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濂序離婚後,全網都在歡慶。
唯粉說:「我家哥哥終於擺脫了趙姰這個老妖婆,開心開心。」
CP 粉說:「要不是趙姰當初逼婚,估計現在哥哥和靈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事業粉說:「如果沒有趙姰拖後腿,哥哥早就拿獎拿到手軟。」
我看着這些評論,邊哭邊笑。
原來,沈濂序沒了我,人生會一飛沖天。
那麼,當初陪他擠地下室的我。
算什麼?
-1-
決定放過沈濂序那天,是個很平常的一天。
空蕩蕩的豪宅,我坐在習慣一個人坐着的餐桌旁,安靜地喫着早飯。
電視一天二十四小時開着,輪流播放着各種節目。
成了家裏唯一的聲音。
沈濂序不用配音。
所以那部他和關靈大火的電視劇又開始在暑期檔播放時。
我瞬間就認出了他的聲音。
像大提琴般低沉和緩。
他和關靈就是因爲這部劇結識相愛。
我以前從不看。
但今天,或許是真的無聊,或許是真的放下了。
我第一次坐在沙發上,充了會員認認真真看起了這部劇。
也終於明白,爲什麼他們兩個的 CP 粉在幾年後還這麼堅挺。
原來。
是真的般配。
說來是真的沒出息。
這部劇的花絮快被我盤出漿。
沈濂序和關靈對彼此的默契、維護、愛意,在手機上赤裸裸地向我展示。
他愛人似乎是同一個模板。
一樣溫柔的眼神,一樣喫醋的話語,一樣滿是佔有慾的舉動。
對於當初的我,這沒什麼稀奇的。
但對於現在的我,已成手指間流逝的沙。
握得太緊。
一顆也不剩了。
真甜。
我眼珠緊緊盯着屏幕裏的俊男靚女,暗暗感慨。
這部劇有 30 集,一集 40 分鐘,30 集就是 1200 分鐘,20 個小時。
不長,也不短。
我看了一天一夜。
直到眼睛滿是紅血絲。
直到夜幕降臨,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直到時鐘指向凌晨三點。
男女主角終於突破重重困難,緊緊相擁。
結局是 HE。
真好。
我爲他們高興,嘴角輕輕彎起。
因爲主角虐戀而流淚的眼睛在此刻變得十分乾澀。
我後知後覺。
原來早過了該睡覺的時間點。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我站起身,往臥室走。
沒有關電視。
因爲我挺怕安靜的,尤其是靜得好似世界只剩自己一人活着的那種靜。
粉絲辣評說沒有沈濂序我這輩子都住不起的房子,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有我的腳步聲。
所以,當我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動靜時,我還以爲是小偷。
但這是豪華別墅。
所以——
是許久不見的沈濂序。
-2-
沈濂序拖着行李箱,站在玄關。
他有一副好皮囊,眉眼疏朗,身姿筆挺,穿着舒適的休閒裝,白皙手腕戴着情侶手鍊。
挺好看的。
隔着朦朧昏暗的光線,我們遙遙對視。
無話。
電視此時在播放他和關靈的一小截花絮。
關靈開朗愛笑,嗓音也甜,愛喊沈濂序師哥。
說到關鍵處,還會連頭帶身子都靠向他,像個熱戀中的小女孩。
沈濂序不會躲。
他會無奈又縱容地看着她鬧,看着她笑。
還要護着她,以免她摔倒。
他喜歡上了一個頂漂亮的姑娘。
即使那時我正問他要不要去領證。
眼下有些尷尬。
我就知道不關電視浪費電這種行爲會遭報應。
這不,現在就來了。
我難得窘迫地笑笑,撒謊:「電視自己放的。」
以前,我像個潑婦般大吵大鬧去找他和關靈曖昧的蛛絲馬跡時,這些花絮都成了我譴責他的證據。
那時候,沈濂序對我極其不耐煩。
他不解釋,也不理我。
我打的每一通電話,每一個視頻,都是由他經紀人接。
然後會收到各種各樣拐彎抹角的暗示。
無非說我現在配不上沈濂序了。
要是識相,還可以拿一大筆錢離開。
25 歲的我太年輕了,一定要爲自己的真心扳回一局。
所以,我逼着沈濂序結婚。
不結,我就毀他的星途。
他大概恨透了我,但也擺脫不了。
所以,不甘不願和我結了婚。
那張結婚證被我大張旗鼓發在社交平臺。
作爲勝利品。
卻沒想到,後來卻成了插在我心上的另一把刀。
沈濂序寧願住在酒店,也不會回家。
這座豪宅,成了我付出真心的報應。
好在,還不晚。
我默默想,是該放手了。
讓他們大團圓。
-3-
沈濂序不知信沒信,他只是淡淡點頭。
然後關門進來。
家裏常年只有我一個人。
他的拖鞋已經落了灰。
沈濂序拿拖鞋的手頓了頓,然後去拿一次性拖鞋。
拆封,穿上。
重新站好。
看我。
我仍然站在原地。
有些無措。
因爲家裏來客人,主人是要招待的。
只是這房子是他買的,他才應該是主人。
至於我這個客人,也沒有不打聲招呼就離開的道理。
所以,認真思考了下,我試探道:「我去睡了。」
頓了頓,又幹笑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和沈濂序是青梅竹馬。
兩家大人都認識。
我有些社恐,每次和不太熟的人說話,都會很禮貌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這還是第一次,我對沈濂序用上這句話。
沈濂序大概也想到我的習慣,他抿了抿脣,然後點頭。
懸在半空的心臟倏地落下。
我鬆口氣,立馬轉身就走。
但在轉身那刻被叫住:
「李姐說,你同意離婚了?」
嗓音溫和,不再是冷冰冰的、不耐煩的。
原來他回來是爲了這件事。
說不清心裏什麼感受。
我轉回頭,故作不在意地重重點頭,笑道:
「嗯,我想了想,還是要錢比較好。」
「李姐說,我能分不少錢呢。」
李姐是他的經紀人。
也是關靈的經紀人。
是沈濂序拜託李姐這個金牌經紀人收下的,因爲他不放心關靈。
他愛一個人,是真的面面俱到,溫柔體貼。
沈濂序面容隱在陰影裏,我看不清。
電視上的花絮還在放。
關靈的聲音一直充斥在空氣裏。
無時不刻表示她的存在感。
我眼睛有些不舒服。
所以飛快跑去書房,揉了把犯困的眼睛,才跑回來。
手裏拿着那疊離婚協議書。
錢給的很大方。
足夠我幾輩子喫穿不愁。
我沒有靠近沈濂序,而是將協議放在乾淨的餐桌上。
「字我已經簽了,等冷靜期一到,我們就去領證。」我笑道。
沈濂序沒接話。
我以爲他不相信。
又保證道:「你放心。」
「我一定會去,不會食言的。」
-4-
說完,我不再看沈濂序,轉身回了臥室。
我們是分房睡。
沈濂序將主臥讓給了我。
我猜,他應該是要爲關靈守身如玉。
主臥很大。
躺在牀上,我突然沒了睡意。
想了想,便又爬起來,開始收拾行李。
大多都是衣服,三個行李箱裝完。
收拾完,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忽地意識到,原來我的青春,只有三個行李箱。
還以爲會是沉顛顛的。
是我高估了。
大概是那部電視劇實在太感人了。
我的眼淚此刻又掉了下來。
我已經不喜歡哭。
所以努力地彎起脣角,邊哭邊笑。
臥室響起壓抑的哭聲。
我很想去衛生間放肆地哭一回。
但我又怕驚擾到隔壁的沈濂序。
就在這時,門被人輕輕敲響。
我看了眼手機。
已經凌晨 5 點了。
「馬上。」我高聲道。
然後迅速爬起來,胡亂擦了把眼淚,理了理衣服。
纔去開門。
臥室冰冷的光線一下子穿透幽暗的走廊。
沈濂序比我高一個頭,他垂眸看我,眼底看不清情緒。
我知道自己眼睛紅了。
笑了笑,欲蓋彌彰道:「我追韓劇呢,看哭了。」
「有事嗎?」
一隻修長的手倏地抬起,停在半空。
彷彿它的主人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等沈濂序察覺,它又落了下去。
我當作沒看見,又問了一句:「有事嗎?」
沈濂序動了動脣,半晌他垂下眼,輕聲道:
「李姐讓我們去『離婚吧,愛人』那個節目。」
「給觀衆打個預防針。」
我知道那個節目,要離婚的明星先提交離婚協議,然後是離婚冷靜期,等節目錄完還是決定離的就可以直接領證。
有些明星靠着它翻紅賺得盆滿鉢滿。
但沈濂序不用翻紅,他已經夠紅了,有萬千少女爭先恐後叫他哥哥。
他願意去,只是怕離婚後我亂說吧。
和平離婚,對一個大火的演員來說十分重要。
我理解他們的擔心。
但我對上節目不Ťůₛ感興趣。
想了想,我說:「在社交平臺上發文可以嗎?」
「和平離婚,我不會提關靈的。」
我認真提議,語氣平靜。
我的社交平臺早就被粉絲攻陷,每天收到的罵評千百上萬。
還挺火的。
估計離婚消息一發出去,我就解放了。
想到這裏,我笑了笑。
沈濂序直直盯着我的臉,似乎在觀察什麼。
漸漸地,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顫。
大概是覺得不夠保險,我蹙了蹙眉,又說:
「那你們來起草吧,我原封不動地發,行嗎?」
我退無可退,已經是底線了。
還不行,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沈濂序站在黑暗裏,冷白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照亮他些許恍惚的眼。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很刺耳。
是沈濂序的手機。
他就拿在手裏,應該是接了李姐的電話就來找我商量上節目的事了。
而此時,屏幕上跳躍着小靈兩個字。
沈濂序似乎被刺激到了,他立馬掛了電話,抬頭看我。
我露出笑,退了一步,說:「你接吧。」
「她找不到你,會着急。」
-5-
眼前的人,給了我幾億。
也算不虧不欠,不是嗎?
畢竟,真心最廉價。
鈴聲一直在響,大有不接便不罷休的意思。
沈濂序蹙了蹙眉,似乎有些踟躕。
我貼心道:
「你讓李姐把文發我就行,我先睡了。」
不等他回應,我迅速關Ṭŭ̀₀了門。
走廊的黑暗瞬間被阻擋。
我順着門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發呆。
窗簾沒拉,我抬眼瞧着窗外,看着天邊漸漸漫上朝霞。
門外溫聲接電話的人早已離開。
等到路燈全熄時,我站起了身。
腿早就麻木,我險些摔倒在地。
好在我一把扶住靠牆的櫃子,才避免摔個狗喫屎。
只是櫃面上的相框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摔了個粉碎。
我垂眼盯着相框。
此刻面上佈滿玻璃殘渣的兩個十七歲少年,依舊笑得開懷。
那種笑容太刺眼,像是冷不丁敲了我一悶棍。
我難受極了,心臟也開始絞痛。
動靜太大。
我聽到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
「趙姰,怎麼了?」
趙姰……
沈濂序是什麼時候開始連名帶姓喊我的呢?
好像是我逼着他結婚那天,他冷冰冰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語言能殺人,眼神也能。
應該就是在那一刻,我用語言殺死了我的沈濂序。
沈濂序用眼神殺死了滿心滿眼都是他的阿姰。
結局太殘酷,顯得回憶鮮血淋漓。
我面無表情地蹲下身,不顧疼痛,將照片扯了出來。
被劃傷的手指瞬間冒出血。
我將照片撕得粉碎。
然後扔進了垃圾桶。
回應沈濂序的聲音泛着啞:「沒事。」
「我不小心把東西碰到了。」
隔了半秒,我客氣道:
「我會弄乾淨的。」
門外靜了一瞬。
沈濂序似乎被我傳染了,語氣也有些沙啞。
他問:「沒受傷嗎?」
我不甚在意地擦了擦傷口,「嗯」了一聲。
他在門外又道:「不用收拾,等阿姨處理。」
我沒回。
隨手拿了條毛巾,一點一點裹着碎片,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等都處理好,我Ṱü₇才拉開門。
沈濂序還沒走。
我看向他,不解。
他視線穿過我的身後,看見了三個行李箱。
臉色有些蒼白。
大概是熬夜熬的。
他和喜歡的人打電話,一般都要打很久。
就算對方睡着了,他也捨不得掛。
「你要走?」他問我。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解釋:
「這房子我沒要,我只要的現金。」
「我已經叫了快遞上門取貨,他馬上到了。」
話音剛落。
沈濂序握在手裏的手機便落了地。
他倉惶地去撿,身子踉蹌一下,險些摔倒。
我下意識退後一步。
怕他摔我身上。
沈濂序便僵住了。
-6-
氣氛有些尷尬。
我摸了摸鼻子,乾巴地笑了笑。
好在我的手機響了。
是快遞。
已經到了。
我忙繞過沈濂序,去開門。
快遞小哥跟着我進來,將三個行李箱打包好,然後再一次確定郵寄地址。
沈濂序還在旁邊站着。
不說話,也不離開。
「是 C 市織錦區,對嗎?」快遞小哥確認。
我點頭,簽上自己的名字。
沈濂序倏地開口:「你要回去?」
我隨意地「嗯」了一聲,「爸媽想我了,我還是回去陪在他們身邊比較好。」
「反正 B 市我待不慣。」
也不喜歡。
我和沈濂序差不多是被彼此的父母看着長大的。
雙方大人情誼深厚。
我們結婚,他們比誰都高興。
所以,試探告訴爸媽我要離婚時,我還有些忐忑。
但沒想到爸媽都哭了。
他們說離婚是好事,還是待在他們身邊好。
他們以我的樂爲樂,以我的痛爲痛。
我已經夠幸運了。
快遞小哥業務做完,很迅速地離開。
他們有職業操守,不會泄露客戶隱私。
東西都收走了,主臥看起來乾淨整潔許多。
我將包背上,朝眼前的陌生沈濂序道:「我走了。」
他張了張脣,說不出一句話。
我揮揮手,轉身離開。
手腕被攥住,他腕上的情侶手鍊冰了我一個激靈。
「喫頓飯再走吧。」他嗓音喑啞。
我扯了ŧŭ̀⁽扯笑,甩開他的手,也不看他。
「不了。」
「沒胃口。」
說完,我徑直往前走。
大路寬闊,這次,我和沈濂序徹底分道揚鑣。
我也要徹底和那個少年,說再見了。
-7-
飛機落地,是爸媽親自來接的我。
他們兩個眼圈紅紅。
襯得我容光煥發。
「離了?」媽媽問。
我點頭。
「離了好,離了就好。」爸爸喃喃道。
爸媽都是老師,對網上的事一知半解。
但他們關心我,所以即便我屢次叮囑,他們還是忍不住要去翻我微博下的惡評。
憑心而論,我不是好女兒。
讓他們陪着我擔驚受怕。
我抱緊媽媽,愧疚道:「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媽媽背過我擦了擦眼淚,才說:
「是爸媽對不起你。」
「早知道當初就該搬家,讓他離你遠遠的。」
有錢難買早知道。
我做的選擇,我認。
輸了也認。
家早就搬了,的確如媽媽所言,離沈濂序家遠遠的。
我的行李下午到的。
等收拾完,天已經擦黑。
兩年沒回來,我有些近鄉情怯。
約了好友一起去閒逛。
「總算離了。」
坐在烤肉店,好友許卓拍大腿道。
「祝姓沈的和那小明星鎖死,一同糊穿地心。」
我哈哈大笑,舉起酒杯:「借你吉言。」
當初,爲了沈濂序的明星夢,我們志願都填的 B 市。
他學表演,我學漢語言。
後來畢業,我找了個文員的工作,領着微薄的工資,和沈濂序一起租了一個地下室。
我們沒有人脈,所以沈濂序只能從羣演做起。
他能喫苦,但我不忍心。
所以休息時總是陪着他一起去跑劇組。
深山老林去過,天寒地凍的雪地也去過。
最難時,一個劇組老師刁難他,給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沒打到沈濂序臉上,而是被我擋了。
臉迅速就腫了。
沈濂序氣得要打回去,被我一把拉住,低三下四給劇組老師賠禮道歉。
好話說盡了,劇組老師才消氣。
也許是打了我過意不去,也許是看在我偷偷給的錢的份上,劇組老師施捨了沈濂序一個小角色。
戲份不多,但很出彩。
沈濂序小火了一把。
-8-
雖然是曇花一現。
但總算有邀約了,都是些鑲邊的角色。
沈濂序不挑,那時我們缺錢,所以什麼角色他都演。
我算是他半個經紀人,幫他打理一切。
我們就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地在 B 市闖蕩,闖得頭破血流,闖得不堪回首,闖得垂頭喪氣。
也不是沒有捷徑可走。
只是我捨不得,沈濂序也豁不出去。
B 市容不下傲骨,但容得下小丑。
23 歲那年,我們已經在地下室住了一年多。
突然有了一個機會。
是當年打了我一巴掌的劇組老師提供的。
是一個飯局。
投資人、導演、大編劇都在。
他們正在爲一個大投資電影的男主選角焦頭爛額。
看誰都覺得不合適。
劇組老師看了人物介紹,突然想起了沈濂序。
便推薦了他。
我們到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濂序身上。
劇組老師沒說錯。
沈濂序彷彿爲這個角色而生。
但還不夠。
想進這個圈子,必須要有誠意。
飯局,也是酒局,是服從測試的一種。
我記不清那天替沈濂序喝了多少酒。
只記得最後,我是被他揹回家的。
他一邊沿着馬路邊走,一邊哭,說:
「阿姰,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的。」
「比對自己還要好的那種好。」
「如果騙你,我斷子絕孫。」
當時我氣得踢了他一腳,罵道:
「你斷子絕孫不就是我斷子絕孫嗎?」
「沈濂序,你這是咒你自己,還是咒我?!」
他就笑了。
義正言辭地說:「對。」
「那就不得安寧吧。」
「阿姰,沒有你,我就永失幸福。」
-8-
不出所料。
那部電影火了,票房大賣。
就連小孩都知道有這麼一部電影、一個角色存在。
沈濂序更是火得發紫。
他的粉絲瞬間漲了千萬。
無數公司朝他拋來橄欖枝。
我們挑來挑去,選中了盛媒,選了李姐這個金牌經紀人。
地下室成了過去的事。
我們有了許多錢。
沈濂序買下了地下室ẗũ̂⁶,說要留做紀念。
我調侃他窮人乍富,錢多燒得慌。
他抱緊我,將腦袋埋進我肩窩,撒嬌說:
「阿姰,等我們老了,就帶孫女孫子來看看。」
「給他們說我們的愛情故事。」
我羞紅了臉,結結巴巴道:「誰要和你生孩子。」
「生孩子那麼危險,我纔不要。」
沈濂序那時對我,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溫柔。
他明亮柔和的眼眸裝着滿滿的我,黑夜落在他腦後,似乎永遠也追不上我們。
「阿姰,那就不要孩子。」
「我有你就很滿足。」
相愛時,情話總是信手拈來。
我相信,說的人是真心的,聽的人也是真開心。
只是……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愛情這東西,保質期終歸還是太短。
-9-
回家後,我整日無所事事。
要不就在小區逗貓遛狗,要不就騎着自行車沿街區閒逛。
聽風聽雨,看花看草。
感受活着,感受生機,感受幸福。
網上有人聽到風聲,開始打包票說我和沈濂序離了。
普天同慶。
我真沒誇張。
想當初結婚時,網友都說沈濂序眼裏沒光了。
現在,網友又開始說沈濂序像個純潔的大男孩,眼裏有光了。
我看得無語。
想不明白,快三十的男人,有些連孩子都有幾個了,和純潔能沾上哪邊?
又不是和尚。
更何況也不是所有和尚都六根清淨。
碰瓷也不帶這麼碰的。
關靈最近在網上很活躍。
她總暗戳戳地發些單人照,在家裏客廳、在浴室,或者在旅遊城市酒店。
網友火眼金睛,總能發現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再扒一些蛛絲馬跡,發現關靈新戴上的情侶手鍊,和沈濂序的是同一款。
這一下,把 CP 粉開心得找不到北。
沒有人在爲我和沈濂序的分開悲傷。
包括沈濂序本人。
也包括我自己。
無波無瀾地刷完微博,我關掉Ṱū́ₔ手機,繼續騎車。
車在以前的高中校園門口停下。
那家牛肉麪還開着。
我停好車,走了進去。
「老闆,一碗牛肉麪,加蛋,不要蔥。」我喊道。
老闆還是以前那個阿姨ŧù⁶,她掛着和氣的笑,應道:「好嘞。」
等牛肉麪送到眼前。
她才發現我眼熟。
以前,我和沈濂序高中時幾乎天天來。
做生意的老闆記性都好。
阿姨「欸」了一聲,和善問:
「欸,小姑娘,你那個對象呢?」
我一邊加調料,一邊笑盈盈答:
「分手啦。」
「我都換好幾個對象了。」
阿姨愣了愣,有些可惜道:「唉喲,是家裏不同意嗎?」
「你們感情可好嘞。」
「那小男生,可喜歡你了嘞。」
我垂下眼,輕輕垂了口熱湯,沒什麼情緒道:
「就是不喜歡了。」
又來客人了。
阿姨嘆口氣,轉身去招呼。
我眨了眨眼,低頭喫麪。
-10-
冷靜期第二十天時。
家裏來了兩個意外的人。
是沈濂序的父母。
他們尷尬地坐在客廳,一向健談的沈阿姨說不出話。
「小囡,那臭小子給我說你們要離婚。」
「是不是他哪裏做得不好,你和媽說,媽去揍他。」
沈家父母也都是老師,他們不上網。
最多看看沈濂序演的電視。
對於關靈,他們都不知道。
還以爲我和沈濂序結婚,是兩人感情到了順理成章的事。
我給他們倒了杯水,坐在單人沙發上,認真道:
「我們還有十天就去領離婚證了。」
「阿姨叔叔,你們不用勸。」
「這是我們深思熟慮做的決定。」
我不再喊爸爸媽媽。
沈阿姨明白過來我是認真的,並且沒有轉圜餘地。
她眼睛頓時就紅了。
「是他做錯事了嗎?」阿姨問。
我很想說是。
但又想到當初是我非要結婚。
苦果也該自己承受。
更何況,阿姨叔叔都是對我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我搖了搖頭,誠懇道:
「是我們不愛了。」
這不算撒謊,這是事實。
阿姨很難受。
她和丈夫,以及我的父母都是從一而終,打算白頭偕老的人。
所以對處於浮躁的物慾社會里的年輕人想法絲毫不懂。
但他們尊重孩子的決定。
只是阿姨還是難過,她忍着哽咽問我:
「小囡,就算離婚了,阿姨也把你當親女兒。」
「你別爲了濂序不認我和叔叔。」
從小到大,沈濂序有的東西我都有。
甚至漂亮的衣服鞋子都是阿姨包辦。
她是真心疼我。
我不禁紅了眼眶,傾身去握她的手,應道:
「我不會的。」
「以後我就喊你們乾媽乾爸。」我開玩笑道。
阿姨終於笑了。
「那行。」
「反正我是要認你的。」
-11-
送走沈家父母的當晚,我就接到了沈濂序的電話。
他那邊很吵,似乎才從酒局出來。
我接起電話,半天沒聽到聲音。
剛想掛,他突然啞聲開了口:
「爸媽今天去找你了?」他問。
我以爲他是來談離婚的。
有些莫名。
但還是禮貌地「嗯」了一聲。
頓了頓,補充:「我沒提關靈。」
「你可以放心。」
沈濂序沉默。
我們早就無話可說。
想了想,我開口:「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掛了。」
「等等——」
沈濂序喊道。
我耐心等着。
幾秒後,他說:「阿姰,照片我粘起來了,我今天還去了地下室。」
他彷彿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學着像以前那樣報備。
神經!
我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加重語氣問:「你到底有什麼事情?」
沈濂序大概喝醉了。
他自顧自道:「那地方真小,牀也小,還有老鼠和蟑螂。」
「我記得你最怕它們了。」
「你還怕冷,一到冬天就長凍瘡,明明以前從沒有長過,」
「嘟——」
我徑直掛了電話。
有些晦氣地擦了擦手機屏幕。
感覺它髒了。
沈濂序真的有毛病。
孩子沒了他來奶了。
有屁用!
-12-
那晚,沈濂序一直打我電話。
我煩得將他拉入黑名單,又刪了他所有聯繫方式。
總算安靜了。
無所事事的日子總要過去。
爸媽建議我考個編制。
我不缺錢,便決定聽他們的。
現在,網上都在倒數我和沈濂序領離婚證的期限。
還剩三天。
就在我覺得這樁稀巴爛的感情終於要有個了結時。
網上突然爆出一段視頻。
是五年前的,高清。
畫面裏,劇組老師對還是羣演的沈濂序破口大罵。
我在旁邊解釋陪笑臉。
然後,擋下了那個巴掌。
很卑微、很沒骨氣,也很可憐。
畫面又一轉,是酒局上。
我一杯接着一杯替沈濂序擋酒。
他太好看了,要是喝醉,我可能保護不了他。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一次次被他揹回家。
沈濂序的眼淚不值錢。
我的真心也不值錢。
只是那時候明白得太晚。
喫瓜的網友瞬間倒戈,說:
「天哪,我還以爲趙姰死扒着沈濂序不放是因爲捨不得錢,這看起來是真愛吧。」
「對不起趙姰姐姐,我爲罵過你道歉,沈濂序有你是他的福氣。」
「樓上的,我早就說過,就算感情再不好,沈濂序和關靈也是鐵板釘釘的婚內出軌,人品堪憂。」
「趙姰也太能忍太慘了吧,被沈濂序關靈粉絲罵成這樣都沒反駁一句,難不成她還愛沈濂序,擔心毀他星途?」
「不是趙姰你圖什麼啊,岌岌無名陪着他,好不容易等他站到頂峯又退出?戀愛腦真可怕。」
「我是圈內人,我告訴你們,沈濂序對趙姰可冷漠了,聽說一年半載都不回家,只住酒店,估計兩人結婚後都沒躺一張牀上過。」
我一邊尷尬得腳趾扣地,一邊納悶這位網友是不是趴家裏牀底了,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樓上,你的意思是,沈濂序還爲關靈守身如玉,不是,這男人也太絕情了吧,好可怕。」
「所以男同胞們別再問女人爲什麼不陪你們喫苦了哈,誰叫前輩把路走窄了呢。」
佈滿我微博的惡評幾乎在幾小時內就被同情憐憫覆蓋。
我頭痛扶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出了名。
不像以前只有個名字,這次是真正的視頻。
雖然打了碼,但親近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完了,我還要考編。
愛過沈濂序竟然成了我的黑歷史。
-13-
自從視頻曝光。
手機不斷有人打電話來。
我拉黑,他又換一個。
我煩不勝煩,直接關機。
好不容易安撫好心痛的爸媽後,我才坐上去 B 市的飛機。
把沈濂序放出來的第一時間,他就給我打了電話:
「阿姰,我不離。」他壓抑着嗓音道。
我不覺得沈濂序是發現還愛我才後悔了。
他大概是覺得,這世上估計再沒有像我這樣的傻逼那樣愛他了,所以捨不得放手。
人嘛,都貪心。
他喜歡關靈的活潑漂亮,又想要我的不離不棄。
真是……
想得美!
「不離我們就法院見。」我冷漠道。
停了一下,我認真說:「沈濂序,我是真不愛你了。」
「別犯賤。」
犯賤會留黑歷史,而且是臉面丟盡的那種。
但顯然,沈濂序聽不懂人話。
他在微博上發:
「我和阿姰離婚消息是謠言,我們很恩愛,請勿信謠勿傳謠。」
我簡直想掐死他。
李姐瘋狂給我打電話,說爲了沈濂序的前途,這個婚不能離。
她願意給豐厚補償。
我面無表情掛了電話。
登上微博,發文:
「沈先生和本人明日將徹底結束婚姻關係,請沈先生守諾,別亂造謠,懂?」
我其實不想和沈濂序撕破臉皮。
只要這輩子都不見就行。
畢竟我真的捧出一顆金燦燦的真心愛過。
但他非要在我的底線上一踩再踩。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
網友陷入喫瓜狂歡。
微博癱瘓了。
我直接找了個酒店住下,前臺的小妹妹同情地看我一眼,給了我觀景最好的套房。
還送了零食。
-14-
網友是堪比 FBI 的存在。
他們火眼金睛地找我、沈濂序還有關靈間的舊歷史。
然後扒出早在我和沈濂序沒結婚前,他們就已經單獨旅過遊。
住的還是情侶套房。
有圖有真相,由一名地球街溜子提供。
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結婚時,我只以爲他的心遊離過,抱着巨大沉沒成本的心態想將感情推回正軌。
但很顯然,失敗了。
現在,我坐在酒店牀上,看着圖片裏親密的兩人,噁心得想吐。
好在要離婚了。
我勉強安慰自己。
我的那條微博被沈濂序評論了,他說:「阿姰,我ẗúₘ錯了,不要離婚。」
沈濂序是何許人,千萬粉絲嘴裏的清冷哥哥。
何曾這麼低聲下氣過。
但這次,除了死忠粉,沒人替他說話。
「不離也行,你去死吧,她直接喪偶,繼承遺產。」有網友嘴毒道。
沈濂序的話將抵死不承認做了小三的關靈推到了風口浪尖。
她微博底下一大片一大片惡評。
還有人說要給她寄刀片。
關靈被錘得死死的,不敢再說話。
不過短短几天,我們之間的境遇顛倒。
就像沈濂序不曾爲我辯解過那樣,他也不爲關靈辯解。
我開始懷疑,這個人真的會愛人嗎?
他爲了關靈,甚至願意冒着衆叛親離的風險也要和她苟且。
可此時牆倒衆人推,他卻似乎已經忘記還有關靈這號人。
男人真可怕。
我暗暗想到。
-15-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帶着口罩便去了民政局。
一大堆記者已經等在那裏。
沈濂序也在,被圍在人堆裏,身形狼狽,眼睛佈滿紅血絲。
很是落魄潦倒。
一看見我,他便朝我抬步走來。
記者紛紛讓開。
我有一種在拍電視劇的感覺,像猴子一樣,很丟臉。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應該已經預料到這個情況。
忙讓保安將我們護送進大廳。
四周才一下安靜下來。
工作人員也在喫瓜,垂着的頭不經意會抬起看我們幾眼。
我朝沈濂序偏偏頭,示意去領證。
沈濂序不動,他紅着眼看我,一臉倔強,哽咽道:「我不離。」
這一幕讓我想起小時候,他被一羣大孩子欺負。
我衝上去要揍那些人。
他死死抱着我,哭着說:「你不準去。」
「他們打你怎麼辦?」
6 歲的我覺得挨頓打沒什麼,反正他們不能欺負沈濂序。
18 歲的我覺得去 B 市沒什麼,反正要和沈濂序在一起。
23 歲的我覺得挨巴掌陪笑臉沒什麼,反正要讓沈濂序實現夢想。
25 歲的我覺得沈濂序內心遊離沒什麼,反正我會努力讓他回心轉意。
27 歲的我覺得離婚沒什麼,反正愛情也就那樣。
而現在,我終於放下了沈濂序。
我有些悲哀地看着愛了這麼多年的人。
沈濂序也滿是希冀地看着我:「阿姰。」他用以前撒嬌的口吻乞求道。
我微微彎了彎脣角,嘆了口氣。
這次,是由衷地在笑。
「沈濂序,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我緩緩道。
他點頭,「不要分開。」他說。
「但我真的不喜歡你了。」我說。
他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那我努力,努力讓你再喜歡我。」
這一幕像兩年前。
那時我崩潰哭泣,拉着他的袖子求他道:「沈濂序,我努力,努力讓你回心轉意,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我從來沒有像只狗那樣求人。
但沈濂序當時怎麼做的,他好像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說:「她在等我。」
然後轉身離去。
那麼決絕的背影,23 歲之前的我從未想過沈濂序會那樣對我。
以至於我不甘心,我絕望,我走投無路,我怨恨。
所以, 我逼他娶我。
-16-
「不好。」我回絕他。
眉頭緊皺,很是嫌惡:「我嫌髒。」
沈濂序踉蹌了一下。
他整個人都在顫, 聲音也顫:「阿姰, 我以爲我是喜歡關靈的, 因爲她開朗幽默大方。」
「但後來我發現, 我只是喜歡她身上那幾分你的樣子,她很像十七歲的你。」
「我其實很怕看見你, 因爲每次見你, 我都想起沒有保護好你的那些日子。」
「我無能我懦弱,但阿姰,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會死的。」
他語無倫次道。
「你在威脅我?」我眉頭皺得更緊,冷聲道。
沈濂序猛搖頭, 他眼淚掉下來,比每次演戲都真。
「我求你, 阿姰, 求求你。」
原來聽不喜歡的人說話的確會不耐煩,會想立馬轉身就走。
我掃了眼他的手腕,那條常年不離身的情侶手鍊沒了。
真諷刺。
「沈濂序,你以爲我不喜歡十七歲的你?你以爲我沒錢去找你的替身?」
「我沒去, 是因爲我有節操, 有道德。」
「很顯然,你沒有。」
「別說那些噁心得人想吐的話, 我說了, 必須離。」
「你別耽誤我遇見更好的人。」
沈濂序被我的話逼得節節後退。
他喃喃道:「更好的人?」
我點頭,坦然道:「當然,我沒打算因爲你這個渣男就封心鎖愛。」
「我爸媽一輩子相守相依,我自認沒做過虧心事, 憑什麼遇不見更好的人?!」
「我不是你,我趙姰配得上一切美好。」
「你一個二手垃圾, 最好的歸宿是去垃圾桶。」
「懂嗎?」
我其實是個溫和的人, 更不擅長吵架。
但沈濂序實在離譜。
我便無師自通學會了嘲諷。
沈濂序哭得撕心裂肺。
他了解我,知道我決定的事情,誰也扭轉不了。
所以, 我們還是離婚了。
他想淨身出戶,我懶得再等,更何況,財產已經落我名下, 這事如果不處理好, 他要賠不少錢。
錢都給我了, 他還不了, 還要連累沈姨們。
再恨。
也不至於逼上絕路。
-17-
我和沈濂序的事在網上霸屏了很久。
但圈內一向對出軌的男明星寬容。
所以一段時間後, 李姐這個金牌經紀人又靠慈善和綜藝爲沈濂序挽回了一些口碑。
沈家父母對兒子的所作所爲很羞愧。
他們轉了不少錢給我,我不要,沈姨便哭。
我只好收下, 然後捐了出去。
一年後, 沈濂序宣佈了退圈。
他畢竟是劣跡藝人, 電視劇電影製作人都不敢用他。
只有上綜藝露露臉,或者去國外闖蕩。
他不願。
便在賠償完所有違約金後,離開了娛樂圈。
至於關靈, 她聽李姐的,去了國外。
聽說混得很不好。
而我,已經交了男朋友。
沒打算結婚。
只打算一輩子戀愛。
享受美好的新生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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