彥。
真好。

-5-
陸之彥是我後媽帶進來的兒子。
那年我十七歲,他比我大三歲。
我第一次見他,就看到了那顆眉尾紅痣。
他看着桀驁不羈,那顆痣卻格外妖治。
他笑着說自己叫陸之彥,讓我叫哥哥。
笑起來的時候,紅痣跟着眉尾一塊上揚。
看得我心直跳,我沒應聲的垂了眸子。
好看的東西都有毒,我害怕見他。
因爲我總覺得在他面前我的手腳都會無所適從,所以我老是躲着他。
有次,我半夜起來倒水。
看到他從外頭回來,立馬就想躲回到房裏。
他一把拉住了我睡衣的衣領,
「豚鼠又跑回房?」
「什麼?」
「你見我就躲,跟我以前小時候養的豚鼠一樣,我有那麼可怕?」
我侷促地回了句:「不……不可怕,我要回房睡覺了。」
「別跑,給哥哥上藥,胳膊扭傷了。」
「你先鬆開我,這麼拉着我哪像受傷了。」
「豚鼠發脾氣了。」
「我不叫豚鼠,我叫林淺一。」
那晚,我給他上藥,他讓我不要告訴爸媽他打架了,是我們之間的小祕密。
有了祕密關係自然親近了不少。
直到我看到了有人給他遞情書。
我才知道我見他時古怪的反應到底是什麼。
我愛他。
初見時就動心了。
我又開始像一隻豚鼠一樣躲他了。
就三天,他就受不了了,來到我的班上找我。
正好看到了一個男生對我告白。
他同那人打了一架,叼着煙問我:「你要跟他交往,所以躲着我?」
他像是一頭狼一樣地盯着我,我垂着眸子看着腳尖。
「與你無關。」
「我是你哥。」
「你不是,我們沒有血緣。」
他掐起我的下巴,問我:
「你是不是小沒良心,我對你這麼好,你說這話。」
我看着他被情緒牽動跟眉頭一起動的紅痣,猛然踮起腳尖吻在了那顆紅痣上。
「我不想你做我哥,一點都不想,從第一面開始就不想。」

-6-
我被人拉出了水面,被水嗆得直咳嗽。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眼前。
導演喊了卡,這場戲過了,今天差不多收工。
我坐起身時,看到了江禹妄正站在李池語的身前,眉尾的那顆紅痣已然不見了。
他正耐心地擦拭着她的臉頰跟頭髮。
應該是補拍後續男主懷裏鏡頭特意弄溼的。
就一眼,我就收回了目光,沒興趣再看了。
助理將浴巾蓋在我的身上,邊擦還安慰我別難過。
「我不難過。」
我接過毛巾,沒有再看他們,走向了房車,打算換身衣服。
而助理的表情顯然是不信。
我真的不難過,若一定要說有什麼感覺,那可能是有點惋惜,再看不到那張一樣的臉了。
我又該拿什麼飲鴆止渴?
換了衣服,導演說要請客喫飯唱歌,歡迎新人。
大抵是不想放過巴結江禹妄的機會。
聚會我全程都很安靜,不想多說什麼,只想趕緊應付了好收工。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劇組裏原來的女二號周意寧非要找我的茬。
她被人搶了咖位,又不敢將黴頭找到李池語的身上。
可能以爲我失寵了,沒人倚靠,就在包廂裏找我,舉着酒杯,言語帶諷刺。
「我們編導真的是寫的一出好戲,找的演員也都這麼好,本色出演。
「淺一,今年的最佳女主角不知道會不會又是你的了呢。」
劇組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已經傳開了。
我已經舊人比不過李池語那個新人了。
沒撤了我這個女主角,都是江禹妄仁至義盡。
她既說了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還暗諷了我去年的最佳女主角是靠江禹妄得的。
我剛想開口回懟,江禹妄先我一步開口了。
他的話直白又狠辣。
「你每一次都靠睡出來的角色,當然拿不上獎。」
這話一出來,周意寧臉如走馬燈,但是她不敢反駁。
江禹妄想封殺她輕而易舉。
她的每個角色確實或多或少都有這層關係。
我以前做過龍套,一步步爬上來,當年我就算沒有跟江禹妄在一起,也拿到了最佳女配角。
不可否認,江禹妄這兩年讓我的資源更好。
如果單憑我自己,爬到如今的位置可能還需要幾年。
被這麼一鬧,聚會也就先散了。
正合我意。

-7-
散場時,我去洗手間碰上了李池語。
她帶着審視的目光看我。
「確實有些像,剛纔你別誤會了,阿禹他只是不喜歡別人議論他的事。」
我淡然地拿紙巾擦拭着手,輕嗯了一聲。
她擔心我自作多情地以爲江禹妄是爲了給我解圍纔開口。
其實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要出洗手間時,李池語伸手攔住了我。
「你知道我吧。」
「不知道。」
我確實沒有明確地從江禹妄口中聽過她的名字。
但是從旁人的一些態度,還有一些言語裏,我知道江禹妄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交往數年,分手後就一直單着。
從那場大火裏我也能猜出一二,李池語應該就是那個青梅竹馬。
所以他纔會在見我第一次的時候露出了那樣的目光。
我並不生氣,因爲我也做着同樣的事。
所以扯平了。
「那天大火裏他選擇救我,你就該明白,你在他那裏只是個替身。
「我跟他認識十二年了,中間我們在一起過,他爲我做過很多事。
「後來有一次吵架,我一氣之下去了國外發展演藝事業。
「我不在的這兩年裏,他纔會找你,就因爲你同我長得像。
「但你看到了,我回來了,任何時候,我就是他的第一選擇。」
說了這麼多,我纔拿正眼瞧她。
「我對你們的事沒興趣,你不用對我示威。
「現在能讓讓嗎,我今天拍一天戲,已經累了,想回去休息。」
「希望林小姐說到做到。」
她說完才收回了手,先我一步走出了洗手間。

-8-
我出去的時候,就被警察攔住了,要搜身。
說是有人舉報這個酒吧裏有人藏毒。
我的包被倒了出來,什麼都沒有檢查到,我被裏裏外外檢查了個遍。
什麼都沒有,我被放行。
我第一時間就找李池語,胸腔裏有無限的火焰在燃燒。
她想誣陷我藏毒,那個分量都能夠致死了。
心思何其歹毒,不是我出洗手間時,包正好掉在了地上,看到了多出來的白粉。
今天跟我長時間接觸,有機會在我包裏放東西的人只有她。
因爲我剛纔在廁所裏還補過妝。
還好我將那包白粉衝進了衛生間,否則我現在就算是有嘴都說不清。
出了酒吧,我看到了還在不遠處等着看我下場的李池語。
我帶着怒意,一把掐在了她的喉嚨上,將她抵在了牆上。
「你找死是不是?」
「做什麼?」她有些心虛。
我控制住自己將她掐死的衝動,靠在她的耳邊寒意深深地說道:
「你敢拿毒品陷害我,我他媽告訴你了,我對江禹妄沒興趣。
「你要是再耍這些心思,我不會放過你。」
「又不是我報警說你藏毒,你威脅我做什麼?而你不是沒事,別對我潑髒水。」
「你知道那東西害死了多少人的命嗎?這次我沒證據,要是再有。
「李池語,你就應該下地獄。」
我最恨的就是毒品。
是毒品害死了陸之彥。

-9-
我吻了陸之彥之後。
他掐着我的脖子,帶着煙味回吻了我。
很嗆,很嗆,但是也很讓人回味。
之後,我們瞞着父母偷偷在一起了。
其間陸之彥考上了警校,在學校裏的成績一直很優異。
可是就在我們交往兩年的時候,他突然被警隊開除了。
之後開始變得很頹廢,他對我提出了分手。
而且開始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了一起。
整個人特別的不正經。
連媽都管不了他,他說讓我們當他死了就好。
我不相信他會突然大變樣。
可每次我去找他,都被他拒絕了。
有一次進酒吧,我親眼看到了他當場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
我打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一點。
他舔了舔嘴角,譏誚地看着我,夾着煙,指着我,朝着酒吧裏的人大聲說道:
「這個妞,我就是玩玩咯,玩膩了想分手,用得着一直死纏爛打。」
全場鬨堂大笑。
「媽找你回家。」
「死老太婆真的很煩,都說了不回,別耽誤老子幹大事,你也快滾。」
我氣憤到抬手又想給他一巴掌,被他遏制住了。
「八婆,給你打一巴掌都是看在以前睡了你的分上,還來。
「得虧我不愛打女人,你不走我走。」
他甩開了我的手,摟着女人從我面前走了。
陸之彥混得越來越開,賭場、夜場全都有他的地盤。
後來,陸之彥成爲了這個家裏不敢再提的禁忌名字。
直到半年後,傳來了他身死的消息。
他在一場警察抓捕毒品的重大案件中,帶着毒販們放的手雷衝進了海里。
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我們才知道,他是警方安插在外的臥底。
爲的就是破獲這起毒品買賣案件。
搗毀了犯人的窩點。
而他那麼對我,只是怕我們被牽連。
陸之彥。
我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道個別,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10-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進劇組的,你不要這麼生氣。
「我也不是有意回國,這個月是江爺爺的七十大壽了,我想祝壽。」
李池語驚恐帶着委屈朝我說着。
「你在做什麼?」江禹妄的聲音帶着冷意從我身後傳來。
玩這種把戲。
我鬆開了掐着李池語的手,轉身對上了江禹妄的臉。
縱然沒了那顆紅痣,換成一道細小的疤痕,我都難免有剎那的恍惚。
「是她想要陷害我,我只是讓她別做那麼多無聊的事,信嗎?」
江禹妄的目光在我跟她之間來回梭巡,並未言語。
李池語臉上帶着傲然的神色:「我沒有,阿禹你知道我的性子是什麼樣。」
江禹妄看向了我:「道歉。」
我冷嗤了一聲。
「你既然信她,就當她說的是真的,以後離我遠一點,好好看着你的白月光。」
我將包扔進了車門,坐了上去:「開車。」

-11-
次日,我被踢出了劇組,直接官宣我主動請辭。
女一號換成了李池語。
江禹妄給我發消息,安排了另外一個更豪華的仙俠劇組讓我演女一號。
我沒回,直接關閉手機。
因爲今天是陸之彥的祭日。
我本來就打算請假,現在不用演了,正好。
我帶着陸之彥最喜歡的勿忘我,去到了墓地看他。
我佇立在墓前,這個墓碑連張他的照片都沒有。
他離開兩年了。
我原本已覺得生無可戀,可我知道我不能出事。
不然爸媽該怎麼辦。
我看了心理醫生,他開解我,需要新的人事物轉移注意力。
我去做了演員,體驗生死。
因爲他也說過我長得這麼好看,做演員一定很棒。
我拼命地向上,就是想要證明他的眼光真好。
日子久了,陸之彥的事我記得刻骨。
可他的臉我卻開始要模糊了,我太害怕他會被我遺忘了。
要是連我都忘了他該怎麼辦。
爸媽這兩年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孩子了。
這時,我發現了江禹妄,那張長得如此相似的臉。
我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就是想靠近,看着那張臉。
一場大火,讓我認清。
縱然臉一樣,其他的也是天差地別。
陸之彥在我心裏永遠都不會被磨滅。
我坐下靠着墓碑,輕輕地撫了上去:「陸之彥,你回來好不好。」
在我說完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了前方有個極其像陸之彥的人影。
一樣的身形,一樣的紅痣,就連身上的氣息都那麼像。
他穿着一身肅殺的黑色西裝,撐着黑傘,站在朦朧的細雨之中。
我慌忙上去拉住了他的手:「陸之彥。」
他拿下了蓋在臉上的墨鏡,那張臉真的一樣。
真的是他回來了。
下一刻,他的臉露出了譏誚的神色,嘴角一勾,笑得有些惡劣。
「被我哥甩了,又想來釣我?
「林小姐,請不要打擾我們家二爺祭拜父親。」
有人伸手阻隔開了我跟他。
這人我認識,是江家的管家。
二爺?
他是江禹妄的弟弟?
可據我所知,江禹妄並沒有兄弟。
「江禹妄不是獨生子。
「二爺是剛找回來,這次江董大壽,就會公佈身份。」
他重新戴上了墨鏡:「時間差不多該回了。」
我站在雨中愣愣地看着他離去的身影。
走了幾步,他回頭看我,冷冷地拋下兩個字:「江厭。」
我知道他說的是他的名字。
怎麼會有人這麼像,若江禹妄只是外貌相似,他卻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子桀驁不馴,帶着頑劣的勁頭都差不多。
我回身看着那個空着的墓碑。
一個偏執的念頭從我的腦海中冒起了。
他會不會就是我的陸之彥?

-12-
手機一開,鋪天蓋地的消息。
最多的莫過於經紀人的了。
叫我火速聯繫江禹妄,不然我真的不用在娛樂圈混了。
江禹妄也打了不少的電話給我,我直接將他拉黑了。
然後我登上 WB,宣佈了我暫時退圈的消息。
演員我可以不當,我討厭麻煩,現在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經紀人打電話給我,劈頭蓋臉地罵了幾句,說要退圈把違約金賠付了。
好在當年的合同是在我不紅的時候籤的。
後來江禹妄怕我喫虧,又改了合同,我賠不了幾個錢。
這兩年我也賺了不少。
我應承下來後,就回了家。
我現在最主要的是想要弄清楚江厭會不會是陸之彥。
隨後我就收到了江聖傑七十大壽的請帖。
這大壽我鐵定去。

-13-
我給江老爺子送去了一尊玉佛。
宴會上果然宣佈了江厭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孫子。
並且宣佈了他會進江氏打理手下的子公司。
我讓人打聽了,江厭是被一家鄉下農戶養大的。
偶然看到了跟江禹妄長得相似,找來江家。
一驗 DNA 還真是江聖傑失散多年的孫子。
而江厭的很多事,因爲他發了高燒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端着酒杯跟草莓蛋糕去找江厭,將手中的蛋糕遞到他的面前。
「剛看你都在應酬,沒喫東西,要不要喫點填填肚子。」
他垂眸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蛋糕,墨色的眸中閃過了不悅。
「我不是我哥,我最討厭的就是草莓蛋糕。」
我心頭猛然一跳。
想起了從前我給陸之彥喫草莓的時候,他也是不喫。
他說他過敏,小時候誤食讓他遭了罪,他最討厭的就是草莓蛋糕。
「那你想喫什麼?我幫你拿。」
「你要找的人不應該是我,他在你身後呢,怎麼搶不過那個女人。
「需要用我來激起我哥的勝負欲?」
我回身看到了江禹妄跟李池語兩人正親密交談,看着很般配。
我將蛋糕放落,拿指尖點着他的胸前:「我現在對你比較感興趣。」
他拈起我的指尖,把玩。
「知道他沒戲了,選我?憑什麼認爲我會接受?」
「你要是沒興趣,現在不是應該把我趕走?」
他甩開了我的手:「只是無聊逗弄你幾下,還當真。」
「我們可以玩點更有趣的。」
「比如呢?」
我挽上他的脖頸:「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我最想要的就是扒開他的衣服,好看看他背上是不是有道疤痕。
那是他爲了救我撞在玻璃上被割傷留下的。
「可惜我對你這種見面就貼上來的女人無感,認爲沒勁。」
嘖,心好像有點不舒服呢。
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14-
我走到外面的過道上,想靜一靜。
點了根菸,剛抽一口,江禹妄來了。
他高大的身形立在我的身前,身上的氣息帶着冷意,一把扣在了我的下顎上。
迫使我對上他的眸子,裏頭有翻湧着的怒意,但他的臉還是很清冷。
「請帖是我發你的,你爲什麼把我拉黑了?你去找江厭做什麼?」
我將煙吹了出去。
「我找他做什麼跟江總應該都已經沒關係了,別忘了,我們玩……」
我的玩字沒出口,江禹妄吻了下來,很兇狠。
我將菸頭按在了他扣着我下顎的手上,他被刺痛鬆手,我猛然推開。
「自重,不然等會你那個白月光可要醋死了。」
從前我們雖然有關係,但他不碰我的。
他只是喜歡叫我噴茉莉味香水,留一頭黑長直頭髮,穿白色衣服。
我那時就當他愛好特殊,也沒敢問他是不是不行。
其他的其實我也沒興趣知道,因爲我要看的也只是他這張臉,僅此而已。
直到看到李池語回來,她的穿着打扮,才知道他是讓我模仿她的風格。
他撫走了手上的菸灰,神色鬆了幾分。
「是你醋了,別靠近江厭,把我從黑名單裏弄出來,這次劇本的事我會給你解釋,你也不用退圈。」
我接着抽手中的煙,滿不在乎地笑。
「不用了,退圈是我自己的決定,還請江總別再找我。」
「淺一……」
他話未說完,李池語找來了。
有人拖着江禹妄,我自然樂意,轉身就出了宴會場。
我現在有別的事要做,回家一趟。
我剛纔偷拿了江厭的頭髮。
我要拿江厭的頭髮跟陸阿姨的檢測,是不是母子關係。
陸阿姨從來沒有提過前夫的事,陸之彥都是隨着陸阿姨姓的。
等做完一切回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剛開門,就被人拉過,我看着他在燈光照耀下的臉。
「陸之彥。」
他惡狠狠地重複了遍:「我叫江厭。」
「江厭,不是說對我這見面就往上貼的女人無感,你找來我這做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問得他啞口無言了,他低頭就吻在我的脣上。
激吻過後,他略帶陰鷙地說:
「送上門哪有不喫的道理,是我吻技好還是我哥的好?」
我撲哧就笑了出來。
「原來是某人看到喫醋了。」
他有些惱意,最後嘴硬:「利用我,總得讓我討些利息。」
他一把推開了我身後的門,吻着我進了房間,一腳踹關了房門。
我伸手進了他的後背,果然摸到了一條疤痕。
熱淚一下忍不住就盈眶了。
他真的是我的陸之彥。
江厭見我哭了,愣住了,抬手輕拭掉了我的眼淚。
「是你招惹的我,現在哭了,真是晦氣,要是沒膽子,就別隨便招惹男人。」
「那你要走嗎?」
「你不知道這個時候哭只會讓ťüⁱ人更興奮。」
我:…Ţûₚ…
當晚他在我耳邊說了一夜,他叫江厭,讓我別再喊錯。
我醒來的時候,他人已經不見了。
桌子上有準備好的飯菜。
我喫了幾口,應該是他親手做的,味道跟從前很像。

-15-
我退圈了,但是仍有熱度。
隔日狗仔把江厭從我公寓離開的時候拍了照片,慶幸的是我平時都是拉着窗簾的。
標題說我失寵江家大少,立刻轉頭二少懷抱。
可是很快消息就被處理了,做得沒有任何痕跡。
能做這麼幹淨的只有江家,不知道是江禹妄還是江厭做的。
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知道我公寓密碼的人只有江禹妄或者江厭。
我抬頭看到了他眉尾的疤痕。
「怎麼來了?」
江禹妄帶着冷意,朝我步步緊逼。
「你留他過夜了?」
「江大少爺,我們分了,需不需要打電話給你的青梅竹馬來接你。」
「我們複合。」
「哈?」
我驚愕地愣住了。
他說什麼玩意?
複合?
他白月光正牌貨都回來了,反倒要起我這個替身了?
「李池語是不是又要出國了?」
除了這個理由我實在想不出別的。
「沒有,她現在還在江家,我跟她現在就是朋友。」
他提到李池語的時候好像並沒有很開心,反倒有些煩躁。
說完像是在看我的反應。
「你跟李池語是什麼關係,我不管,但是我們分了就沒複合的必要了。」
「淺一,你明明在乎,爲什麼要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然你怎麼會找上江厭?」
「她找我,可跟哥沒半點關係,哥別自作多情。」
江厭人未到,聲先到。
兩人對峙上目光時,讓整個空間顯得逼仄。
江禹妄:「你跟她才認識,不是因爲我,她憑什麼要找你?」
江厭從衣領裏掏出了一沓照片,摔在了他的面前。
「當然是因爲這個男人啊,陸之彥,不知道哥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要是沒有,看來哥長得確實沒有我țû₈像啊,她都叫錯兩次了。」
地上散落着的是我跟陸之彥從前一起拍過的照片,更多的是他的單人照。
張張鮮活,有些我都沒見過,我連忙彎腰去撿。
「看到了吧,哥,我們兩活人站這兒抵不上照片。
「我們當然抵不過,這人死了。
「活人怎麼比得了死人呢。」

-16-
江禹妄看了眼我手中的照片,頂了頂後槽牙。
「所以你特別愛摸我的眉尾的痣,艹,我早該猜到,你那樣的目光看我。
「所以我特別討厭眉尾的那顆痣,我總感覺你在透過我看別人,原來不是錯覺。」
我淡定地看着隱隱要發怒的江禹妄。
「你不是也拿我當李池語的替身,甚至還要我模仿她的穿衣風格嗎。
「我們只是扯平了而已。
「別說你愛我,你愛我,那場大火裏你第一時間救的是李池語。」
我的話懟得他啞口無言,他連說了幾個好樣的,氣走了。
「所以現在是我哥臉上的紅痣被毀了,李池語回來你順理成章的分手。
「你遇到我的時候,見到了一張更像的臉。
「就執意地要找我,我說昨晚我哥找你,你卻沒多樂意。
「林淺一,你確實好樣的。
「你很愛他。」
他最後幾個字基本上是牙縫裏擠出來的,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我要是敢承認就撲上來咬死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很愛他。」
「那我算……」問到一半,他突然笑了。
「你厲害,兩面就讓我栽了,但我江厭不做人替身。」
「你不是替身。」
「什麼?」
「你是陸之彥。」
「瘋子。」
「我不是瘋子,你有跟他一樣的後背傷疤,你也不喫草莓,會過敏。
「你還會做拿手菜糖醋肉,你就是他,陸之彥。」
「最後說一遍,我是江厭,看來昨晚上還是沒讓你記住我的名字,要再給你點教訓。」
他抱起了我,惡狠狠地在我耳邊繼續說着。
「我背上的疤痕是我在家幫我阿母做農活的時候,不小心被鐵鉤劃到。
「我不喫草莓只是單純的討厭,我會做的菜很多。
「Ṱū́₎我是江厭。」
「那你能說說你從前的事給我聽嗎?」
「我前年高燒忘了很多事,但是我從小長在梅村,很多人都能作證,別再喊我陸之彥了。」
我執意要喊他。
他也氣沖沖地走了。
我不信有這麼多的巧合。
直到我拿到了他跟陸母的 DNA 報告,無血緣關係。
他不是陸之彥。
我的陸之彥沒有回來,他是江厭。

-17-
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想出門。
接到了導演的電話,他想請我回去演之前的女主。
我說不是有李池語,才知道李池語之前不敬業用替身跳水的視頻曝光了。
然後甚至有人舉報她吸毒,已經被警察叫去檢測了。
如果坐實,十有八九要被拘留了,坐實了之後,就會被全面封殺。
就算沒有,人也不敢用她了。
她在國外圈子裏靠潛規則拿個幾分鐘配角的事情都曝光了。
還有很多黑料都被人挖出來了,現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現在沒人敢再用她了。
我讓他另請高明,我暫時不打算復出。

-18-
我開門拿外賣,被李池語用刀架在了脖子上,用迷藥迷昏了。
醒來的時候,我被綁在了車子副駕駛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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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看看你這個賤人把我害成什麼樣了。」
她神色有些癲狂,看着我的目光恍若要將我活剝了。
此刻激怒她,我多半是死路一條。
「你自己做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ŧû₍」
「要不是你,阿禹不會離開我,明明我都聽說了你只是我的替身。
「你看看你這張臉跟我多像,可是我回來了,他卻說原來他早就不愛我了。
「他愛的是你,要將給我的資源還給你。
「我情緒不穩定,被上次給我藥粉的人引誘,吸了點。
「轉頭就被人檢舉了,我現在什麼都毀了。
「戲也拍不成了,不是你的錯,我爲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沒有你的出現,阿禹他會等我,他看到你都跟他弟在一起了。
「還是選擇維護你,把有關你的緋聞全部清空。
「既然他們都這麼愛你,我讓他們來親眼看着你死好不好。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都要到了。」
她看到了身後開來的兩臺車子,知道了是江厭跟江禹妄來了。
她猛地一腳踩上油門,朝着盤山公路上開去,她的目的地是懸崖下面。
她的電話在猛響。
她看到是江禹妄的來電,接了起來。
「阿禹,你總算給我打電話了,我這幾天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你都不接。」
「你冷靜一點,放了她,我們好好談談。」
「你就是爲了她打電話來是吧,我跟她一塊死,死了就好了。
「阿禹你不愛我了,沒關係,恨我也可以,一輩子恨我。」
「別衝動,池語,我們可以重新試試,你要是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不信,騙子。」李池語將手機狠狠地砸出了窗外,「準備我們一起下地獄了嗎?哈哈哈哈。」
李池語肯定是嗑藥了,這神經質的狀態。
我看到了車子左邊上有一輛黑色的卡宴,江厭在那輛車上。
他想用自己的車身來直接逼停李池語的車子。
那樣很危險,稍有不慎,車子就會撞破圍欄,落到山崖下去。
我正想出言叫他讓開,就聽到了一聲巨大的撞車聲。
李池語的車被生生逼停了,撞得她昏在了方向盤上。
我被安全氣囊震了一下,但是沒昏過去。
我看到了江厭的車子已經有半個車尾懸在了外面,連忙拉開了車門,朝他奔了過去。
看到的是他滿頭是血地趴在方向盤上面,我立刻去試圖拉車門。
心裏止不住地害怕,車子千萬不要掉下去。
江禹妄很快也奔到了車前。
「車門拉不動,被卡死了。」我急得掌心全身都是冷汗。
江禹妄撿起了地上的石頭,砸開了車窗,同我合力將江厭從車裏拉了出來。
剛拉出來,那輛卡宴就墜入到了無盡的懸崖底下了。
我抱着江厭癱軟在地,好險,差一點他就跟着下去了。

-19-
江厭被送進了手術室。
李池語包紮完傷口,在清醒後被帶去了警局。
多半得以故意殺人罪起訴。
我檢查了除了吸入了迷藥,身上並沒有大礙。
我坐在手術室前,極度不安。
「會沒事的,你先喫點東西。」
江禹妄將一份便當遞到我的面前。
「我沒胃口。」
「你不想沒看到他好起來,就病倒,最好還是喫點。」
我接過了飯盒,胡亂地塞了幾口。
然後緊盯着手術室的燈,整整三個小時才熄滅。
慶幸的是,手術很成功,將他腦內的瘀血全部清除了,手有輕微骨裂。
江禹妄說回去幫江厭收拾些換洗的衣物,順便安撫一下江家的人。
讓我好好照顧他。
我還聽到了他走前呢喃了句:「我錯過了兩次。」
他說的兩次,大抵一次是火場中他選了李池語。
還有就是這次江厭選了生死一線的左邊。
等過了幾小時,江厭醒了。
「江厭,你總算沒事了。」
他看到我,久久未動,對我說:「你有沒有受傷,豚鼠?」
我看着他,愣住了神。
淚珠不停地滾落下來。
真的是他,陸之彥。
只有他纔會叫我豚鼠。
我所有的直覺都是沒錯的。
「陸之彥,真的是你回來了。」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糾正我他叫江厭了。

-20-
陸之彥因爲這次的撞擊,清除了腦部瘀血。
因禍得福,想起了過去的一切。
他跳下水之後,沒有被炸死,而是隨着水流漂到了梅村。
那對農戶救了他,但是擔心他這個勞力跑了。
就夥同附近的人騙他,說他是淋雨收莊稼,然後高燒燒失憶了,是他們將他撿來養大的。
背上的疤痕,都是編出來的瞎話。
而他在的梅村根本還少有草莓,且他也有種本能的厭惡。
至於他跟陸阿姨,出院後,我帶着他回家。
才知道他們本來就不是親生母子,是陸阿姨在菜市場門口撿到他的。
當年他是被江家的仇人抱走,扔在外面的。
陸之彥拉着我的手,在爸媽的面前說要娶我。
我們終於將這段來不及說出口的感情公之於衆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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