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 28 歲的男人有什麼特別,就是——
你既容易沉湎於他的身體,也容易沉湎於他的愛情。
-1-
燈紅酒綠裏,我在人羣中藏匿,已經將近半個晚上。
期間很多男人端來酒杯,想請我喝一杯酒,我都拒絕了。
我的眼神只停留在那個人身上。
他年輕英俊,彷彿海神波塞冬,劈開人海走到我面前,他看了看我面前僅剩一口的酒,舉起自己的酒杯,輕輕碰了碰我的杯沿,然後輕身在我耳邊問道:「走嗎?」
一道邀請,dj 換了舞曲,舞池裏的人奮力跳動起來,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睨了他一眼:「去哪兒?」
我問的欲蓋彌彰,他輕輕笑了。
28 歲的男人,年輕的剛剛好,成熟的剛剛好。
聲音落在耳朵裏,肩頭起了一層薄薄的戰慄,我可恥的心動了。
沒說去哪兒,但身體有它自己的意識,仗着發酵的酒精,人變得格外大膽。
我們手牽着手去便利店買了飲料,我拿起一包小雨衣,他看了一眼又笑:「小了。」
然後自己拿了另一包放進購物籃,我可恥的紅了臉。
走的時候,我竟特別想喫便利店那種便宜但極其甜的冰激凌,他也買給我了。
然後就手拉着手,在路上散步,喫的沒有化的快,手上沾滿奶油,我有點狼狽。
他牽起我的手,幫我擦指尖,然後輕輕含了一下:「唔,好甜。」
我的心臟像被電擊一樣,突然就鼓動不止。
我們去了酒吧最近的酒店,還沒打開房門,他就吻住了我,我以爲我會感到羞恥,但沒有,我感覺很快樂,一種久違的暈眩和炙熱將我包裹。
年輕的男人很溫柔,擁抱帶着侵略性,卻給人安全感。
非常完美的一晚。
只是累極之時,我彷彿聽到他喊了我的名字:「阮阮,阮阮……」
凌晨時分睜開眼,身邊的男人睡得深沉,他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但……這大約是我的幻覺,他本就不應該認識我。
我輕輕挪開他的胳膊,輕輕下了牀,穿上裙子,提起高跟鞋,掏出口紅在洗手間的鏡子上寫下了我的號碼,然後轉身離去。
彷彿一隻蝴蝶,輕吻晨露,然後離開。
這天晚上,陸朗帶走了我,在霓虹森林,一羣獵人之中。
而他,也恰好是我的獵物。
走進電梯,光滑如鏡的金屬門板映出的我的臉,冷靜肅穆,與昨晚判若兩人。我看着自己的眼睛,莫名覺得有點陌生。
上一次這樣看到自己,是躺在手術牀上,做植入手術的時候,我在牀邊的鐵盤邊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也覺得陌生,像困獸。
明明不想要孩子,明明身體也不適合懷孕,卻還是心軟於男人的哀求,爲了留住愛情,獻祭了自己的身體。
事實證明,每一段需要「犧牲」打底的愛情,背後都寫滿辜負。
我眸光漸冷,剛剛升起的一點愧疚也輕輕泯然。
被人辜負,也辜負別人,這世界纔是公平的,不是嗎?
-2-
陸朗的電話,在下午 7 點多響起,約我晚上還在酒吧見面。
不同於前一天晚上的黑綢裹身裙高跟鞋,我穿了一件奶白色的方領襯衫,泡泡袖,宮廷款,下面是一件緊身牛仔短褲,穿一雙羅馬涼鞋。
我的腿很白也很細,我當然知道當我坐在吧檯邊上的時候,會給人造成怎樣的視覺衝擊,但我要的正是這樣。
我正與一個斯文的成熟男人交談,對方給我講一個紀錄片,確實有趣,我聽得津津有味,正巧我的酒不小心灑在腿上,他拿起紙巾要幫我擦拭,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扭頭看去,年輕男人英俊的臉,透着一股子冷戾的欲氣,正不滿的看着我。
我攤攤手,對方看明白了局勢,當下道歉離開。
陸朗並沒有拉開距離,反而就站在我身邊,衣服甚至擦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仰着頭看他:「喂,你這樣,我脖子很累。」
陸朗單手扶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捧着我的耳朵,然後低頭吻過來。
身邊都是起鬨的尖叫聲,而我的腦海裏也在放煙火。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遇到現在的陸朗,我一定會沉迷在他的吻裏,爲他搖旗吶喊。可惜,此時,已經是 35 歲的我。
陸朗撤開脣,看着我說:「我叫陸朗,記住了嗎。」
我勾脣一笑,伸手扯住他胸前的衣服,用力拉進,反客爲主的吻住他。
吻後,我們溫存的依偎在卡座裏,我在他耳邊輕笑:「陸朗,叫姐姐。」
陸朗不滿的扯住我的手:「去我家?」
我眸光一轉:「不行哦,今天有事,要走了。」
他臉色馬上難看起來:「耍我?」
我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陸朗,要乖,姐姐纔會喜歡你。」話落,我又吻了吻他的耳朵,才拎着手提袋,穿過人羣走了。
卡座裏還留下了一條粉色的 dior 星座絲巾,出門之前我還特意噴上了橘彩星光的香水,屬於少女的橘子甜香,是我們接吻的時候,被我撤松故意留下的。因爲這次之後,我預計一週不見陸朗,那麼一件能讓他睹物思人的物品必不可少。
當然,我是在欲擒故縱,但更重要的是我生理期到了。
經過兩次試管失敗,我的身體留下了一些後遺症,其中一個就是生理期變得極其疼,每次都只能疼的發抖,臥牀修養。
每到這個時候,我對林恒生和宋妙可的恨意都洶湧而來。
晚上,我躺在牀上,打開電熱毯,腰腹間的痠痛已經讓我無法直立了。
林恒生的電話過來了,彷彿還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天下太平,溫柔的讓人產生錯覺:「阮阮,你今天是不是又不舒服?」
「嗯。」
「喫東西了嗎?」
「嗯。」
「你……」
「有事嗎?」我裝出一點哭聲。
對面據說愛了我十年的男人馬上潰不成軍:「我來看看你行麼?」
我沉默一會兒,才說:「別傷妙可的心。」
然後,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還需要蟄伏,現在還不是時候。
-3-
我和宋妙可,是二十年的好朋友,從初中就在一起逃課唱 K,一起打打鬧鬧嬉嬉笑笑的過日子。直到十年前,我爲了林恒生北上,她迷戀上一個年輕的學弟無法自拔。
她不認可我爲了男人遠赴他鄉,我不贊成她癡戀大一學弟沒有結果。
我們大吵一架,分道揚鑣。
直到一年前,我兩次試管失敗,她過來看我,照顧我整整一個月。給我煲湯做飯,陪我追劇說笑,我們的感情迅速回暖。
直到後來我身體恢復,宋妙可決定回家,我捨不得她,頗有兩天鬱鬱寡歡。還是林恒生跟我說,可以請宋妙可做家庭助理。
一來他常常出差,我恢復工作之後也會很忙,家裏需要人打理照顧。
二來我心情不好,妙可陪我,我好不容易開朗幾分。
三則妙可在家裏情況也不是很好,具體她沒說,但來看我,除了擔心我,也是想出來透透氣,給她一份工作和收入,皆大歡喜。
我有點遲疑:「可小區裏請家庭助理的,都是有兩三個寶寶的家庭。」
林恒生抱着我,輕輕搖了搖,充滿愛惜:「你爲了我喫了這麼多苦,我們這輩子沒有寶寶的緣分,餘生你就是我的寶寶,我就要給你請助理,照顧好你。」
我當時熱淚盈眶,我想,雖然違背了初衷,做了那麼多自傷的事情,但總歸沒有愛錯人。愛情總要犧牲的,不是嗎?
我歡欣鼓舞的請宋妙可留下,她一開始有點抗拒,後來又嘆息,對我道謝,但不管怎樣,宋妙可留在了我的家裏——我和林恒生結婚了五年的家。
開始確實還是很好的,家裏總是窗明几淨,所有的東西都按照我的心意,在他們該在的地方,從前我總是養不活綠植,連仙人掌都會死。宋妙可買了天堂鳥和琴葉榕,都欣欣向榮。家裏一下就煥發了生機。
從小時候就是,宋妙可向來比我溫柔有耐心,擅長照料別人。
我也有了一點鬥志,重新回到了職場。
我做會展工作,度過一開始的空窗期,就開始跟着客戶全國跑。哪裏有會議,就去哪裏盯執行。做過會展的人都知道,每一次會議活動,都像打仗,再嚴謹認真,意外都可能出現,精神需要高度集中。
等我再把精力放回家裏,已經是半年後的國慶假期。
宋妙可回了家,林恒生出差沒能回來。
我一個人在家裏休息。
我的作息很規律,每天早晨喫早飯,然後出門散步,午睡後去小區的健身房健身。基本都是懶到不出小區大門。
但我逐漸感覺到,總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欲言又止,彷彿有話說,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隔壁樓宋太太跟我關係還可以,我們曾經因爲地庫滲水的事情一起跟物業幹過架,有一點革命情誼,於是我喊她到家裏,直言不諱的問她:「小區裏總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你知道是因爲什麼嗎?」
宋太太先是慌張的握了一下水杯,又彷彿燙到了手,看着我露出尷尬的笑:「那個……這,都是傳言,我不好說的。」
我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於是握住她的手,非常誠懇的說:「我們都是女人,有話不妨直說,我認你一個人情。」
宋太太看了我一會兒,嘆了口氣:「我也是聽說的,你也別一下就當真,但……」她又補充,「也別不當真,就自己注點意……」
-4-
原來我出差的日子,林恒生都不出差,而是在家裏跟宋妙可過二人世界。
我們小區雖然不便宜,但樓間距還是不夠遠,有鄰居見過宋妙可穿着吊帶短裙在家裏走來走去,全然不是往常在我面前整裝束帶的模樣。他們倆會一起去看電影,看展覽,在小區裏散步,一起買菜回家做飯。
鄰居們常常疑惑,我與林恒生究竟是何關係,看着好像是離了婚,林恒生娶了新妻,可沒幾天我又出現在家裏。
後來,就有了奇怪的傳言,說因爲我生不出來孩子,就找了個人來給林恒生生孩子。說林恒生真是厲害,在這社會還能享受齊人之福。
宋太太走後,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很久,整個人像在冰水裏泡過,周身發冷,可又像低血糖犯了,眼前一陣陣發黑,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靠在沙發背上,又像被燙到一樣坐直了身體。
從前林恒生最喜歡在沙發……後來他和宋妙可也許也……
太噁心了,我衝到洗手間哇哇大吐。
我一天沒喫飯,吐得全是苦水,整個人都在發抖,原來情緒不好也會像生了重病,有瀕死之感。
晚上生理期又來了,我躺在被子裏發抖,哭到哽咽。
林恒生給我打電話致歉:「我知道你今天會不舒服,但阮阮,真的對不起,我不能陪你。」
我只顧哭,並未應聲,我根本沒想好應該怎樣。
林恒生覺得我是身體不舒服,又委屈,也沒多想。
第二天早晨我就收到了他點好的早餐外賣。這麼多年,林恒生一向是個體貼的好丈夫。我也從來都是被人羨慕的那個人,可風水輪流轉,當初羨慕我的人,現在都成了看戲的觀衆,眼看着我的家裏演出了這樣的大戲。
我並沒有拒絕這份早餐,我甚至爲了喫這頓飯,特意洗了澡,化了妝,吹了頭髮,換了衣服。然後坐下來,面對清粥包子,像面對一頓法式西餐。
鄭重的,忍着腹痛,一點一點喫下了它們。
我已經決定了要報復,任何人都不應該辜負別人之後卻能全身而退。
從前我師傅說過我,如果肯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會是個特別厲害的策劃。不是因爲我總有奇思妙想,而是因爲我心思縝密,且擅長統籌。
比如一場大型會議,可能涉及三到四個城市,一千多人,五到七天的多場活動。穿插着不同的重要嘉賓和重要事件的傳播,但我都能完成的很好。
我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會把這些能力,用在家裏。
但第一步,我未曾權衡利弊就做出了決定,我要離婚。
國慶假期的尾巴我特意告知了宋妙可:「我明天要去看一個會展,就不回家了,但你要回來呀,我買了一條小金魚,一天不換水都不行的。」
宋妙可承諾我,明晚一定回到家。
然後我又給林恒生的助理發了紅包,偷偷確認了林恒生的行程,知道他也是明天的飛機抵達,又告訴助理,我準備給林恒生驚喜,讓他不要聲張。
那男生本來就嘴嚴不愛八卦,當然承諾我絕不讓林恒生知道。
走之前,我在家裏裝好了從公司拿來的八個攝像頭,按照說明書設置好直播模式,然後提着箱子走掉了。
我當然沒去什麼會展,而是找了一家酒店,打開電腦,準備觀賞直播大戲。
直到晚上八點多,宋妙可先到了家,她先是各個房間轉了一圈,確定沒人,然後去洗了澡,換上了一件蕾絲半透明的睡衣,然後坐在客廳拿着手機看信息。過了沒多久,林恒生就進了門,他一把將宋妙可抱在了懷裏。
我咬緊牙關,狠狠合上了屏幕。
直播同時設置錄播,我不看,這些畫面也都傳到了我的雲端賬戶裏。
第二天,我滿臉淚痕,一身狼狽的衝回家裏,驚醒了一對野鴛鴦,然後不顧林恒生的挽留,宋妙可的尖叫,各自打了他們一個耳光,就「傷心欲絕」的走了。
因爲林恒生婚內出軌,且我留存了證據,我成功拿走了全部財產,除了那個房子。
但這只是第一步而已。
-5-
我本來做好了一個人躺屍七天的準備,期間陸朗給我打了幾次電話,都被我拒絕。
最後他說:「我真的想見你。」
可能是因爲回憶使人傷神,我也實在虛弱,就把地址告訴他了。
他來的很快,只是打開門,看到一個臉色蒼白,只穿着一件睡裙的我,有點呆愣。但很快他板起臉,將我打橫抱起來:「不是說生理期不舒服?怎麼還光着腳踩地板?」
光腳踩地板是我的壞毛病,從前林恒生不知道說了我多少次,見我屢教不改,家裏換了全木地板,光腳踩至少不冰。於是很多年,都沒人因爲這個說過我。
陸朗將我抱進臥室,放在牀上,再蓋上被子。皺着眉看着我。
我有點譏諷的笑:「怎麼,覺得姐姐不好看了?」
他摸了摸我的臉:「不想笑就別笑,難看死了。」
他的關心和愛惜都那麼赤裸真誠,我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喫東西了嗎?」他問我。
我莫名有點心虛,搖了搖頭。
他去廚房了,然後沒多久暴怒的走了出來,手上提着這幾天我喫完沒丟的外賣盒子,甩上門走了出去。
然後沒有半個小時他就又回來了,大包小包像搬家,我站在旁邊仔細看了看,竟然還有一隻砂鍋?
他皺着眉,看着我光着的腿,又過來推我:「你不知道現在不保暖,以後會有老寒腿嗎?」
我被他推進臥室,扒光了衣服……然後還上一件 T 恤和一條長褲。
嘖……竟然有一個男人扒光我的衣服,是爲了給我穿更多的衣服……
我坐在吧檯看着陸朗給我做飯,窗外華燈初上,萬家燈火。而我家也明亮溫暖,桌子上是他帶來的鮮切花,砂鍋裏燉着雞湯整咕嚕嚕的作響,米飯已經好了,在鍋裏保溫。他正切菜,準備等會兒炒給我喫。
陸朗有種神奇的魔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以後。
這着實很危險。
「怎麼,覺得我很帥?」陸朗抬頭看我,露出調侃的笑。
「是啊,覺得你很帥。」我託着腮,看着他,露出有點意味的笑容。
陸朗警告的看了我一眼:「別惹我。」
他做飯的手藝,意外的好。
我們坐在餐桌前,一起喫飯。
他給我盛了一碗湯:「慢慢喝。」
我拿着湯勺,一點一點喝雞湯,很鮮,一點也不油膩,熱乎乎下了肚,身體也極其熨帖。我喝了一會兒抬頭,才發覺陸朗一直在看我:「怎麼,覺得我很好看?」
陸朗笑:「覺得你像貓,有時候張牙舞爪,有時候人畜無害,捋順毛的時候又很享受。」
我放下空了一半的湯碗:「可別總以爲你很瞭解姐姐。」
陸朗端起我的碗,路過我的時候狠狠揉亂了我的頭髮:「幾歲啊,老氣橫秋的。」
我深呼吸,看在這頓飯確實還可以的份上,我忍了他的以下犯上。
陸朗洗完碗,擦完地板才走。
走之前,他扶着門框問我:「還能再見面嗎?」
我背靠大門,看他:「幹嘛?」
他竟很認真的想了想,才說:「喫飯,看電影,逛街?」
「無聊。」
他「哦」了一聲,顯得有點失落。
於是我又說:「看看有什麼好電影再說。」
他又馬上高興起來,親了親我的額頭,然後走了。
像,小學生談戀愛。
帶着不可抑制的雀躍和歡喜。
與一週前那個把我狠命扣在牀裏親的男人截然不同。
但我知道,我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他想約我出去,而不是隻想上牀。
這證明,他想在生活裏,與我正式發展一段關係。
這是我計劃裏的第二步。
-6-
十年前我與宋妙可分道揚鑣的時候,她正癡戀一個大一新生。
從他入學,不管是軍訓走正步,還是籃球比賽。宋妙可一次不落拉着我回學校去看。她買通了兩個小學妹,負責給她通風報信。
但她羞恥心還是有的,自稱是學弟的表姐,要幫家裏人看着點他。小學妹幾乎是用看「姑姐」的心態對她,盡職盡責的給她彙報消息。
坐在林蔭裏,她看着學弟的綠色軍姿流口水,我拿着手機回覆林恒生的消息。
坐在體育場裏,她爲學弟在籃球場上的矯健身姿荷爾蒙爆發,尖叫不已,我拿着手機回覆林恒生的消息。
教室裏,她看着學弟的後腦勺想象他們以後的孩子叫什麼名字,我拿着手機回覆林恒生的消息。
我一邊網戀,一邊陪宋妙可癡戀她的小學弟。
我太知道宋妙可對學弟的癡迷到什麼程度了。於是我找人查了這學弟後來的情況。學弟很不錯,對得起那麼多人的喜歡。大學畢業就出國留學。還沒回國就成了原畫大觸,回國後被多家遊戲大廠重金招攬。
沒錯,這學弟就是陸朗。
我之所以知道宋妙可的癡戀還沒結束,是因爲她依舊關注並點贊學弟的微博,在他的數十萬粉絲裏,做一個寂寂無名的基數。
我瞭解宋妙可,她這人,頗有些執念。她不行動,是因爲這人已經離她太遠,不是她打半小時出租車就可以見到的人了。
而我不同,仇恨給了我很多勇氣。
我從沒問過爲什麼陸朗會選擇帶走我,當晚,很多男人圍繞我,也有更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在陸朗身邊流連不去。
我沒問,他沒說。
我不在意原因,結果達成了,也就夠了。
我開始第三步計劃了。
第三步並不難,主要是噁心。但我還是捏着鼻子認了。
我開始撩撥林恒生。
一開始,我裝作打錯電話的樣子。
後來我們總在從前喜歡一起去的地方偶遇。
不到一個月,我們已經是偶爾可以坐在一起喝杯酒的朋友關係了。
林恒生對我失去了警惕,證據就是他開始對我吐槽宋妙可。
我表現出來的釋然與理解,讓他完全鬆了神。
宋妙可的優點是溫柔體貼,每次他回到家,總有熱熱的湯麪宵夜,她甚至會幫他放好洗澡水再喊他去泡澡。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一些我不願意的動作,她也甘之如飴。
但宋妙可在家是解語花,出門就成了悶葫蘆。
朋友聚餐,她沒有工作圈,不瞭解理財,不懂藝術,不會分紅酒,喫不慣火腿……各種林恒生喜歡的生活方式,她都搞不懂。
從前的朋友都驚訝於林恒生棄我取她,想換換口味就玩玩好了,何必大傷筋骨離婚收場?
漸漸地,林恒生也開始懷疑自己曾經的選擇,他想與我重歸於好,於是總是說自己後悔,愧疚。
我的目的並不只是如此,我又不是回收垃圾的。
我是爲了把信號傳達給宋妙可。
比如——
我特意藏在副駕駛夾縫裏的口紅。
比如在她生日的時候,把林恒生喊出來到家裏修我故意弄壞的水管。
比如「好意」告訴他,給我的電話號碼備註成「小張」,但「小張」的電話響起的時候,他總要出門去接。
這些,都是一個女人給另一個女人下的,隱祕卻確鑿的戰書。
宋妙可並沒有辜負我的期待,很快她行動了。
結果就是,我順利收到了她與林恒生的結婚請柬,聽共同的朋友說,宋妙可借子上位了。
林恒生當初把我折騰成那樣,不過是想要一個孩子。
宋妙可懷孕了,他怎麼可能放棄?
宋妙可親自給我電話:「親愛的,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我說:「好,一定到場。」
-7-
曾經有一段時間,有個韓劇很火,叫「一起喫飯的漂亮姐姐」,我沒看那個劇,只是聽說是個挺甜的姐弟戀。
我不知道在陸朗眼裏,我是不是這樣的一個角色。
我們常常一起去餐廳喫飯,或者在夜場「偶遇」,甚至過夜。只是過夜的地方變成了我家或者他家。
我們並沒有確認什麼關係,彷彿都在享受這段關係裏那種曖昧卻令人戰慄的張力。
我其實有點心急,因爲宋妙可和林恒生的婚禮迫在眉睫,但我知道,如果此時我先走了這一步,可能陸朗會馬上抽身離開。
這時候,就是誰心急,誰認輸,誰深陷。
但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陸朗習慣在週五晚上來我家過夜,如果我有事,會提前告訴他。
幾乎成了默契。
到了週五這一晚,我明知他會來,於是盛裝打扮。
我穿了與他初見那天的黑色裹身長裙,鑽石耳釘和項鍊,長卷發披在肩頭,陸朗說我這樣,像海妖,能惑人。
於是他打開門看到我的時候,以爲我是爲他打扮,輕輕一笑就要傾身吻我。
我無情的推開他:「別鬧,會花的。」
陸朗這纔看到我穿着高跟鞋拎着包準備出去,他面無表情的,但我知道他心裏已經生氣了。
「你要出去?」
「嗯。」
「你沒告訴我。」
我看到他手裏提的紅酒,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臉;「抱歉,我忘了。」
陸朗嘆了口氣:「好吧,幾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我看了看時間:「大概要十點吧。」
「哦,」他也開始換鞋準備進屋,然後隨意問了我一句,「去幹嘛啊。」
我站在門口,對着他嫣然一笑:「去相親啊。」
我看到陸朗驚愕的表情,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我確實去相親了,是朋友介紹的金融精英,海歸,大企高管。談吐很好,也很紳士,與我興趣相投。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我倒是真想與他發展一下。是個很好的對象,於是他驅車送我回家,並在我家樓下幫我打開車門,扶我下來的時候,我倆顯得特別登對。
我回到家,陸朗果然還沒走,他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彷彿在等我主動跟他解釋。
但我只是踢開高跟鞋,然後赤着腳走到吧檯去倒水喝。
陸朗繃不住了,他走過來把我抱起來,像抱小朋友一樣的姿勢,將我放在臂彎,還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發誓,我真的傻眼了。
我沒想過三十五歲的高齡還會被人打屁股,我驚愕的撐住他的肩膀:「你幹嘛?」
陸朗直接把我抱進臥室,將我狠狠丟在牀上。
撲面而來是吻,
然後是逐漸升高的溫度。
他負氣的扯斷了我裙子的肩帶,讓這件衣服徹底報廢了。然後懲罰性的把我壓在被子裏。
吻後,他氣喘着在我耳邊質問:「爲什麼去相親。」
我揉了揉他的頭髮,像安撫一隻大型犬:「姐姐年紀大了,總要結婚了。」
他狠狠舔咬了一下我的鎖骨:「你要結婚,也可以找我啊。」
我神情複雜地托起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們甚至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他惡狠狠的看着我:「我們爲什麼不是男女朋友?我們都上過牀了。你是想始亂終棄嗎?」
他確實很生氣,於是身體力行的讓我知道他的情緒。
情到深處,我又聽到他喊我「阮阮」。
確鑿到讓我事後忍不住問了他:「我們第一天見面的那個晚上,你喊我的名字了嗎?」
陸朗負氣的轉過身,給自己蓋好被子:「我不要跟你這個壞女人說話。」
我哭笑不得,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有點複雜。
晚上,無論無何我也睡不着了。
「陸朗……」我輕輕喊了他一聲。
陸朗轉過身來,將我抱在懷裏:「睡吧,乖。」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過將一切和盤而出,但我遲疑了,我無法接受的結果是——他知道了真相之後,轉身而去。
此時此刻,我無法分辨,怕他離開,是因爲我愛上了他,還是因爲沒了他,我就沒辦法完成我的復仇計劃。
事到如今,就算要跪着,我也必須走完這段路,才能給過去寫上一個句號,重新走好以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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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可和林恒生的婚禮,如約而至,是個極好的天氣。
這大好日子,也是我能完成最後一步的關鍵。
我去赴宴,理所當然的帶上了我的新晉未婚夫陸朗。路上我才告訴他:「今天的婚禮,是我前夫的。」
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光看着我,彷彿看着一個渣女,想罵我,但難以啓齒。
我趁着紅燈的時候,將他一把抓過來狠狠親了一下:「不想去就下車,去就乖一點。」
他嘖了一聲,抽出紙巾擦了擦脣上的口紅印,散漫的說了一句:「知道了。」
我挽着陸朗的胳膊走進酒店的時候,接受了不少人的注目。
我和林恒生戀愛五年,結婚五年,他的親戚我都認識,他的朋友同事都與我相熟。甚至跟他很多朋友的妻子都是好友。
他們看着我到場,還帶着一個關係親密的男人,都不知道該擺怎樣的表情。
就連那對新人走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有點龜裂。
很明顯林恒生有點受傷,但他要結婚了,沒有立場說什麼,只是看了看我。宋妙可臉上露出疑惑和震驚,連她的濃妝都掩蓋不了這種震驚,甚至立刻就拖着林恒生走了過來,但她的目光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邊的陸朗。
走進之後,宋妙可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跟我說:「阮阮,不介紹一下嗎?」
我笑,大方的介紹道:「這是陸朗,我的未婚夫。」
宋妙可幾乎一瞬間就軟了腿,倒退了兩步,如果不是林恒生扶住了她,她就要摔在地上。
偷偷關注這邊的人都不太看得懂這劇情。
明明,該受傷的人是我啊?怎麼看起來像是宋妙可被搶了老公。
後來,宋妙可雖然跟林恒生走了,卻一直不在狀態,頻頻看過來。
陸朗第一次以我未婚夫的身份,陪我出席正式場合,平時的幼稚和吊兒郎當全都收起來了。紳士翩翩溫存體貼的照顧我。
我落座在男方親友區,身邊就是與林恒生共同的一堆朋友。他們觀察了我們一會兒,然後舉起杯對我說:「阮阮,希望你以後有個幸福的歸宿。」
陸朗當仁不讓的拿起酒杯說:「哦,她會的。」
於是一羣人就笑了起來,氣氛陡然輕鬆。
儀式開始了,司儀開始介紹兩位新人的美好愛情,雖然在座很多人知道實情,到事到如今,誰也不會出來煞風景。直到司儀開始說我安排好的臺詞——
「現在,兩位新人也迎來了愛情的結晶,一個小生命,十個月後就會降臨在這個世界上,讓我們共同舉杯,祝賀他們!」
林恒生和宋妙可有點尷尬,但還是勉強露出了笑容。
崩潰了的是坐在最前排的,林恒生的媽媽,我的前婆婆。她震驚的看着宋妙可,怒不可言。她喊到:「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這真是讓人想不到,婚禮進行到一半,男方的媽媽不同意這樁婚事了。
無論誰上去說什麼,無論林恒生怎麼跟他媽溝通,他媽就是不同意,但死活不說理由。最後生生氣得暈了過去。
一場鬧劇收場,自然無法繼續這場婚禮。
但其實不管林恒生他媽因爲什麼不同意也沒用了,婚禮之前,他們就領了證,宋妙可曬了朋友圈的。
-9-
過了一週,滿臉憔悴的宋妙可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讓她進了家門,她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然後才問我:「是你嗎?」
我輕笑,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陸朗也是你故意的?」
我挑眉看她:「你覺得呢?」
「果然,」她攥緊了拳頭,氣的滿臉通紅,「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看來,她還並不知道自己輸在了哪裏。於是我寬宏大量的說:「你來照顧我,是因爲我做了兩次試管都失敗了,記得吧?」
她似乎不明白我爲什麼要說這些。
但我還是繼續說下去:「其實並不只是我的原因,是因爲林恒生精弱,要不爲什麼我們丁克那麼多年,他媽媽都不說話?因爲他媽媽也知道他身體不行。」
宋妙可滿臉蒼白,不可置信的問我:「那你爲什麼還去做試管?」
「因爲……」我背靠着椅背,無悲無喜,像在說別人的人生,「因爲傻啊,太愛他了,捨不得他難過,也抱着一絲希望,萬一有奇蹟呢。」
宋妙可頹然的軟了身子,她終於知道自己毀在哪裏了。
她用雙手捂住了臉,彎着腰,像一隻受傷的獸,破碎的泣音從她的指縫間傳了出來:「你從來就是這麼聰明,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教授的偏愛、同學的親近,就連我最愛的陸朗,也總會將目光投過來……憑什麼呢……明明,一直一直追着他跑的人是我啊……我想去對他告白,結果他問我,學姐,你身邊那個小姐姐的手機號可以給我嗎……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會爲你們牽線搭橋!」
我心中一動。
她抬起頭看過來,滿臉嫉妒:「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那麼幸運,林恒生對你那麼好,你事業有成,丈夫對你言聽計從,憑什麼……憑什麼?!這一次,輪到我拿走你的幸福了,這才公平,不是嗎?」
我剛想提問,陸朗睡醒了,穿着一條睡褲光着上身就走出來了。
看到宋妙可,他皺了皺眉,不滿的看了我一眼:「怎麼不告訴我家裏有人。」話落就要往回走。
宋妙可瘋狂的衝到他面前,對着他說:「阮聽嵐根本不是愛你,她只是想報復我。我追了你很多年,她都知道,她故意接近你,只是爲了利用你報復我。」
我的心被高高的扯在半空中,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對陸朗早就動了真心,因爲愛了,所以害怕。
但過了一會兒,陸朗只是皺着眉頭問了一句:「你是誰啊?」
我和宋妙可都愣住了,然後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宋妙可失魂落魄的走了。
晚上,我和陸朗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我靠在他胸前,忍不住問他:「你真的不記得宋妙可?」
「怎麼可能,我找她問了你的電話,她給我的是就業指導中心的號碼。」
我愕然,然後看他不爽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我又疑惑道:「那……你早就知道了?」
「嗯哼。」
「你怎麼知道的?」
「哼。」
「所以那天晚上……你就認出我了?」
「不然,你以爲誰都能帶走我?」
我心軟了,扭身抱住他的腰:「別生我的氣。」
陸朗把我的臉托起來與我接吻:「那就對我好一點,姐姐。」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幾年後,我與陸朗走進婚禮禮堂。
屏幕上播出照片視頻——
我第一次見到那些照片,是 25 歲的我,坐在校園裏的各個地方的樣子,我在笑,在發呆,在低頭看手機。
我記憶裏沒有存檔的初遇,是我在校園裏等宋妙可,他騎着自行車故意把我撞倒,然後送我去了醫務室,我沒有聽到他的心跳聲,也沒有注意到他溫柔的目光。
後來,我北上奔赴林恒生,而他找遍了校園也沒見到那個讓他一見鍾情,想要負責的「學姐」。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空裏,他已經愛了我很多年。
然後伺機而動,走到了我身邊。
-10-
重逢的那個晚上……
「你好,帥哥,要請我喝一杯嗎?」
「沒帶錢還出來喝酒?」
不知道第幾個姑娘鎩羽而歸了。
然而被同事們吐槽不解風情的陸朗,一向最討厭聲色場所。
如果不是 boss 說了他好幾次,他也不會勉強自己坐在這裏。
聽說,知道他願意參加這奇葩的夜場團建,公司發了一條微博,說會直播朗神夜場照。
「有病。」陸朗腹誹。
好不容易熬到時間差不多,陸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身邊的人說:「我走了。」
同事想留他,卻也知道他的脾氣,知道他能留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況且,不少漂亮姑娘來要聯繫方式,換做別人可能欣喜若狂,陸朗卻只會煩躁,如今他一張好看的臉,幾乎都要結冰了。
於是同事點了點頭:「行,我跟 boss 說。」
然而剛抬起頭,就看到陸朗站在身邊,眼神灼灼的看向另一邊。
同事看過去,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調侃道:「喲,鐵樹開花。原來我們朗神喜歡姐姐款。」
他不知道的是,陸朗心頭的狂喜,驚濤駭浪般將他淹沒。
他找了她那麼多年——
驀然回首,她竟真的在燈火闌珊處。
作者署名: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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