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一次見到陸途白,他是合作公司的董事。
飯桌上,男人時不時側頭聽旁邊女人說話,穿着西裝,五官利落硬朗,一臉閒散,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他跟着牽了牽脣。
沈伊坐對面,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眸光悄無聲息黯淡下來。
她很喜歡他勾脣笑的模樣,和大學時一樣。
整個飯局倆人沒有任何交集。
直到最後,「沈伊怎麼不敬陸總一杯,你可是項目對接負責人。」
老闆提醒,沈伊虛無縹緲的心思才漸漸回籠,飯桌上的人都朝她看過來,包括陸途白。
他眼底沒有任何情緒,只是看着她。
沈伊緩緩站起身,「陸總,久仰大名,往後多多包涵。」
她不再是大學裏那個肆意張揚的問題少女,只是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安靜片刻,陸途白移開視線,輕笑一瞬,抬了抬酒杯回應,「客氣。」
生疏,冷淡。
–
散場後,沈伊出來的有些遲,抬眸動作一滯。
陸途白站在門口不遠處,他個子高,舉手投足間都盡顯成熟矜貴,此刻正低頭點菸,風大,火苗出來又瞬滅。
他皺眉,下一瞬火機被雙涼意的手拿了過去。
沈伊沒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用身子擋住風向,抬手籠住一團火遞了過去。
誰都沒說話,陸途白咬着煙,目光撞進女人清澈的眼裏,緩緩低頭去渡她的火。
煙霧在倆人之間瀰漫,沈伊看到他依然緊鎖的眉,忍不住打破安靜,
「你是不是胃疼了。」
大學裏,陸途白喝酒會胃疼,她一直記得的。
男人手微頓,繼而緩緩吸了口煙,半響垂眸看她,語氣戲謔,「又想玩老子對麼。」
「…」
對面早已無人,沈伊立在原地,久久沒動,低下頭眼眶微微泛紅,不禁自嘲。
確實是她說只是玩玩,執意要和他分手的。
-2-
那年她大四,認識陸途白完全是意外。
這人和他的名字一樣,乾淨坦蕩,話也不多,或許是總聽到有女生追他,沈伊纔多看他倆眼。
某次酒局,她被狐朋狗友灌的微醺,瞥見獨自在角落抽菸的陸途白。
神差鬼使的過去,「借個火?」
包廂一片吵鬧,男人手背骨節分明,把打火機遞過來,這是沈伊第一次靜距離看他,確實如別人所說那般,是顯眼的帥,又渾身透着冷欲。
她只吸了一口煙,而後便又轉頭看他,「你有女朋友嗎。」
一陣鳴笛聲打斷思緒。
沈伊回神才發現自己竟走到了路口,都過去五年了,這些畫面竟還這麼清晰。
夜晚下起了小雨,回家洗完澡站到窗邊,依然沒從重遇陸途白這件事緩過來。
那天酒局後半場,有人已經喝趴,有人依然在嗨,她又喝了幾杯酒,得知陸途白沒有女朋友後便沒有離開。
男人抽了根菸咬在嘴裏,她遲鈍的拿打火機給他點菸,不知道出於哪種惡作劇,在他頭偏過來時,熄滅了打火機,也拿走了他的煙,吻了上去。
他沒拒絕,也沒主動,霧濛濛的背景下,人羣徹夜狂歡,他們在角落接吻。
在她退開時,陸途白低低喊了聲姐姐,而後勾着脣問,「玩這麼野?」
她比他大兩屆,被喊姐姐有一瞬心動,「要負責?」
陸途白徹底笑了,「嗯,負責。」
他們在一起的消息瞬間傳遍校園,轟動許久。
她最喜歡窩在他懷裏看他抽菸,喉結滾動的模樣。
只可惜這段關係維持了一個月,不對,是 25 天,她提了分手。
她劣跡滿身,擁有一點幸福都是罪。
-3-
沈伊在旅遊行業工作,眼下手裏都多了個大項目,第二天便直接去陸氏開會。
或許是昨晚睡太晚,停車不小心刮到旁邊的車,煩躁剛準備打電話,車主從車裏下來。
她指尖微顫,「陸總。」
男人正在接電話,沒打領帶,下頜線流暢分明,眼底沒有任何溫度。
曾經眼裏是她,任自己胡鬧撩撥也會慣着她的陸途白,此刻沒有一絲一毫煙火氣,儼然已經成爲資本新貴。
「我們走保險吧。」
陸途白摁滅手機,視線在她身上停留幾秒,「不用,小事。」
「…」
神色很冷,語氣更冷,沈伊從來沒被這樣無視過,追上他的腳步,喊他名字,男人不理。
而後直接牽制住他的手腕,攔在他面前,「陸途白。」
「我們就不能做朋友了嗎?」
陸途白嗤笑,緩緩上前一步,沈伊莫名被他氣場逼得後退,心臟砰砰跳,卻依然不甘示弱仰頭直視他的眼睛。
「我不缺朋友,缺情人,沈小姐要不要試試?」
沈伊被他話裏的嘲諷刺的心頭一痛,想說什麼,被人打斷。
是陸氏的高層過來打招呼。
她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指尖不斷收緊,最後又驀的鬆開。
–
開完會已經是飯點,沈伊剛準備收拾東西打道回府,陸途白的助理過來說,「沈經理,這是今天的會議記錄,需要您現在將合同及文檔進行修改,並送到陸總那。」
「現在就要改?陸總這麼急?」
「陸總說了,給你兩個小時,兩小時之內送不到,這次和貴公司的合作終止。」
「…」
沈伊擰眉,盯着手裏文件,陸途白在報復她。
放下包,重新打開電腦,身邊人陸陸續續離開,她依然埋在電腦上。
結束時抬眼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因爲沒有喫早飯的習慣,到現在只喝了兩杯咖啡,胃餓的都快麻木了。
電梯到達頂樓,得到允許,她輕輕開門,空氣中夾雜着女士淡香水味。
女人妝容姣好,站在老闆椅旁邊,手臂搭在陸途白的肩膀上。
沈伊只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陸總,修改好了。」
陸途白大致翻了翻,「半小時就能完成的東西,沈小姐足足改了兩個小時?」
沈伊垂着眸,「嗯,你針對的是我,沒讓員工幫忙。」
嗓音平淡,卻處處透着委屈。
陸途白指尖微頓,抬眼,「你還沒喫飯?」
「…」
旁邊女人目光在倆人身上轉,開口問,「這位是誰啊。」
他一直看着對面,幾秒後低聲,「同事。」
沈伊沒有躲避,和他對視片刻,反問,「這是你女朋友?」
陸途白沒說話,倒是女人聽到這笑了,「還不是,但睡過了。」
安靜空間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刺到心臟渾身冰冷發麻,她說了聲打擾便離開。
門一開一關,只有幾秒,陸途白眼底波動一瞬,起身同時掃了眼旁邊人,「你亂說什麼。」
陸茵抱着手臂打量他,意味不明,「我亂說?我十一點等你喫飯等到現在,敢情你也在等人啊。」
陸途白沉默撈起桌上車鑰匙,身後不打算放過他,聲音繼續,「喂,這就生氣啦?雖然我開個玩笑,但那女人看上去也不怎麼在乎。」
男人手搭在門把上,身形微頓,腳步也停了半秒,而後開門,離開。
-4-
今天的電梯異常緩慢,沈伊按了幾次,電梯終於來了,剛進去,陸途白緊跟其後,幽閉空間下,只有他們倆人,沒人按電梯。
她鼻尖不斷髮酸,那種不甘夾雜着委屈,在心底摁住又鼓起。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想承認,五年過去,她對他依然念念不忘。
感覺到男人的靠近,她往旁邊挪了挪,「別碰我。」
陸途白動作一頓,伸手按了負 1 層,輕笑了瞬,「別往臉上貼金。」
說話極其難聽,沈伊低着頭沉默,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咕咕叫。
一分一秒都是社死。
電梯門一開,她本來想直接逃,可腳步停住,轉頭,笑的明媚,「陸總佔用我那麼長時間,不請人家喫個飯?」
不遠處黑色超跑後尾燈閃了兩下,陸途白漫不經心掃她一眼,「好好說話。」
他們車停在一起,沈伊不以爲然跟着走過去,繞到自己車前,「我就在好好說啊,那不然去陸總家裏喫飯?」
尾音上揚,目光含水,說不出的撩人,陸途白正開車門,聽完,手臂順勢撐在車門上,懶洋洋的看着對面的她,「行啊,上車。」
「…」沈伊思緒一頓,突然就想到以前他們戀愛時,陸途白空長着一副冷戾薄情的臉,稍微逗一下就會紅了耳朵。
停車場安靜無聲,過堂風吹的凍人,她抬眼對上男人毫無波瀾的黑眸,突然間有些侷促,可又不想就此認輸,「我做副駕?」
陸途白看她幾秒,笑意淡去些,「不然呢,你不就喜歡坐副駕。」
「…」
陰陽怪氣,沈伊有些聽不懂,直接開門上車,「你剛剛什麼意思?」
車內,男人沒着急啓動引擎,指尖慢條斯理撕開煙盒外包裝,手背骨節分明,青筋微凸,「沒什麼。」
沈伊是手控,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給我來一根。」
陸途白沒驚訝,抽出一支給她,側頭慢悠悠看她點菸。
這麼長時間沒碰過,動作有些生澀,只是還沒點燃,煙又被人拿走。
耳邊音色沉啞,「戒了就別逞強。」
菸嘴上還有她的口紅,陸途白沒在意般直接含到嘴裏,火光照亮他半邊臉,側顏立體,煙霧升起又散開,而後夾煙手懶洋洋的搭着窗沿,彈了彈菸灰,同時另一隻手啓動引擎。
她看的出神,不想打破此刻這男人身上要命的氛圍感,或許是感覺到視線,他微微側頭。
沈伊卻像被箭射中般,慌亂別過頭,臉頰燙的有些燒人,後知後覺他好像只是看這邊的後視鏡。
真沒出息,她暗罵自己,「去你家喫什麼?我喫素菜。」
陸途白扶着方向盤轉了個彎,「不好意思,我只喫葷的。」
「…」語氣意味不明,沈伊眸光頓了幾秒,看向窗外,輕聲,「陸總,這些年喫了那麼多葷還不膩?」
車廂安靜下來,紅燈,陸途白停下車,手依然放在方向盤上,甚至沒分半點視線給她,「沈伊,你有什麼資格試探我。」
時隔多年,上一次他連名帶姓喊她是在分手那天,確實,她有什麼資格,要分手的是她,有什麼資格去試探這些年他交往過幾個女朋友,睡過多少女人。
無人說話,陸途白重新啓動引擎,在一家西餐門口停住,「下車。」轉頭時這纔看到女人眼裏蓄起的水光。
他喉結微動,就這樣無聲的對峙,最終敗下陣來,帶了幾分無奈,「我沒碰過別人。」
-5-
沈伊沒料到,神色怔愣住,「你在跟我解釋?」
「不想被人誤會。」
「那剛剛辦公室那女人…」
陸途白沒了耐心,「你彆扭什麼。」
「…」沈伊動了動脣,硬着頭皮解釋,「我當然是怕你被人騙啊,現在女人可壞了…」
他聞言輕聲笑了,「確實。」
「…」
–
已經不是喫午飯的時間,餐廳安靜至極,她餓了,一門心思喫飯。
「沈伊?」
她扭頭看去,沒想到會撞見以前朋友,牽了下脣角,「好巧,什麼時候回國的?」
林逸休閒打扮,視線悄無聲息瞥向旁邊男人,「前幾天,和男朋友喫飯?」
沈伊一愣,想到什麼,「哦,是前男友。」
一瞬安靜,林逸笑道,「我還有事,下次約。」
簡單寒暄幾句便離開。
沈伊後半場也沒心思喫飯了,她眼型偏長,看人時總有種含情脈脈的感覺,此刻視線有意無意往對面掃。
陸途白始終面無表情,一個字沒說,也沒問。
她心裏有點不舒服,不知怎地,又想到從前。
那時候剛確定關係不久,她並沒放在心上,酒吧裏沒拒絕男生的敬酒,直接被陸途白撞見,本以爲這段戀愛就這麼結束了。
沒想到男人拉着她離開酒吧,在昏暗的巷子裏,欺身壓過來,吻的她喘不上氣。
有紅酒味,有煙味。
強勢的,剋制的,帶着情緒的。
所有掙扎都在他密不透風的進攻下瓦解,不知過了多久,陸途白松開她,點了根菸懶洋洋掀起眼皮,問她要解釋。
這是沈伊第一次和男生說對不起,她感覺陸途白有點不一樣,她感覺自己被他管住了,但又不覺得壓抑,這種感覺很奇怪,奇怪到她竟想跟他有以後。
年少過去,她以爲不會像曾經那樣瘋狂了,但自從再遇見後,她又開始瘋了。
「你要是實在唸念不忘,可以現在下車。」
沈伊回神,已經坐在車內,「我們只是朋友。」說完停了下,轉頭,「喫醋了?」
陸途白沒反應,只是輕輕看她一眼,啓動引擎,嗤笑了瞬,「我還真沒犯賤的習慣。」
這話很多含義,沈伊心裏澀澀的,一路無言,到公司開始忙才慢慢從陰鬱情緒裏出來。
這次合作的項目是修建旅遊度假景區,資金龐大,她作爲負責人,總是她拿着文件往往總裁辦跑。
不過今天辦公室有些熱鬧,助理筆直站在辦公桌前,而上次那個女人正靠着沙發隨意翻雜誌。
她走過去,「陸總,文件您看一下。」
陸途白臉色不太好,眉頭一直皺着,接過文件沒看,而是起身,「先開會。」
沈伊下意識的,「等下,你胃疼了?」
話落,陸茵詫異抬眸。
助理恰好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陸總,藥在您桌上,不如…」
陸途白打斷,「不用。」
陸茵慢悠悠出聲,「你那胃是不想要了,天天這不喫那不用的,英年早逝剛好我繼承家產。」
可能全天下姐姐都會看不慣弟弟,而後就變的互相看不慣。
陸途白視若不見,視線看向對面沈伊,「愣着幹什麼。」
大清早的一股火藥味,原來是他姐姐啊,沈伊抿了下脣瓣,她記得陸途白以前也不喜歡喫藥這毛病。
「喫完再開會吧。」
看向他毫無波瀾的眼,生怕這男人又要說什麼諷刺她,連忙繼續道,「你本來就有胃病,不喫會難受的。」
嗓音細柔。
陸途白沉默看她,「沈小姐這管人的習慣到是一點沒變。」移開視線,又要離開的意思。
沈伊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立在原地,抬眸,「坐下,喫藥。」
明顯靜默,陸茵本來就葛優躺那看戲,下一秒眼睛發直。
她看到目中無人叛逆冷漠的親弟弟真的端起水杯把藥喫了下去。
莫名有種乖狗狗的感覺。
陸途白喉結滾了一下,因爲苦眉頭皺的更緊,「可以開會了?」
是在問沈伊。她接到目光,大腦宕機一瞬,「可以了,陸總…」
-6-
這一天,沈伊過得有些心不在焉,手機上朋友說今晚有個局,讓她來參加。
其實沒她什麼事,估計想讓她多認識些人。
下班回家,電話響起,【留給你化妝打扮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沈伊沒怎麼上心,「我遇見陸途白了。」
對方顯然還沒反應過來,「陸總啊,今晚也來呢。」
嘟的一聲,沈伊掛掉電話,開始洗澡化妝換禮服。
塗口紅時看見梳妝檯上的照片,是她和一個姑娘的合影,那姑娘穿着校服,笑的溫婉恬靜。
盯着照看了好一會,她快記不清她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心臟有一處鈍鈍的疼。
多少朋友勸她,人死不能復生,生活還是要繼續。
是啊,生活還要繼續,她得試試讓生活繼續。
挑了件黑色 v 領長裙,後背鏤空設計,她站在鏡子前,沒猶豫拿出手機打電話。
「陸總。」
那一邊很安靜,應該還在公司,「怎麼。」
「今晚有晚宴?」
「嗯。」
沈伊牽脣,「順路接我一下?」
沉默幾秒後,音色很淡,「順路麼。」
「可以順路麼。」
說完緊張的踢了下地板,就在她想掛電話時,聽到男人帶着輕笑的聲音,虛無縹緲,「行啊。」
-7-
深秋,她怕冷,晚禮服外面穿了件外套,腳上高跟鞋有五釐米,因爲走的急有些不穩。
路邊那輛黑色賓利不知道等多久了。
沈伊揚起嘴角,只是走近僵在原地,初見那天飯局上,在他耳邊講話的那個女人,此刻正坐在副駕。
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嗓子,下去上不來,晚風好像更冷了。
她識相鑽進後座。
也沒打招呼,都有點後悔來參加這什麼破晚宴。
顧苑坐在副駕,臉上笑意嫣然,趁着紅燈抬手湊到男人臉邊,而對方下意識躲閃。
她有些尷尬,還是開口道,「我今天換了新香水,好聞嘛?」
沈伊划着手機動作一頓,抬眼,看到男人側着頭,沒有動作,聲音聽不出情緒,「在開車。」
顧苑倒也乖巧的放下手,目光通過後視鏡與女人對視半秒,「你是不是喜歡我上次那個香水?」
女人最懂女人,綠茶沈伊見多了,心裏冷笑,默不作聲。
直到酒店門口,她最後下車,臉色不怎麼好,腦海裏不斷翻湧剛剛男人回應那個『嗯』字。
沒看路,身邊剛好路過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人牽了下,後退一步纔沒被撞倒。
肌膚與涼淡相撞,卻泛起酥麻,她抬眼,「謝了。」
陸途白沒說話,顧苑站在一旁,看着這兩人無聲的互動,想攬住男人的手臂,想了想還是不敢,「陸總,我們該進去了。」
是該進去了,沈伊先邁開腳步,不如說落荒而逃。
邊走邊脫外套,潔白的後背瞬間顯在晚風之下,門口疏散站着幾個人,瞬間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偏偏主人不以爲意,大方坦然的往宴會中心走。
喬楠遠遠迎上來,打量着她的穿着,嘖嘴,「多久沒見你這麼收拾過了,男人的力量啊。」
沈伊提不起勁,「我等會走了。」
?
喬楠納悶,「你這不是剛來。」說着視線向後,不遠處陸途白正和旁人說話,身邊站着個女人。
果不其然,校草還是校草,經過多少年,依然身邊不缺女人。
「你當時甩了人家我說什麼來着,你肯定會後悔。」
沈伊顯然沒什麼興致,後悔嗎,她問自己,答案是必然的,終於明白年少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這句話。
這麼長時間,她的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喬楠有些不忍心,嘆了聲氣,「小夏走這麼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況且這不是你的錯。」
這句話沈伊聽了幾千遍了,側眸看了眼陸途白的側顏,「我知道。」
宴會現場人不多,各自攀談,喬楠拉着她見了投資商,想不到還能遇見林逸。
聊了兩句,身後服務生端着酒,林逸下意識攬着她往旁邊站了些,「小心。」
她和林逸是大學同學,當時這人告白,她已經和陸途白在一起。
這一邊尷尬橫生,沒人注意身後不遠處吸菸區,門半開,剛好的空隙,陸途白抬手吸了口煙,隔着煙霧,冷眼看着燈光下的女人。
腰肢纖細,裸露在外肌膚白的晃眼,往下勾勒着臀部線條飽滿流暢,身邊男人手掌正覆在她的腰上。
陸途白垂眸,將煙遞到嘴邊,眸子看不清情緒,思緒迴轉,她就是這樣的,站在男人堆裏,風情無限,笑意嫣然,好像什麼都入不了她的眼。
而他站在身後看她,無數次。
倒是習慣了,陸途白自嘲笑了笑,沉了個菸頭進旁邊酒杯,離開。
-8-
宴會尾聲,去了趟衛生間,隨意看朋友圈,一個熟悉的名字跳在眼前。
小夏的哥哥曬了張照片,是張全家福,父母中間站着個小姑娘。
女兒死後的第三年,情緒淡化也得有依託,他們又領養了孩子。
她想,地上的人幸福安康,天上的人才會放心吧。
點開了一個聊天框,備註是小夏,沒有任何回覆,滿屏都是她發的消息。
聊天記錄停留在一個月前,遇到陸途白的前一天。
她沉默許久,抬手緩緩打字,發了一條信息。
小夏,我得往前走了,別怪我。
–
收拾好自己,從衛生間出來,林逸在門口等她,「我還以爲你和陸途白一直在一起呢。」
分手消息除了喬楠,她誰都沒告訴,「怎麼了。」
林逸搖頭,轉移話題,「等會有暴雨,送你回去?」
沈伊下意識拒絕,眸光瞥見陸途白剛好從不遠處包廂裏出來,身邊沒有女人,只有幾個上了年紀的投資商。
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明明一身西裝,漫不經心的樣子,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吸引人注意。
「不用了,我等人。」
林逸沒強求,見她兩手空空,將身上西裝脫下遞過去,「彆着涼。」
「…」不經反應,手上被塞了外套。
林逸剛走沒多久,陸途白也結束談話,路過身邊,她來不及細想,牽住他的衣袖。
對方停下腳步,視線看過來,下頜線精緻。
她指尖收緊,「你女伴呢?」
陸途白笑了,眼底卻很冷,不答反問,「不和你的老情人一起走?」
當初分手,正逢林逸出國喊她晚上一起聚下,永遠記得,學校門口男人眉眼冰涼問,是不是要跟他出國。
她忍住眼眶酸意,沒回答算是默認,頭也不回上了林逸的車。
大腦神經被刺了下,突然明白爲什麼上次陸途白說她喜歡坐人副駕。
他對自己應該還在意的吧。
「我和林逸沒關係,陸總順路送我回家?」
陸途白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移開,「不順路。」
沈伊沒鬆手,勾着他衣襬還搖晃了下,「那我也跟你走。」
女人眼妝很淡,黑眸水光瀲灩,帶着分不清真假的笑,姣麗蠱媚。
他慵懶轉身,輕聲,「跟我去哪?」
氛圍曖昧起來。
男人垂着頭說話,嘴角是戲謔的笑,到底她爲什麼抬手去觸碰他的喉結。
鬼迷心竅,這是唯一的答案。
就像是場大夢,他在夢裏,她摸不到他,只能在現實裏不斷向自己證明他的存在。
喬楠說她是瘋子,重情到偏執,又薄情到淡漠,
那就再瘋一回吧。
「陸途白,如果我現在不小心親了你,你還會當我男朋友嗎。」
嗓音纖細,細聽有些緊張。
他抿脣,喉間的弧度滑動。
等不到回應,沈伊如夢初醒,急忙放下手,可惜來不及了。
陸途白抓住她的手腕,按在牆上,她手裏西裝也掉落在地,低聲,「試試。」
俯身掌心托住她的腰,重重吻住,用了力氣,像是宣泄什麼,後來漸漸的速度慢下來,溫柔廝磨。
脣瓣是記憶裏的體溫,不斷灼燒理智,空氣越來越稀薄,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見他的那個霧濛濛的包廂,好像又回到夢裏。
被吻的幾乎站不住,只能攀上男人的脖頸,身子被壓在牆上,裙側開叉到腿根,露出修長的腿面,莫名有股冷欲感。
-9-
烏雲壓頂,大雨磅礴。
酒店門口,陸途白點了根菸,淡淡霧氣騰起,又被雨氣打落。
誰都沒提剛剛的那個吻。
煙燃盡,他面無表演摁滅,司機也將車停在面前,他轉頭,「走吧。」
車內,身上被披了件深灰色西裝,沈伊思緒才漸漸回籠,「陸總現在順路了?」
陸途白動作微頓,話到嘴邊,臨時改了主意,牽脣,「跟我走當然是去我家了。」
「…」
公寓就在市區,巨大的落地窗俯瞰整個京北,裝修簡潔,連傢俱都是簡潔到枯燥,沒有一絲一毫女人的氣息。
她收回視線,發現男人手背搭在眼睛上,鬆散靠着沙發,領帶也鬆垮掛在脖子上,像是睡着了。
沈伊走過去,輕輕將他手拿下,而後那雙微閉着的眼也睜開,四目相對,繾倦萬千。
「家裏有胃藥嗎?」她問。
他搖頭。
沈伊沒辦法,「我去買。」
手腕又被握住,下拉,她跌坐到他懷裏。
熟悉的氣息,夾雜着淡淡酒氣,以及男性荷爾蒙的木質冷杉味。
「國外好玩麼。」音色很淡也啞。
這一片隔音很好,沒有車水馬龍,只有清淡的雨滴拍打玻璃聲。
沈伊順勢玩着他的指節,慢條斯理又小心翼翼將手鑽進他的掌心,對方也沒拒絕,收緊握住她。
「我沒走,一直在這。」
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他笑了下,眨眼速度很慢,黑眸深不見底,靜靜的看着她。
耳邊傳來規則敲門聲,是司機,估計跟在他身邊太長,敬業的送來胃藥以及解酒的。
「陸總手機落車上了。」
沈伊接過,道謝完才關門,還沒走到陸途白身邊,他的手機像是有信息傳來,自動亮了起。
腳像是被焊在原地再也挪不開,他的壁紙依然是五年前她的自拍,現在看像素不太行,表情也挺非主流,是她逼着他換的。
她好久沒哭了,快忘了流淚是什麼感覺,此刻像是閥門打開,淚就這樣滑落。
倒了杯水,男人也緩緩坐直身子,接過藥,瞥見她通紅的眼眶,心思動了下,終究什麼都沒問。
沈伊舔了下乾澀的脣角,「看到你手機了。」
他目光情緒閃過,「然後。」
「爲什麼沒換。」
「習慣了,也不怎麼看手機。」
「習慣前女友的照片當做壁紙?」
「你管得着?」
他們像身上帶了刺,僵持的,彆扭着。
沈伊緩緩在他身邊坐下,深吸一口氣,半天嘟囔句,「那也挑個好看的,這張太醜了,還有以後少喝點酒。」
陸途白看着水杯,「知道了。」
聽着他低低的一聲『知道了』,沈伊腦海閃過一些畫面,陸途白以前就是這樣乖的。
說什麼都順着她。
「你想過複合嗎?」底氣有點不足。
男人指尖用力一瞬,緩緩放下水杯,「要不要我提醒你一遍。」
沈伊沒說話,身上還穿着他的外套,漫無目的摸着衣袖,旁邊人繼續開口。
「當初是你提的分手,是你讓我離你遠點,到底是誰玩不起。」
互相試探,誰都不願低頭。
陸途白靠着沙發,眉頭皺着,胃痙攣一陣一陣的發疼,鼻間掃過一陣花香,女人俯身過來,掌心緩緩覆上,輕輕按壓。
橫衝直撞的煩悶,自我保護豎起的那些尖刺,這一刻又煙消雲散。
「還疼麼。」
燈光下,她的視線很柔,語氣更柔,像是絲線,鋪天蓋地。
隨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在他心裏,便織成了網,甘願臣服。
沈伊一向大膽,後悔就後悔了,沒什麼可掩飾的,可到現在男人沒反應,她有些尷尬。
下一秒手腕被人攥住,「沈伊,別惹我。」他說。
「我…」脣上一熱。
世界一片空洞,唯剩下他壓着她好聞的味道。
侵略,悠閒,沉墮,運籌在握,然後他的氣息就這樣一點一點沁入他的心魂裏。
肩帶滑落,兩人皆是一愣,陸途白緩過神,他想他確實醉了。
鼻翼似有似無摩擦,呼吸纏繞,沈伊緩緩睜開眼,打量她近在咫尺的眉眼,漆黑深邃,輾轉柔絲陷在裏面,五官輪廓清冷,心口久違的怦怦跳來跳去,人生幾十年,她想賭一把。
抬手覆上他的肩膀,仰頭主動吻了上去。
屋外傾盆大雨,燈滅了,掩蓋一切聲息。
–
宿醉中醒來,他按了按昏沉的眼窩,身邊一片冰涼,他沉下眸,獨自洗漱,坐上車,看了眼手機。
壁紙還是沒變,醜麼,他笑了瞬,昨晚終究沒碰她,不清不楚的關係,他不會碰她。
只是沒人去解釋那個吻。
將手機扔在副駕,啓動引擎。
一上午,沒見到沈伊人影,他煩躁又去拿手機,發了個消息,然後石沉大海。
肆意撩撥卻無動於衷,就像一場煙火落幕,他獨自站在黑夜下,用一生去打掃灰燼,而她始終留給他一個背影。
習慣就行,他又這樣安慰自己。
手機彈出來電,沒有備註。
他隔了幾秒接起,沒着急說話。
那一邊也等了幾秒,「陸途白,你在嗎。」
心跳漏掉半拍,「在。」
沈伊鬆了口氣,「我早上想回家換衣服,下樓高跟鞋卡在下水道縫裏,摔了一跤,手機屏幕壞了。」聲音停下又繼續,「我怕你找不到我…」
「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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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急沒注意腳下,膝蓋直接磕在地上,還與地面摩擦了下,破了一大層表皮,血色模糊,醫生先不建議用紗布,剛又塗了遍消毒藥水。
男人就坐在對面,抬手放在她的小腿,抬頭,「疼嗎。」
表皮留了血,用不了幾天就能結痂,沈伊想搖頭,看到他微微泛紅的眼睛,思緒一下子就回到從前,她從來不看路的,當時摔了一跤,他也這是這樣紅了眼眶,給她處理傷口,又兇又溫柔。
「疼啊,你吹吹就不疼了」
聽出她話裏的逗弄,陸途白看了她一眼,「一點長進沒有。」指腹摩擦了瞬傷口邊緣,像是想給她緩解疼痛。
又涼又溫熱的氣息傳來,沈伊心頭一跳,臉頰有些紅,其實躺着不疼,此刻下意識蜷縮膝蓋,牽扯到傷口,疼的輕哼了一聲,「不…疼了,謝謝。」
陸途白退開距離,攆了下指尖,耳根也有些熱,助理送來手機,他遞給她,「先用着,別聯繫不到人。」
他總是這樣,很冷的語氣,卻事事爲她着想。
「那我轉賬給你。」
陸途白站着,聞言視線緩緩垂下,「一定要和我分的這麼清楚麼。」
「…」
–
下午出院,他開車送的,扶她上樓,她忍不住問,「陸途白,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沒什麼情緒,「罵你蠢,就是對你好?」
「…」沈伊看着他,「不知道,感覺就是挺好的。」
男人沒說話,半響,將他扶到牀上,又低低罵了一句,「傻。」
請假在家休息了一週,傷口結痂,閒來無聊,習慣性去拿相冊看,指尖細細拂過照片上女孩的面容。
她的朋友在最好的年紀離開了人世,因爲她。
她整日消沉,行屍走肉,直到遇見陸途白,他對她出人意料的好,讓她心生慚愧,讓她想好好生活。
可鮮血澆灌出來的花朵,開的再好看,也擋不住滿身的血腥味。
意識到這一點,她自我矛盾,自我纏繞掙脫不開。
她不該幸福,她逼着自己跟陸途白提了分手。
不知過了多久,沈伊安靜合上相冊,放進底層抽屜裏。
–
晚上喬楠問了幾句傷勢,約她和幾個大學同學聚一下。
她穿了長衣長褲,隨便的就去了,走廊沒人,她找着門牌號,
門虛掩,沒開音樂,陸途白也在,沈伊忍不住揚起嘴角,就要進門,屋內旁邊幾個大學裏一起玩的朋友都是一個圈子的,隨意談笑起來。
「陸總聽說要聯姻了?顧家那位?上次晚宴我可看到你倆一起來的。」
他說,「應付家裏罷了。」
「應付到最後不是還得結。」
「不對啊,陸總最近不是和初戀走的近麼,當初沈伊姐甩了你,你現在也跟她玩玩?」
「怎麼不進去?」喬楠站在身後催她。
她回神,點了下頭,緩緩推門而進。
衆人視線掃過來。
陸途白皺眉,緩緩放下酒杯,其實也沒喝,女人進來直接坐到角落,他喉結微動想起身,又忍了下來。
朋友也體會到尷尬,招呼着一起玩遊戲。
沈伊沒拒絕,桌上不知誰擺了盤軟糖,她視線落在上面,沒幾秒又被移走,陸途白換成了盤零食。
男人沒看她,正聽朋友說話。
幾輪下來,終於到她輸了。
大家都認識,見面還喊沈伊姐,問問題也不敢爲難,「沈伊姐至今最難忘的事是什麼。」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安靜。
沈伊抿了口酒,掀起眼皮,視線沒什麼焦點的落在對面。
她淺淺勾脣,「知道我爲什麼突然討厭喫糖麼。」
陸途白聞聲抬眼,撞進女人澄澈的眸裏,心絃也被輕輕扯了一下。
她的聲音在繼續。
「因爲我最好的朋友,讓我去給她買糖的間隙,抑鬱症自殺了。」
「我不該去買糖,我看到糖就想起她,我甚至不想生活,我活着就對不起她。」
「可是有一天,我喜歡一個人,我很想和他有以後,我想放下過去,我想原諒自己。」
沈伊紅了眼眶,說不下去,再次端起酒杯,眼尾染上笑意,「陸途白,這一杯我敬你。」
仰頭喝酒,淚落下來暈染在臉頰,她沒喝完,直接起身離開。
僅僅幾秒,大家都驚的愣在原地,陸途白推開酒杯,面色陰沉罵了句操,跟着追上去。
夜晚冷的生寒。
沈伊抹了下眼睛,上次晚宴坐在他副駕的女人,還說人家綠茶,到頭來她纔是那個局外人。
她沒有矯情,只是覺得難受,難受到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陸途白結婚,這個人便永遠不會屬於她。
重逢以來,所有糾纏,可能只是在玩她。
這倆句話不停蕩在腦海,然後週而復始,夢魘一般告訴她,這段故事結束了。
手腕被人扯了過去,映入眼簾,男人眉骨擰成焦躁的形態,他問,「沈伊,你是不是隻會跑。」
沈伊抬頭,只一瞬又別開眼,終於找回聲音,話說出來帶着哽咽,聽上去委屈至極,「我只是覺得這樣下去沒意義。」
一股煩躁撲面而來,他知道她聽到了。
風華正茂的年紀,偌大森林在身後等着,而他早早的就把自己困在一個叫沈伊的死局裏。
什麼他都認了。
重逢後的各種爭鋒相對,只有他自己明白,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她的對手。
垂眸,指尖下移握住,有些無奈,一字一句,「我說過要和她結婚嗎?你覺得我會因爲父母一句話把一輩子搭進去嗎,至始至終我對你有一刻是在玩嗎?你有問過我嗎,你有跟我溝通過嗎。」
連續幾個問題,沈伊忘記了動作,只是怔怔站在原地,她啊,確實把自己困在那一片安全地帶,以爲陸途白答應她的告白也是玩玩,於是她自認爲這段關係結束對雙方都沒影響。
總歸是她太自私了,低估了陸途白,高估了自己。
男人目光鎖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語氣不自覺放軟,「沈伊,你從來就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多喜歡你,不相信我能帶你一起往前走,你只會自己躲起來。」
喜歡你那三個字出來,沈伊眼淚就像沒了遮擋,碩碩落下來,整個人又狼狽又可憐,心中那些彆扭的東西通通消失,有種如願以償的幸福感。
他又把她惹哭了,陸途白抬手給她擦眼淚,「別哭了,我心疼。」
沈伊任由他的指腹在臉上摩擦,溫柔瀰漫,包廂裏她孤注一擲,什麼自尊都拋下,也把心底的祕密全都說出來,這麼多年了,她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只是這個交代,讓她眼前的迷霧散開,夢境褪去,看到了真真正正的陸途白。
「對不起。」她垂下眼。
陸途白顯然不太想跟她站在路口說話,脫下外套,不算輕柔的蓋在女人身上,直接把她拎上車。
一路疾馳,她家的路線,車載音響正放着廣播,依稀能聽清好像是什麼星象。
這關係不上不下,沈伊幾次想再度開口,膝蓋結痂的地方有點癢,她想伸手撓,男人直接牽住她,「別碰。」
而後目視前方,繼續開車,手也沒有放開。
熱意傳來,沈伊紅了臉,耳邊隔着電流聽見廣播,「裏面在說什麼?」
一路霓虹轉瞬即逝,陸途白順着方向看了眼,輕聲,「說天上的星星在對你笑。」
沈伊聞言下意識仰頭,羣星浩蕩擺在黑幕上,其中有幾顆很亮,她無聲看着,突然有一顆暗淡的星猛地亮起來。
小夏住在上面嗎,會對她笑嗎。
一定會的吧。
她收回視線,落在男人開車的側顏,暗光下格外撩人,「謝謝。」
車剛好到樓下,沈伊有些猶豫,手在他掌心掙扎瞬,「我上去了。」
陸途白嗯了聲,緩緩放手。
就在她手覆上車門那一瞬,車門被落了鎖,她扭頭,「怎麼了?」
陸途白看着她,「忘了個事。」
「什麼。」
「討債。」
沒給她反應機會,身影籠罩過來,脣齒溫度,席捲所有感官,悸動不止。
一分鐘兩分鐘,男人鬆開她,依然抵着她,嗓音微沉,「要負責?」
沈伊笑了,「嗯,負責。」
再次吻上,比剛剛更深入,天上的星星也跟着又亮了幾顆。
她渾渾噩噩走過多少年,一時墜落,沉浸,又重來,尋覓良久,終於在原地,看到了路途白。
漫漫迷途,總有一歸,歸陸途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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