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閨蜜從電動車後座到保時捷副駕。
現在有人想動搖我的地位?
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滿地打滾。
「有我沒她!你選!」
閨蜜無奈,「你能交男朋友,就不許我交個女朋友了?」
我驚了:「我不是你女朋友嗎?」
她說:「我要能一起睡的那種。」
早說啊!
當晚她就哭着罵我:「這麼能折騰!你屬狗的啊!」
-1-
閨蜜開着保時捷來接我。
一上車,我就覺得座位被人調過了。
當我看到座位上的一點餅乾碎屑。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了。
不對勁,她在外面有狗了。
她的手機響起來。
換作以前,她就讓我幫她接了。
可這次沒有!
閨蜜看了我一眼,直接掛斷了。
送我回家的路上,她心不在焉的,沒怎麼說話。
到家以後,她遞給我一張兩萬的購物卡。
「週末去商場好好買幾身衣服,打扮打扮。
「我最近會比較忙,得空了再帶你去國外玩一圈。」
閨蜜走後,我捏着購物卡,滿心悲切。
她果然有別人了。
她嫌我不愛打扮。
她說忙,這就是拋棄我的第一步。
我咬牙切齒地想着,不行!我不能就這麼退出!
這八年來,我陪着她從電動車後座到保時捷副駕駛。
我不甘心!
我非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
經過我多方盤查,我鎖定了對象。
有個人頻繁地給閨蜜的微博小號點贊。
她在微博上發了一張照片,露出了保時捷的方向盤!
我點開她相冊一看,愣住了。
居然是我男朋友的師妹。
上個月的時候,我還帶她參加了閨蜜的生日 Party。
剛巧她更新了一條微博。
我看了悲從心底起,配圖居然是閨蜜的背影。
【好閨蜜就是要一起上廁所鴨~(偷笑偷笑)】
她們居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你們是好閨蜜,我算什麼?
躺在車底的喫瓜羣衆嗎?
-2-
我從小就是陳露身邊的跟班。
就連上廁所,我也得跟她手拉着手。
她往東走,我絕不往西。
陳露有個酗酒的爹,賭博的媽。
她又長得很漂亮,經常被人欺負。
我三歲就開始跟着爺爺練武術,最好打抱不平。
上小學的第一天,陳露被男孩子扯小辮。
我抄起尺子衝過去,在對方屁股上狠狠抽了兩下。
「不用謝,美人俠客,江湖義氣。」
我抱着尺子,學着武俠劇的英雄,往陳露身邊一站。
陳露看我的表情,像是看傻子一樣。
放學後我才知道,我門牙上沾着兩韭菜葉子。
我哭天搶地,發誓再也不去學校。
第二天陳露出現在我家門口。
她傲嬌地一抬下巴,問我:「趙飛揚,走不走?」
從那以後,陳露每天都在我家樓下喊一聲。
我倆一起上小學,初中,關係特好。
上初中我數學考了十八分。
陳露找上門的時候,我正被我媽按在桌上抽。
我一邊哭一邊說:「鍋裏有我給你留的醬肘子,你先喫,我挨完打再一起寫作業。」、
陳露說:「阿姨,別打了,以後我不幫她寫數學作業了。」
我媽一聽,打我打得更狠了。
上高中的時候陳露處於叛逆期,一個人談八個。
我連買奶茶,都得幫她買八杯。
她每個男朋友的口味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高考結束那年,凌晨三點下着瓢潑大雨。
陳露趴在我家的陽臺上,問我:「趙飛揚,我要離開這裏,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二話沒說,給我爸媽留了張紙條,收拾行李就跟她跑路了。
-3-
陳露她媽賭博欠了一屁股債跑了,她爹要把她嫁給傻子換彩禮。
如果陳露不跑,她就沒活路了。
我倆坐在一輛破皮卡車上,我摟着包,她摟着我。
就這樣,我陪着陳露在濱城打工了兩個月,賺得了她的第一桶金。
她去做試衣模特,我去倉庫搬貨。
每次下班都已經是十二點了。
我坐在電動車後座上,她載着我。
我倆吹着江風,拎着老闆送我們的盒飯,一路回到狹窄的出租屋裏。
屋裏沒桌子,只能放得下一張窄窄的牀。
我每次喫飯都得坐在地板上。
我洗澡的時候被合租的猥瑣男偷窺,我把對方打得爹媽不認。
半夜我倆蹲在派出所,猥瑣男還叫囂着要我好看。
還是我爸媽千里迢迢地來找我,幫我解決了這件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從陳露臉上看到無力兩個字。
她趕我走。
「趙飛揚,跟你爸媽回去吧。
「好好上大學。」
我哭着坐上了火車。
火車開動的那一刻。
陳露奔跑着,大喊着:「趙飛揚!總有一天我要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看見她的臉上,滿是淚水。
可是她爸媽拋棄她的時候,她都沒哭過。
-4-
大學四年,我每週末都去找她。
有一次我深夜突襲,看到她濃妝豔抹地從酒吧裏走出來,手裏還夾着一支菸。
陳露看看我,把煙藏在身後,手足無措地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濃妝。
我也沒說話,跟她一路往家走。
到了門口,我忽然爆哭。
「陳露!」我揪着她的衣襬哭着說:「我養你!你別去那些地方了!」
晚上她洗得乾乾淨淨的,身上沒有一絲菸酒氣。
我給她看我銀行卡里的餘額,都是我努力攢的。
本來想給陳露買個 LV 的,省得她老背一個假的被人笑話。
「這些錢都給你。」我老老實實地說,「不夠你再跟我說。」
陳露靠在我的肩上,語氣很輕很輕地說:「好啊,趙飛揚,你養我吧。」
後來陳露跟我說。
那晚如果我沒去找她,她從此以後就要踏上一條不歸路了。
有個禿頭老闆開價一個月五萬,要包她。
她在濱城孤獨地奮鬥着,太累太累了。
她媽來找過她。
陳露媽媽給她買了漂亮的裙子,做了她愛喫的排骨湯,哭着說已經戒賭了。
陳露信了,一心想跟她媽好好過日子。
可她媽捲走了她所有的錢。
臨走前還介紹了一個嫖客給她。
ťú⁺那一刻,陳露想着,不如就那樣發爛發臭吧。
她渾渾噩噩地出了酒吧,打算跟禿頭老闆去酒店。
陳露回憶起那段,風情萬種地掃了我一眼:「結果我一出來,就看見你穿着一件破 T 恤,踩着一雙破球鞋,一臉糾結地轉悠,手裏還拎着我喜歡喫的醬板鴨。」
我聽了心裏還挺委屈,我穿得破點怎麼了,省下錢給她買新裙子不挺好。
那天我去陳露住的地方找她,她室友陰陽怪氣地說陳露在陪酒。
我當時心裏挺害怕的,一路上不停地想勸說的詞兒。
結果見到她迷茫又疲憊的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晚,陳露答應我,她再不會自暴自棄。
我省喫儉用,四處打工賺錢養她。
她做平面模特的圈子很亂。
如果不穿得好點,不背個好包,就會被人看不起。
可後來陳露爲了我得罪了大老闆。
我去參加她的生日聚會。
那個大老闆拎着一條情趣裙子,對着我比畫:「你這小姐妹其實長得不錯啊,來,換條裙子給我看看。」
「看你爹的褲衩子去吧!」陳露一杯酒潑了上去。
從那以後,她在平面模特的圈子混不下去了。
不破不立,陳露開始自己搞服裝,自己賣貨。
她趕上了淘寶最鼎盛時期,真正地開始賺錢了。
我回憶起我倆曾經的那些歲月,流了幾滴眼淚。
苦日子都過來了,陳露怎麼就能不要我了呢。
-5-
我下定決心要把陳露搶回ẗū́⁷來!
我帶着男朋友去商場買衣服,決心好好打扮一下。
他看着我花錢如流水,有點不滿:「陳露給你這麼多錢,你都捨不得給我買一件衣服。」
我震驚地看着他:「開什麼玩笑,我拿陳露的錢養你?那你不是跟個小白臉一樣了。」
我男朋友臉色難看:「說話這麼難聽!難道你跟陳露是情侶?我纔是第三者?」
反正不管他怎麼說,我是不可能給他花一分錢的。
陳露賺錢不容易,一年到頭的不是出差,就是在酒局。
我花她的錢天經地義,我男朋友花算怎麼回事兒,除非他是我跟陳露養的狗。
嗯,寵物可以花陳露的錢。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約了陳露喫晚飯。
她說晚上要在酒吧玩兒,順便讓我帶上男朋友。
我倆去的路上。
我男朋友不經意地問:「陳露給你買的保時捷,她怎麼自己開啊,是不是後悔了?」
我隨口說道:「我又沒駕照。」
他嫌我懶,說要督促我考駕照,畢竟快研究生畢業了,學個車出門方便。
陳露簽了一個大單子,晚上跟銷售部慶功。
我一進門,大家就嘻嘻哈哈地喊我:「二老闆來啦。」
「哇哦!二老闆今天也太靚麗了!」
「我去……這小熱褲,這大長腿!」
「二老闆深藏不露啊,不愧是練武術的,這肌肉線條。」
她們熱熱鬧鬧地圍着我誇,我都不好意思了。
陳露也在看我,眼裏有一絲驚訝。
我男朋友笑着說:「飛揚可算是捨得好好打扮了,看來我挑衣服的品位還不錯。」
「師兄,你也來了!」方萌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們很驚訝。
我一看見她,原本雀躍的心就涼了。
陳露平時這個時候,早就拉着我喫蛋糕了。
可是方萌一進來就過去挨着她坐下了,兩個人湊在一起說話。
銷售部的姑娘們嚷嚷着要我唱歌。
「二老闆!給你點的歌,快來!」
我唱了一首,聽到方萌問我男朋友。
「師兄,她們怎麼叫飛揚二老闆啊?」
我男朋友說:「飛揚有陳露公司 15% 的股份,怎麼,你不知道嗎?」
我看到方萌一下子就不高興了,她扯着陳露出門了。
什麼情況?她還敢給陳露甩臉色!
我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
在幽暗的角落裏,我看到方萌摟住了陳露的腰。
她還仰着頭,跟陳露撒嬌。
我傻眼兒了。
我腦子亂糟糟地回了包房。
什麼情況啊這是?
結果我剛坐下,就收到了方萌的短信。
「飛揚,你看到了是吧?
「以後別打擾我們的生活了,朋友要有分寸。
「你這樣像個跟屁蟲似的黏着露露,讓她挺爲難的。」
-6-
一晚上方萌都黏着陳露,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不知道聊到什麼了,大家在起鬨。
「真的假的啊!有人能用舌頭給櫻桃梗打結?」
「反正我是沒見到過。」
方萌忽然 CUE 我:「飛揚,你能嗎?」
我正煩她呢,聽了以後,捏着櫻桃丟進嘴裏。
多大點事兒,值得方萌大驚小怪的。
一連打了十個結,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師兄,你不是說,你是飛揚初戀嗎?」方萌捂着嘴偷笑,「我看她經驗蠻豐富的嘛。」
什麼經驗,她那張小臭嘴叭叭地在說什麼呢。
我男朋友臉色難看地說道:「趙飛揚,你這是親了多少男人練出來的技術,真是放蕩。」
我臉上緩緩浮現一個問號。
陳露抄起手邊的冰桶就砸他臉上了,怒道:「你屁股跟嘴巴長反了?講話這麼臭!」
我男朋友怒罵道:「你這個喜歡女人的變態!更噁心!要不是爲了趙飛揚那輛保時捷,我纔不會看上這個男人婆呢。」
給你臉了是吧!
我一巴掌抽過去,把他掄在地上。
我餘光掃到陳露,她的臉都白了,心裏更怒了,打得這個腦殘嗷嗷叫。
我跟他之間,本來也就處了一個月。
說好三個月試用期,行就處着,不行就散。
沒想到他跟我在一起,是惦記着陳露的錢呢。
散場之後,他叫囂着要報警。
陳露輕蔑地說:「你們的研究項目我贊助了一半,去報警,我讓你畢不了業!」
他瞬間不敢狗叫了。
陳露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
回去的時候,我倆沒坐車。
像很多年前一樣,我騎着電動車,她坐在後座上。
夜風吹來,有些燥熱。
陳露問我:「你覺不覺得我挺噁心的?」
我沒說話。
到家以後,陳露一言不發地去洗澡。
我躺在客廳裏,搜了搜女孩跟女孩是怎麼回事兒。Ţū́₎
裏面的內容,讓我震驚了,我腦子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我去找她。
浴室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門開着,陳露穿着我的黑色 T 恤躺在浴缸裏。
她閉着眼,臉頰潮紅,水波起伏着。
我手腳發麻,狠狠搓了一把臉,打算帶上門離開。
背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還有陳露崩潰又脆弱的哭聲:「趙飛揚!你走!我就是這麼噁心!我還要叫方萌來陪我!」
我轉過身去,瞧見她站在浴缸裏。
漆黑的頭髮,溼漉漉地流着水。
我的衣服緊緊地裹在她白皙豐腴的身體上。
在過往的許多年,我不止一次地見過她的身體。
可是這一次,不太一樣。
我心裏燥得很,有一團火在燒。
陳露被我盯着,緊緊地並着腿,身子微微顫抖着。
她倔強地咬着脣,不肯再說一句話。
我深吸一口氣,扯過浴袍裹住她。
「我要去找方萌。」她推搡着我。
我狠狠將她按在瓷磚上,用膝蓋頂住她,惡狠狠地說:「再提方萌,弄死你!」
-7-
那晚我跟陳露什麼都沒發生。
她被我按在牆上,哭得很厲害,白皙的肌膚都泛着粉。
陳露的睫毛劇烈地顫抖着,獻祭似的要去承擔我失控的情緒。
我心想,不該這樣,不能這樣。
若是我仗着陳露對我的縱容,傷害了她,那跟畜生有什麼分別。
那種事情,不該在那樣的場景下,那樣的氛圍中發生。
我收斂了情緒,給她擦洗乾淨身體。
按照她平時的習慣伺候她塗好身體乳。
又挑了一件她喜歡的湖綠色真絲睡裙給她換上。
給她吹完頭髮以後,她靠在我的懷裏像是要睡着了一樣。
我低頭看她的神情,脆弱又易碎,像是美神墜落。
我摸了摸她的臉頰,問她:「你什麼時候確認性取向的?」
陳露睜開眼睛看我,一滴淚從她的眼角劃過。
她笑了,美得越發破碎。
陳露很輕很輕地說:「那年夏天。」
我跟她在一起度過了很多個夏天。
可只有一個夏天,被定義成——那年夏天。
陳露那陣子生病了,總是肚子疼。
去檢查過後,醫生說她性壓抑,建議她談個男朋友。
否則長此以往下去,容易得病。
我倆坐在小牀上,電風扇吹得呼啦啦響。
她那個時候,就挺討厭男人的,更別提談戀愛了。
我想不通,她好好地怎麼就性壓抑了呢。
我問她,她只是煩悶地看着我。
我說:「要不你看個片兒?」
那個夜晚,就那麼奇怪地開始了。
-8-
陳露挑了一部ẗű⁴法國的浪漫唯美電影。
一開始,我們都不以爲意。
我坐在牀邊玩兒遊戲,她一邊喝果汁一邊看。
陳露笑話我:「趙飛揚,你可真夠慫的,這都不敢看。」
「不就那麼回事兒嗎!」我撲過去嚇唬她,「讓本俠女來向你討教幾招。」
陳露身材很好,白皙香軟,我平țű²時就愛貼着她。
鬧騰着鬧騰着,陳露的表情不太對了。
我一時間有些無措。
我要起來,她捏住我的手。
她沒有說話,只用一雙含着淚光的眼睛哀求我。
投影的牆上,電影還在放着。
房間裏的溫度越來越高。
她在我耳邊,教我該怎麼做。
到了最後,陳露四肢發軟地躺在牀上。
我不敢再多看她一眼,逃去了浴室。
等我洗完澡再回去,陳露已經換了衣服跟牀單。
她表情如常,白了我一眼:「趙飛揚,你屬狗的吧!咬死我了!」
我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氣道:「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找個男朋友治治你吧。」
後來我總是莫名其妙會想起那個夏夜。
窗外大雨傾盆,風搖動着大樹,將玻璃撞得作響。
屋內潮溼、悶熱,空氣都糾纏到令我無法呼吸。
狹窄的房間裏,充斥着陳露身上散發的香氣。
陳露像一朵被風雨摧殘過的玫瑰,泣着花露。
在我的手中綻放,然後破碎。
我以爲她早已忘了,所以從不敢提。
原來,我們都沒有忘記。
回憶起過去,我許久沒有說話。
陳露坐直了身子,她凝視着我。
「趙飛揚,從今以後,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好不好?」
她眼中,有悲哀,有嘆息,有未盡之語。
我明白她什麼意思。
這條路不好走,她不想拉我入懸崖。
我有父母、有親友。
人活在這世上,不光爲自己,還得爲家人考慮。
而陳露,她要光明正大的愛意,要獨一無二的偏愛。
她還要一個溫暖幸福的家庭。
這些,我能給她嗎?
我跟陳露,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卻可能做不了一輩子的愛人。
比起跟我在一起,陳露更不想失去我。
就算以朋友的名義陪伴着我,看我結婚生子,看我白髮蒼蒼。
她也覺得知足。
可我知足嗎?
沒有答案。
我說:「讓我想想,陳露,我們都別急。」
-9-
轉眼間我跟陳露兩個月沒見了。
她說:「趙飛揚,我們分開一陣子吧。你對我只是朋友之間的獨佔欲,一旦你有了新的好朋友,會很快忘掉我的。你這個人,對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
就這樣,我們沒有再見面。
我看見她的朋友圈,她在出差,應酬,開設新的品牌。
而我呢,畢業答辯,思考着工作還是考博。
太陽照常升起,月亮不那麼準時地露面。
每天早上,樓下的大爺打太極,阿姨跳扇子舞。
我媽閒下來包餃子,我爸在陽臺上種菜。
我看到小飛蟲撞到玻璃上,悄無聲息地死掉了。
我看到我爸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Ŧũ₀太陽下面無新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那我跟陳露,爲什麼不能做愛人呢。
這地球上,多我們一對同性戀人,又怎麼樣呢。
我媽包她的餃子,我爸種他的菜。
我們不會引起環境污染,更不會引發病毒暴發。
對不對?
於是,我坐在椅子邊上給我媽擀麪皮。
風輕雲淡地問她:「媽,你覺得我跟陳露在一起怎麼樣?」
時光好像靜止了那麼一瞬間,又好像沒有。
我爸拎着水壺坐過來,他表情十分鄭重。
我媽洗乾淨手,打量着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個架勢,是要談談。
我不動聲色,等他們開口。
我爸說:「準備什麼時候舉行婚禮?雖說陳露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可是該給的聘禮,咱們一分不能少。這孩子自小過得苦,沒有父母撐腰,咱們得舉辦得隆重些,不能讓人小瞧她。」
我媽卻嘆氣:「總覺得趙飛揚高攀了露露。」
趙肉肉從陽臺上躥過來,搖着尾巴,一雙睿智的小眼神盯着我。
它彷彿在說,姐,咱爹媽咋搞得氣氛這麼緊張,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我踢了它一腳,讓它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就你腳欠是不是?踢我們肉肉做什麼?」我媽瞪了我一眼。
趙肉肉趴在我媽腿上撒嬌,哼哼唧唧的。
狗樣子吧,當年是我大半夜把它從下水道撈出來的。
它是一隻短腿邊牧,長得賊頭賊腦的,現在成了我爹媽的心頭肉。
我爸琢磨着:「不對啊,你媽不是說你跟露露分手了,讓我這幾天在家小心點,不要提露露。怎麼好好的,你倆又打算結婚了呢。」
我媽也警惕起來:「趙飛揚,你該不會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單方面想跟露露結婚吧?」
我真服了!他倆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納悶了:「我以前跟陳露就是純純的朋友關係,最近纔開始攤牌,你們這一下子都給我聊到結婚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我媽表情意味深長:「哦~純純的朋友關係。一起喫飯一起睡覺一起洗澡,閒着沒事兒親一下,她難過你先哭,你高興她先笑,純純的朋友關係。」
我無言以對,垂死掙扎:「你不懂,我們這一代就是這麼處朋友的!」
我爸卻有些生氣了:「什麼意思?趙飛揚,你跟露露耍朋友,但是不想跟人家結婚?你這樣可是不對的,這跟流氓有什麼區別。你別以爲,你倆都是女孩子,就不需要對人家負責了。正因爲你們關係特殊,才應該更慎重、更珍惜,明不明白?」
我媽一錘定音:「老趙,訂包廂,請露露喫飯選日子。到時候好好擺幾桌,讓我收收份子錢。婚房是來不及準備了,到時候趙飛揚你就去喫軟飯吧,反正你已經喫了這麼多年了。」
他們這麼爽快,我反而顧慮重重。
我心裏很感動,還是認真地說道:「爸媽,如果我跟露露在一起,我一定是要大家都知道的,不要躲躲藏藏。但是我也很愛你們,尊重你們。如果這件事情會傷害到你們,我會選擇別的辦法。」
比如,跟陳露選擇去國外生活。
我媽笑了笑:「議論總歸是有的,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議論。就算你嫁個男人,難道就少得了被人說長道短?趙飛揚,這些都無所謂。人這一輩子,才活幾年呢。就連外面的那棵樹,都飽經風霜,屹立百年。腳下踩的石頭,萬年不朽。生前功與名,化作塵與土。只要你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媽媽總是盼着你能過得幸福。」
我爸仔細想了想才說:「我年輕的時候去外面執行任務,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那個時候受了傷,躲在一間倉庫裏,滿腦子都在想。如果能活着回去,就算你姥爺打斷我的腿,我也要娶你媽。」
這事兒我是知道的,我姥爺嫌我爸職業危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所以,趙飛揚,不太想那麼多。今朝生,明朝死。人這一輩子,無愧於心就好。」
我媽又囑咐我:「就算成婚了,也要好好對露露。這世界上,好男ṱṻₙ人鳳毛麟角,可是好女孩多的是,人家的選擇有很多。你這孩子,做朋友是頂頂好的,但是做愛人,還是差點意思。」
在徵求我爸媽的同意以後,我把客廳的監控視頻保存了下來,去拿給陳露看。
當時聽我爸媽講是一個心境,可是跟陳露一起看,又是一個心境。
我爸媽,當時聽到我說要跟陳露在一起,表情也有些複雜的。
但是他們選擇了接受,因爲他們愛我。
陳露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哭。
她說:「趙飛揚,我怎麼能這麼幸運呢。」
我摟着她的肩,逗她:「我發現,我的地位是真不怎麼樣啊。我爸媽喊你一口一個露露,短腿狗叫肉肉。結果到了我這兒啊,你們天天趙飛揚趙飛揚的,一點親切感都沒有。」
「你懂什麼?」陳露終於笑了,她說,「趙飛揚、趙飛揚。這麼叫你,像是在給自己的人生加油一樣。而且一喊你,你就跟一隻大狗一樣,吧嗒吧嗒地跑來了,喊起來特別有勁。」
-10-
(陳露視角)
趙飛揚是砸向我的那顆蘋果。
一顆叫作陳露的行星在宇宙中不停地漂泊,漫無目的。
直到有一天,吧唧一聲,有一顆叫作趙飛揚的蘋果砸中了我。
我的引力,只對趙飛揚生效。
我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人性的複雜。
我長得漂亮可愛,誰見了我都誇獎我。
可是當對方知道我有個濫賭的媽,酒鬼的爸。
那我立馬就會變成一個危險物。
彷彿靠近我,就會沾染上不幸。
趙飛揚說,我們在小學的相識,源於她的行俠仗義。
其實不是,我很早就盯上她了。
我打定主意,要讓趙飛揚做我的朋友。
於是在她出現的時候,我僞裝成弱者,任由那個流鼻涕的同桌欺負我。
果然,她出手幫我了。
只不過出場得沒有那麼瀟灑,門牙上沾着韭菜葉子。
第二天,我去她家找她一起上學。
趙飛揚媽媽送她出來,驚訝地說:「是你呀,露露。」
她媽媽往我身後看了看,很貼心地沒有問我爲什麼獨自上學。
趙飛揚特別驚訝地說:「媽媽,你認識陳露啊。」
「就你這個狗記性。」她媽無奈地說,「上個月,你不是在馬路上行俠仗義,打了她爸爸。」
趙飛揚果然不記得了。
在她小小的年紀裏,需要行俠仗義的事情太多,需要幫助的人也太多。
我這樣的,只是她女俠小說裏,一個路人甲。
可我不願意,我要成爲她的女主角。
趙飛揚的朋友太多。
一個班三十個小朋友,25 個都是她的朋友。
隔壁班的,都一下課就喊她玩球,跳皮筋。
區區一個陳露,算得了什麼呢。
可我不急,我要趙飛揚來找我。
我在她放學的必經之路上,淋着雨等她。
趙飛揚衝過來爲我撐住傘,她驚訝地說:「陳露,你怎麼還沒回家啊。」
「我家沒人。」我小聲說,「我爸出去喝酒了,我媽在外面打牌。」
她聽了,想了想說:「那你很餓吧,我請你去喫麪好不好?」
喫麪的時候,趙飛揚撓了撓頭說:「你每天都去我家找我一起上學,是不是從來沒有喫過早飯啊?」
我搖了搖頭:「我不餓的。」
她嘀咕着:「怎麼會不餓呢,我每天喫好多,還是覺得好餓。」
後來趙飛揚的包裏總是有喫的。
蘋果、牛奶、餅乾、巧克力。
她見了我,總是給我喫。
趙飛揚像養一隻流浪貓似的養着我,她在我身上花了越來越多的時間跟精力。
就連跟她爸媽出門旅遊,她也不忘塞給我零花錢。
走之前,她還是不放心,把自己的電話手錶給我。
「每天要按時喫飯哦,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後來趙飛揚總是很得意驕傲地說:「陳露是我養大的,她長這麼健康漂亮,都是我的功勞!」
這話是沒錯。
自從有了趙飛揚,我不用再去餐館喫剩飯,不用再去垃圾站找別人不要的衣服。
就連我的第一個文胸、第一包衛生巾,都是趙飛揚給我買的。
上了高中以後,有一次同學見到趙飛揚給我零花錢。
對方特別震驚:「我靠,趙飛揚,你這是養了個老婆啊。難怪你摳摳唆唆的,買個遊戲卡都得攢好久。」
我意識到,我們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趙飛揚長大了,我也長大了,我們都很需要錢。
可我怎麼賺錢呢。
我回到家以後,我爸帶着一羣酒友在家喝酒。
有個男人打量我一眼,不懷好意地說:「你這丫頭生得真漂亮,再過兩年,就能從男人身上賺錢了。我有個表妹在大城市,聽說給人睡一晚,能賺好幾千呢。」
我重重地關上門,上了鎖。
我心想,他說得沒錯,我可以賺男生的錢。
於是我在各個學校,一口氣交了八個男朋友,讓他們給我零花錢。
趙飛揚聽說以後,糾結了半天。
她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談八個,只能說明你厲害。但是隻能拉手,不能親嘴,不然讓我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沒拉手,也沒親嘴,騙錢了。
騙來的錢,給趙飛揚買遊戲機了。
她知道了,沒打斷我的腿,但是打紅了我的手。
我把發癢的手背在身後,總覺得身體不對勁。
趙飛揚氣得差點哭出來。
「陳露,我缺你喫了,還是缺你穿了,你爲啥要去騙男人的錢?
「這種便宜佔不得,你明白不?男生對你好,都是想跟你親嘴的。」
我看她:「那你對我好,圖什麼,親嘴?」
她震驚了:「咱倆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再說了,倆女的能親嘴嗎?想什麼呢!」
我心想,能親,我見過。
趙飛揚要是提出跟我親嘴的話,我肯定會答應。
她見我不說話,舉着拳頭威脅我,「再去騙錢,繼續打你!聽見了沒?」
不去騙錢,怎麼能讓趙飛揚過好日子。
我想了很久,高中畢業以後,我沒去上大學。
我那個分數,上不了好大學。
我要去賺錢。
決定了的那個夜晚,我把趙飛揚拐走了。
她傻得很,留了一張紙條就跟我跑了。
我每天跟叔叔阿姨通電話,讓他們放心,等快開學的時候,我就讓趙飛揚回去。
她跟我擠在狹窄的出租屋裏,每天累得像只傻狗,盒飯加雞腿就特高興了。
趙飛揚也不是沒有脾氣的。
當我第三次把牛奶灑在牀單上的時候,她急了,氣了。
「陳露!你是惡作劇的小朋友嗎!你知不知道,這是最後一張乾淨牀單了?」
我拒不承認錯誤,穿着小褲褲,趴在牀上玩兒手機,就當沒聽見。
趙飛揚更急了,氣得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專門給我作對呢。」
她拽我,我沒動。
她氣得又給了我一巴掌。
我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
我從那個時候就確定,我是個變態。
我喜歡趙飛揚這麼對我。
她無奈得很,抱我起來。
我鉤着她的脖子,掛在她身上。
不愧是體育生,真有勁兒。
趙飛揚一手拖着我,一手拽下牀單,嘟囔着:「將就一晚吧。」
「下來下來,一身的奶味。」她嫌棄地拍了拍我的屁股。
我耍賴:「懶得動,抱我去洗澡,給我搓背。」
「你是我祖宗啊。」她嘴上說着,還是答應了。
浴室很小,充斥着水霧,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我倆擠在一起,趙飛揚嫌悶。
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喘息着。
「你是水蜜桃做的吧,就打了那麼兩下,這麼紅。」
她摸了我一下,聲音帶着點懊悔。
我順勢靠在她身上:「很疼的,你下手沒輕沒重的。」
趙飛揚不吭聲了, 估計覺得自己理虧。
她好脾氣的任勞任怨, 洗完澡以後還幫我塗身體乳。
夜晚,我們擠在一條被子裏睡覺。
我睡不着, 扭頭看她。
趙飛揚有一雙很有神的眼睛,笑起來神采飛揚, 嘴脣弧度很漂亮。
我沒控制住,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脣,真軟。
後來我就因爲性壓抑, 導致月經不調, 去了醫院。
趙飛揚捏着檢查單子, 震驚又無語:「好好的怎麼就性壓抑了呢, 你揹着我偷看小黃書了?」
我十分煩悶,只有沉默以對。
我們結婚後, 我提起這件事情時,趙飛揚總是特別無語。
她理直氣壯地說:「你還嫌我遲鈍, 我再怎麼猜, 也想不到這方面吧。再說了, 你幹啥不跟我說呢。」
我反問她:「我說了,你會怎麼樣?直接收拾東西跑路吧。」
「那你也得給我個適應的過程吧。」趙飛揚見我臉色不好看了,摟住我,「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我輕哼一聲。
其實我心裏清楚,如果沒有我, 趙飛揚也會過得很幸福。
她會有一個般配的丈夫,她的丈夫一定會非常愛Ţṻₘ她。
趙飛揚身上就是有那種特質,讓別人想對她好。
但是,沒有如果。
我會掐掉所有的不確定因素。
就像對付她以前那個所謂的男朋友。
也許他最開始對趙飛揚是有點真心的, 可我給趙飛揚買保時捷的時候,這點真心就變質了。
我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屏幕調到微信頁面,然後進去洗澡。
果然,沒多久就聽到趙飛揚大吼道:「神經病啊!虧我以爲,他是個好人,沒想到是這樣的腦殘大傻缺!我立馬拉黑他!再也不跟他同組了!」
趙飛揚畢業以後, 留校任教。
新來的男老師, 在不動聲色地追求她。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趙飛揚已經有愛人了,可追她的人從沒少過。
以前有男人, 現在男人女人都有。
對方給我發消息, 極其囂張:「趙飛揚跟你在一起,那是因爲她沒有體會過男人, 一旦她跟我談了, 就會知道跟女人在一起沒什麼意思。」
呵,男人,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趙飛揚衝進浴室,給我賭咒發誓:「我跟他絕對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鉤了鉤手指, 她吧嗒吧嗒地湊過來。
過了一個小時。
我咬了一下嘴脣, 笑着問她:「有意思嗎?」
她眼角有些發紅,耳根也紅得滴血,別過頭不說話。
我靠在浴缸裏, 心想,來日方長啊。
趙飛揚,你跑不了的。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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