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年度報告

我是後宮最擺爛的妃子。
皇帝正在讀我的年度擺爛報告。
「這一年,你被翻牌子 19 次,其中被人截胡 13 次,真正侍寢 6 次,其中 3 次皇上不行。」
「這一年,你下跪一千餘次,罵貴妃賤人超萬次,真正罵出口的 0 次。」
「還記得中秋宴那天嗎?」
「你表演的才藝是臀部翹到可以頂一壺酒,被扣了半個月的份例。」
「這一年,你的等級俸祿和去年沒有任何變化,而這一情況已經持續三年了。」
「今年,你的關鍵詞是『爛』,明年請繼續加油哦。」
糟糕,要擺進冷宮了?

-1-
我生來就愛擺爛。
我爹就把我送進宮,讓我混個終身編制。
選秀那天,皇上坐在高處,問我有什麼愛好。
我答:「臣女愛好擺爛。」
風太大,離太遠,皇上聽成了擺蘭,封我爲蘭常在。
從此我入了宮,常在宮裏擺爛。
別人跳舞爭寵。
我:「這飯真香。」
別人官宣懷孕。
我:「她生了,那我可就不用生了。」
別人在大雨裏奔跑,拍打宮門。
我:「完了,趕緊回宮收衣服啊!」
主打從皇宮的全世界路過。

-2-
除夕家宴,皇帝讓每位妃嬪上交新年願望。
他會抽一個幸運妃嬪,完成她的願望。
我很敷衍地寫下:皇后給俺噹噹。
就交了上去。
四十來號人呢,抽中我的概率太低了。
萬萬沒想到,老天要我死。
皇帝就抽中我了,而且還讀了出來。
「年度擺爛報告。」
我筷子掉地上了。
不好,交錯了。
怎麼把年度報告交上去了?
我實在太閒了,人閒着就喜歡寫總結。
皇帝也太無聊了,非要讀我的年度報告。
「這一年,你被翻牌子 19 次,其中被人截胡 13 次,真正侍寢 6 次,其中 3 次皇上不行。」
還好家宴也沒有外人。
皇上沉默半晌,開始找補:「不是不行,是男人,總有那幾天……」
妃嬪們左看右看,默契點頭。
皇上委屈,一手將報告拍在桌上。
貴妃坐在他右邊,她拿起那份報告,大大方方讀了起來。
「這一年,你下跪一千餘次,罵貴妃賤人超萬次,真正罵出口的 0 次。」
貴妃也沉默了。
大家竊竊私語。
我滿頭冷汗,手腳並用爬了出來,來了個新年第一跪。
「賤人,啊不,貴妃娘娘息怒啊。」
貴妃雙指搭在桌面,她把摺子丟下來,讓我跪着讀完。
我頂着巨大的羞恥感,大聲宣讀起來。
「還記得中秋宴那天嗎?你表演的才藝是臀部翹到可以頂一壺酒,被扣了半個月的份例。」

-3-
我記得中秋宴。
皇上喝多了,非要每人表演節目,增進彼此的感情。
我沒有才藝,但被趕鴨子上架了。
我只好很自信地說:「我現在臀部翹到可以頂一壺酒。」
大家開始鼓掌,甚至開始期待。
我站在臺上,撩起頭髮,沉下腰ṱųₐ,撅起屁股。
「皇上,過來,幫我放個酒壺。」
「……」
喝多了的皇帝,已經無語至極。
「好好好,這麼搞是吧?那朕現在已經能頂一個花瓶!」
他真想這麼做來着,被大家集體按住了。
我一記手刀,把他人工斷片了。
貴妃很生氣:「小蘭,你怎麼回事,扣你半個月份例,下不爲例!」
然後她歡快地喊人打牌去了。
聽說那晚貴妃大輸特輸,輸了我半年的份例。
我幸災樂禍了半天,然後反應過來以後,連續半年深夜 emo。
對了,後來該項百分之百成功率的表演,被列入後宮禁演節目。

-4-
貴妃讓我別太沉浸於過去的輝煌,繼續往下讀。
「這一年,你經常互動的人是宋太醫,一共互動了 279 次,他是你最關注的人。」
皇上迷茫發問:「這什麼意思?」
貴妃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沒事,陛下。」
皇上看了看碗裏的菜,沉思良久。
然後放下筷子,他不喫了。
「召見宋太醫,朕要看看,他的九族是不是批發的?」
宋太醫年輕貌美,是後宮之友。
他來的時候,神色淡然。
皇上剛要發飆。
宋太醫一抬手:「等會兒,你先別說話,是不是我的九族又不行了?」
皇上被他預判了,決定換個說辭:「你穢亂後宮,罪不容誅。」
宋太醫冷笑幾聲:「昏君,我真是受夠了,這班我是上不了一點!」
皇上眉頭一皺。
「那什麼,班還是要上的。給朕沒收他的作案工具。」
宋太醫激烈反抗中。
他變得越來越娘。
皇上發現不對勁:「等會兒,拿水潑他。」
一杯酒水潑過來。
宋太醫眉眼沾水,鬢髮散亂,是個女人。
她睜開眼睛,抿着嘴脣:「嘶,好涼~」
皇上咬着嘴脣,目光變了。
她狠狠瞪着皇上:「昏君,看什麼看?」
皇上低下頭,他盯着宋太醫的腳尖:「你的九族保住了,封妃,封妃。」
這就封妃了?
把我這個常在氣得牙癢癢。
皇上說,宋太醫讓他心情愉悅,就封爲悅妃。
貴妃翻了個白眼。
我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麼。
她還不是因爲出身高貴,封爲了貴妃。
皇上新得美人,讓悅妃坐在了他的左邊。
「來,我們一起聽蘭常在的年度報告。」
我真的心寒。
我的隱私,是讓你拿來哄女人的嗎?

-5-
「這一年,你共支出八百兩,其中御膳房交易超六百兩,你最喜歡的單品是紅燒肉,八月二十那日,子時你還點了份紅燒肉,給了個好評。」
貴妃沉默:「你這恩格爾係數挺高的。」
皇上也嘆氣:「蘭常在,適當少喫點吧。」
他停了停,解釋道:「身材是次要的,朕主要怕你得三高。」
我還是有必要解釋下。
「陛下,八月二十,我倆一起喫的。」
不然我哪能叫得到子時的外賣?
皇上站了起來,轉了個圈:「朕多瘦啊,喫你一口肉怎麼了?」
皇上是挺瘦的。
我都想跟他說,看看腿?
悅妃淡淡道:「蘭常在的身體很好,體態也不豐腴,可以多喫點。」
皇上狐疑地看着她,又轉頭看向貴妃:「她什麼意思?」
貴妃舀了勺蓮子百合給他:「沒事,陛下。」
皇上說:「朕不喫百合。」
然後抱胸生起了悶氣。
貴妃把勺往碗裏一擱,發出噹啷的聲音。
「別人做飯,你還挑,愛喫不喫。」
皇上忙不迭地拿起勺子,喫了起來。
「好喫,好喫。」
貴妃威武。
貴妃又看向我:「你也別閒着,接着說。」
新年第一句,貴妃你這個賤人。
我說出口的是:「好的,臣妾繼續。」

-6-
這班還是要繼續。
「這一年,你的等級俸祿和去年沒有任何變化,而這一情況已經持續三年了。」
皇上愣了愣:「三年前那批秀女,不是都提拔了嗎?」
他終於發現問題了,我就是唯一的漏網之魚。
貴妃道:「蘭常在她父親貪污,普調的時候,沒通過。」
皇上點了點頭,就過去了。
就這麼過去了啊?
我父親貪污,關我什麼事啊。
這麼多年的情愛與時光,都錯付了嗎?
皇上察覺到我炙熱的復仇目光,咳了咳道:「朕沒降你的位分,你就知足吧。」
老天啊,我位分倒數第一,再給我降也沒區別啊。
貴妃道:「今年會考慮的。」
她又在畫餅。
早知道,當初我爹貪污的事情出來後,我應該給貴妃送點禮。
說不定現在我也當上嬪了。
我深深嘆了口氣。
「今年,你的關鍵詞是『爛』,明年請繼續加油哦。」
我讀完了。
衆人都沉默了。
悅妃帶頭鼓起了掌。
我看到的不是鼓掌,而是我的臺階。
皇上說:「這報告寫得不錯,接下來把蘭常在的心願拿上來吧。」
我正往回走,腿突然就軟了。
我的心願?皇后給俺噹噹?
我回頭一看,皇上已經拿到了。
不要啊——
皇上眉開眼笑,緩緩打開,笑容僵在嘴角。
他沉默半晌,看了看我:「蘭常在,做人有夢想是正常的,但夢想和癡心妄想還是有區別的。」
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原來他真的沒想過讓我當皇后。
雖然我知道不太可能,但四十三分之一的概率,怎麼就不能砸到我頭上呢?
而且退一萬步說,不少話本都寫着,皇帝都會疏遠真正的愛人,就是爲了在這深宮裏保護她呢。
我都倒數第一了,我是離他最遠的了。
我難過了,我憤怒了。
這可能是我離皇后最近的一次。
「陛下,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你對我愛搭不理,以後我讓你高攀不起。」
皇上喫驚道:「咦,你怎麼還想造反吶?」
我很傲嬌:「我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皇上:「你三十年不用去河西了,就去冷宮吧。」
我:「那什麼,我宮寒,去不了冷宮。」
皇上擼起袖子,雙手叉腰:「那是冷宮,不是冷庫。」

-7-
「可是陛下的冷酷,已經讓我宮寒了。」
我捂住小腹,咬着嘴脣道:「啊,好冷。」
空氣都冷了。
皇上將拳頭捏得越來越緊:「夠了,東施效顰。」
死顏控要發飆了。
我身形一歪,暈倒在了地上,試圖逃避冷宮的處罰。
我睜開半隻眼,朝悅妃使了個眼色。
她跑下來,爲我把脈:「陛下,蘭常在她生病了,不適合去冷宮。」
我掐了掐她的掌心,會雲多雲。
皇上問她,我得了什麼病。
悅妃支吾道:「她這個病,不能受涼,不能缺衣,不能少食,她懷孕了。」
皇上和貴妃都震驚了。
我直接醒過來了。
姐姐,讓你幫我,不是讓你害我。
皇上沉思半晌:「朕現在懷疑,你說造反不是開玩笑的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純純吹牛的。」
我站起來,着急解釋道:「你看,我還可以大走,大跳,我還可以劈叉。」
我的每步動作,都惹得悅妃捂嘴驚呼。
最後我劈開雙腿,尬在了原地。
我才發現不可以劈叉,因爲我本來就不會。
皇上讓我不要發癲,他會讓太醫來把脈。
結果來了七個太醫,都斬釘截鐵地說我懷孕了。
我趕緊站好了。
完了,真懷上了?
貴妃提議道:「那可以給蘭常在升職了。」
悅妃點頭:「言之有理。」
皇上撓頭:「且慢,且慢,這是我的孩子嗎?」
我咬着手背,目光錯愕道:「這重要嗎?」
皇上皺眉:「這不重要嗎?」
我用手撫平他的眉頭:「你不記得了,就在幾個月前的一個雨夜,陛下酒後遇到了臣妾,然後就有了這個孩子。」
皇上將信將疑:「幾個月前?」
我轉頭問太醫:「我這幾個月了?」
太醫道:「兩個月了。」
我重新道:「就在兩個月前的雨夜,陛下心情煩悶,酒後遇到了臣妾,然後就有了這個孩子。」
皇上:「……」

-8-
我莫名其妙開始養胎了。
在貴妃的操作下,我還升職了。
悅妃問我:「這孩子是誰的?」
我反問她:「不知道啊,我真懷孕了?」
她說千真萬確。
她讓我好好回憶下,兩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讓我想想。
兩個月前,正值初冬,我都不太出門。
但確實是有一個夜晚。
那晚我聽說皇上要來,宮裏的暖炭不夠用。
宮女回來說內務府不給,說我反正都是要被截胡的。
我就親自去了,路上遇見了出門去打牌的貴妃。
她聽說我去內務府,就讓人送我過去。
從內務府回來,下起小到中雨,宮人帶着碳先回。
我走在路上,就看見了皇上,果然他又被截胡了。
雨驟然大了,我跑到亭子裏躲雨,結果遇見了……
我看向悅妃:「我遇見了你哥。」
她很不可思議:「我哥?」
她哥哥,宋愈,是我很關注的人。
但別誤會,我不是說我暗戀他。
只是深宮太過無聊,我就把關於異性的美好幻想,寄託在他身上。
因爲宋愈長得極好,品行端正,而且全宮無黑料。
但當我真的遇到了宋愈,我目不斜視,不給他半分眼神。
我冷淡道:「宋大人,怎會出現在此?」
宋愈看向天空:「避雨。」
他比我還拽。
我自嘲道:「宋大人,看都不看我,這是不把我一個常在放在眼裏?」
宋愈握拳虛咳,轉過身去:「我看過了,你衣服溼透了。」
我的臉臊得通紅。
氣氛陷入尷尬。
宋愈把我留在原地,自己闖進了雨幕。
後來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悅妃越聽越着急了:「你少說廢話,就說你晚上在哪兒睡的?」
我陷入了深思。
我記得,後來貴妃的人回去,正巧碰見了我,我就去了貴妃宮裏,喝了好多酒暖身子……
我看向悅妃,愈發不解。
「可是,我睡了貴妃,我也不會懷孕啊?」

-9-
悅妃帶我去找貴妃算賬。
她把我往前一推:「這是不是你的孩子?」
貴妃雙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我。
「我能生這麼大的孩子?」
我擦了把汗。
「說我肚子裏的,不是我。」
貴妃不承認,她說自己是女人。
我們不信。
「你個子高,又沒胸,你肯定是男扮女裝。」
貴妃很難過:「你們傷害人真有一套。」
難道她真是女人?
我不依不饒道:「可我那天在這喝了酒,醒過來,就在你牀上了,而且沒穿衣服。」
貴妃攤手道:「可能是你喝多了,然後吐了,衣服弄髒了。」
我皺緊眉頭,她怎麼死不承認。
「不,絕對是你。」
貴妃也急了。
她撩起裙子,把腿踩在凳子上。
「你不信可以摸我。」
我倆對視一眼,然後狂奔出去。
我彎着腰,問悅妃:「你信她是女的了?」
她氣喘吁吁道:「我不信。」
「我也是。」
「那你怎麼不摸?」
「我怕真摸到了。」
「我也是。」
擊掌。

-10-
皇上來了。
他確定孩子不是他的。
他查了兩個月前的臨幸記錄,每一天都有對應的嬪妃,但裏面沒有我的名字。
「你看,有李嬪,陳貴人,靜妃,貴妃……但沒有你。」
他翻得特別快,日期和人,我都沒太看清。
但確實沒有我的名字。
我沉默半晌:「那你想怎麼樣?」
皇上沉思道:「你想怎麼死?」
「我不想死。」
「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你聽說過法不責衆嗎?」
一句話,讓皇上陷入了沉思。
他猶豫片刻:「你當晚開 party 了?」
「……」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閒着沒事統計過,陛下你有六子三女,早產率達百分之八十,其中劉淑妃的四皇子,瞳孔還是綠色的。」
皇上抿緊嘴脣:「劉淑妃說,四皇子隨她養的波斯貓。」
啊這,也能行?
我不可思議道:「那七公主還帶點捲髮呢?」
皇上聳肩道:「朕祖上也有點歐洲的基因。」
合着,只要有個理由,都能在你這裏過關是吧。
我握緊皇上的手,感覺自己有活命的希望了。
「那我其實是夢見了陛下,我在夢中受孕。」
皇上拍開我的手:「你當朕是傻子?」
他,不是嗎?
皇上很生氣地走了。Ţū́ₘ

-11-
我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就去找悅妃想辦法。
「怎麼辦,皇上說要殺了我?」
悅妃也很驚訝:「綠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是不是針對你?」
不愧是好姐妹,我也是這個想法。
可能是因愛生恨。
我按了按太陽穴:「你當了好幾年的太醫,有假死藥之類的嗎?」
她說確實有個古法。
但是如今,太醫院的藥材和製藥房,她都進不去了。
好吧,說了等於沒說。
我垂頭喪氣地回去,半路上還被彈弓打了。
我摸着額頭,看着樹上的小孩。
他低頭朝我喊道:「你敢在父皇面前挑撥離間?」
那標誌性的綠瞳,確實像極了劉淑妃的那隻波斯貓。
我好心跟他解釋:「貓是不可以遺傳給人的。」
沒想到四皇子追着我,揚言要擊斃我。
我狂奔在路上,一不留神,撞到某人懷裏。
身後四皇子拿彈弓瞄準了我的頭。
宋愈單手護住我的頭。
那顆石子正中他的手背,留下醒目的紅痕。
宋愈在宮裏給衆皇子皇女擔着份教導的閒職。
他沒收了四皇子的彈弓,並讓他回去寫作業。
宋愈問我在宮裏怎麼混的,連小孩都不待見我。
「我說他不是親生的,他就急了。」
宋愈挑眉:「你欺負小孩子幹嗎?」
我嘆了口氣:「因爲不敢欺負大人。」
宋愈無語。
等到快要分別的路口,宋愈讓我放開心點,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儘可以找他。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我有事。」
宋愈淡淡垂眸,看向我的手:「放開,讓人看見了。」

-12-
悅妃宮裏。
我靠得越來越近,宋愈不自覺往後躲閃。
「你別再過來了,我害怕。」
我用手扣住他的頭:「別動,到眼線了。」
悅妃捧着鏡子,映出個標緻的美人。
「哥,你看,你女裝真的很像我。」
宋愈微微蹙眉,偏過臉去。
我雙指鉗制他的下巴,把他掰了回來。
「我說了,你別動。」
宋愈目光憂愁道:「被發現Ťų₇了怎麼辦?」
「宋大人,你放心,我死也不會讓你死的。」
宋愈對鏡自憐:「蘭貴人,我只想幫你個小忙,不是滅九族的這種忙。」
悅妃已經換上了她哥的官服。
她原本就擅長女扮男裝,現在這樣倒是很自然。
「哥,你堅持住,我頂多半個月。」
宋愈站在宮門口,依依不捨道:「那你早點回來。」
正巧貴妃路過,還在感慨這兄妹感情真好。
宋愈一言不發,一個後撤步,退到我身後。
我看着貴妃,恨恨道:「你來幹嗎?你都不承認我和孩子。」
貴妃扶額道:「真的不是我的。」
她把我和宋愈拽進了寢殿裏。
「我是女人,這很難證明嗎?」
她一言不合開始脫衣服。
宋愈不理解,他問我:「你們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我捂住眼睛,宋愈慌得轉身。
貴妃氣得叉腰:「你倆到底什麼情況?讓看不看,讓摸不摸?」
話音剛落,皇上進來了。
皇上走過來,走過去。
「朕真的不理解,非常極其不理解,朕的後宮到底在忙什麼?浪費糧食!」
從皇上合理的反應來看,貴妃確實是正常女人。
貴妃默默穿上衣服。
宋愈和我低頭罰站。
皇上的目光落在宋愈身上,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悅妃,你纔剛入宮,別和她們學。你好像長高了。」
宋愈不敢說話,只把頭埋得更低。
皇上握拳咳了咳。
貴妃識相地準備告退。
我才意識到一件事,皇上此時來這裏,肯定是翻了悅妃的牌子。
宋愈已經汗流浹背。
我趁皇上沒開口,搶先說道:「悅妃她病了,我今夜留下來照顧她。」
我摸ẗű̂⁽了把宋愈的額頭:「陛下,你看,這冷汗都出Ṭúₕ成這樣了。」
皇上讓我照顧悅妃,將功補過,暫時先不說賜死的事了。
夜裏,宋愈準備睡了。
我抱着被子,準備上牀,被他攔住了。
「男女授受不親。」
我指着窗外道:「纔剛過除夕,我睡地上,會凍死的。」
宋愈抿脣:「那我睡地上。」
我拉住他:「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難道大人沒有自制力嗎?」
宋愈被我忽悠到牀上睡覺。
他捲了長條被子放在正中間,頭部再放一碗水,以作分割線。
次日醒來,宋愈睡得很規矩,只不過裏衣從頸口溼到了胸膛。
我的胳膊搭在他胸前,手摸腹肌,腿架到他腰上,腳踩在他腿上。
宋愈轉頭看我:「你的自制力呢?」
我默默收回手腳:「很明顯,在你身上。」

-13-
機會難得,我帶着宋愈沉浸式體驗後宮妃嬪的快樂生活。
第一站,御花園的湖邊鞦韆。
宋愈坐在那裏,我在後面推他,優哉遊哉。
「愛妃,朕要和你一起盪鞦韆!」
皇上遠遠地跑來了。
有個好消息,皇上認不出宋愈和他妹的區別。
壞消息是,皇上要和宋愈擠着同坐,鞦韆繩就斷了。
皇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在思考是自己胖了還是悅妃胖了。
第二站,大殿後面的老歪脖子樹。
我帶着宋愈爬上去看夕陽,剛好坐兩個人。
落日的輪廓,被整齊的宮牆切割,緩緩往上推移。
半圓的時候,可好看了。
皇上拿着柺杖敲樹幹。
「愛妃,跳下來,朕會接住你。」
宋愈雙手合十,拜了拜空氣,閉眼跳了下去——
好了,皇上胳膊也不行了,就剩左手還能喝湯。
第三站,湖心島假山,後宮約會勝地。
我拉着宋愈往裏鑽,宋愈不肯進去。
「娘娘,約會勝地,我們倆來幹嗎?」
「我一個人也經常來啊。」
宋愈沉默半晌:「偷窺不適合作爲愛好。」
我拿起石子,往裏面扔,驚起數對鴛鴦。
「沒偷窺,就是來嚇唬嚇唬他們。」
裏面已經有人在罵人了:「是不是那個蘭常在又來搗亂了?」
我又彎腰撿起石子。
宋愈攥住我的手腕,目光震驚,臉色微沉。
「人至少不能,起碼不應該,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我抿起嘴來:「我羨慕他們有對象不行嗎?」
宋愈就着那手腕,他抽出腰間的方帕,目光專注地替我擦手。
「娘娘也有啊,有陛下。」
我盯着宋愈的眉眼,發自肺腑地說道:「陛下是很好,但是我想有兩個,公私分明。」
宋愈抬眸看我,保持無語的眼神,接着手上動作一停,將帕子塞到我手裏。
「你還兩個,你怎麼不說三個呢?」
等到夜裏,又要睡覺了。
我和宋愈開始拉鋸戰。
「我帶你玩一天了,我上牀睡怎麼了?」
「你手腳不規矩,老是摸我。」
「都是兄弟,摸一下抱一下怎麼了?」
宋愈冷冷Ṫű̂₂道:「誰和你是兄弟?」
我拿起牀中間的一碗水,仰頭幹掉了。
「本宮以水代酒,現在就和你結義了。」
宋愈睜大眼睛:「你把我的分界線喝掉了。」
他真的是好高明的欲擒故縱,好精湛的純情演技。
我利索地爬上了牀。
「宋大人,放棄無謂的掙扎吧,趕緊睡覺了。」
次日醒來,宋愈一臉羞憤。
「娘娘,你和陛下,一個白天騷擾我,一個晚上騷擾我,這日子我真是過不了一點。」
我把手從他的衣服裏拿出來了。
「宋愈,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孕婦,我需要抱着枕頭睡。」
宋愈閉了閉眼:「還有一隻手,你都快伸到哪裏去了Ťû₀!」
呃,可能是稍稍有那麼點越界了。
等到今天夜裏,宋愈坐在牀上,手裏拿着絲綢的緞帶。
「除非娘娘今天把手綁起來,不然我死也不會讓你上來睡了。」
我愣了愣,解釋道:「宋大人,不用了,我今晚侍寢。我來和你說,不用等我睡覺了。」
宋愈眸光微怔,他低聲道:「你不是懷孕了?」
我笑了笑:「陛下,他翻牌子,不代表要那什麼啊。我走啦。」

-14-
皇上不是想我纔來找我的。
他讓我別欺負四皇子。
我很驚訝,欺負四皇子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原來只過了幾天嗎?
我問皇上:「難道您就不懷疑四皇子的血脈?」
皇上看了看我:「朕知道,劉淑妃也知道朕知道,所以日後不會將大任交給他,也不過是圖他健康快樂罷了。」
我嘶了一聲,這我要坐起來聽。
「皇上,你被綠了不生氣?」
「小蘭,朕的後宮是本朝最少的了,不過四十三位嬪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平均每人不算經期,也才八天。朕也會有所偏好,比如你就有十九天,當然你自己讓人截胡了不能怪朕,超過半數嬪妃一年都沒被翻過牌子。她們無過,朕不能遣散,她們無功,朕不能封賞,至於其他,只要不混淆龍嗣,朕是養不起女人,還是養不起小孩?」
我大爲震撼:「陛下,我知道你很好,但你這麼好,爲什麼要賜死我?」
皇上也很無奈:「因爲你是唯一一個,肚子裏的孩子不知道是誰的。」
我看着皇上,陷入沉思。
到底是誰去貴妃宮裏把我睡了呢?
我看皇上:「到底是誰呢?」
皇上看我:「到底是誰呢?」
皇上猛地坐起來,傾身靠近我,眼眸微亮:「其實,朕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我:「愛過。」
「不是這個。朕是想問你,悅妃喜歡什麼?爲什麼她最近總不理我?」
我忐忑道:「陛下,你喜歡悅妃?」
皇上點了點頭,目光滿是憂愁。
「自從除夕夜宴,她罵我是昏君,雖然說我不是昏君啊,但朕對她一見鍾情,可是她總是冷冰冰的,特別是最近長高了以後。」
說曹操,曹操到。
殿門突然被人推開。
那人提着琉璃燈,微微抬起,眉眼清冷,舉止合宜。
她一襲白袍及地,玉簪低挽髮髻,脂粉淡淡掃過雙頰。
「陛下,妾無人陪伴,睡不着。」
這打光,這服化道,這臺詞,這嗓子夾得……
這居然是宋愈宋大人!
我躲在皇上身後,朝他擠眉弄眼。
【你瘋了,你是男的,你來截胡我,你不要命了嗎?】
皇上被勾得神魂顛倒。
整個人從牀上自動地升了起來。
我定睛一看,他什麼時候學會的下腰!
我雙手把皇上給摟住了。
「陛下,你今晚是我的,不能走!入宮三年,我第一次求你別走。」
皇上看着宋愈,往他那邊使勁:「可是,朕朝思暮想的愛人在呼喚我。」
而宋愈將目光投向我。
完成一個閉環。
宋愈將琉璃燈擱在桌上,提出瞭解決辦法。
「那我們三個人一起睡吧?」
我:「?」
皇上:「那朕可不可以睡中間?」

-15-
皇上睡中間,我睡裏邊,宋愈睡外邊。
到了深夜,睡意沉沉。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觸碰到了雙脣。
我睜開眼睛。
宋愈正在看我,他見我醒了,斂下眼睫,俯身親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抬起了頭,眼裏水光瀲灩。
我和他用極低的聲音交流。
「你這是幹什麼?」
宋愈道:「你不是要兩個嗎?」
我的意思是,兩個,但是要分開的啊。
宋愈撐在我身上,側邊同我耳語。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覺,我怕你也抱他、摸他,你不能佔我便宜,就把我扔在那邊了。你明白嗎?」
「就一晚,你不能忍忍?再說了,你不是不喜歡我那個你嗎?」
宋愈眉頭微蹙,他把手滑進被子裏,去找我的手。
「我喜歡。我只是怕你對我不認真,你喜歡就可以摸我。」
皇上突然翻了個身,胳膊從被子裏伸了出來。
宋愈才發現自己牽的是皇上的手。
他沉默了一會兒,試圖甩開,結果失敗。
他喘着氣,在我耳邊低聲道:「娘娘,他不鬆手怎麼辦?」
我偏過頭道:「你喊娘也沒用。」
宋愈推了推皇上,皇上滾到了宋愈本該睡的位置,宋愈順勢睡在了中間的位置。
他側頭看我:「我還有一隻能夠活動的手。」
我低着頭,默默把手伸過去。
宋愈牽着我的手,揉了揉掌心,然後帶着往下……
明明是極細碎的動靜,但偏偏全落到我耳內了。
我聲如蚊嚶道:「被人發現,咱倆十八族都沒了。」
宋愈轉頭看我,沉默半晌。
我以爲他有重要的話要說,特意將耳朵湊到他脣邊。
誰知他從嗓子裏悶着兩個字出來:「快點。」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可能這個時候,九九八十一族也無所謂了。
早上起牀,皇上發現位置變了。
宋愈道:「陛下,你一直擠我,把我都擠到地上去了,然後我爬到中間了。」
皇上當然不和他計較。
我現下希望悅妃趕緊回來。
等她回來,我怕她接不上劇情,甚至會殺了宋愈。

-16-
宋愈和我走在路上。
「娘娘,等妹妹帶了假死藥回宮,你跟我走嗎?」
我揉着手腕:「我孩子還沒生下來。」
宋愈道:「我可以養。我也不關心是誰的。」
可是我好像知道是誰的孩子了。
前方是上駟院,專門養馬的地方。
我和宋愈在邊亭看馬。
不遠處的馬棚裏,傳來不合理的聲響。
我問宋愈:「是不是有個來自異國的馴馬人,他的眼睛就是綠色的?」
宋愈停步,俯視着我:「我比你高,我已經看見了。」
我立馬往回走。
何必去打擾別人的好事。
宋愈跟在我旁邊,淡淡低笑道:「你現在有對象,心態也好多了。」
我們穿過園林門洞。
我回頭打趣他:「誰說我有對象了?」
宋愈眉頭下壓,快步上前,攬過我的腰,把我按在了牆上。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我盯着他,抿嘴笑道:「記得兩個月前,宋大人和我同在屋檐下避雨,話不投機半句多,寧可淋雨也要把我丟下就跑。」
宋愈陷入回憶,他輕聲細語道:「那晚,你衣衫盡溼,我作爲臣子,不好與你同處。但我回去倒是經常想起你。」
宋愈的手挪到腰間:「娘娘那時候好冷漠,後來突然很熱情。」
「因爲大人女裝貌美異常,還會夾子音。」
宋愈將手抵在我腰間,往自己身上攬。
「那和姐姐親一下。」
宋愈果斷地親了過來。
我仰起頭,頗爲溫順。
園林門洞處,七公主抱着貓,發出尖厲刺耳的聲音。
「悅娘娘她親了蘭娘娘!」
完了。
這靈魂一喊,我被嚇到了。
宋愈雙手抱起我,目光往下看去。
他的眉頭越來越緊。
我有感覺。
我好像流產了。

-17-
皇上把貴妃叫過來了。
我在害怕。
皇上會怎麼理解「悅娘娘她親了蘭娘娘」這句話呢?
我覺得誰親我倒不重要。
要是皇上知道宋愈是男人,肯定會因愛生恨。
貴妃看着我倆,一眼斷定是百合。
皇上也認爲我們在搞百合,完全不認爲悅妃是男人。
而且他推測我們的行爲頗爲激烈,以至於孩子自然流產了。
皇上沉默半晌:「其實我後半夜睡覺,就感覺不太安穩,有點晃悠。ṱű̂⁸」
我躺在牀上,拉了拉皇上的袖子。
「陛下,對不起。不過這個孩子,我知道是誰的了。」
皇上拿帕子擦我臉上的汗。
「十月二十,陛下翻了我的牌子,但是不知被誰截胡了。是夜大雨,我在貴妃宮裏,她在外打牌,我喝了她桌上的酒,醉倒在她牀上。後來我想起來,十月二十,記錄的是貴妃侍寢。」
皇上沉思道:「那夜,雨太大,朕也懶得走了,就去貴妃宮裏歇腳,貴妃睡了,朕沒想吵醒她,燈都沒點,就上牀睡了。」
貴妃嗑着瓜子道:「對啊,我知道蘭貴人懷的是皇上的孩子。」
我抬眸瞪她:「那你怎麼不說?我問你多少遍了!」
貴妃歪頭看我,輕抿朱脣:「你是真會冤枉人,不信你往前翻,你壓根沒問過我。你問我的是,孩子是不是我的,以及我是不是男人,我都回答了正確答案。」
我趴在牀邊,咬牙切齒。
「你就不能多說一點?」
皇上扶着我,躺了回去。
「別吵了。小蘭養好身體最重要。不過你倆這個事,算誰的責任呢?」
宋愈從頭至尾,跪得筆直。
他輕輕出聲道:「全部都是我纏着她的,我喜歡她,再沒別的了。」
皇上一時嘆息,目光投向遠方。
「去歲除夕初見,你說你是宋太醫,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宋愈被打入冷宮了,從悅妃降爲了宋答應。
皇上見我爲孩子,擔驚受怕數日,他也多有歉疚,將我升爲了蘭嬪。
我在宮中休養身體。
即便我身在病中,還是要寫信送出宮去。
我寫給了真正的悅妃。
【何時歸?宮中近來有位答應被打入冷宮,你就彆着急回來了。】
悅妃回信很快。
【宮裏哪來的答應?是新人嗎?同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從何說起,只好繼續回她:【你不回來,就與你無關。千萬別回。】
我讓人去給宋愈送飯。
但回稟的人說,宋答應只是隔窗望天,不言不語。
我想起那日宋愈的神態——
他聽着我們聊起孩子,脣線抿得更直,眉眼淡淡往下。
我早就留意到了他的失落。
我懷的是皇上的孩子,就顯得他特別多餘。
這場有驚無險的誤會,對我來說,是擺爛後宮生活裏,最平凡的一場烏龍。
但對宋愈來說,是雨夜邂逅,是英雄救美,是對鏡自憐。
盪鞦韆,看夕陽,逛假山。
美人手持琉璃燈。
暗夜絮語燙錦被。
他一聲又一聲地喊着娘娘,越來越繾綣情深。
九九八十一族,都顧不上的時候,我確實是愛上了他。

-18-
冷宮裏,宋愈拱手對我行禮。
「臣參見蘭嬪娘娘。」
他披散着直髮,只挽到耳後,身形遠比往日消瘦。
我看向他,他看向我。
悅妃穿着男裝,雙手抱在胸前,看着我們。
「我走的時候,我還是妃位,住豪華宮殿。我回來了,妃子爆改答應了,也就算了,人還混進冷宮了。」
悅妃以手掩面,進而嘆息道:「這都不是我最生氣的。你們被人陷害,我能理解,被人打擊,我能接受。退一萬步,你們搞百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爲什麼我在外面聽說,悅妃爲宮鬥固寵,假裝和蘭貴人搞百合,實際上在這個過程中,出手把孩子打掉了,從而被皇上發現,打入了冷宮。」
我和宋愈眉頭緊皺,這謠言離譜到滿手血。
悅妃說了一長串,薄脣微張,呼吸急促道:「當時我正在喫麪,面全從鼻子裏出來了。你知道這對我這個小女孩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嗎?」
宋愈輕撫其背道:「沒關係,妹妹,你可以不換回來。我自己做的,也要自己承擔。」
悅妃抱怨夠了,終於伸出了手。
她的掌心裏,躺着一顆鮮紅的藥丸。
「一顆假死藥,兩個選擇。一是我哥喫,從此宮裏無宋答應,但依舊會有宋愈宋大人,我也恢復自由。二是蘭嬪喫,我換回來,從此你們雙宿雙飛,我留在冷宮戰鬥。」
宋愈看向我。
我偏過頭去,迴避他的目光。
我留在宮裏,是當高位娘娘,繼續重複我三年擺爛的生活。
宋太醫本是受年度報告牽連,才進宮做了悅妃。
我怎麼能讓她留在冷宮,收拾我和宋愈的爛攤子呢?
「宋大人,你走吧。」
就像十月二十日,同亭避雨,我們短暫相遇,再各自離開。
宋愈拿起那顆藥,在指尖端詳片刻。
「娘娘,你那天沒回答我,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我喉頭哽咽,心裏泛出酸澀,淚意湧上雙眼。
宋愈盯着我,仰起頭,把藥扔進了嘴裏。
那藥效發作極快。
宋愈雙膝跪地,倚靠牀沿,嘴角往外溢血。
宋愈不肯讓我們扶他。
我和宋太醫都停在了他面前
宋愈仰起頭來,他看着我,不知道在低聲說些什麼。
我蹲下身來,才聽見宋愈是在說:「我拿九族陪你玩,你只要一個好不好?」
轟然倒塌。
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感。
像是在同頻共振。
宋太醫也蹲了下來,伸出醫者仁心的小手,把宋愈推倒在地。
「我這是假死藥,給我搞這些,直接死。」
宋愈直接瞑目了。
我擦了擦眼淚:「你哥的演技,真的很好。我都走心了。」

-19-
皇上來看過宋愈。
他怎麼也沒想到,宋答應竟然服毒自盡。
皇上抱着我哭,邊哭邊喊:「她不是太醫嗎?怎麼不能自救?」
我被晃得眼睛都花了。
七天後,宋愈的棺材運出了宮城。
皇上在城牆上看了又看,算是和這段感情告別了。
宋愈給我和皇上留下很多共同話題。
皇上喝多了的時候,抱着酒壺問我:「小蘭,你說她提着琉璃燈來找我的時候,是爲了你,還是爲了我?」
我說爲了我,他說爲了他。
我反過來問皇上:「你到底是喜歡除夕被潑酒的悅妃,還是提着琉璃燈說睡不着的悅妃?」
皇上瘋狂灌酒,賣關子道:「朕不會告訴你的。」
我雙手撐臉道:「那我就知道了。」
皇上急了:「你不知道,你別亂猜。」
後來,皇上喝多了,話也越來越多。
「我們坐過鞦韆,她閉着眼睛,從樹上跳到朕懷裏,那天的夕陽多好看吶。夜裏她提燈尋來,偷偷牽朕的手,難道這還不是喜歡嗎?小蘭,你說呢?」
我感覺我的腦子好像壞了。
事情是這樣的嗎?
好像是,好像不是。
「皇上,你讓我開始懷疑我自己了。」
轉眼間,到了暮春四月,宋愈假死三月有餘,我決定離開皇宮。
皇上問爲什麼,他下半年打算給我提蘭妃了。
我跪在地上,給皇上磕了三個響頭。
「陛下,臣妾有特別特別喜歡的人了。臣妾不想再數一年侍寢幾次,也不在乎被截胡幾次,也不想每天下跪、起立、下跪、起立,甚至都不想再罵貴妃賤人。御膳房的紅燒肉,我也喫不了半點。我以前早上去盪鞦韆,中午去假山搗亂,下午在樹上看夕陽。現在我見到鞦韆就發呆,看到假山就難過,見到夕陽就惆悵。我竟然連擺爛都不會了。雖然我很捨不得陛下,但是我要走了,我相信陛下也會讓我走的。」
皇上低頭沉默了好久,才重新看向我。
「小蘭,朕捨不得你。你知道的,一年翻牌十九次,已經是很喜歡很喜歡了。朕喜歡和你喫紅燒肉,朕喜歡你表演的臀部頂酒壺的表演,朕喜歡和你分享朕喜歡的人。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注意到,貴妃立在二道門口,面色淡淡,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她沒有進來,她不打算進來了。
其實,你只是不曾回頭看, 一直有人在陪你。
她給你夾菜,給你舀粥, 勸你喫飯。
你封新人,只有她不高興,你去她宮裏, 也不過是避雨。
她在任何時候,出現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見。
我跪伏在地,大聲懇求道:「陛下,去歲除夕夜宴, 您抽到了臣妾所願, 未能實現。臣妾現在想把這個心願改成離開皇宮。陛下, 天子一諾, 五嶽皆輕。」
大殿內靜悄悄的。
過了好久, 傳來低沉的聲音:「朕允了。」
沒什麼好難過的。
只是蘭常在,也不常在了。
我離開皇宮的那天, 是個大晴天。
我是揹着包袱,往外面跑的。
我張開雙手,發出呼的聲音。
我沒回頭, 我知道皇上和貴妃在城牆,目送我離開。
但是才跑了二里地, 我這擺爛多年的身體就扛不住了。
那人從側路騎馬而來。
急躁的馬蹄聲, 到了近處,纔開始變緩。
端坐馬上的人, 他眉眼清俊,抱着滿懷的桃花。
他低頭看花, 眼眸裏映滿桃花。
他微微傾下身子,把花抱着遞到我手中。
他看着我, 眼眸裏映着抱花的我。
他朝我伸出了手。
「娘娘, 臣來接你了。」
【完】
彩蛋篇
1.城牆上
貴妃拿着望遠鏡:「那就是陛下喜歡的人?」
皇上雙手握拳, 星星眼說道:「不完全是。他女裝很可愛的, 朕喜歡女人。」
2.皇宮裏
四皇子在練彈弓:「娘, 你說我有沒有可能, 是丘比特?」
劉淑妃揉着腦袋爬出來:「你是個錘子。」
3.假山裏
大家正在開 party。
「慶祝那個喫飽了撐的蘭某人終於滾蛋了。」
「但她連夜做了個指示牌。」
衆人出去一看。
正面:我在後宮約會勝地很想你。
反面:拆一罰三。
4.蘭貴人的宮殿
幾百年後。
各位請看,這張牀就是當年順仁皇、蘭妃和悅妃共同睡過的牀。三個人, 蘭妃還懷着孕, 可想而知,非常擁擠, 但是感情很好。
至今我們還沒破解出來,是以誰爲主,哪兩位爲輔。
官方暫時認爲是皇帝帶兩妃。
學術界認爲是蘭妃帶皇上和悅妃, 因爲很明顯, 這牀是蘭妃的。
也有不少專家認爲,是悅妃帶皇上和蘭妃,因爲史書明確記載, 悅妃極爲盛寵,而當時蘭妃僅是貴人。
但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當時的三人知道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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