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在電梯內狹路相逢。
他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身邊一身暴發戶行頭,抱着孩子的老男人。
四目相對後,他開口:「爲了嫁入豪門,竟然這樣作踐自己……」
「……?」
爸,相信我,有錢真不是你的錯!
-1-
帶娃去做幼兒園入園體檢回來,竟然在電梯裏遇到了分手四年的前任顧北弦。
靠,真的絕了。
等我想出去已經晚了。
眼看着電梯門關上,無路可逃。
更絕的是,這電梯還特麼故障了。
物業聯繫說,得等幾分鐘才能修好,不過因爲就在最底層,所以不用擔心有墜落的危險。
淦!
遇到他就準沒好事。
tui,晦氣。
漫長的等待中,電梯內一片沉默。
而他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身邊一身暴發戶行頭,抱着孩子的老男人。
老男人根本就沒理他,將孩子換了個手抱着,輕輕拍了兩下就給哄睡着了。
可他卻眼神瞬間變得意味深長。
果然人還是不能太年少無知,不然深情錯付,就會如我這般一言難盡。
我大膽地回望了過去。
慣的你!
良久他嗤笑了一聲說:「爲了嫁入豪門,竟然這樣作踐自己……」
「……?」
什麼玩意?
這貨剛纔在哪兒腦補了怎麼樣一出毀三觀的大戲,才能說出這般想要我撕爛他嘴的話。
我可真的會謝。
不過。
爸,相信我,有錢真不是你的錯!
沒錯。
那個人到中年還風華正茂且抱個胖兒子的男人,就是我親爹。
我爸正在鼓搗他的好外孫,根本沒空搭理我和顧北弦之間的火花。
所以,顧北弦在那兒說了個寂寞。
呵。
笑死。
「歆歆,你這回給大寶挑的幼兒園不會跟上次一樣了吧,我告訴你,咱們家孩子可受不了那氣。」
我趕緊笑着點頭:「放心吧,畢竟我的眼睛不會瞎兩次的。」
我爸一挑眉,估計是在思考爲什麼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不過幸虧我好大兒睡着了還流口水,他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纔沒問。
不然我指定社死。
顧北弦看似不打算就此放過我,目光盯着我,又落在我爸懷裏好大兒的身上。
我心跳加速,好在兒子能喫,這五官倒也不像他了。
要知道生下來的時候可是跟他一模一樣!
好在電梯很快修好,我們的樓層也到了。
還以爲此生不會再見。
不想顧北弦竟然住我家對門。
可真是要了血命。
我現在去售樓中心退房,可還來得及?
就在我雙腿發麻的時候,我爸嚷嚷了。
「歆歆,快點進去吧,大寶應該快餓了。」
我爸可心疼他的大外孫。
據我媽講,這種待遇以及關心程度,當年我是一點也沒享受到。
得。
還是我的好大兒重要,沒空搭理他。
嘭的關上門,也算是落了個清淨。
嗐。
這都什麼事啊。
我爸等下還要回公司,因爲晚上就要出差,正好到時接我媽一起回來。
他告訴我新請的阿姨明天才能來,讓我晚上千萬別餓壞了他孫子,不然回來給我好看。
行行行。
都是心肝小寶貝。
就我是地裏小白菜,沒人喜歡沒人愛。
-2-
好不容易把我爸送走。
我任勞任怨地開始準備給我的好大兒做營養餐。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我以爲是我爸忘拿東西,手上還滴着水就直接開了門。
「你又什麼忘拿……什……」
剩下的話在我看清門口站着的是誰之後被我生生咽回肚裏。
顧北弦還穿着剛剛在電梯裏的那身西裝,看起來特別的人模狗樣。
他目光狀似無意地往我家裏瞟了瞟,接着,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我家裏沒醋了,你借我點。」
我:「???」
現在借東西的人口氣都這麼大爺了?
我被他激起了一點脾氣,忍不住開口嘲諷:「喲,大少爺現在會做飯了?」
想當初我們倆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可是連煮個面都能煮成麪糊湯的人。
沒想到四年不見,當初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學霸,也已經學會洗手作羹湯了。
我不想去想他是因爲誰才學會的做飯。
我現在只希望他可以不要出現來打擾我的生活。
顧北弦被我嘲諷得黑了臉,他像是繃不住僞裝的平靜。
整個人露出幾分急躁的氣急敗壞:「沈歆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麼說話!」
我覺得有些好笑,便也真的嗤笑出來:「你也說了是以前。」
我失去了耐心,懶得再跟他廢話。
「要醋的話樓下超市兩塊錢一袋,沒別的事的話就別來煩我了,滾吧。」
一邊說着,我就準備把門關上。
顧北弦猛地伸出手擋住門縫,他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那個老男人的年紀都能當你爸了!」
我一愣。
就這麼一秒的功夫,他已經把我半掩的門重新打開。
我開始思考騷擾鄰居這事物業能不能管。
顧北弦看着我還想說什麼,一聲清脆的童聲打斷了我們的僵持。
「媽媽,你在跟誰說話呀?」
-3-
大寶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這會兒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從屋子裏走過來。
我心裏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用自己擋住大寶的身影。
然而我的動作到底慢了一步。
顧北弦已經看到了大寶的樣子。
只見他肉眼可見的臉色一變,視線死死地黏在大寶的身上。
我擔心他看出什麼,只能藉着跟大寶說話,轉身將他整個圈進懷裏。
「寶貝兒醒啦?肚子餓不餓?」
大寶點了點頭,我溫聲細語地哄着他。
「那你先去屋子裏看會兒電視等媽媽好不好?媽媽送走客人就去給你做飯。」
我這麼說本意是不想大寶跟顧北弦見面的時間太長。
雖說大寶大部分的長相隨了我。
但偏偏他那雙眼睛,跟顧北弦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我不知道顧北弦是不是已經看出來大寶是他兒子。
但儘量減少他倆接觸的風險,總歸還是好的。
大寶向來很聽我的話,他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奶聲奶氣道:「那我先跟這個哥哥說聲再見。」
「老師說要做一個有禮貌的小朋友。」
兒子說得一本正經。
我拒絕的話憋在嗓子裏,愣是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老師教得沒錯。
兒子有這個意識也非常的好。
但……
爲什麼那個對象非要是顧北弦!
兒子已經從我懷裏鑽出來,仰着頭跟顧北弦對視。
「我要先回房間了,哥哥再見。」
說完,兒子還認真地給他鞠了個躬,然後噠噠地跑回了房間。
我望着兒子房間關死的房門,頭疼地揉着額角。
已經開始思考該怎麼跟顧北弦解釋了。
然而當我抬起頭,無意地對上顧北弦的眼神,卻愣了一下。
他的眼中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心疼?
「你到底有多缺錢?你連孩子都給他生了,他歲數都能當孩子爺爺了!你也不怕給他差了輩兒!」
我:「……」
-4-
話雖如此,還真讓顧北弦歪打正着了。
那還真是大寶他爺爺輩的。
我覺得這事誤會有點大。
雖然並不打算讓大寶跟顧北弦相認。
但爲了我爹的名聲,我還是猶豫要不要解釋一下。
然而顧北弦根本就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似乎氣得不行,眼神不斷地看向大寶在的房間。
從大寶出現開始我便能感覺到他的隱忍。
最終,只是憤憤地瞪了我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拉開了對面的門進去。
木質的大門被他摔出爆炸一樣的聲響。
我感覺我家門都跟着顫了顫。
樓道里重新迴歸平靜,我看着顧北弦家緊閉的大門,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點複雜的眼神。
這次跟顧北弦的重逢屬實是有些猝不及防。
四年前我們分手的決絕。
他在我提出結束的第二天便飛往了遙遠的大洋彼岸。
這些年我獨自帶着大寶,卻從來沒想過會再跟他有所牽扯。
畢竟當初怎麼說也是我甩的他,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了吧。
這些年我換掉了所有的聯繫方式。
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打聽過一句顧北弦的消息。
只是沒想到都這樣了。
我倆竟然還能莫名其妙地成爲鄰居。
而且這次見面,顧北弦明顯感覺跟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
我輕輕嘆了口氣。
一時間也想不到該如何去應對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
而且……
這個地段的房子並不便宜。
顧北弦也不知道這些年都做了什麼,竟然已經可以買得起這裏的房子了。
我心情複雜。
晚上好不容易把大寶哄睡之後,我還是沒忍住上網查了查顧北弦的信息。
這一查不要緊。
鋪天蓋地的關於這幾年突然崛起的北音生物科技公司的信息把我砸了個暈頭轉向。
顧北弦就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
我滿臉震驚。
怎麼都想不到顧北弦最後竟然會放棄科研選擇創業。
畢竟當初在學校,他就是各個老師大拿爭搶着要帶回到自己實驗室的對象。
就連我們校長,都說顧北弦必然是要爲人類生物學做出貢獻的。
我也一直相信他會留在實驗室。
沒想到……
……
我關掉網頁準備休息。
微信上加好友的提示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有些迷惑的拿過來一看。
顧北弦三個大字連備註都沒有就那麼明晃晃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我的微信號。
但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誰知道我拒絕的按鈕剛剛按下,顧北弦突然狂轟亂炸似的發來了幾十條好友申請。
我忍無可忍,憤憤的點了同意準備罵他一頓。
結果我一句話還沒發出去。
顧北弦已經給我發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整潔的桌面上擺着標標準準的三菜一湯。
看賣相竟然十分的誘人。
我:「……」
他瘋狂加我好友就爲了給我證明他現在真的會做飯?!
四年沒見,我怎麼感覺顧北弦的智商有直逼三歲大寶的嫌疑呢?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給他發了一串省略號。
然後,我就看到一個明晃晃的紅色感嘆號出現在我的屏幕上。
我:「……」
淦!
我收回之前的話。
他的心眼連三歲的小孩都不如!
-5-
之後的幾天裏。
我跟顧北弦「碰巧」遇到的時間突然變多了。
除了大寶在的時候他會板着一張臉不說話。
其餘時間不是在對我冷嘲熱諷就是在對我冷嘲熱諷的路上。
我本來是想跟他解釋一下我跟我爸不是那種關係。
但看他那副嘲諷至極的嘴臉,我突然倔脾氣就上來了。
不解釋就是我的態度,愛咋想咋想!
……
這天我剛把大寶送到幼兒園回來。
在樓下跟顧北弦碰了個正着。
我本來沒想跟他說話,繞過他就準備上樓。
結果誰知道他突然抽什麼瘋,一個跨步擋在了我的面前。
「沈歆歆,我觀察好幾天了,那個男人根本就沒來看過你一次!」
「他就這麼放着你自己帶着孩子在家裏,明顯就是根本不在乎你!你還跟着他幹什麼?」
「還是說他根本沒想跟你結婚!」
他自顧自的說着,我整個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沈歆歆!你這讓孩子長大之後該如何自處!」
「我真的對你太失望了,你以前雖然作了點,最起碼三觀還正。」
「我真沒想到你這幾年會變成這樣!」
他說得越發痛心疾首,看着我的眼神滿是悲憤。
我:「……」
我氣笑了:「顧北弦,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
他說他觀察了好幾天,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觀察出的這種結論。
用腳底板觀察的嗎?
顧北弦深深地看着我,他沉聲道:「事實擺在我眼前,我沒有辦法不這麼想。」
他深吸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沈歆歆,找份工作吧。」
「你大學學習那麼好,不會養不活一個孩子,不行你先來我公司做着也行。」
「靠男人是靠不住的,女人還是應該有自己的事業,你清醒點吧。」
我:「……」
用盡了畢生的自制力,我纔沒有直接對着他的臉上來上一拳。
他似乎還想繼續勸我。
我卻聽不去了。
深呼吸了兩次,我咬牙道:「謝謝顧總的建議,下次不要建議了。」
「至於我的工作不勞您老費心,我就算哪天被踹了,光靠賣房子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眼看着顧北弦的表情越來越差。
我的心情卻微妙的爽了起來。
抬起頭,我對着他甜甜的一笑,毫不留情道:「再說了,你是誰,也配來管我?」
-6-
顧北弦被氣走了。
我感覺胸口的堵着的一口惡氣得到了極大的紓解。
從再次見面以來顧北弦說話就一直夾槍帶棍的。
虧我之前還想着要不要給他解釋清楚。
雖然我們早就分手了,但我潛意識裏還是不希望他把我想得太差。
然而現在。
就他那副認準了我給人當小三壓根不聽勸的鬼樣子。
我但凡在多給他說一句我都對不起我爸被污衊的名聲!
這一次把顧北弦氣走之後。
我有將近一個星期沒有見過他的身影。
大寶有時候看到顧北弦家緊閉的房門還會問,之前那個每天都能碰到的漂亮哥哥怎麼不見了。
通常這個時候我都會對大寶露出一個慈祥的笑,然而溫柔地說道:「不知道,出家了吧。」
就這麼在沒有顧北弦騷擾的情況下過了一個星期。
我爸媽終於出差回來了。
而他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宣佈自己要退休,讓我明天立馬滾去公司上班。
我:「???」
我整個人被趕鴨子上架,當即便一拍桌子拒絕道:「我去上班沒問題,你倆退休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我一去就是董事長了?」
「想什麼好事呢,就你?」我爸嫌棄地看着我。
「……」
我鬆了口氣,心道這還差不多,他倆還沒那麼離譜。
然後就聽到我爸接着說:「董事長你服不了股東的衆,先從執行總裁開始吧。」
「反正日常經營我跟你媽就不管了,我倆要留在家裏帶孩子。」
「你自己好好努力,爭取把咱家的生意做大做強!」
我爸說到最後,滿是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完,他跟我媽對視一眼。
我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倆眼中解脫的快樂。
我:「……」
算了,誰讓他倆就生了我一個女兒,還把生意做得這麼大。
能遇到這麼有「事業心」的爸媽。
不得不說真的是我的福氣呢。
我認命地嘆了口氣,第二天老老實實地跟着我爸去了公司。
還好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完全不給我過渡期,在他跟我媽徹底退休之前,他還是會親自帶我一段時間。
我這次去公司是特意讓我爸隱瞞了一下我的身份。
畢竟我之後是要接手公司的日常管理的。
我想先以最普通的身份去看看現在公司各部門的真實情況。
畢竟我也不想他們爲了應付我來演戲。
那我還不如回家追劇算了。
然而我想了很多關於我空降總經理的謠言,卻萬萬沒有想到。
傳播度最高的謠言,竟然是說我是我爸的小三?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好一陣無語。
怎麼自從顧北弦誤會我跟我爸的關係之後,這種誤會就好像一發不可收拾了呢?
難道他們都看不出來我其實跟我爸長得很像?
總不能是夫妻相吧?!
-7-
我揉了揉額角,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雖然很想幹脆承認跟我爸的關係算了。
但想到我最開始隱瞞身份的初衷,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在忍耐一下。
中午的時候我爸的祕書來告訴我過幾天要跟另一家公司談一個合作。
我爸的意思是想把這次合作的主導交給我。
我對此自然沒什麼異議。
祕書把這次合作需要的文件交給我。
我喫完午飯後便立馬開始研究起來。
然而剛剛打開第一頁,我就忍不住瞪大了眼。
北音生物科技公司?!
這名字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顧北弦那家公司嗎?!
我們這次合作的對象是顧北弦?!
我一時被這驚人的「緣分」震住,盯着那行字足足盯了兩分鐘,才確定自己的確沒有眼花。
這下子我更無語了。
比他們誤會我跟我爸的關係還要無語。
這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孽緣了吧?
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用十分鐘接受了這個現實,然後認命地研究起了這次合作的文件。
……
一星期後,顧北弦帶着人,來到我們公司進行合作的商談。
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我一眼就看見了端坐在人羣裏的顧北弦。
他看起來有些風塵僕僕,似乎剛從什麼地方趕回來。
我下意識地整理了下頭髮,輕輕咳了兩聲,我彎起嘴角帶着人走進屋裏:「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
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看到顧北弦緩緩抬起頭,平靜的目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驟然緊縮了一下。
我不着痕跡的對他惡劣的一笑,接着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會議桌前坐下。
我大概掃視了一下顧北弦帶過來的人。
在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時忍不住愣了下。
李凝萱?
她竟然是顧北弦公司的嗎?
李凝萱剛好也看到了我,她的眸中也充滿了詫異。
我們兩個匆匆的對視被助理的聲音打斷。
我立馬整理好心情,將疑問壓到心裏,認真地開始會議。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爲了促成兩家公司的合作。
顧北弦公司最近新研發的一款產品如果應用到我們公司的生產線上,可以讓我們的成本直線下降。
這是我們爲什麼會尋求跟北科公司合作的原因。
同樣的,跟他們尋求合作的自然也不止我們一家。
不管我跟顧北弦曾經是什麼關係,現在又有多少矛盾。
至少在工作上我們還是分得很清楚,這場會議進行的十分嚴肅。
我爲了拿下這次的合同將近一個星期都沒有好好睡覺。
而會議進行到現在,我跟他們的交談也的確十分的順利。
我自覺按照這麼下去。
跟北科拿下這次合作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然而就在我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李凝萱突然舉手。
她的座位看起來似乎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她要講話,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
我看着她,微微蹙眉,內心有種不好的預感。
-8-
我跟李凝萱的確是老相識。
但卻並不是朋友。
相反,我倆的關係真要說起來的話。
不如說情敵更加合適一點。
當年顧北弦出國,李凝萱也跟着一起去了別的國家。
後來我曾經在李凝萱的朋友圈見過一張她跟顧北弦的合影。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
他們兩個竟然又在同一個學校。
想到這裏,我看着李凝萱的目光不由得變得凝重。
李凝萱現在看起來似乎是顧北弦公司的高層。
如果這樣的話……
在我缺席的那四年裏,恐怕他倆的關係已經突飛猛進了我不想去想的地步了吧。
李凝萱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上。
李凝萱目光定定的看着我,對着我微微一笑說道:「沈總,您開的條件的確十分的優厚。但據我瞭解,您跟您的公司曾經都沒有與生物科技這一項目接觸過。」
「不知我們該如何確定,以您對生物科技的瞭解,可以在我們後續的合作裏跟我們保持相同的步調?」
「若是因爲你們專業知識的匱乏所造成的項目的停滯,這後續的損失,是否由貴公司全額承擔呢?」
李凝萱的語速很快,帶着一股都市女強人特有的強勢利落。
我聽完她的話目光沉了沉,嘴角不自覺地便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李凝萱這番話聽起來十分的有道理,然而細細一琢磨,便能聽出來她話裏到處都是對我的不屑跟刁難。
我覺得有些好笑,張嘴剛想反駁,顧北弦卻比我開口更快:「沈總如果對生物科技瞭解到你說的地步,那還要我們公司做什麼?」
他聲音淡淡,明明沒有什麼情緒,卻能讓人感覺到話裏的冷意。
李凝萱臉色一僵,看起來有些難堪,咬住下脣沒有說話。
顧北弦將目光看向我,他沒什麼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沈總提出來的條件,北科可以接受。」
「至於後續的推進,北科會派出專業的技術團隊給予指導,這點上沈總可以放心。」
「如果沈總沒什麼別的問題的話,我們就可以籤合同了。」
-9-
除掉李凝萱那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我跟顧北弦的這次合作還是挺順利的。
等我們簽完合同,我禮貌地跟他握手。
送他離開公司的時候,我們在樓下碰到了我那個摸魚回來的老父親。
顧北弦看到我爸,保持着禮貌跟他寒暄了兩句。
我站在旁邊,沒忍住高興跟我爸比了一個成功的手勢。
沒想到好巧不巧被顧北弦看到,他的眼神瞬間又暗了下去。
但我這會兒剛剛談成我上任來的第一個大項目,心情正好,也懶得跟他計較。
送走顧北弦,我趕緊回去把後續的方案跟團隊敲定下來。
等到我晚上回家,天上已經由太陽換成了月亮。
剛剛踏出電梯,我一眼就看到了正靠在我家門口的顧北弦。
我微微愣了下。
顧北弦聽到動靜看向我的方向。
他的眼眸在樓道暖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的明亮,閃閃爍爍,像窗外的星子倒映進了他的眼眸。
我慢慢走向他,神情有些複雜。
顧北弦直起身,他比我高出不少,此時微微垂眸看着我。
「沈歆歆,離開那個男人吧,他能給的我都能給你。」
「……」
我心情有些複雜。
總覺得這會兒的顧北弦跟白天商場上的那個他十分的割裂。
他低啞着嗓音,還在繼續說:「他現在讓你做公司的執行總裁,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想要利用你。」
「你不要妄想他會把公司真的給你,等他把你的價值榨乾就會狠狠地踹了你!到時候你要怎麼在這裏立足下去!」
「這跟他單純地養你不一樣,沈歆歆你不要這麼單純!」
顧北弦這次是真的着急了,我能聽出來他語氣裏繃不住的擔憂。
我心情更復雜了,總覺得這個事就算要解釋,恐怕也不太好解釋的清楚了。
他見我沒反應,乾脆一把握住了我的肩膀。
我身子一僵,就聽到他冷硬道:「你離開那個老男人吧,來我公司,我把副總的位置給你。」
「你是缺錢嗎?我現在很有錢,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
「歆歆,你想找人養你我可以。我不再是以前那個窮小子了,你現在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
「好不好,歆歆?」
顧北弦說到最後,竟然有些委屈。
我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雖然他說得真的很誠懇了。
但是吧……我也不能真的離開我爸啊。
我老沈家可就我一根獨苗了啊。
我就猶豫了這麼一會兒該從哪裏開口解釋。
顧北弦的臉色卻已經變了:「我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捨不得!沈歆歆我真的看錯你了!」
顧北弦氣急敗壞地對着我吼了一句,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回了家。
把他家可憐的房門摔得震天響。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家。
實在搞不懂顧北弦現在的脾氣怎麼變得這麼暴躁。
我頭疼地揉了下額角。
決定不管怎麼樣,改天還是找個時間跟他解釋清楚比較好。
雖然我不打算跟他複合,但天天看着他這麼給我加戲,我也確實是有點沒話說了。
疲憊地打開家門,我跟站在門口的我爸打了個照面。
他表情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那樣子一看就是把剛剛我跟顧北弦的話聽了個徹底。
我:「……」
我爸沒說什麼,只是重重地拍了兩下我的肩,然後便揹着手回了房間。
我看着我爸悠閒的背影。
感覺心更累了。
-10-
雖然這天晚上,我跟顧北弦基本屬於不歡而散。
但我卻在睡覺前,收到了顧北弦微信上發來的晚安。
我挑了挑眉,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把我從黑名單拉了出來。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沒有回覆他的消息。
……
之後跟北科公司的合作順利進行着。
而我也發現,顧北弦似乎改變了一些跟我的相處方式。
比如——他現在把目標放到了大寶身上。
我每天送大寶去上學的時候,顧北弦總能及時出現,給大寶塞一些健康又好喫的小零食帶着。
他第一次碰到我送大寶去上學的時候我沒有開車。
因爲我開車技術一般,怕早上萬一堵車遲到。
結果不知道顧北弦又理解成了什麼。
從那天之後,他竟然每天早上雷打不動要開車送我們。
我本來是義正言辭的拒絕的,但可能是血緣的奇妙,大寶似乎天然地對顧北弦就很有好感。
顧北弦更是狡猾,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從我身上下手。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本事,蹲下身對着大寶笑了笑,三言兩語就哄着他上了自己的車。
我站在副駕駛的門口忍不住嘴角抽搐,總覺得對于大寶對陌生人警惕的意識教育還是要加強一點啊。
就這樣,顧北弦一連送了我們一個月,已經跟大寶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我從一開始還試圖阻止他們交流到現在直接擺爛。
中間的心路歷程便是不提也罷。
這天,顧北弦送走大寶,照例送我去公司的路上。
顧北弦突然的開口說道:「沈凌很可愛。」
沈凌是大寶的大名,顧北弦這一個月已經瞭解得清清楚楚。
哦,包括我的確沒結婚這件事。
我的好大兒也是毫不猶豫地就出賣了他親愛的媽媽。
我乾脆隨便了。
聽到顧北弦誇大寶,我還特驕傲地揚了揚下巴:「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顧北弦聽到這話突然頓了一下。
半晌,他幽幽地說道:「沈凌跟那個老男人……長得可真像啊。」
我一愣,心想那可不像嗎。
那可是他親姥爺,大寶可是典型的隔輩隨。
「就是眼睛不像,沈凌的眼睛比那個老男人好看多了。」
我:「……」
他這不是也不瞎嗎?
怎麼就看不出來我跟我爸其實也長得很像呢?!
我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心想看他到底要多久才能發現自己想差到天邊去了。
-11-
自從顧北弦改用懷柔政策之後。
不得不說我們之間的氛圍其實和諧了不少。
然而橫亙在我們之間那個根本的問題根本沒有人提。
我們的關係便也乾脆一直保持着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
好不容易把公司的運作上了手,我這還沒歇口氣,我爸媽突然告訴我給我安排了相親。
跟我相親的對象是另一家公司的公子,跟我差不多大,海歸碩士畢業,也已經開始幫着家裏打理生意。
說是相親,其實也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場商業聯姻。
我看過那個男人的資料。
但論他的硬性條件,我其實真的還是挺滿意的。
但……
看着坐在駕駛位上開車的顧北弦。
我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
我可能,還沒有做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的準備。
只是父母之間約定好的事情,我總不好拂了長輩的面子。
到了見面那天,我還是體面地把自己收拾好,準備去跟對方把事情說明白。
我們約在一家高檔的法餐廳,餐廳的氛圍倒是確實很適合相親。
我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剛一進門。
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一個女人一起喫飯的顧北弦,而讓我愣住的不是顧北弦,而是他對面的女人。
他的媽媽。
那個導致我們分手的根本原因。
……
其實當初跟顧北弦在一起的時候,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那會兒在學校,我因爲不想成爲衆人關注的目標,所以一直在裝窮。
後來跟顧北弦在一起,又因爲他是真的窮,我不想讓他有壓力,所以便乾脆一直裝了下去。
我本來是想畢業之後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我就找個機會告訴他。
但沒想到臨近畢業,他的媽媽突然找上了我。
看得出努力保持體面的女人在我面前哭得悲痛欲絕,她跟我說,她拉下臉面跟家裏的親戚借遍了錢,就是爲了讓顧北弦可以出國深造。
但是顧北弦竟然跟她說他不想出國。
理由是因爲我,他不想跟我分開。
他媽媽因爲這個跟他鬧了很久,但顧北弦鐵了心,就是不同意出國。
他媽媽最後沒辦法,只能找到我來哭訴,她希望我可以主動離開顧北弦,不要耽誤顧北弦未來的發展。
他媽媽最開始來找我的時候,我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我告訴她,顧北弦決定去哪裏是他的事情,我不會左右他的選擇,更不會逼他就範。
但他媽媽鍥而不捨地找我,我眼看着這個女人因爲兒子越發的消瘦憔悴。
便是我一開始的決心再堅定,後來也忍不住開始動搖。
而真正讓我的心理防線崩潰的,卻是他媽媽告訴我。
顧北弦之所以會選擇生物專業,完全是因爲他的爸爸。
他爸爸是一名很厲害的生物學教授,卻最終死在了自己實驗室失敗的有害物質上。
顧北弦從小便決心要完成爸爸沒完成的研究。
他已經堅持了這麼久了,不該因爲我而功虧一簣。
顧北弦爸爸不在了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因爲他常年在胸口戴着一個小的懷錶,裏面就是他爸爸的照片。
但我從來不知道他跟自己的爸爸之間還有這樣的一段關係……
-12-
後來我徹底陷入了迷茫。
不知道自己這樣跟顧北弦在一起,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再加上那段時間臨近畢業,而畢業季向來是情侶矛盾的高發期。
我們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吵架。
終於在一次吵架之後,我心累地說出了放棄。
顧北弦當時滿是不可置信。
學校裏出了名的天之驕子高嶺之花爲了我低下了頭,只爲了哀求我別跟他分開。
我那會兒思緒十分混亂,自己尚且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更沒有精力去跟顧北弦真正的解決問題。
我最後還是決然地跟他分了手。
理由嘛……我就隨便扯了一個。
我告訴他我嫌他窮。
這個理由似乎對顧北弦的打擊很大。
從我說出這句話之後,他便再也沒有提過和好。
在我們徹徹底底分手的第二天,我聽說了顧北弦出國的消息。
而我也是在那之後,才發現我已經懷孕了……
回憶到這裏,我被人拍了下肩膀打斷思緒。
轉過頭,相親對象正溫和地笑着看着我。
「怎麼了沈小姐?看你在這裏站很久了。」
我趕緊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清出去。
不好意思地對着他笑了笑,我歉意道:「對不起,剛剛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情,我們下次再約吧,實在抱歉。」
相親對象十分大度地笑了笑,說了句「沒事」。
他對着我張開懷抱,十分坦然道:「既然我們沒有緣分一起喫飯,那便留下一個擁抱吧。」
「祝你一切順利,沈小姐。」
我笑了笑,伸手跟他禮貌地抱了一下。
相親對象給我的感覺十分的舒服,我並不排斥真的跟他交給朋友。
對着他彎了彎眉眼,我笑道:「你也是。」
說完,我便快步離開了餐廳。
來到地下停車場,我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然而我的手剛剛碰到車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到了一個溫暖的懷裏。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顧北弦咬牙切齒的聲音已經滿是醋意的傳來:「沈歆歆,剛剛那個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實話說,我雖然猜到了可能是顧北弦。
但真的確定是他,我還是有些微的驚訝,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不是跟你媽在喫飯?」
「好啊沈歆歆。」顧北弦把牙磨得更響了:「你果然看見我了。」
「你至於嗎,躲我躲得這麼厲害,我能把你喫了?」
我沉默了一下,微微用了點力,我推開他。
「你想多了,我只是碰巧想起點急事而已。」
-13-
顧北弦審視的目光打量着我。
半晌,他突然嗤笑一聲:「怎麼,那個老男人不要你了?你這是開始選下家?」
我剛剛纔回憶了一遍分手的事,這會兒心情還沒整理好。
聽到他又這麼陰陽怪氣,我直接忍不住嗆道:「是啊,那個太老了!我這次換個年輕的。」
「沈歆歆你!」顧北弦氣得話都不會說了。
他雙目猩紅的瞪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突然,他眸中兇光一閃,我還沒有反應,已經被他捏住下巴狠狠地吻了上來。
顧北弦的這個吻似乎帶着幾分發泄般的情緒。
我拼命掙扎,驟然感覺嘴裏湧進了一股鐵鏽的氣息。
好半晌,顧北弦才放開我。
我罵人的話就要出口,他突然又一把將我抱進懷裏。
我能感覺到他手臂像是要把我捏碎的力度,他的頭埋在我的頸邊,語氣兇狠嘶啞。
「沈歆歆,你不許去找別人!我也可以養你,我現在不比他們窮!」
「我還不嫌棄你帶了一個孩子!我很喜歡沈凌,我想做他的爸爸。」
「你既然都要找下家了,你看看我!我哪裏比不上他們!」
說到最後,顧北弦委屈的都帶上了哭腔。
我的心顫了顫,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似乎破了一個很小的缺口。
密密麻麻的痠痛從缺口裏奔湧而出包裹我的心臟,讓我忍不住鼻頭有點發酸起來。
然而矛盾跟誤會積累的時間太久,很多事就算我有心訴說,卻也失去了開口的資格。
「顧北弦,我早就不愛你了,你也該放下了。」我忍着鼻頭的酸意,低聲說道。
顧北弦抱着我的手臂縮得更緊,他猛地提高聲音道:「我不放!」
「沈歆歆,當初追我的是你,甩了我的還是你。」
「你要我出國留學,我去了,你說我窮,我現在拼命賺錢,已經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當初分手是我媽去找的你,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分手!」
我這次是真的愣了。
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我下意識地驚呼道:「你知道你媽來找我過我?!」
顧北弦放開我,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裏面翻湧的情緒,讓我感覺呼吸都變得十分的困難。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大概是我出國一年之後。」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欲言又止了好久,才緩緩地開口:「我媽她……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我一愣,竟然也不覺得十分的意外。
「你其實多多少少應該也能感覺到,自從我爸死後,她就開始變得偏執、易喜易怒,並且有很嚴重的控制慾。」
「最初的時候並不嚴重,後來隨着我年紀越來越大,開始不再事事聽她的話,她的病情就越發的厲害起來。」
「一直到我出國一年,她某一天突然脫光了衣服在樓下亂跑,被鄰居報了警。」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的病已經嚴重到不得不入院治療的程度了。」
說到這,顧北弦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
我心裏十分的震撼,嘴脣動了一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後來我回來一趟國,幫她辦理了入院手續。」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從她的自言自語裏知道當初發生的事。」
顧北弦目光沉痛的看着我,緩緩講述着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的另一面。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跟你分手的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也最灰暗的一年。」
「我那會兒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每天都在不斷地想,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我是不是真的不夠好?所以你纔會那麼決絕的跟我分手。」
「直到我從我媽那裏聽到真相,我卻更不敢回去找你了。」
「因爲我看着我媽發病的樣子,突然就理解你爲什麼不願意告訴我我媽找過你。」
他突然對着我笑了笑,我卻感覺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
疼得讓我不得不張開嘴大口的呼吸。
「以前的我太不成熟了。又沒本事,還那麼自傲。」
「我知道錯了歆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離開我了。」
-14-
那天顧北弦跟我講完所有事之後,我久久沒有說話。
我沒有馬上給他回答,是因爲我現在自己也很亂。
顧北弦告訴我他媽媽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很多。
這些年他媽媽住在療養院,其實很少會出來。
我一路沉默着沒說話,一直回到家,顧北弦在門口跟我爸打了個照面。
我爸還是那副意味深長的樣子,自然的伸手就要把我從顧北弦身邊接過來。
顧北弦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目光狠厲道:「你能不能放過她!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喫嫩草不害臊嗎!」
我本來就有些恍惚,沒來得及阻止顧北弦。
等我想要解釋,我爸卻樂呵呵地打斷我。
他看着顧北弦,目光意味深長:「年輕人,你讓我放過她。難不成你打算接替我照顧她下半輩子?」
「不是接替你!是我本來就打算照顧她一輩子。」
顧北弦連猶豫都沒猶豫。
我爸卻笑得更開心了。
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在顧北弦黑到沒法看的臉色裏,笑吟吟地說道:「決心不錯,至於結果,那可就看你本事嘍。」
說完,我爸也不顧我的欲言又止。
拉着我便回了家。
我有些躊躇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跟我爸解釋。
我爸沒有逼問我,他走到沙發上坐下,只笑着看着我說:「你緊張什麼,過來坐啊。」
我猶豫地走到我爸旁邊坐下。
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感覺有些心虛。
「你不用緊張,你這些年自己帶着大寶,不結婚不戀愛,我跟你媽早就知道你還沒放下他了。」
我爸的語氣很輕鬆。
我垂着眸,不知道該說什麼。
「爸媽是不知道你們年輕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這過日子嘛,哪家小兩口還不吵上兩嘴的?」
「年輕的時候衝動,分開就分開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兩個還在互相惦記着,那就在給自己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試試吧。」
「就算不能馬上在一起,也別排斥相處。」
「歆歆,大寶也不小了,他會想爸爸的。」
我爸的每一句話都在狠狠衝擊着我的內心。
之前被顧北弦破開的那個小小的缺口好像越來越大。
那些被壓抑的感情終於脫離層層桎梏破土而出。
這天我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天光破曉,我彷彿重獲新生。
-15-
通過這段時間的工作,我爸已經決定徹底光榮退休了。
他退休之前要舉辦最後一場宴會。
一方面是爲了宣佈他的退休,另外一方面也是爲了官宣我的身份。
我已經決定給我和顧北弦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在此之前,我也問過大寶,想不想要一個爸爸。
大寶天真地看着我,十分聰慧地說道:「媽媽是說顧叔叔嗎?」
我心道你確實也不知道其他人,但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寶貝兒願不願意讓顧叔叔當你的爸爸呀?」
大寶欲言又止了一下。
我心裏一涼,心想不會顧北弦討好了兒子這麼久,最後還不成功吧?
結果還沒等我想好該怎麼勸大寶。
大寶突然奶聲奶氣地說道:「可是媽媽不是說顧叔叔出家了嗎?出家了也能娶老婆嗎?」
我:「……」
我真真切切地愣了一下。
好不容易纔從殘存的記憶裏面扒拉出我當初隨口的一句無心之言。
面對孩子天真無邪的面孔,我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在孩子面前口無遮攔的壞毛病。
好不容易纔認着錯給大寶解釋清楚,大寶知道顧北弦不是和尚之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顧叔叔能做大寶爸爸就太好啦!大寶喜歡顧叔叔!」
大寶笑得十分的開心。
看着他對顧北弦真情實感的喜歡,我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
很快到了宴會那天。
當天晚上,我換好高定的晚禮服,做了一個端莊大氣的造型。
挽着我爸的胳膊出現在了會場。
會場裏瞬間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我能感覺到周圍人對我的指指點點,然而我並不在意。
畢竟他們現在對我的閒言碎語越多,待會兒就越是會驚掉眼球。
顧北弦也看到了我跟我爸挽着出場的樣子。
我隔着半個會場都能感覺到他濃到要化爲實質的怨氣。
我故意沒去找他,想想這次重逢以來他對我說過的那些嘲諷的話……
呵,待會兒有他哭的。
我故意挽着我爸從他身邊路過,走近了才發現李凝萱竟然也在他旁邊。
我挑了挑眉,看着他們的目光有點微妙。
結果顧北弦根本沒注意到我的目光。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爸身上……嗯,敵意。
李凝萱注意到我,她對着我冷笑一聲:「靠當小三上位,不要臉。」
我懶得跟她置氣,乾脆好脾氣的笑笑:「比你搶着當小三還當不上強。是吧,顧北弦?」
「嗯?」顧北弦皺着眉愣了一下,接着他像是想起什麼,不耐煩地看向李凝萱。
「我帶你來這種場合是讓你跟着我的?不會去給公司拉合作?」
「沒有部門主管的情商就別當了,你還是回技術部當技術員吧,明天記得去找人事調崗位。」
顧北弦說完,看都沒看李凝萱,直接端着酒杯走向我。
我心裏已經笑得不行了,但面上還是要保持矜持優雅。
畢竟今天我可是來裝逼的,不能做出破壞我形象的事。
李凝萱追在顧北弦身後這麼多年,從學妹做到他的公司高管,沒想到連顧北弦的一聲軟語都得不到。
我突然就不在意她之前發的那張合照了。
估計也就是很多人的宴會,她偶然的一次投機取巧而已。
-16-
顧北弦走過來似乎想跟我說什麼話。
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到脣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對他眨了眨眼。
顧北弦明顯愣了下。
我跟着我爸上了臺,我爸致辭完後,順便宣佈了我爲繼承人的消息。
「最後再說一個事,我女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她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如果有看上她的,儘管來追。」
我爸笑吟吟地說完,又拉着我下了臺。
我是我爸女兒的身份一公佈,全場譁然。
尤其是我爸最後那句話,直接將宴會的氣氛推向巔峯。
我被我爸這通突然的操作搞得有些好笑,但還是保持着落落大方的姿態下了場。
我剛剛下臺,就被顧北弦一把拉住。
他直接把我拉到了角落去,我靠着牆,抱着胸笑着看他。
顧北弦震驚得都快傻了,他看着,滿臉都是不敢置信:「那是你爸?!」
我好笑地點了下頭,故意道:「是啊,你不覺得我們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長得都很像嗎?就跟大寶一樣。」
顧北弦:「……」
他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看起來有些緊張地嚥了口口水。
他顫顫巍巍地問道:「大寶不是你爸的孩子,那他是……」
他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看着我的目光竟然多了幾分惶恐。
我突然就心軟了。
也不準備繼續逗他,我嘆了口氣,笑得很無奈:「你難道完全沒看出來他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樣嗎?」
顧北弦一愣,我看到他的眼眶瞬間溼了,他看起來十分激動,卻又顯得有些無措。
我難得見他露出傻樣,忍不住便笑了。
「顧北弦。」我輕輕叫了他一聲,聲音帶着幾分認真:「我願意重新給我們一次機會。」
顧北弦看着我,眸中瞬間迸發出巨大的驚喜。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我。
我阻止了他。
他看起來急壞了。
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對着他狡黠的一笑:「你聽我說,我還沒說完。」
「我是願意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但是我爸他不樂意啊。」
顧北弦一愣,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得微妙的扭曲起來。
我心裏都樂得直不起腰了,面上卻還要憋着笑說:「誰讓你說他老呢?這我可沒辦法啊。」
顧北弦的表情更難看了,他緩緩地把頭望向我爸所在的方向,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我有些好奇,繞過去看了眼顧北弦的眼神。
然後我忍不住了。
只見顧北弦現在望着我爸的眼神,滿滿都是後悔的神色。
那感覺他簡直恨不得掐死當時的自己。
只求這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
-17-
顧北弦盯着我爸的身影看了半晌,艱難地開口:「歆歆,你說我現在去給叔叔跪下,還來得及嗎?」
我憋着笑,故意做出一副爲難的表情思考。
「嗯……我也不確定誒,畢竟你之前罵他罵得那麼難聽,我就算想幫你說話都有點不合適呢。」
顧北弦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咬牙切齒半晌,我看到他的眼中一時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
我饒有興趣地盯着他,有點好奇他到底能不能想出完美的解決方法。
半晌,顧北弦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頭疼地捂住了額頭。
「沈歆歆,我敗給你了。」他的語氣滿是無奈,我一秒鐘就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我趕緊後退兩步跟他拉開距離,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可不是我不想解釋啊,誰讓我每次想解釋的時候你要不就是罵我,要不就是轉身摔門,我就算想跟你說明白,你也沒給我這個機會啊。」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顧北弦,有意加重了「罵我」兩個字。
顧北弦果不其然緊張了起來,他繃着臉,着急地解釋:「我、我不是真的想罵你!我當時就是喫醋!」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飾地緊張,驀地心就軟了。
我放下了手,溫柔了眉眼。
我到底還是沒忍心太過爲難他:「我爸那邊的確需要你自己去想辦法,我不會幫你去勸我爸,那對我跟我爸都不公平。」
「這是自然。」顧北弦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聳了下肩,拍了拍顧北弦的肩膀。
「你有這個覺悟就好,那我今天就先回去啦,剩下的事你自己處理吧。」
跟他揮了揮手,我悄然離開了現場。
……
宴會之後,顧北弦突然宣佈要去出差。
我沒有在意,拿出全部的精神投入了到公司的建設當中。
跟北科的合作還在穩步的推進中。
李凝萱因爲顧北弦的一句話直接從部門主管的位置回到了技術員。
自然而然,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也相應的對接成了另外一個。
這對我來說自然是好事。
畢竟我跟新任負責人沒有矛盾,合作起來也更客觀高效。
但我還是在某一天去北科開會的時候碰到了李凝萱。
彼時她正站在公司的通風口抽菸,見到我,她目光頓了下,主動開口叫住了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想要聽一聽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讓其他人先走後,李凝萱帶着我來到安全通道,順手按滅舊的菸頭之後又拿出了新的一根。
我抱着胸靜靜地看着她,她夾着菸頭吞雲吐霧的樣子跟我記憶中的她差別十分的大。
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
在那分別的四年裏,每個人都摸爬滾打成了完全不同的樣子。
或許是看懂了我的目光,她突然諷刺的笑了一下:「沈歆歆,你可真是好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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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沒說話。
李凝萱也不氣,她只是吐出一口煙霧,緩緩道:「當初我跟顧北弦告白,他卻告訴我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時候你們兩個還沒有在一起,你追他追的全校皆知,所有人都在罵你不識好歹癩蛤蟆想喫天鵝肉,偏偏你就堅持了下來,還整整堅持了兩年。」
「所以當我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果不其然,沒多久你們兩個就官宣了。」
她說到這兒,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後重重的吐了出來。
我能聽出她話裏毫不掩飾的嫉妒,連帶她看我的眼神都變得猩紅。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我哪裏比不過你。」
「漂亮?我長得也不差!學習好?我在我們專業,也只是比不過顧北弦而已。我跟他是一個專業,我比你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我聽說你跟他談戀愛之後很作,我就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讓他生氣。」
「我會非常懂事、會全心全意的支持他,會溫柔如水的對待他。」
「我每天都在幻想着你們分手,然後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顧北弦,讓他知道我比你強一萬倍!」
她越說越激動,劇烈起伏的胸口讓我生怕她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
然而她的話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我跟顧北弦之間所有的愛恨矛盾都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解釋的。
李凝萱參與不到我們的相處,也自然不會瞭解到我們的本質。
她只是可憐的活在自己的幻想裏,不願意放棄顧北弦而已。
「但是沈歆歆,你知道嗎?」她突然苦笑一聲。
「你們明明分手了,我甚至都跟着他去了國外,但他就是完全忘不了你!」
她對着我大吼,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我心臟一顫,沒由來的悸動了幾分。
「他剛出國那一年,真的非常的頹廢,沒有人相信他曾經是一個那樣優秀的學生,甚至他的導師都警告過他,如果是這樣的態度就退學吧。」
「他那一年完全沒有學習,每天就是悶在出租屋,爲了學一道新菜把手上切得全是傷口。又或者就坐在沙發上喝酒,一直喝到胃出血去醫院才被人發現。」
我震驚地聽她說着這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顧北弦雖然告訴過我他在國外第一年過得很不好。
但我卻從來不知道,他竟然難過到這樣的地步。
我感覺心臟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悶痛。
眼前漸漸有些模糊,顧北弦絕望地坐在沙發上喝酒的身影彷彿真實地浮現在了我的面前。
原來在我踽踽獨行的那幾年裏,有人遠隔千里,跟我一樣在黑暗裏掙扎沉浮。
-19-
「直到後來顧北弦好起來,竟然是因爲他從他媽媽那裏知道了你並不是真的想跟他分手。」
「他認爲只要他努力賺了錢,你就會重新回到他身邊,所以他放棄了科研,拼了命地創業。」
「你說多可笑?他那麼驕傲理智的一個人,竟然會因爲這種完全沒有證據的希望而重新振作起來。」
我愣愣地聽着,表情已經完全不復之前的從容。
李凝萱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她的眼中已經沒有淚水,只有眼角還未乾涸的印記,暴露了她曾崩潰的事實。
「沈歆歆,我認輸了。」
「我堅持了這麼多年,從學校追到公司,從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到他認同我跟他一起工作,我已經做了我最大的努力。」
「你也不用在意爲什麼我會知道這些事情。」
「顧北弦當初根本就沒有隱瞞,他跟所有人說他有一個很愛的人在國內,這輩子他絕對不會愛上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
她表情無悲無喜,只是平靜地看着我。
「如果說曾經我還有僥倖,如果現在的你不夠好,配不上他的話,那我無論如何也要拿下他。」
「但現在我真的放棄了。」
「沈歆歆,你很優秀,我爭不過你。」
李凝萱突然對着我一笑。
她突如其來的坦蕩讓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她也不在意,只是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我在安全通道里獨自站了很久很久。
等我再次整理好心情走出這個地方,便再也沒有人知道這裏曾發生了什麼。
我平靜地開完了會。
回到家,我第一次主動撥通了顧北弦的電話。
他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的時候有些失真。
我忽視他語無倫次的問候,直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顧北弦沉默了一下,接着,他有些忐忑地說道:「明天就可以到家了,你有什麼急事嗎?」
我深吸了口氣,平靜利落道:「回來之後直接來找我,你跟我爸解釋清楚,我們商量下結婚的事。」
說完,我不等顧北弦反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顧北弦瘋狂地敲響了我家的大門。
我打開門,就看到他一身風塵僕僕,手裏還拿着一摞文件。
他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激動、興奮、忐忑、疑惑。
總之都是一些平時很少會出現在他臉上的神色。
我抱着胸看着他,眉梢輕輕一挑道:「你想到怎麼跟我爸解釋了?」
顧北弦深深地看着我。
他反覆深呼吸好幾次,這才勉強壓下激動的情緒,冷靜道:「想到了,放心。」
我點了點頭,帶他進了門。
其實昨晚我已經跟我爸媽提前說過這個事了。
我爸媽對我要跟顧北弦結婚一點都不意外。
他們知道了顧北弦這些年爲我做的一切,對他這個女婿其實還是很滿意的。
只是作爲我的父母,他們還是希望看到顧北弦更多的一點誠意。
我帶着顧北弦到他們面前,原本平靜的心情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
-20-
顧北弦來到我爸媽面前,二話不說直接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他神態十分誠懇道:「叔叔對不起,之前是我沒有了解清楚,自以爲是地誤會了你跟歆歆的關係。」
我們一家三口對視一眼,對顧北弦的操作都有些意外。
我挑了挑眉看他。
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直接道歉。
這麼樸素。
「我其實想了很多辦法來解釋或者討好你們,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我應該先跟你們還有歆歆承認我的錯誤。」
他直起身,語氣十分的認真。
我看到我爸眼裏露出了一點欣慰的神色,卻依然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不該不瞭解清楚事實就去曲解歆歆的爲人,還說了那麼多不好聽的話。」
「不管我的本意是因爲什麼,錯了就是錯了,對不起歆歆、對不起叔叔阿姨,希望你們能原諒我的自大跟魯莽。」
顧北弦說完,我爸突然哈哈大笑了一聲,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愉快道:「小夥子,沒想到你這麼誠懇直接,這可讓我們沒法再怪你咯。」
顧北弦聽到這句話眼中驚喜的目光一閃,卻又被他生生壓下。
他轉身看向我,眸中壓抑着剋制的情緒:「歆歆,對不起。」
我挑了挑眉,擺了擺手道:「沒事,我爸都不在意了那我也原諒你了,你不用跟我道歉。」
「而且說白了也是我當初裝窮沒告訴你我家有錢,不然你也不至於誤會我跟我爸的關係。」
「不是。」他搖了搖頭,表情卻很認真。
「我要跟你道歉,當初的我太幼稚了,遇到問題從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只知道一味的跟你吵架。」
「如果我可以在多關心你一點,我就不會讓你懷着孩子離開我。」
他突然柔和了眉眼,看着我的眼神讓我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兩下。
「你一個人生養沈凌一定很辛苦吧?對不起,我沒有盡到一個爸爸的責任,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忍不住愣了。
顧北弦突然往前走了兩步,將我輕輕的抱進懷裏,他動作溫柔地幫我拭去眼角的淚水。
「歆歆,我這幾天其實不是去出差,而是回了趟我媽以前的房子。」
「我媽這些年看着我忘不了你,其實已經完全接受你了。只是她現在病還沒有完全好,她不敢見你,但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顧北弦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裏面是一副玉手鐲。
我呆呆地看着他:「這是?」
顧北弦垂着眸,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這是我們家最值錢的東西,是每一代婆婆傳給兒媳婦的傳家寶。」
他輕輕的幫我帶上,眉眼溫柔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媽把這個給你,就是同意了我跟你在一起,但你不用有壓力,如果你不想見她,她也不會再來騷擾你。」
我望着手鐲有些出神。
完全沒想到這段時間顧北弦竟然準備了這麼多。
然而顧北弦卻根本還沒有結束他的「準備」。
-21-
他放開我,又看向我爸媽。
拿起放到一邊的文件,他雙手遞給我爸。
「叔叔阿姨,這裏面有我全部財產跟公司股權的無償贈予協議,都是給歆歆的,你們看一下。」
我一愣,下意識道:「不用顧北弦!你不用這樣……」
「歆歆……」
顧北弦衝着我搖了搖頭,然後認真地跟我爸媽說道:「叔叔阿姨,這是我的誠心,我把自己的後路全部斷了,就是下定決心這輩子非歆歆不娶。」
「我希望你們可以同意將歆歆嫁給我,我保證一定會用生命呵護她下輩子永遠開開心心。」
顧北弦說得異常認真。
我感覺心口窩發熱,眼前竟然漸漸被水霧沾染得模糊起來。
我爸樂呵呵地翻看了一下文件,他抬起頭看着顧北弦,再不掩飾眸中的認可。
「我跟她媽是沒什麼意見嘍,就看歆歆她自己願不願意了。」
顧北弦立馬轉頭看我,他的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樣子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像是求摸摸的大狗狗。
我忍不住破涕爲笑。
沒有正面回答他,我只是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跟我去喊大寶起牀好不好?」
顧北弦的呼吸有些粗重。
他緊緊地回握住我,聲音低啞道:「好。」
我帶着他進了大寶的房間。
大寶已經醒了,他坐在牀上,大大的眼睛單純地看着我們。
我明顯感覺到顧北弦突然一下緊張了起來。
微微一笑,我走到大寶面前蹲下,笑着問道:「大寶,媽媽要跟顧叔叔結婚了,你現在還想不想顧叔叔當你的爸爸呀?」
顧北弦全身都緊張了起來。
堂堂一個公司的總裁,竟然在一個三歲小孩的面前緊張得話都不會說。
大寶盯着顧北弦看了半天,他突然說道:「顧叔叔是大寶的親生爸爸嗎?」
我一愣,下意識地跟顧北弦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詫異。
我小心地問道:「大寶爲什麼這麼覺得?」
大寶歪了下頭,十分天真地說道:「我在媽媽的手機裏看到過顧叔叔的照片,而且大寶很喜歡顧叔叔。」
「如果顧叔叔不是大寶的親生爸爸,那大寶爲什麼會喜歡顧叔叔呢?」
孩子的話單純又天真。
然而就是這樣的話,卻讓顧北弦罕見地落下淚來。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跟大寶。
我聽到他聲音哽咽道:「是,我是大寶的親生爸爸。爸爸以後再也不離開你跟媽媽了。」
大寶不能體會大人之間的愛恨糾葛,但他卻是真的開心道:「真的嗎?太好啦!那爸爸跟媽媽以後還會給大寶生個妹妹嗎?大寶想要妹妹。」
顧北弦一愣,呆呆地看向我。
我突然就有點臉紅心跳,忍不住別開了臉。
雖說現在的畫面的確很溫馨吧,但在自己兒子面前說這種話題還是有些讓人害羞。
我不看他們,卻能聽到顧北弦「噗嗤」笑了。
他又將我們摟的更緊了一些。
「好,大寶想要妹妹,爸爸媽媽就再給大寶生個妹妹。」
「我們一家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
在大寶開心的笑聲中,我緊緊的抱住了顧北弦。
我們一家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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