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美人膝

新皇登基後的第二年,我被賜婚給平昌侯世子。
平昌侯世子蕭行,字瑜之。
貴胄之家,將門之子,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衆人心驚新帝權衡之術的無情。
爲拉攏軍權,竟不惜將自己的青梅作爲聯姻棋子。
成婚後,平昌侯府上下對我禮遇有加。
蕭行與我更是相敬如賓。
畢竟所有人都以爲,將來我會入主中宮。
但只有我知道。
我絕對坐不上皇后的位置。
因爲我和皇帝表哥都是穿來的。
我們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不搞表妹文學。

-1-
我十八時,太子季隋登基,改國號爲鄴。
新皇登基後的第二年,我被賜婚給平昌侯世子。
聖旨一出,滿朝震動。
衆人心驚新帝權衡之術的無情。
爲拉攏軍權,竟不惜將自己的青梅作爲聯姻棋子。
畢竟,以我和新帝這麼多年的情分,誰都以爲我會入主中宮。
京中無人不知,長樂郡主幼時失恃失怙,身世悲慼,養在深宮皇后娘娘膝下,與當今聖上兩小無猜,相互扶持患難與共;
每個人都覺得,我將會成爲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京中貴女婦人無不扼腕惋惜,蕭行多好一個香餑餑,貴胄之家,將門之子,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八歲上馬背,天生將才,十四歲與平昌侯爺遠去西南邊境平亂,率八千精兵夜襲了蠻子大本營,活捉蠻子首領。
又在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年,率兩萬蕭家鐵騎精兵,除鎮北經略使,遠赴北地平叛,將謀反的鎮北王斬於馬下。
至此,蕭家鐵騎功高蓋主,封無可封。
如此兒郎,居然就這麼淪爲了政治的犧牲品。
但聖旨已出,婚期已定,當今聖上又下旨讓我開宮出府,選址在最熱鬧最繁華的中心商業地帶,位於新帝登基前的親王府隔壁,和平昌侯府只隔一條街。
此外,又賜給了我長安城寸土寸金地段三套房子,外加長安城郊外和終南山兩套山莊,加封我事實封五千戶,帳內府兩個衛隊千餘人。
賞賜破除規格又如此豐厚,無人不慨嘆,聖心果然難測,最是有情又無情啊。

-2-
六月初六,我和平昌侯世子蕭行大婚。
我從郡主府出,嫁妝一路從北向南,繞了整個京城抬進平昌侯府。
蕭行帶着他的一隊鐵騎精兵來迎親。
婚車走得很平穩,鑼鼓喧囂,百姓可不管什麼政治聯姻,誰見蕭行都大聲恭賀。畢竟,蕭家守大鄴數十年和平,無人不愛戴。
蕭行高坐駿馬上,拱手接受賀喜,面如冠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出有什麼成親的喜意。
到了平昌侯府後落轎,蕭行遞過來的卻不是他的手,而是紅綢帶的另一端。
並不親近,只是恭敬。
我動作一頓,接住了綢帶,在蕭行的帶領下跨過火盆,來到了蕭家正室。
蕭老侯爺有三子一女,嫡長子也就是蕭行的父親繼承了爵位,蕭行前頭有兩位堂兄,他在蕭家行三,親近的人喚一聲三郎。
我們在喜婆一唱三嘆的調子中拜了天地。
直到坐在婚牀上,蕭行才放開了牽引着我的紅綢帶。
我能感受到婚房人很多,蕭家家風清正,蕭行年紀又是最小,兄長都早已成親多年,小輩的孩子少說也有五六個,但是都意外地安靜。
或許比起即將成爲的三嫂嫂,他們都只把我當作長樂郡主。
主持婚禮的都是宮中派來的老人,端方守禮,時間一到,蕭行拿起了喜秤,挑開了我的蓋頭。
光線從暗到明,空氣中的薰香味漸濃,在一片喜慶裏,我撞進了蕭行漆黑的眼裏。
兩兩相對,我眨了眨眼,對着面前芝蘭玉樹的新婚丈夫淺淺一笑。
婚房裏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聲,隨後便是一片喝彩祝賀。
紅燭搖曳,氣氛旖旎,有人在唱: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3-
我久居深宮,從年少就有天資聰穎的誇讚,衆人對我都是陌生的。
這會兒揭開了蓋頭,滿屋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打量我。
託我早逝孃的福,我長了張美人面,具體美到什麼程度呢?
季隋未登基前曾經感慨,幸好老皇帝實打實的是我舅,不然以他老子的尿性,我多半要當他小媽。
這張臉玉面淡拂,姣花照水,我要是不說話,端的是盛顏仙姿。
離我最近的小女孩突然說:「新娘子好漂亮!」
小女兒身後的婦人連忙抱住了她。
我對小女孩笑了笑,柔聲回:「你也很漂亮。」
話一落,氣氛都熱烈了不少。
喜婆端來托盤,蕭行拿起剪子,剪下自己一縷長髮,又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執起我的頭髮。
呼吸交融,帶着暖香,蕭行動作剋制,連我的衣裳都沒碰到。
喜婆又唱:「結髮爲夫妻,白首不相離。」
溫酒下肚,交杯禮成。
蕭行垂目看我,低聲道:「郡主可叫人傳膳,我陪完客就回,不必久等。」
新郎官去前頭宴請賓客,鬧洞房的也極有分寸地散了,只留了倆婦人,容貌昳麗,溫柔可親。
個頭微高的婦人先笑:「郡主,我是三叔的大嫂,這是二嫂。」
微胖的二嫂就是剛剛說話小女孩的娘,「小孩不懂規矩,差點冒犯了郡主。」說罷就要帶着小女孩行禮。
我連忙攔了,溫聲說:「今日過後便是一家人,嫂子們叫我名尋知就好。」
兩人對視一眼,卻還是堅持:「您身份貴重,禮不可廢。」
我心下嘆氣,嫁做人婦後還如此客氣,貴重的不是我,是我後面的新帝。

-3-
我帶來的人都是從小伺候我的,知道我喜歡安靜,做完事後就去外室侯着了。
喫完飯後躺牀上看春宮圖,這玩意兒還是出嫁時我哥塞給我的。
新帝忍痛割愛,給我時念念不舍:
「宮中範畫師的壓軸之作,要不是你成親,我都捨不得給你。」
我接過包着《帝策》書名的春宮圖,萬分不解:「範公居然下海畫這個?」
我哥得意洋洋:「所以說當皇帝就是好啊。」
現在我看着這本包着《帝策》書皮的春宮圖,也不得不感嘆怪不得誰都想當皇帝,我哥原來天天喫這麼好。
外室傳來湘儀見禮的聲音,我不慌不忙,關上春宮圖下牀,和走進來新鮮出爐的夫君四目相對。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打量他,越打量越覺得我撿到寶了。
眉飛入鬢,目若點漆,高鼻薄脣,獨一無二的清俊。
蕭行在軍中歷練了七八年,膚色黑了不少,比起我幼時記憶中那個自帶鋒芒又清雅京城貴公子,如今氣質更多是成男的穩和沉;
此刻穿着喜服,氣勢收了不少,像是斂着的見血戰刀。
我這邊還在想等會兒和這戰刀用剛纔春宮圖上看的什麼姿勢,那邊蕭行就先行了一禮:「我滿身酒氣,怕冒犯郡主,待我先行洗漱。」
說完,掀開簾子進了浴室。
我痿了。

-4-
我早該想到的。
蕭行肯定以爲新帝是爲了拉攏軍權才賜的婚。
這個嘛,確實不假。
蕭家軍常規兵力是三萬,西南平亂這幾年先後編入了數支隊伍翻了將近一倍,更別提蕭行這幾年親自挑選帶出來的遊翊軍,將近三萬精銳騎兵。
三萬精兵啊,別說是我哥,要是我當皇帝我都睡不着。
以我和我皇帝老哥的交情,如果不是我看上了蕭行,季隋是不屑於用這種手段的。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表兄妹可通婚,但我和我哥都是穿過來的,別說熟得像親兄妹,單從觀念上,我們也搞不來表妹文學。
但是,其他人不這麼想啊。
看今天蕭家衆人對我的態度,不像是娶新婦,像是從廟裏迎了蹲菩薩。
一刻鐘後,蕭行清清爽爽地走進了內室。
頭髮散下來後他年齡一下小了不少,那股肅厲的氣質也溫和下來,這會兒倒是能看出二十二歲的年紀了。
也是,放後世還是個青春男大呢。
青春男大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乾淨後才問:「郡主用膳了嗎?」
「我喫了。」我坐在桌前問他:「你要喫點嗎?」
「喫點吧,宴席上喫的全是酒。」
我叫了膳,小廚房早已準備,蕭行大馬金刀地在我對面坐下,他身上有很多在行伍間養成的習慣,比如說洗漱喫飯都親力親爲,從不要人伺候。
很好,我心下點頭,和我很合拍。

-5-
蕭行喫東西很快,動作利落優雅,他喫了兩碗飯,等餐撤下去後淨了手,纔看着我道:
「我長住軍營,很少在家中用飯,未婚前一般都去前院和家人一同喫。」
「我所住的長風院離前院遠,一般不會有什麼事來打擾,如若郡主喫不慣,也可自己帶廚子來,小廚房婚前我母親就備着了。」
這說的可不是用膳這一件事,這話就差直接明着說今後我和蕭家人可互不打擾。
我沒說好不好,只是問:「那你呢?」
蕭行停頓了一下,「看郡主意願。」
「我的意願?」我笑了一下:「我們既然已經成了婚,今後就是一家人,當然是要一起的了。」
蕭行不動聲色:「多謝郡主體諒。」
我嘆了口氣:「我名李尋知。」
蕭行只說禮不可廢。
行吧,我妥協,「那我喚你什麼?夫君?瑜之?」
我看着蕭行越來越紅的臉,湊近了點輕聲道:「還是說,三郎?」
蕭三郎端起茶杯喝了口掩飾情緒:「郡主喚我字即可。」
「瑜之。」我笑了下,今天這情況洞房也不可能了,除非我霸王硬上弓,可惜我這個人一向喜歡你情我願。
「宮中派來聽房的尚宮是我的人,我知你不願,和我成婚多半是聖命難爲。」我起身:「不會讓你爲難,明兒要去給長輩請安,早些安歇吧。」
我上了婚牀,隔着屏風看見蕭行靜坐在桌前的身影,半響後他滅了燈,我身邊牀鋪下陷。
蕭行上了牀。

-6-
蕭行身量挺高,得有個 189,加上常年行伍歷練,躺下時壓迫感還是很強的。
但對我無用,因爲我只想睡他,越帶勁兒越好睡,壓迫感越強睡起來越爽。
可惜人把我當一尊菩薩拜,恭敬得讓我性致缺缺。
於是我一夜好眠。
我第二天是被湘儀叫醒的,早上六點,卯正時,要請安了。
蕭行早已洗漱好,一身淺色錦袍,腰間佩玉,長身玉立。
我睡意未醒,迷糊着讓湘儀爲我洗漱上妝,走出庭院來了一陣清風,把我吹清醒了。
蕭行走在我身側配合我的速度,
「老太君和長輩們都是隨和的人,如若郡主日後起不來,派人前去說一聲即可。」
從昨天到現在,他已三番兩次明裏暗裏地拉開關係,我脾氣再好也不是泥捏的,冷聲說:「不會去叨擾你蕭家人的。」
蕭行沉默了,我們穿過第一道迴廊,他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回話,面前有幾處臺階,我腳剛抬,蕭行就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臂。
我接受這個好意。
畢竟我賊心不死,還想睡他。
又穿過一小花園和兩處長廊,這纔到了前院,小廝去通告時我難得有些後悔。
不是後悔和蕭行置氣,是後悔剛纔怎麼沒第一時間答應。
這麼遠的路途,誰要來請安誰來吧。
我以前在皇宮都是坐轎子的啊。

-7-
第一次見蕭家人沒什麼可說的,他們只把我當郡主,而不是蕭家兒媳。
這還不好辦,規規矩矩走完儀式就行。
蕭行本有十天婚假,但軍營裏離不開他,是故見了禮喫完早膳後就走了。
我嚴重懷疑我看上的香餑餑在躲我。
能看不能喫就算了,還躲着我。
我傷心了一刻鐘,默哀了我接下來的守活寡日子,就開始規劃我今後住的長風院了。
蕭行不愧是世子,這院子就是大,書房練武場等不必說,連小花園都是兩個。
花園一大一小,以書房爲界,清池蜿蜒,亭閣錯落,就是沒怎麼打理,看着怪落魄的。
我手一揮,帶來的人全是宮中從小伺候的,熟練地從上到下全部翻新了一遍。
長風院即使是太遠也不可能聽不到這動靜,但無人說什麼,只有侯夫人派人來問過兩次有什麼需要。
翻新搞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蕭家人和我互不打擾,包括蕭行。
是的,這香餑餑一個月沒回來了,好像他結了個假婚。
連我便宜皇帝老哥都寫信來嘲笑我:一個月了,蕭行這香餑餑你不僅沒喫到嘴,連舔都沒舔成,你行不行啊?
我畫了箇中指回過去。

-8-
我這個人就是會過日子,沒男人不要緊,沒好日子不行。
我該幹啥幹啥,合香品茶看書,打理我的陪嫁和名下的餐飲產業,一天三頓變着法地喫。
火鍋烤肉螺螄粉,奶茶果凍冰淇淋。
喫了一星期,長風院門口就來了四五個小饞貓。
蕭家小孩是真的乖,不知道怎麼教的,沒半點熊孩子的樣,見到我有些驚慌,但還是小大人似地對我行禮:「郡主安好。」
我天,太可愛了受不了。
我的女護衛一手一個,把這串小蘿蔔頭拎進我院子,讓他們喫了個爽。
當天晚上各個院子裏都往長風院送了東西,糕點首飾不一而足。
這彷彿是個信號,至此蕭家人開始試探性地和我往來。
我是誰啊,昔日宮中交際花,連太后娘娘身邊最嚴肅的嬤嬤我都能拿下,更別說一個比一個傻白甜的蕭家婦人。
兩個嫂子時不時地來長風院坐坐,短短半個月,小蘿蔔頭嫂嫂叫得可歡。
再後來老太君會讓我去她院子。
老太君年輕時是名女將,真正上過戰場的,我對她唯有尊敬,她性子嚴肅,不像兩位嫂子一樣和軟,但總會留我喫飯。
又過半個月,在軍營裏待了兩個月的蕭行終於回家。
一進前院,就看見我身邊圍着一圈小蘿蔔頭叫我嫂嫂,他父母嫂子,圍坐在飯桌前。
好一幅闔家歡樂,其樂融融的景象。

-9-
場面靜了那麼一瞬,隨後更熱烈起來。
所有人連忙招呼他,唯有我穩坐,待蕭行坐在我身邊時,我才喚了聲:「瑜之。」
蕭行動作一頓,才低低地嗯了聲。
大嫂和二嫂對視,促狹地笑了笑。
蕭行回來是受到老子的命令,老太君每年都要去靜安寺祈福,往常蕭行父子不在家中,都由長兄護送,這次人好不容易齊,又恰逢休沐,全家人前去。
這頓飯喫得其樂融融,廚子是我帶來的,蕭家人對各式新菜品接受良好,飯過後喫了茶,我和蕭行往長風院走。
月涼如水,蕭行問:「郡主近來可好?」
「守活寡嘛。」我說:「有什麼好不好的?」
蕭行大驚,瞠目結舌地看着我,臉色又紅又白,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
我心想,能讓一向不形於色的蕭行露出這個表情,賺了。
好半響蕭行才恢復了臉色,他看着我,突然對我行了一禮:
「這兩個月是我做得不好,這賠禮不是因爲你貴爲郡主,只因你是我妻。」
清風拂過,我愣怔地看着他。
這下好了,瞠目結舌地變成我了。
我倆最後無言地走回了長風院,或許是剛纔的道歉,又或許是我和他的家人相處融洽,今晚的氛圍柔和了許多。
洗漱完蕭行沒去書房,坐在躺椅上看兵書。
我嘛,依舊苦讀我的《帝策》。
只是蕭行上牀就寢時看到我放在一旁的《帝策》,面色變化幾許,在我側躺着面對他後,還是糾結地開口。
「你喜歡讀這種書?」
我一本正經地點頭說喜歡,還安慰他:「別擔心,這是聖上給我的,不存在不合規例。」
蕭行滿懷心事地睡了。

-10-
翌日,蕭家人用完早飯,前往靜安寺。
靜安寺能成爲大鄴第一大寺,主要得力於有無覺這個老忽悠。
啊不是,主要是因爲有無覺這個看破天機的和尚。
畢竟這禿驢見我和我哥的第一眼,就打了個佛號,來了句:「二位不是此間人。」
那時我和我哥還沒相認,只是普通的塑料皇家兄妹,聽了這話後我來了句:「奇變偶不變。」
我哥:「……符號看象限。」
我和我哥瞬間抱頭痛哭:「親人啊!」
回宮後我倆就被皇后娘娘祕密請御醫看腦子,她膝下就養了這倆孩子,都傻了怎麼辦。
總之,我和靜安寺緣分匪淺。
蕭老太君要聽住持講經,我一貫聽不進去和尚唸經,和蕭行說了聲,就去了後院。
無覺一般在後院摸魚,我和我哥時不時就喜歡過去和他吹牛皮探討人生哲理。
好巧不巧,我在庭院前看到了喬裝打扮的金吾衛,我哥今天又偷摸出宮放風。
御前侍衛對我一行禮,我道了句好久不見,直接入了茶室。
室內薰香青煙嫋嫋,茶氣氤氳,好一幅裝神弄鬼的景象。
當今聖上給我倒了杯茶:「這不是蕭家新婦嗎?」
「膈應我呢你。」我毫無剛纔的貴女風度,盤腿坐下喝茶,喟嘆:「舒服。」
無覺笑道:「郡主還是這般無羈。」
新帝問我:「怎麼樣啊這新婚生活?」
「不太好。」我幽幽地看着他:「你成了我們夫妻間的精神小三。」
新帝哼了聲:「活該,朕一開始就說蕭家不知你我真正關係,你過去喫不了好果子。」
我還沒反駁,我的女護衛稟告:蕭世子正往這邊來找我。
草啊,ţṻ₍我第一反應就是拉着新帝往後窗走。
「你幹嘛啊,憑什麼朕要躲啊?」
「蕭行本來就以爲我和你有一腿,他要是過來看到你更說不清了,快走!」
新帝一遍狼狽地跳窗,一遍大喊:「不對啊!朕他媽是皇帝!是皇帝啊!」
「你現在是我的精神小三,」我對着御前侍衛和遠處的金吾衛一揮手:「你們都走,誰都別留。」

-11-
蕭行到時,幽會現場已經清理乾淨,無覺裝得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似地,問了聲好:「蕭世子。」
蕭行回了禮,走到我身邊坐下,溫聲問:「你和無覺大師相識?」
我裝大尾巴狼:「幼時身體不好,在靜安寺療養過。」
無覺給他倒了茶:「郡主聰慧,有慧根,和老衲聊得來罷了。」
蕭行在我也不好和無覺打嘴炮,喝了三刻茶,老太君派人來催,我們起身告辭。
下山路段我和蕭行並排走,走到桃花潭時蕭行突然說:「剛纔皇上在裏面吧?」
我一個踉蹌,差點掉進潭水裏。
蕭行連忙握住我的手臂,待我站穩後立刻放開了手,垂目說:「我到時茶室裏有三個杯子,喝的還是千金難買的金瓜貢茶。」
我啞口無言。
「在山下時我就看到了喬裝的金吾衛,御前侍衛和我曾是同窗,我們還算相熟。」蕭行深深地看着我:「我知道皇上在那,本想過去見禮的。」
我呼氣,恨不得給自作聰明的我一巴掌。
好了,這下我哥精神小三坐實了,成小三了。
我急忙道:「我和皇上只是敘舊。」
話一說出口我恨不得再給自己一巴掌。
這人急了說的話都沒什麼智商,這話說得我和我哥真有一腿似的。
蕭行不再聽我解釋,他長睫微顫,偏過頭去,輕聲說:「無論如何,你既已嫁我,便是我妻。」
他向前走:「走吧,我給太君說你只是上來喝茶,莫要讓他們久等了。」

-12-
從靜安寺回來後,我和蕭行本已經緩和的關係再次回落到冰點。
香餑餑再次藉口軍營有事,收拾行李又躲我去了。
只是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又要躲兩個月了。
蕭家衆人肯定看出了端倪,只以爲是我小兩口普通吵架,兩Ţũⁱ個妯娌怕我多想,還來找我散心。
「蕭家兒郎都這樣的,」大嫂笑說:「一個比一個悶葫蘆,三叔更是佼佼者。」
「你服服軟。」二嫂更溫柔些,拉住我的手:「三叔雖然看着冷硬,但性子確實最最溫和的人,你給他個臺階下,他指定就來哄你了。」
Ţùₑ
我謝了兩位嫂嫂的好意,送了些首飾給她們,回到內室躺在躺椅上直嘆氣。
這不是臺階不臺階的問題,這是蕭行認爲自己頭頂上有綠帽的問題。
現在這情況,我就算拉着蕭行的手告訴他我和當今聖上情如親兄妹他也不信。
更何況今早朝還有大臣彈劾蕭行手下擁三萬精兵,有不臣之心。
平昌侯當下跪地表述忠心,立即交付手中所剩軍權。
現在大名鼎鼎的蕭家軍,實際的軍權就剩蕭行的遊翊軍。
我倆這關係,如今是真的有些微妙。
我有點後悔,男色實在是誤人啊,看見蕭行那張臉就昏頭了死活要我哥賜婚。
現在好了,這果子是真不好喫。
我再次嘆氣,這該死的古代,表兄表妹談什麼戀愛啊?
我們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真不搞表妹文學的啊!

-13-
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確實不搞表妹文學。
但古代人搞。
我夫君蕭行如果沒我橫叉一腳,他差點也要搞。
平昌侯府來訪了一名遠房表妹,是老太君的後家。
我本來沒當回事,直到我的女護衛告訴我,老太君曾有意讓這表妹和蕭行結親。
午宴時老太君派人來請我過去喫飯,我見到了這遠房表妹。
少女一直低着頭,老太君介紹後對我福了禮,我看不到臉,只能看到她如雲般的髮髻和低頭時纖細白皙的後頸。
是很大家閨秀的性格和氣質呢。
喫飯時我終於看見了這表妹的正臉,確實是個清秀佳人。
其實到現在我也沒對這少女有什麼特別情緒,直到侍女來稟告,蕭行回府了。
我那邪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第一次,我沒在老太君那喫飯,找了個身體不適的藉口就回長風院了。
回到長風院還沒一刻鐘,蕭行就回來了。
我有些驚訝,我以爲他會在老太君院子裏用膳的。
蕭行利落地脫下長衫換了家居服,走到寢室問我:「太君說你身體不適,可要請太醫來瞧一瞧?」
我看着他,明明只是一個月沒見,我卻總覺得他有些陌生。
我垂目,輕聲說:「我心口疼。」
蕭行聞言緊張地蹲下身,溫聲問:「是怎麼了?」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胸口,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說:「蕭行,我喫醋。」

-14-
蕭行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很快連耳朵都粉了,磕磕碰碰地說:「喫,喫什麼醋?」
「喫你表妹的醋。」蕭行的體溫太高,手心的熱度順着我手燙到胸口,我湊近他,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你是不是因爲你表妹纔回來的?」
「不是。」蕭行動作有些僵硬,「只是恰好湊巧罷了。」
我又湊近他了些,「那你是不是曾想過和你表妹定親?」
「不是我想,是家中長輩的意思。」這下蕭行不磕絆了:「我回絕了,在皇上賜婚下來之前。」
我彎了彎嘴角,問他:「你那表妹平常怎麼喚你?」
蕭行猶豫了下,還是如實說道:「叫我蕭表哥。」
「哦,蕭表哥啊。」我靠在他肩頭,柔聲說:「怎麼不叫你蕭哥哥?」
幾乎是一瞬間,蕭行的耳朵一下子從粉變紅,他握緊了我的手,喊了聲郡主。
這個時候還喊郡主呢,我對着他的耳朵吹氣:「還是說,她也叫你瑜之?」
蕭行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我繼續撩撥:「都不是嗎?那她叫你什麼呀?三郎?」
下一秒,我驚呼出聲,蕭行單手抱起,把我壓在了牀上。
呼吸交融間,心跳聲鼓動,他看着我的眼睛,低聲問:「你喫醋,是因爲心裏有我嗎?」
我攬上他的脖頸,笑說:「你說呢?三郎。」
三郎極有壓迫感的身體連同親吻落了下來。

-15-
暖帳垂落,牀被溫軟,燭移賬影,掩蓋了細微的水聲。
襦裙滑落,蕭行掌心粗糙,大手從我耳邊滑過,將我被汗浸溼的黑髮勾到耳後。
我們呼吸沉浮,蕭行啞着聲音對我說:「我自幼長在軍中,家風清嚴,從未有過,如若讓你疼了,要喚我。」
我天,我閉眼,感覺到心跳怦然作響,感覺蕭行真的是勾人的妖精。
我咬了咬舌尖,才恢復了點理智回他:「喚你你就會停嗎?」
「那就咬我。」蕭行偏頭親我,呢喃道:「喚我三郎。」
我不僅喚了三郎,夫君,瑜之,蕭行,蕭哥哥,蕭表哥,我全喊了個遍。
蕭行這個香餑餑是真的好喫。
睡起來是真的帶勁兒真的爽。
我對昨天的我道歉,怎麼能爲賜婚後悔呢?後悔了我還能喫這麼好嗎?
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蕭行經驗嚴重不足,《帝策》上的很多東西都沒玩到。
但沒關係,蕭行體貼入骨,什麼意見都樂意聽取嘗試。
我洗完澡躺牀上賢者時間覆盤,細水長流,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實踐。
蕭行洗完澡出來了,渾身清爽,上牀溫聲問我:「有什麼不舒服嗎?」
草啊,還帶收集事後反饋的。
我抱住他,使勁兒在他胸肌上蹭,「唯一的不舒服就是太舒服了。」
心想,老天,嫁過來守活寡的這幾個月日子真的過到狗肚子裏了。

-16-
有了魚水之歡後我和蕭行的關係突飛猛進。
突然間這軍營裏也不是很忙了,十天裏有一半時間他都能回府。
這香餑餑有了時間,我喫香餑餑的方法就多種多樣,短短三個月,『《帝策》』上的知識我倆就學習了一半。
蕭行是真的太可人了,最可人的是我倆學習『《帝策》』這麼久,他居然還會臉紅。
關鍵是這小子學習能力太強,人一邊臉紅一邊在我的教導下學,還會舉一反三。
我倆這關係升溫,府裏衆人是瞞不過的,侯夫人及老太君送了好多東西來我院裏,我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我的女護衛提醒我。
「蕭家人是盼您有孕。」
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想得也太遠了。」我頓時有些頭大,飽暖思淫慾,我只想快活,別的可沒想啊。
我摩挲着杯沿沉思。
我穿來這麼久,因爲身份過得倒是十分自由,加上我思想上大多數都和我哥同頻,古代人的觀念我還真有些無法帶入。
但是,蕭行是正兒八經的古代人,他受到的教育,成長經歷都是和我不同的。
我這尋歡作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態度他感受不到嗎?
不可能。
再說直白點,我以爲我在和蕭行談戀愛,可蕭行的觀念裏,我們已經成婚,彼此是有責任在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順了我的意,更沒訓誡我應當有做他人新婦的態度。
不,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蕭行直到現在都以爲我和我哥有一腿!
我放下茶杯,心情萬分複雜。
在蕭行的視角里,自己的妻子和新帝兩小無猜,新帝爲拉攏他作爲臣子的軍權,不惜犧牲自己的青梅,我們三人在權利和愛恨的情感糾葛中痛苦輾轉。
好一齣纏綿悱惻的三角虐戀——
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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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拍桌子,這情況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儘早解決。
我呼喚女護衛:「寫封信給我哥,邀請他中秋節忙完以後出宮見一面,在我名下的茶樓。」
我又道:「咳咳,還有給我哥說《帝策》看完了,有沒有新的。」
女護衛眼角抽了抽,領了命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當晚蕭家小輩,蕭大哥的小兒子過生辰,蕭行比平常還早歸了府。
我讓廚房做了個蛋糕和一些小甜點,又託宮中巧匠做了個駿馬手辦,栩栩如生。手辦原型是蕭行的那匹黑馬,陪着蕭行征戰沙場多年,名副其實的戰馬。
小孩一見果然愛不釋手,抱着我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嫂嫂。
衆人都笑了起來,大嫂更是調侃:「你們夫妻倆什麼時候添個新丁呢?」
蕭行沒說話,我打哈哈把這事敷衍過去了。
生辰宴喫完後我們回了長風院,正是夏季夜晚,院子因兩處池塘顯得涼快非凡。我躺椅子上處理我名下餐飲產業的季度報表,蕭行練完武,進來喝了杯涼茶,突然說:「皇上欲立周太傅嫡孫女爲後。」
我哦了聲,眼ṱũ⁼睛都還放在報表上:「周姐姐出生詩書簪纓之族,寬和良善,確實可堪皇后。」
蕭行沉默良久,才道:「皇上的婚事拖了良久,東宮時也沒立太子妃。」
這話有些過界,按以往蕭行的人設不會說這種話。
可惜我大逆不道慣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剛要開口,卻突然醒悟。
草啊,我翻身坐起,我十五及笄後一直未議親,所有人都理所應當地認爲我哥沒立太子妃,是想登基後直接立我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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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目光沉沉的蕭行,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我該怎麼給蕭行解釋,我們現代人嚴格的十八歲成年概念。
沒立太子妃是因爲那時候周姐姐才及笄,我哥覺得娶十五歲的小女孩太變態了。
我十五未議親,十九才嫁給蕭行,也是因爲我們骨子裏根深蒂固的成年人概念。
要不是怕蕭行這個因平亂耽誤婚事的二十二歲大齡男青年定親,我和我哥都想等等再賜婚的。
畢竟十九歲結婚在我和我哥看來,也是有那麼點挑戰的。
我咳嗽了聲:「幼時周太傅教授我們啓蒙時周姐姐也在的,只是周姐姐身體嬌弱,較少出現在人前罷了。」
所以周姐姐和我哥也是青梅竹馬啊,你聽懂了嗎?
蕭行沒說話,沉默地倒了第二杯涼茶。
我走過去手搭在他肩上,按以往蕭行早就自覺地分開腿讓我坐上去了,可今天跟個不解風情的死直男似的。
「瑜之。」我軟聲叫他:「我及笄後未議親是因爲太后娘娘想讓我在她身邊多留兩年而已。」
蕭行不知道信沒信。
「三郎。」我又拖長聲音叫他。
蕭三郎的腿終於分開了,我熟門熟路地坐上去,吧唧一口親他臉頰上。
蕭三郎的臉又紅了。
我又吧唧親一口,摟着他脖頸撒嬌:「中秋節陪我出去玩嘛ŧū⁼,好不好?瑜之,三郎,蕭哥哥——」
在我說出更肉麻的稱呼前,蕭行用吻堵住了我的嘴,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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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月中折桂,中秋佳節。
宮中設宴,與臣同樂,蕭行只好進宮和我皇帝老哥喫中秋宴。
我獨自先去了名下的酒樓,位於護城河邊,逢此佳節,高朋滿座,絲篁鼎沸。
天子一號房最適合賞月,賞了沒一會兒,我皇帝老哥搖着扇子,帶着喬裝打扮的金吾衛、貼身太監以及御前侍衛大搖大擺地來了。
我感嘆:「你要不再多帶點人,不然別人怎麼知道皇帝微服私訪了呢?」
「別膈應人啊。」新帝用扇子敲了下我的頭:「Ṫü⁹蕭行那邊朕派人攔了,大概會晚到個三刻鐘,要說啥就說吧。」
我幽幽道:「更像狗男女私會了。」
「你嘴裏能不能說點好的?」新帝坐下,「朕今天可是給你帶了『《帝策》』的下半本。」
「哎呦我的哥。」我立刻給他倒茶:「從宮裏一路出來辛苦了吧?您日理萬機,還記得小妹這點事,來喝茶解解渴。」
新帝忍笑:「你在蕭行面前也這德行?」
「他喜歡就行。」我嘴炮打完了,開始說正事:「你得像個辦法澄清一下我們純潔的兄妹情。」
「怎麼澄清?」新帝賤兮兮地說:「朕把蕭行叫來御書房,對他說,愛卿啊,朕和你妻子清清白白的啊,你別誤會我們有一腿,好好和我妹過日子。」
話一出口,連他身旁的貼身太監都笑了。
我氣得將糕點扔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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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淡定地把從他臉上滾下去的糕點撿嘴裏喫了,
「夫妻過日子講究的就是信任,如果蕭行連這點信任都不能給,這日子還有什麼過下去的必要?」
「這能一樣嗎?」我氣鼓鼓地說:「這古人就愛把表兄妹搞一起,我和你這麼多年親兄妹,硬是被全天下人認爲有情,更何況是蕭行。」
新帝打開菜單,又點了些新品糕點打包,「那怎麼辦,朕和他只是君臣,很多東西沒辦法牽扯私情,朕被污衊當精神小三這口氣我都嚥下了,你還要朕怎麼辦?」
「你肯定有辦法的,你可是我哥啊。」我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哥,你幫我解決了嘛。」
新帝不喫這一套:「別叫哥了,你叫爹都沒用。」
我立刻翻臉,梅開二度把糕點砸他臉上:「滾!」
新帝再次喫下糕點:「上次在靜安寺他發現朕了吧?」
我沒什麼精氣神地嗯了聲。
「既然發現朕,卻依舊當沒發現和你過了這麼久,這樣來看,他對你也是真愛啊!」
「所以你不打算爲你親親妹妹的真愛做點什麼嗎?」
「可以。」新帝十分爽快,「朕上來這兩年位置坐穩了,有些事該提上日程了,朕要搞基建,你要盡全力幫我。」
我十分驚訝:「我一後宅女子,什麼都不會啊。」
新帝冷笑:「裝,你繼續給我撞大尾巴狼。」他彈我額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學土木的。」
我:「……」
行吧,我伸出手,剛想說成交,護衛就來報:「郡主!我們的人沒看住,蕭世子已經上二樓了。」
我一個激靈,心想這些侍衛怎麼這麼廢了,熟練地將新帝拖着往隔間走。
這有開關,可直接和隔壁房互通。
「不是吧!」新帝說:「梅開二度,朕是皇帝啊!」
「還是那句話,被看到你就只能是精神小三。」我的人已經在去找金吾衛隱藏,我扭動花瓶:「這次要是再被蕭行看到——」
屏風打開,我的話語戛然而止,滿屋子收拾現場收拾得熱火朝天的人也僵在原地。
屏風後站着蕭行。
我們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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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反應是,完了,徹底洗不清了,這是第一手的偷情被抓現場。
但蕭行不愧是戰場上下來的。
他面色如常,居然還能給新帝行禮。
我也面色如常地放開了揪着新帝領口的手。
五分鐘後,在新帝的命令下,蕭行和我們共同坐在了案幾前,面前是熱氣氤氳的茶以及糕點。
我問:「你聽到了多少?」
蕭行沉默了下,「我從皇上進屋時就在。」
全聽到了,我喝了口茶,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抓過糕點砸在新帝臉色,咬牙切齒道:「季隋,你他媽當了皇帝連我都算計!」
我就說侍衛怎麼這麼廢,大名鼎鼎的御前侍衛和金吾衛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蕭行臉色大變,剛想請罪,反應過來什麼,又退了回去。
新帝喫下今日的第三塊糕點:「你讓我給你解決這事,這不是解決了嗎?」
新帝拿起摺扇,慢悠悠地說:「蕭愛卿,該聽的你也聽到了,朕就這一個妹妹,你看着辦吧。」
蕭行起身,抱拳十分鄭重地對新帝說:「蕭行此生定不負郡主。」
新帝伸手,貼身太監恭敬地把書遞上,他將那本熟悉的『《帝策》』推到我面前,
笑說:「你要的下半本。」
蕭行目光落在書上,我瞬間感覺這本『《帝策》』如燙手山芋。
新帝起身,勾了下嘴角:「走了,朕的皇后還等着和她過中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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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走得瀟灑乾淨,留下一地爛攤子等着我收拾。
蕭行和我沉默無言,半響後,說:「新帝居然是這種性子。」
我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我哥進來後我們的對話,不得不感嘆,當皇帝的,臉皮就是厚。
我羞恥地捂住了臉。
蕭行笑了起來,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摩挲着我突出的腕骨,「皇上很關心愛護你。」
一國之君,不僅自搭戲臺做戲,還做到這個程度,幾乎是實打實地告訴蕭行,朕是她最大的依靠。
連一國之君對她都是這個態度,剩下的你自己掂量。
我感覺到一陣鼻酸,聲音悶悶的:「我和他真的是親如兄妹。」
「對不起。」蕭行拿開了我的手,掏出手帕溫柔地爲我擦眼淚,「我不該用那種想法看待你和皇上。」
我搖了搖頭,順着靠在了蕭行的胸膛上,這大胸肌,我饞好久了。
我抱着蕭行勁瘦的腰,感覺此刻快要幸福得昏過去。
可惜這死直男偏偏要壞氛圍Ṱũ⁽,拿起茶几上的『《帝策》』,問:「所以,這到底是什麼?」
聰明如蕭行,已經猜到以我和新帝的德行,這書絕對不可能是真正的《帝策》。
「你打開看看唄。」我心裏補充,打開是哪頁,今晚就學習哪頁。
蕭行翻開了書籍。
蕭行紅透了臉。
我湊過去:「好高難度的姿勢,今晚就學這個吧。」
蕭行抱住我,紅着臉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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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茶樓裏膩歪了會,我又霸總地向蕭行介紹了下我名下的產業,才牽着手去遊街。
中秋的節日氛圍濃厚,家家門面綵樓,大門前立帶花飾的旗杆,街上車水馬龍,來往人羣含笑載歌,滿街馥郁桂香。
我感嘆:「真好啊,明年一定要更好。」
蕭行牽着我的手,低聲問:「你們剛纔所說的「基建」是何物?」
「這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啊,反正絕對是利民的東西。」我和他十指相扣,走到寂靜的街道處,輕聲說:「瑜之,我哥絕不是無容人之量的昏君。」
蕭行驚訝地看着我,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個話題。
「他是忌憚你的軍權,但不會屑與用聯姻的手段去制衡。」我看着他,笑了下:「相反ťṻ₎,他是在通過我告訴你,他信任你。」
蕭行的眼神徒然睜大了。
「我哥對你一貫欣賞,所以纔會在我請求賜婚時答應。」我搖了搖他的手:「他不甘於做守成之君,更有比肩秦皇漢武的決心,這點,你今後會知道,因爲你將會成爲他開疆擴土的的左膀右臂。」
蕭行握住我手的力氣徒然增大,大到都有些讓我疼,他一把將我抱在懷裏,頭埋進我的頸窩久久不言。
半響,我才聽到他悶聲問:「賜婚是你去請求的嗎?」
居然是問這個?
我笑起來,說是。
「我以後叫你尋知可好?」
我退出蕭行懷抱,「叫長樂吧,我哥他們都這樣叫。」
蕭行有些猶豫,這是我的郡主封號,再加上皇上也如此稱呼。
我抓住他衣袖,仰頭看他:「親近的人才這樣叫我。」
「長樂。」蕭行低聲喚我,這一瞬間,煙花綻放,他眼底的溫柔讓我頭暈目眩。
我踮腳去親他,「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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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鄴三年,新帝封平昌侯世子蕭行爲中尉統領, 統領蕭家鐵騎,駐屯京城及近畿。
又將平昌侯上交的七萬軍分散編入殿禁軍和宮城衛軍, 拔兩萬精兵編入蕭家鐵騎。
科舉從內到外全面改革, 另加技術實幹派, 擴招千餘人。
工部正式開啓第一個五年基建計劃,我被拉了壯丁,像塊磚, 哪需要我往哪搬。
但前提是不能哪哪都需要我。
後世的知識跨度太大,單靠我一個人根本無法準確表達, 我在我哥忽悠下, 開了個班, 一邊教育新人一邊被拉壯丁。
如此奴役了兩個月,我才反應過來,罵新帝又封建又資本, 把我當黑奴一樣使喚。
蕭行率領蕭家鐵騎把匈奴人打服後,又奉命往西北開疆擴土, 仔細一算,我們竟有半年未見。
草啊,什麼黑心資本家,把我們夫妻倆使喚得團團轉,最恐怖的是我們還挺樂在其中。
春三月, 皇城下一片繁花似錦,蕭行終於班師回朝。
我爲我哥計劃中的圖書館累死累活地幹了兩個月,圖紙都畫吐了十多張, 終於在聽到蕭行回京的消息後罷工不幹了。
我帶着侍衛, 騎着快馬連夜出了京城, 攜着寒露,在清晨時到達瞭望君亭。
遠處山邊行軍的隊伍連成黑壓壓的一線,繡着鄴字的蕭家軍旗迎着朝陽獵獵作響。
我吹了聲口哨, 山巒間迴音響蕩, 隊伍裏突然衝出一匹黑馬, 地面震動,旭日東昇,蕭行一身緋紅短衣,金玉窄袖, 正快速向我奔來。
我大喊:「蕭行——」
更近了, 立於蕭行肩上的海東青仰頭鳴叫, 展翅向天空飛去。
我又喊:「三郎——」
蕭行所垂的蹀躞佩玉叮鈴作響, 一陣疾風襲來, 天旋地轉,我睜開眼, 大笑着落入了蕭行的懷抱。
寒氣和熟悉的味道將我包圍, 馬兒通人性地減慢了速度,我抱住他的腰,輕聲呢喃:「好想你。」
「我也是。」蕭行低頭親吻,胡茬扎得我又疼又癢,我扶着他的肩向後望。
海東青略過蜿蜒的軍隊,俯衝而去,留下悠遠神祕的鳴叫。
旭日照耀着這片大地, 山風呼嘯,雲高地廣,一對有情人在遼闊的天地間接吻。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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